第61章
因他這句話,陸時聿眸光微頓,思緒短暫游走間,耳邊傳來一聲催促——
“晚上到底能不能來?”
陸時聿看了眼時間:“不能。”
“行,”樓昭也不逼他:“那我來問問嫂嫂——”
“你敢!”
警告聲明顯的兩個字,能讓人后脊竄出涼意。
樓昭不踩他雷區了:“開個玩笑,至于嗎?”
陸時聿可沒功夫聽他這種玩笑:“掛了。”
飛機已經在飛海市的途中,還有一個小時就會停落機場。這趟短差,陸時聿壓根就沒打算在外過夜。
點開微信,發現江棠梨八點四十又發了一條朋友圈,是一張燒烤架架滿烤串的照片,在照片一角,能看見幾罐酒水和飲料。酒水倒也算不上,都是沒什么度數的雞尾酒。
似乎沒什么異常,可也不是那么正常。
因為從中午那通電話后到現在,一向極少在朋友圈活躍的人,像是住在了朋友圈。
一點二十,是一張她和方以檸在家里餐桌前的合影,兩人臉貼臉背對餐桌,一桌的菜色充當她們的背景板。
三點五十,還是一張合影,是兩人坐在泳池邊的照片,沒有露臉,但是兩雙腳入了鏡頭。
五點四十,是組裝燒烤架的照片,照片里只有她一個人,埋著臉蹲在地上。
七點整,李管家和劉廚也入了鏡,各在照片的左右兩角,對著鏡頭比耶。
加上八點四十的那張,一共五條朋友圈。
平時一周發不到兩條朋友圈的人,今天一個下午發了個五條。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小毛病,怎么都改不掉。
一聲無奈的笑音里,陸時聿撥了電話過去。
雖然響到忙音都沒人接,但卻沒有出乎他意料。
畢竟離八點四十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陸時聿又撥通了李管家的電話。
李管家一聽他問太太,忙說:“太太正和朋友在院子里燒烤。”
陸時聿問:“你在旁邊?”
“那倒沒有,但是院子里的音樂聲,我這邊能聽見。”
所以是音樂聲太大,沒聽見手機的震動?
陸時聿說:“你過去看看。”
李管家忙說好,繼而又問他:“陸總,您晚上回來嗎?”
“已經在路上了。”
“那就好,晚上說到您今天出差的時候,太太還有些失落。”
陸時聿無聲彎了彎唇:“是嗎。”
很快,話筒那邊傳來敲門聲。
幾段持續后,陸時聿問:“沒人給你開門?”
里面沒有人應,李管家也不好主動進去,他低頭看向手里的白色手機,是太太的。
“但是太太的手機還在。”
這就讓陸時聿略有不解了:“門都不給你開,你從哪看見的手機?”
李管家說:“在客廳的茶幾上。”
那就是障眼法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李管家哪里放心得下,“我到樓上看看,太太手機都在,肯定沒有出門。”
陸時聿沒有說話的同時,點開手機里的監控錄像。
整個小區一共安裝了39個攝像頭,光是合圍式圍墻上就有22個。
陸時聿點開保安室門口的,六倍速的回放里,隨著畫面里出現的兩個人影而被他點了暫停。
九點二十出的門。
隨著畫面放大,看見江棠梨身上穿著的家居室睡衣,陸時聿皺了下眉。
穿著隨意、步行出門,看樣子走不遠。
“陸總,太太也不在樓上。”
陸時聿依舊不覺意外:“我知道了。”
可是李管家心里忐忑:“陸總,不然我問問——”
陸時聿打斷他:“以后沒有我的允許,太太的事不要驚動外人。”
李管家愣了一下后恍然:“好的陸總,但太太”
“不用管她,她玩夠了自然會回家。”
*
十點整,當鎂光燈如刀鋒劈落,十二位肌肉美男帶著獨屬于自己的荷爾蒙氣息從黑暗向光里走來。
高出觀眾席半米的Y字型的T臺瞬間化作成古銅色的河流。
那一塊塊繃緊到極致的肌肉,像被鍛造過的鋼鐵,在強光下泛著釉質光澤。
江棠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隨著那一塊塊鼓動的胸肌而起伏。
見過世面,卻沒見過這種世面。
江棠梨狠狠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相比江棠梨藏在冷靜下的驚心動魄,廖妍直接興奮到尖叫。
“第二個,我要投第二個!”
江棠梨順著她說的號碼牌望去。
猿臂蜂腰,肌肉縱橫賁張,一雙長腿把工裝褲撐得緊緊實實。
江棠梨嫌棄地直撇嘴:“太壯了一點都不好看!”
她喜歡內斂一點的,她手指過去:“你看六號!”
廖妍順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六號的肌肉線條雖不夸張,卻像被刀削斧鑿過,隨著步伐在皮膚下滾動,汗珠順著溝壑滑進腰際,在皮褲邊緣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跡。
廖妍“咦”出一聲嫌棄:“還不如他后面那一個呢!”
江棠梨視線往后落了一格。
剛好對方轉身,斜方肌隆起,脊椎溝深如峽谷。
江棠梨下巴直點:“這個也不錯!”
方以檸勾頭過來:“我感覺三號不錯。”
江棠梨和廖妍又趕緊去找三號。
男模全身只裹了一條浴巾,頭發上還在滴著小水珠,有種美人出水的誘惑。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男人的胸肌隨著呼吸起伏,汗珠順著溝壑滑落,在腹肌的溝谷間折射碎光。浴巾邊緣堪堪卡在髖骨,人魚線向下延伸成致命的陰影。
江棠梨倒吸一口氣:“這個好這個好,投這個!”
