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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漳興三年, 四月中旬,昌河州。

    這個時節的昌河州,正是忙碌的時候。

    各地麥子跟大田都種了莊稼, 該除草除草,該澆水澆水。

    施肥?

    本地肥沃的黑土地, 用不了多少肥料。

    各地草長鶯飛, 又是新的一年。

    今年還多了不少期盼。

    官田的麥子良種,以及棉花育種, 都是未來的希望。

    多數昌河州百姓想到這些,便忍不住高興。

    各個縣里派去的農人, 更是傳來好消息。

    棉花種是真的,教他們種棉花的夫子更是厲害。

    反正大家等著好消息吧。

    頂多一兩年時間,大家都能穿上棉衣!

    這樣的消息,足夠讓大部分人重拾希望。

    只要有了棉衣,冬日就不會那般的漫長了。

    可紀楚知道,高興的一直是大部分人。

    還有一小部分靠著獸皮買賣的獵戶商戶并不高興。

    這事他心中早就有數。

    到昌河州之后, 劉知州就同他講過獸皮買賣跟獵戶們的生計。

    一直都說, 這地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本地人靠著漁獵為生,并非胡亂講。

    雖說隨著時間推移, 昌河州來了不少種地為生的農人, 可漁獵為生的人不在少數, 至今也能占個四分之一。

    即使再把采山珍的, 以及捕魚的人去掉的。

    單純靠著狩獵為生, 做皮貨買賣的,也有兩三萬人,都是靠這個行當吃飯。

    劉知州講:“靠這個吃飯, 必然會忌憚棉花!

    “即使他們知道棉花是好東西,甚至自己也想用,但影響到生計,那也沒辦法!

    祖祖輩輩靠著狩獵為生,然后告訴你,有更好的東西代替獸皮,你辛辛苦苦獵的獵物,還有靠著技術制成的好皮子會降價。

    那會是什么感覺?

    這個時候要同他們說什么?

    說大道理,講昌河州發展必須依靠棉花,這是發展本地的基石?

    講什么天花亂墜的犧牲精神,犧牲一個行當,損失一部分利益,讓更多人受益?

    要格局大一點?

    這都是瞎說。

    紀楚也道:“事關生計溫飽,跟格局大不大沒有關系。”

    當然,即使如此,不管是劉知州,還是紀楚,都會繼續推進棉花。

    可這也不代表,要放棄獵戶們的生計。

    對此,紀楚在去年巡視各縣的時候,心里就有數了。

    趕在年前給薛明成寫信,讓他“送”一些養殖好手來昌河州。

    此時昌河州的獵戶,以及靠著皮貨生意過活的兩三萬人,確實非常擔心。

    年前那會,廣寧衛傳來“好”消息。

    滇州棉在昌河州種成了!

    這消息對獵戶們來說喜憂參半。

    對那些保守點的獵戶來講,就是一番謾罵,什么棉花,也能跟皮貨比?!

    對稍微明白一些的獵戶講,知道上等皮貨的買賣,基本不會受影響,可下等皮貨肯定要滯銷。

    問題是,山間林子雖大,也沒有那么多好皮子給他們獵啊。

    多數獵戶,還是靠低端皮貨生活的。

    低端皮貨跟現代人想得不太一樣。

    現代依靠養殖業,或者仿造行業,造出來的皮草,不管真假,都是皮毛順滑稠密。

    野生動物跟養殖的不同,根本不可能像現代人認為的那樣順滑油光,多數皮貨并不算好。

    拿家養貓跟流浪貓對比就知道了。

    那皮毛情況,就是完全不同。

    再者,山上的獵物饑一頓飽一頓,不餓得皮包骨就不錯了,哪有什么那么多上好皮貨。

    所以大部分獵戶的買賣,基本都是下等皮貨,主打一個賺不到太多錢,但也餓不死的地步。

    而購買下等皮貨買家,自然也不是什么有錢人。

    如果有了更便宜的棉花,這些買家會做什么選擇?簡直不言而喻。

    再說直白一點。

    高端皮貨市場,不用擔心其銷量。

    放在現代也是一樣,最高端的皮草,一件大衣,用到千只紫貂身上最柔軟的皮膚也大有人買。

    中低端時常,則會被棉花取代。

    尤其是棉花并不算高的價格,加上紀楚等人一直在盡量平衡棉價。

    勢必會完全替代低端皮貨。

    有個非常明顯的例子。

    那就是西北關外的戰爭,也有皮貨的原因。

    對于這種情況,身在其中,做低端皮貨買賣的兩三萬昌河州百姓,必須考慮到。

    用另一句話解釋,那就是百萬槽工衣食所系。

    所以去年棉花種植成功,這兩三萬人就頗有些憂慮。

    等到今年正式種棉,各地老農還被派過去學習,這份憂慮自然增加。

    昌河州五個最厲害的皮貨商人,如今面對平日合作的獵戶,甚至遇到同行,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其中州城最大的皮貨商人武掌柜,在家里的時候就唉聲嘆氣。

    他們祖上好幾代,都做的皮貨買賣,也是老本地人了。

    沒想到會折在這里面的。

    等棉花鋪開,他家的生意能折損一大半。

    到時候,只能另謀生路。

    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家多買點田地,以后讓伙計們種棉花。

    但種地需要人手啊,這些伙計們算算賬還行,種棉花肯定嫌累,而且與其給他種,不如自己種。

    所以就算轉行,心里也發愁。

    “武掌柜,老孫家的來了!

    老孫家,附近最好的獵戶,更是武掌柜的老朋友了。

    兩人年輕的時候就認識,那時候武掌柜跟著家里長輩去收皮貨,就說老孫家的兒子極為厲害,以后肯定是個好獵手。

    事實也確實如此。

    如今兩個人碰面,先是齊齊嘆口氣。

    “官田上的棉花已經種上了。”老孫家的開口道,“遠遠就看著,不少人在那邊學怎么種棉花!

    武掌柜給他倒了水,再次嘆口氣:“轉行吧,以后當獵戶,肯定養不了家!

    話是這么說,可能轉什么呢。

    老孫家的喃喃道:“不是不喜歡棉花,就是這東西,害得多少人沒有營生!

    “不過我家應該也會種上幾畝地,算是代替皮貨!

    “今年官田上的棉花,主要是用來培育種子,等到明年后年,才會全面鋪開!蔽湔乒袼妓髦,“咱們還有兩年的營生。”

    兩人點著頭,已經料定低端皮貨買賣就要完了。

    一年多的轉型時間,必須抓住啊。

    兩人對新來的紀大人,感情也是尤為復雜。

    知道他是個好官,知道他也做了不少好事。

    不說旁的,廣寧衛能抵擋住關外的蠻族,就是火器加上棉衣,之后還送來不少冷兵器,那兵器至今還在運輸。

    能做到這般地步的,自然是好官。

    但對他們來說,卻是毀掉生計的人。

    去年聽說棉花失敗的時候,他們慶幸之余,還有些同情紀大人。

    老孫家認識的幾個獵戶,還在大人巡察各地的時候,特意安慰了幾句。

    那會的安慰是真心實意,如今的沮喪也是真心實意。

    這種恨都不知道要恨誰的感覺,實在太難了。

    倘若他們不明事理,也能直接像其他同行那般,直接對紀大人破口大罵就是。