廖妍忙問:“投多少?”
江棠梨想都沒想就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萬?”
江棠梨給了她一記白眼:“你是看不起人家還是看不起我呢?”
廖妍震驚:“你該不會要投100吧?”
江棠梨無語:“你當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哦,那就是十萬。
“行,那我也投十萬。”說完,廖妍在進場前領取的操作器上按下編號以及金額。
方以檸嘴唇噘出一萬分舍不得:“好貴哦~”
光是看幾眼就十萬,她上上周接了一個單子,熬了四五個大夜,也才掙了十萬。
江棠梨輕輕碰了她一下:“看上了哪個,我給你投。”
“又不能摸,”方以檸哼了聲:“我才不花這冤枉錢。”
“誰說不給摸的呀?”
方以檸嘴巴張了張:“可、可以摸嗎?”
“當然可以摸,”江棠梨往后瞥兩眼后,掩手在她耳邊:“不過要等結束之后。”
方以檸轉了轉眸子:“是包含在那兩萬塊錢里嗎?”
“你想得美,那就是個入場券,”江棠梨舉了舉手里的操作器:“這個才是今天的主菜。”
廖妍也湊過來:“12個模特,12個包廂,價高者得。”
竟然還有包廂?
所以這些男人都是
方以檸一個眼神射到江棠梨臉上:“你這是婚內出軌你知道嗎,要是被陸時聿知道,他還不把你給剝了!”
江棠梨和廖妍對視一眼后,噗嗤笑出聲來。
方以檸手指指她:“我告訴你,看完咱就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想都別想。”
見她起身,江棠梨忙拉住她手腕:“你干嘛去?”
晚上吃燒烤喝了不少飲料,這會兒一股酸脹憋到小腹。
方以檸拍掉她手:“我去洗洗眼睛!”
觀眾席一片昏暗,方以檸貓著腰,好不容易才從一排膝蓋前溜出去,結果轉了幾圈沒看見洗手間的標志。
“什么鬼地方,不知道人有三急嗎?”
“女士。”
方以檸扭頭,只見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倚在墻邊,在看自己。
“你在跟我說話?”
樓昭彎著他那雙標志的丹鳳眼:“在找洗手間?”
聽他這么說,方以檸來不及打量,忙小碎步跑過去:“在哪”
樓昭手指出口方向:“出門右轉,過馬路往東300米。”
還要過馬路?
方以檸愣了一下:“這里沒有?”
見他搖頭,方以檸氣笑一聲。
兩萬塊一個小時,竟然連洗手間都不提供!
簡直騙人錢!
剛一轉身,身后又傳來聲音。
“女士,臨走前別忘了取走您的手機。”
方以檸皺了下眉,回頭看他。
樓昭解釋:“入場須知有注明,中途離場是不可以再進來的。”他低頭看了眼時間:“當然,如果您不是很急的話,可以等結束——”
“你誰啊?”
樓昭一時語塞。
方以檸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個來回,“老板還是工作人員?”
“我是誰不重要,”樓昭避重就輕:“入場須知已經提前告知——”
“我沒聾,”方以檸面無表情地打斷他:“我就問你,你是工作人員還是老板?”
連Lounge老板的身份都沒有對外公開,更何況是今天這樣的場合。
樓昭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是。”
“那你跟我說這么多?”
樓昭覺得這個女人有點不識好人心,“我只是友情提示。”
信他還有鬼了呢。
方以檸看別的不在行,但是看物識人還是有一手的。
W家的高定,限量的腕表,襯衫領口下別的一條鉆石鏈怕是都能買一輛車了。
不會是一般的工作人員,更不會是客人,因為今天這場男模秀是禁止男人入內的。
視線落到他面上的黑色口罩,這么怕被人認出來,想必是幕后老板了?
方以檸抱著胳膊一步步朝他走過來:“中途不給離場我理解,但兩萬塊一個小時,卻連洗手間都不提供。”
方以檸朝他笑了笑:“你說我打給哪個舉報熱線好呢?”
口罩下是冷硬的輪廓,但卻露出一雙笑不笑都勾人的的丹鳳眼。
自從沾手酒吧這一行業,樓昭算是知道,相比男人在商場上的狡詐手段,有些女人才更難纏。
所以面對這種難纏的客人,樓昭向來不給對方得寸進尺的可能。
“不知女士如何稱呼。”
入場時連身份證信息都錄入了,如今報出名字又算什么。
“方以檸。”
樓昭點了點頭:“方女士,目前并沒有明確的法律法規要求娛樂場所必須配備衛生間。”
“的確,衛生間是不在法律法規里,可色/情場所呢?也沒人管嗎?”
色/情場所?
別說他這里不是她口中的污穢之地,就算是。
樓昭腰身一彎,視線攫進她眼神深處:“難道方小姐不是奔著這個來的嗎?”
方以檸頓時臉紅到脖頸:“你、你少血口噴人!”
樓昭直起腰,他身量很高,擋住了從上方打來的燈光,但卻擋不住他眼底的冷然。
“如果方女士以后還想繼續出入這種娛樂場所,還望都給彼此留幾分薄面。”
方以檸先是一愣,繼而氣笑一聲:“你威脅我?”
“不敢,只是溫馨提示而已,方女士可不要誤會我的好意。”
這要是在京市,方以檸萬不會吃他這個啞巴虧。
她袖子一揮:“你給我等著!”
轉身間,她又氣得右腳一跺:“梨梨!梨梨!”
樓昭眉心卷了一下。
梨梨?
是重名?
如果是最好,如果不是
樓昭大步走向觀眾區。
兩百多名的觀眾席,光線昏暗,樓昭尋了半天沒尋到。
是巧合嗎?
他不做這種假設,直接撥通電話:“查一下,今晚的入場名單里有沒有一個叫江棠梨的人。”
很快,話筒那邊回復:“樓總,有的。”
身份證是電子錄入,不單單只有名字。
樓昭問:“住址是哪里?”
意料之外不是京市,但對方報的地址卻是比京市更加有說服力的璞璽園。
沒想到電話里的玩笑竟然成了真。
不過樓昭可一點都笑不出來,這要是被陸時聿知道,吃不了兜著走的就不是她江棠梨,而是他樓昭了。
所以要瞞著?
樓昭看了眼時間,都這個點了還不回家,難不成不知道陸時聿今晚回來?還是說,又開始玩不接電話的把戲?
想到電話,樓昭暗叫一聲不好。
入場的客人,手機都上交了。
那他這罪名可就又要加一個了。
來不及去想十全十美的解決辦法,樓昭決定先從陸時聿那里探探口風。
要是他還什么都沒懷疑,那他就幫著瞞著。
要是已經懷疑,那他就立馬進去找人。
沒想到,手指剛一點進最近通話,‘曹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出來。”
樓昭:“”
完蛋,這人是追蹤器嗎?
與悄寂的夜相比,此時的觀眾席正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尖叫聲。
T臺上方潑灑下來的金粉,抖落在那一塊塊繃緊的胸肌之上。
方以檸只覺得耳膜都要被震穿了。
然而坐她旁邊的人,卻雙手撐在嘴邊,正尖叫吶喊。
“三號三號三號——”
“要不要給你買回家慢慢看?”
耳邊突然竄進來的男聲,讓江棠梨渾身一僵,緩緩轉頭——
和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睛一對上,江棠梨身子骨一軟。
手里的操作器掉到了地上,她半邊身子都癱向了方以檸那邊。
“噯,你坐好——”
隨著方以檸抬眼看過去,后面的話瞬間就被她咽了回去。
同時發現不對勁的還有廖妍,她可沒方以檸那么淡定,瞬間站了起來:“陸、陸總”
陸時聿仿若未聞,壓著腰,一手搭在江棠梨所坐的椅背上,就這么一言不發地和她對視。
光線暗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深切感受到盤旋在他周身的低氣壓。以及他眼底壓著沉沉一層暗色,晦暗得好像暴風雨下一秒就要卷來。
雖然腿打軟,腰也直不起。
所幸身體不受控制,大腦還能迅速運轉。
“老公。”
陸時聿嘴角抬一味笑:“原來陸太太還知道自己有老公。”
江棠梨:“”
方以檸已經看不下去了,小聲在她頭頂:“越軟越讓他覺得你心虛。”
江棠梨:“”
所以要硬氣一點?
可是在這種場合被逮了個現行,她哪里硬得起來!
江棠梨不聽她的,繼續一張委屈臉:“老公。”
見他面色沒有一絲動容,江棠梨又換了個第三聲:“老公~”
方以檸雞皮疙瘩掉一地,索性抗下所有:“是我帶她來的,陸總要怪就怪我吧!”
然而陸時聿卻一個眼神都沒落到她臉上。就這么凝眸看著江棠梨,又一陣尖叫聲里,陸時聿眉梢微挑:“三號是吧?”
江棠梨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什么?”
“價高者得,今晚三號歸陸太太了。”
江棠梨來不及想他是揶揄還是諷刺又或者試探,第一時間就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我不要!”
“現在說不要?”他眼底深邃似譚:“晚了。”
他直起腰:“三號包廂見,陸、太、太。”
第62章
眼看他那挺拔的背影在一片暗色里轉了個彎消失,江棠梨瞬間坐正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這?”
方以檸搖頭。
廖妍更是搖頭加擺手:“你別看我,我可誰都沒說!”
“那真是見了鬼了!”
江棠梨眉心都要擰到一塊兒去了,大腦一陣高速運轉后,她眼皮一掀:“難不成這里的老板認識我,然后看見我的身份證信息,然后給他通風報信的?”
方以檸頓時想到在走廊上遇到的男人。
“那他朋友里有沒有一個單眼皮的?”
“單眼皮?”
對方戴著口罩,方以檸只能又從身形上描述:“挺高的,跟你家陸時聿差不多。”
但是陸時聿的朋友里,江棠梨就只認識一個樓昭。
想到樓昭的那雙丹鳳眼,江棠梨倒吸一口氣:“是不是長得妖里妖氣的?”
方以檸立馬點頭:“對對對!”
江棠梨咬了咬牙:“怎么哪里都有他!”
方以檸聽出隱情:“你和那個男的不對付?”
說不對付倒也算不上,但是江棠梨能感覺那個姓樓的對自己頗有成見,想來或許是第一次見面很不愉快的緣故。
不過現在不是聊這個人的時候。
江棠梨一雙眼帶著征求看著她倆:“所以一會兒我要不要去包廂?”
廖妍說去。
方以檸說不要去。
廖妍覺得:“他這會兒肯定在氣頭上,你要是再放他鴿子,那他不是更生氣嗎?”
方以檸不這么認為:“我覺得他是故意試探你,而且他剛剛的意思你沒聽懂嗎,包廂里不僅有他,還有上面那個三號!”
江棠梨覺得她們說的都有道理,所以綜合起來
“我不去,但是我也不走,我就在樓下等他,怎么樣?”
方以檸覺得可行。
廖妍還是搖頭:“但是這樣不是很被動嗎,要是我,我就去,進去之后,直接把三號攆滾蛋!”
方以檸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誒!”
江棠梨卻撇嘴:“人家三號做錯什么了?”
廖妍抿嘴笑:“拜托,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為人家著想,你自己先全身而退再說吧!”
“就是,”方以檸一臉嫌棄:“一群鴨子,有什么好心疼的!”
江棠梨吃了一驚看她:“到底誰跟你說人家是鴨子的呀?”
“不是嗎,都價高者得了,都跟人進包廂了,不是鴨子還能是天鵝啊?”
廖妍在一旁笑得肩膀直顫,“拜托,上面那12位可都是去年入選咱們海市前二十名的最美身體,人家都是持照的。”
“什么東西?”
“最、美、身、體,”廖妍一字一頓,“就比如世界小姐的那種比賽。”
方以檸簡直聞所未聞:“你們海市當地自己的比賽?”
廖妍點頭:“對呀。”
方以檸“嘖”了聲:“你們海市可真會玩。”
說到這,她又想不通了:“既然不是干那行的,那還去包廂干嘛?”
不等廖妍答她,歡呼吶喊聲四起。
江棠梨往臺上看了眼,這才發現十二個花兒一樣的身體已經分成兩列即將消失于T臺。
燈光漸暗,最后一縷追光熄滅,T臺徹底沉入寂靜,只留下荷爾蒙在空氣中灼燒的痕跡。
方以檸趕在燈光亮起前,把江棠梨連帽衛衣上的帽子給她卡過了頭頂。
她一個連男朋友都沒有的人無所謂,可身邊這位可是個手拿結婚證就差一場婚禮的陸家準少奶奶。
“幸虧手機不給帶進來,不然被拍到,你就慘了!”
江棠梨正在急中生智想對策,扭頭看她時,表情懵懵的。
看得方以檸心一疼:“沒事沒事,有我在呢,那家伙要是敢動你一根手指頭,我就跟他拼了!”
江棠梨腦海里浮現那張總是掛著清淡笑痕的臉。
那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人,會對她動粗嗎?
座椅翻轉聲,衣料摩擦聲,還有從前面傳來的零星議論。
三人一身黑衣地跟在兩個香檳小金裙的女人后面。
“柔道和瑜伽,你感覺哪個更舒服?”
“當然是柔道了。”
“我還想試試瑜伽呢。”
方以檸真就以為前面這兩人說的是柔道和瑜伽,結果又聽——
“四十萬換來和你盤膝對坐,虧死你!”
“所以你上次才花四十萬?”
一陣咯咯笑音里——
“那難怪盤膝對坐了,你知道我今晚多少?”
方以檸歪著腦袋看見女人豎起一根食指。
竟然真有冤大頭出一百萬買一夜春宵。
方以檸替女人心疼的同時突然想起那雙單眼皮。
“禽獸!”
江棠梨扭頭看她:“你罵誰呢?”
“還能有誰?”方以檸咬牙:“就你家那位的朋友!”
江棠梨:“”
方以檸想不通:“你說陸——”她忙改口:“你家那位怎么會和那種人渣是朋友?”
江棠梨覺得她的義憤填膺有點過了頭:“你對他的意見好像比我還大。”
方以檸也是個好面子的,不說自己吃的癟:“這種錢都掙,就該被抓起來!”
江棠梨抿嘴笑:“你聽說過樓安生物嗎?”
國內生物醫療的老大,方以檸一點都不陌生。
“當然聽過了,怎么了?”
“那樓昭這個人,你知道嗎?”
方以檸熟知金字塔中部以上的人物網。
“不就那個醫學界的奇才,樓建翔的兒子嗎?”
“說直白一點,樓安生物就是他家的。”
江棠梨點頭:“所以在你的印象里,這種人應該是什么樣的?”
據方以檸了解的,那個樓昭可不是游走在商業場上,而是整日泡在實驗室。
這樣的男人
“肯定架著一副厚厚的眼睛,白大褂,整天見不到陽光肯定有一種病態的白,十有八九還會有頸椎病,實驗室那種地方一忙就是幾天幾夜,說不好還有胃病——”
“嫂子。”
江棠梨聞聲看過去。
穩重西裝、一臉匪氣。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江棠梨敷衍地回了句:“樓總,這么巧。”
當然不是巧合,是樓昭特意在這里等她,以為她會像只瑟瑟發抖的小山雀被陸時聿揪出來,結果呢,某人烏壓壓地沉著一張臉出來了好半天,她竟然還有閑情逸致一直待到散場。
樓昭是打心里佩服她的心理素質。
當然,但這也意味著,他那個老友在這段感情里,完全出于劣勢。
所以在她這一道尾音微揚,甚至帶著幾分耀武揚威的話里,樓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這危機感,也有一半來自于她身邊的那位,半小時前被他不算惡意警告過的方女士。
只是沒想到,之前還給盡他冷眼的女人,這會兒,盯著他看的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的詫異,甚至是驚恐。
視線從方以檸臉上錯開后,樓昭走到江棠梨面前:“他在三樓。”
江棠梨站著沒動,就這么看著他,四五秒的對視后,她突然垂眸笑了聲,只是再抬頭,她眼神就變了。
“樓總打開門做生意,我江棠梨花錢來捧場,”她眼里是明晃晃的諷刺:“樓總不說一聲歡迎光臨也就算了,竟然還擺我一道。”
樓昭聽出來了,這是把今晚抓包的帽子扣他頭上來了。
不想解釋,卻又不得不解釋。
“我樓昭雖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也不屑去做小人,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從始至終都希望你和陸時聿百年好合。這一點,還請嫂子放心。”
話說得倒是漂亮。
江棠梨笑了笑:“那倒是我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嫂子如果非要把這帽子扣我頭上,那我沒什么好解釋的,但我想問一句,我這么做有什么好處嗎?”
“好處這個東西因人而異,也許有些人就是喜歡唯恐天下不亂呢?”
說完,江棠梨扭頭看向方以檸,見她還是一臉怔愣,江棠梨視線睇向廖妍:“你們出去等我一會兒。”
方以檸這才回過神,手不安地拽了拽她的衣擺:“你一個人可以嗎?”
江棠梨心里已經有了對策:“多大點事兒。”
說完,她歪頭看向樓昭:“還請樓總帶路。”
今天這秀場是設在郊區的一處私人會所內,兩棟樓,五層高,兩邊用走廊圍成一個U字型。
兩層樓梯一上,便到了三樓。
樓昭停在樓梯平階,“往里走,第二個包間便是。”
江棠梨看了他一眼:“來都來了,樓總不去看個熱鬧嗎?”
樓昭實屬無奈地搖了搖頭:“嫂子,你能別把我當成敵人嗎?”
江棠梨“嘁”了聲:“不是敵人難道是盟友嗎?”
說到這兒,江棠梨剛偏轉開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臉上,默了兩秒,她嘴角彎出諱莫如深的笑:“還是說,樓總想棄暗投明?”
棄暗投明四個字,讓樓昭眼角瞇出警覺。
但見她眼神不躲不閃地與自己對視,樓昭嘴角突然上揚:“我一直都站在明處,只是嫂子沒有注意到我罷了。”
江棠梨:“”
果然小看了他。
不過卻也因此,讓江棠梨對他有了兩三分的改觀。
“放心,就算咱們做不了朋友,我也不會給我們家時聿吹枕邊風的。”
樓昭嘴角弧度驀然一平。
這女人,是在警告他嗎?
有些警告是用說的,有些警告,哪怕只字未說,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生寒顫。
包廂里燈光幽暗,水晶吊燈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啞黑色的真皮沙發上。
陸時聿一身暗色西裝坐在沙發里,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雪茄。
在他對面,十個男人貼著黑色大理石墻面站成一排。
T臺上被化作成古銅色河流般的健身膚色,在此時,卻不及雪茄上深褐色的茄衣那油潤的光澤。
目光輕掃一眼對面,陸時聿含住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火光驟然明亮,隨即暗下去,煙霧從唇間溢出,繚繞而上在空氣中盤旋。
隔著煙霧,陸時聿似笑非笑地掃視著對面一字排開的男模。
看見那個讓江棠梨吶喊著的“三號三號三號”的男人,已經開始緊張地蜷手,陸時聿低笑一聲。
就這點膽,也配被她點名。
門就是在這時候被推開的。
陸時聿抬頭望過去的同時,江棠梨也一眼看見了他。
平時連煙都不見他抽上一口的人,今天竟然點了雪茄,這讓江棠梨意外的同時,也失神在他的慵懶姿態里。
相比她的失神,陸時聿卻一雙眼審視著她全身。
視頻里一身隨意家居服的人,如今搖身一變,黑色露腰連帽衫,黑色修身鉛筆褲,就連鞋子都是黑色。
如此低調,是怕被別人發現,還是被他發現?
如此地費盡心機,就為了這些虛有其表的腱子肉?
行,既然這么喜歡。
陸時聿抬手將指間那支雪茄丟到了香檳杯里。
余燼在透明色的酒液只掙扎了一瞬便歸于沉寂。
沒了雪茄,他整個人又如過去一樣,君子如蘭,溫潤端方,唯有那雙眼,漆黑、沉冷,像蟄伏的獸。
“陸太太,挑一個。”他嗓音低沉,戴著幾分戲謔,目光卻冷得像淬了冰。
江棠梨愣了一下。
挑?
挑什么?
她往門里邁進一步,不明所以地朝他的視線看過去。
一排赤著上半身的男人,當即讓江棠梨倒吸一口氣。
以為最多也就一個三號,卻怎么都沒想到,他會把12個男人全部都喊了進來。
說來也奇怪,走秀時那么的威風凜凜極具壓迫感,怎么往包廂里一站,突然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小家子氣呢?
特別是那肌肉最為縱橫賁張的二號,這兒會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頭低著,腰弓著。
不僅他一個人,剩下的那些也好不到哪兒去。
還有頗讓她心儀的三號,生怕浴巾會從腹間掉下去似的,垂在身側的兩手,把浴巾攥得死緊。
而在她打量的間隙里,陸時聿視線幾乎分秒不離她的臉。
眉心許久不見展開。
是有多難以抉擇?
陸時聿不耐煩地嗤笑一聲:“挑好了嗎,陸太太。”
江棠梨扭頭,見他唇角噙著笑,眼底卻沉著化不開的墨色。
就因為幾個男模,又打翻了他醞釀了許久的醋壇。
這要是不在回家之前哄好,那她今晚別想睡了。
江棠梨視線不躲不避地迎著他:“是不是挑了就能帶走?”
陸時聿眸光猛然一沉:“你最好是能挑出一個滿意的來。”
江棠梨小幅度地撇了撇嘴:“你就給句痛快話,是不是挑了就能帶走。”
真不知是誰給她的膽子,他讓她挑,她就真敢挑。
陸時聿嘴角勾出優雅的危險:“是。”
“那行。”江棠梨手一指:“就你吧。”
被她手指直直指向自己。
陸時聿眼角一瞇:“你再說一遍。”
江棠梨不理他的警告,把手往下一落:“你走不走?”
陸時聿:“”
“不走是吧?”江棠梨身子一轉——
“江棠梨!”
咬牙切齒的三個字卻又透著濃濃的無奈。
背身而站的人,嘴角彎出狡黠,扭頭間,她輕輕一個跺腳。
“人家都困死了!”
若不是嫌這包廂不干凈,陸時聿都想把她抓進來就地給辦了。
在她那雙威逼利誘的撒嬌眼神里,陸時聿沉出一口語氣,無可奈何地起身。
剛一走到門口,江棠梨就抱住了他胳膊。
“干嘛老拿自己和那些胭脂水粉比!”
陸時聿冷著眼,垂眸看她:“那你倒是喜歡點有水準的!”
厚重的包廂門一關,走廊里悄寂無聲。
江棠梨轉到他身前抱住他腰:“有水準的不是在這嗎?”
見他偏開臉不看自己,江棠梨索性把臉埋他懷里。
“不給哄的話,那我可就去哄別的男——”
“你敢!”
余音落地,江棠梨的下巴也被他虎口卡著抬了起來。
“江棠梨,你聽好了。”
“我對你可以毫無原則和底線,但不保證對別人也是如此。”
他漆黑的瞳仁中翻滾著鋪天蓋地的濃烈醋意,讓江棠梨心中涌出陣陣不安。
“你可不許亂來!”
陸時聿松開虎口,指腹輕揉被他捏紅的那一片細肉:“會不會亂來,你可以試試。”
第63章
為了一場只看卻連摸都沒摸到的男模秀,江棠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在負一層的健身房,在那臺腹肌健身椅上,他躺,她坐。
在那臺背肌伸展訓練器前,她趴,他站。
他更是抽下今天戴了一整天的冷黑色領帶,將她的手綁在了那臺杠鈴片掛架上。
二樓的花瓣床已經換上,但是陸時聿卻徑直越過,直接把人抗去了頂樓花房。
子夜的花房像一座水晶宮殿,玻璃穹頂浸在清冷的月光里。
那些白日里嬌艷的玫瑰、繡球,此刻都成了銀箔剪出的標本。
唇舌勾纏,津涎交融。
不知哪朵花趁著夜色開了,香氣在燥熱的空氣中彌漫。
含羞草被侵犯都會迅速夾緊葉片
驟急的失聲劃破悄靜的夜,也驚動了一只棲息的藍蝶。
藍碟展翅,月光映照下,肥厚葉片上墜著的水珠像璀璨的鉆石,波光粼粼。
和在健身房一樣,一捧接著一捧,被他接連著逼出來。
江棠梨扭頭過頭來時,眼神含羞,聲音氣惱:“陸時聿,你混蛋!”
如果只是罵,陸時聿并不會收斂。
但若是她眼里噙著淚,那就不一樣了。
因醋意而殘留著的那點氣性,瞬間消失殆盡,陸時聿俯下身,吻落在她漂亮的蝴蝶骨背。
若是平時,陸時聿真的會因為她的眼淚而放過她,但是今天她犯的錯有點嚴重。
所以對她的你心軟成了有效時。
江棠梨不知挺過了幾次混沌,她甚至能看見只有在陽光下才會看見的細小塵埃,在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的光道里飛舞跳躍。
昏昏欲睡中,有道很輕很輕的聲音傳進她耳朵里。
“寶貝,明天我們就去日內瓦好不好?”
江棠梨眼睫抖了一下,淺淺一條縫隙里,隱約看見了擺鐘上的短針指向四。
是今天,還是明天
可是她太困了,還沒來及深想,沉沉睡意就將她僅有的一點神識壓了下去。
翌日,哦,準確來說,是當日清晨。
晨光透過紗簾的縫隙,在爬滿褶皺的床上投下淡金色的裂痕。
陸時聿已經在十分鐘前醒來。
晨起后的時光很寶貴,過去這些年,他從不會把時間逗留浪費在床上,如今可好,熟睡在他懷里的人,一次又一次次地成為他懶床的理由和借口。
陸時聿支著手肘看她。
看她被乏累壓彎了的眼睫,看她側頸里又多出的兩處淡紅印記。
那側被晨光舔舐著的肩膀的弧度,將子夜月光下的珍珠色,煅燒成溫柔安靜的熒膚色。
低頭間,他唇貼在了她唇上,只輕輕地貼了一下,然后退開。
每次都很矛盾,既想弄醒她,又怕弄醒她。
但是今天,無論是負一層的健身房,還是頂樓的花房,實在是有多處狼藉需要他親自去處理。
不過,在走與留的一番斗爭里,他終究還是確定了昨晚臨時的決定。
不知她會不會聽見,也沒有再顧及會不會吵醒她,在離身之前,他低聲在她耳邊耳語了一句。
但是江棠梨實在困倦到極點,側躺的姿勢,從陸時聿下床,一直到日上三竿,她都沒有動過一下。
把方以檸等得不知在樓下客廳轉悠了多少個來回。
最后實在等得沒有耐心,誰知剛一走到樓梯口就被李管家攔住。
“方小姐,陸總臨走時交代,非太太自己主動下樓,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擾她。”
這會兒心疼上了,那昨晚回來的路上還黑著臉。可憐她那向來沒多少耐心哄人的閨蜜,低著聲、軟著調地哄了一路。
某人可好,嘴巴上像是被貼了膠布,硬是一句話都不說。
不說話就算了,下車時還看了她一眼,黑漆漆的一雙眼望過來,嚇得方以檸以為他是要揮自己一拳,又或者踢自己一腳呢。
要不是怕他晚上會對江棠梨動手,方以檸真想扭頭就走。
誰知手機風平浪靜了一夜,雖說她心里忐忑,可到底是在人家做客,所以方以檸一直悶在房間里沒有出來,最多也就是隔著一道門靜聽外面的動靜,可是離樓上那么遠,哪里聽得見。
方以檸往樓梯上方瞥了眼,“早上你們陸總走的時候,表情還算正常嗎?”
這一點,李管家心里也疑惑。
按理說,昨夜太太又玩起失蹤,陸總多多少少會流露出一點情緒,可是沒有。
下樓的時候不僅主動跟他這個管家打招呼,還和家里兩個阿姨多說了兩句話,甚至在用早餐的時候,還吩咐劉廚,說今天一天都不要離開合院,隨時給太太準備可口飯菜。
當然,這些想不通理不順的,李管家自然都是放在心里。
哪怕陸總今天的好心情肉眼可見,李管家也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他甚至岔開話題:“方小姐,如果您覺得無聊,我可以帶您去泳池或者咖吧,哦對了,這里還有書吧,都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方以檸又看一眼時間,還有十分鐘就十二點了,她來海市可不是來玩的,是來辦正事的。
“那回頭等她起來了,你讓她給我回個電話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畢竟是太太的朋友,李管家不敢怠慢:“正是中午,您還是吃了午飯再走吧。”
方以檸背身擺手:“不了。”
結果回到客房拿上包,剛一走到客廳,身后傳來一聲尖叫。
嚇得方以檸循聲就往樓梯方向跑,李管家落后兩步跟在她身后。
看見江棠梨雙手撐在身后,跌坐在樓梯上,兩人都嚇了一跳。
方以檸忙扔掉手里的包去扶她:“你可真夠可以的,下個樓都能跌倒!”
江棠梨哭喪著臉:“腿軟嘛~”
方以檸嫌棄道:“睡到現在,你不是腿軟,你是全身都軟。”
江棠梨一臉有苦不能說的委屈。
李管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彎著腰,伸著手:“太太,摔到哪里沒有?”
江棠梨已經站了起來,手揉著發疼的屁股,說沒事。
李管家放心不下:“我來給陸總打電話。”
不提某人還好,一提,江棠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今天不許他進家門!”
方以檸立馬嗅到了不對勁,嗓門頓時一提:“他昨晚對你動手了?”
李管家瞳孔震驚:“方小姐,話不能亂說的。”
雖然不是那種動手,可全身酸酸疼疼的全是拜他所賜。
江棠梨“哼”了聲:“反正不許給他打電話!”
話都說到這份上,不打也得打了。
眼看兩人上了樓,李管家立馬掏出手機。
接到他電話的時候,陸時聿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聽見他說太太在樓梯上跌倒,陸時聿拿著手機的手頓時一緊。
“摔下來——”
“沒有沒有沒有,”李管家忙打斷他:“就是滑坐在了臺階上,沒有摔下來。”
陸時聿深吸一口氣:“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這通電話,李管家當然不僅僅只是這事,但是能被太太說出口的,到了他嘴里就幾經吞吐:“太太、太太她——”
“說。”
極具壓迫感的一個字頓時讓李管家豁了出去:“太太說今天不許你進家門。”
陸時聿眉心深蹙:“原因?”
同樣的問題,江棠梨也被正被方以檸追著問。
“為什么不讓他進門?”
即便是多年閨蜜,江棠梨也不好意思細說緣由:“你別問了。”
越不讓問,方以檸心里的疑團越深:“你跟我說實話,他到底有沒有對你動手?”
見她小眼神瞥過來卻不說話,方以檸氣笑了:“江棠梨,你以前可不是個軟柿子,他打你,你就是拿把刀也要和他對著干吶!”
還拿刀呢
江棠梨嘴巴一噘:“那我下輩子的性/福不要啦!”
“幸福?你管這叫幸福,他都打你了好嗎?你知道這個世界什么樣男人最可恥嗎?”
江棠梨:“”
“除了強/奸就是家暴,知道嗎?”
江棠梨沒想到她會曲解成這樣,拽了拽她的手腕:“你別激動,他沒有——”
方以檸揮掉她手:“不行,這事不能這么算了,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以檸——”
“你別說話!”
江棠梨:“”
方以檸原地轉圈的雙腳一停:“給你二哥打電話!”
江棠梨嘴角一僵:“不用吧?”
“什么不用?”方以檸整個人處于抓狂狀態:“別以為他陸家家大業大,咱們娘家也不是沒人好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
方以檸壓根就不聽她解釋:“你打不打?”
江棠梨也被她的一根筋氣到了:“不打!”
“行,”方以檸氣笑了:“你不打我打!”
見她還真去包里掏手機,江棠梨哪里還坐得出,忙跪膝下床,兩腿拉扯得動作大了,大腿根的酸脹頓時讓她重重“嘶”了聲。
方以檸又趕緊跑過來,見她捂著大腿,“給我看看——”
江棠梨哭喪著的臉一抬:“要不要把腿撐開給你看?”
見她一臉茫然,江棠梨朝她翻了個白眼:“虧你還看過那么多的小電影,非得讓我把話挑明嘛?”
方以檸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小電影里的女主哪有你這么弱!”
江棠梨用力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說那些男的沒他那么強呢!”
方以檸:“”
陸時聿趕回來并站在臥室門口的時候,兩人正一坐一站地無聲對峙著。
雖然不知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但能感覺到濃濃的硝煙在滾燒。
陸時聿敲了敲門。
看見始作俑者,江棠梨氣性更大了:“誰讓你回來的!”
刺尖尖的嗓門,都快把房頂給掀了。
在李管家那通電話后,陸時聿有認真思考過原因,除了昨晚的逞兇極惡,他想不到還有其他惹她不高興。
如今看見她和方以檸之間的氣氛,他突然就有點不確定了。
但不減他眉眼和唇角的淡笑:“不回來還能去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江棠梨兇巴巴的眼神剜在他臉上:“反正不給回家!”
不確定她的火氣到底是沖著他來,還是無辜被殃及池魚,陸時聿看了眼方以檸。
方以檸現在已經不能直視他了,以至于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她一雙眼就沒好意思往門口看。
沒轍,陸時聿只能走進去,結果還沒走到床邊,就被江棠梨用手往地上一指:“就站那兒!”
陸時聿算是知道她和方以檸的關系好到什么程度了,不然她怎么會當著她面這么不給他面子,既是這樣,那他也就只能利誘了。
“方小姐,上次的合同,不知你這邊還有沒有續約的意向。”
方以檸這才抬頭看他:“續、續約?”
陸時聿點頭:“如果有的話,你和陳秘書約一下時間。”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方以檸整個人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看一眼江棠梨,又看一眼陸時聿,她眨了眨眼:“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從不拿公事開玩笑。”
看他表情的確不像,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反悔呢?
江棠梨晃了晃手機:“那我可以現在就聯系陳秘書嗎?”
她的試探卻正中陸時聿的下懷。
“當然,”他側轉過身,是請的手勢:“陳秘書就在門口,你也可以現在去找他。”
方以檸幾乎是攆著他最后一個字就沖出了臥室。
陸時聿走過去,將門關上后,原地轉身:“現在可以過去了嗎?”
本來還疑惑他怎么突然給了方以檸這么大一好處,如今聽他這么說。
江棠梨朝他不冷不熱地笑了聲:“陸總可真會收買人心。”
不過陸時聿在意的是她沒有說「不可以」。
他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因為是你的朋友。”
敢情是在收買她這顆心。
江棠梨把臉一偏:“我朋友多著呢,陸總討好得過來嗎?”
“但是能讓你當面這么不給老公面子的,怕是沒幾個吧?”
聲音清潤又溫柔,甚至還能聽出些笑意來,可若是細品這句話,又不難聽出他對她剛剛態度的不滿。
江棠梨看了他一眼。
嘴角笑痕不減,和她對視的那雙眼,也是溫溫柔柔的。
可是經過昨天那場秀,江棠梨已經有點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了。
說他溫柔,他的確是溫柔,可在他溫柔的皮相下,似乎還有著不容人越拒忤逆的底線。
在今天之前,江棠梨以為自己是那個特例,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
落差在心頭滋長,讓她都不敢恃寵而嬌了:“對不起,剛剛是我沒有注意場合,讓陸總——”
話沒說完,她下巴就被陸時聿捏抬了起來。
“喊我什么?”
剛剛那句話看似在服軟,可一聲陸總卻又明顯在賭氣。
不怕他知道,就怕他不知道。
江棠梨任由下巴被他掌控,但卻掀著眼皮不看他,甚至還加重語氣重復了一遍:“陸總!”
陸時聿低笑一聲:“知道我最喜歡你什么嗎?”
江棠梨撇嘴。
喜歡她低頭,喜歡她服軟唄!
男人不都這個德行。
然而陸時聿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就喜歡你這股傲嬌,跟誰都不低頭的勁兒。”
江棠梨愣住了。
這人怎么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只是沒等她想明白,人就被陸時聿抱到了懷里。
“昨晚臨睡前跟你說了什么還記得嗎?”
“昨晚?”江棠梨拖著調兒:“你確定是昨晚而不是早上?”
陸時聿下巴壓她肩膀,失笑一聲:“口誤。”
想到他從站在門口到現在,嘴角的笑就沒停過,江棠梨忍不住為自己全身的酸痛委屈:“自私鬼。”
陸時聿把手輕放在她最不舒服的地方:“所以是因為這事才不讓我回家的嗎?”
說到這,江棠梨突然鼻子一酸:“你知道我下樓的時候,腿一軟,差點就滾下去了嗎?”
陸時聿摟在她腰上的手圈緊:“對不起,是我沒拿捏好分寸。”
“你就是故意,你這是家暴!”
她眼底蒙了厚厚一層霧氣,睫毛一眨,眼淚滾了下來。
昨晚她也哭過,但陸時聿卻絲毫沒有心軟,甚至還變本加厲。
但那是在‘床上’,下了床,她流的每一滴淚都像一把刀子戳在他心窩。
“不許哭。”
明明是命令的語氣,說的話卻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的眼淚?”
江棠梨也不想哭,誰叫他這么害怕她的眼淚。
她不僅哭,還哭得更兇了。
“你還兇人家,人家、人家差點都死掉了~”
如果不加后面那一句,如果她沒有捏著嗓子說話。
可是怎么辦,明知道她是故意,還是會心疼,還是拿她一絲一毫的辦法都沒有。
“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他只能拿一個小禮物來誘惑她:“帶你去看我們日內瓦的新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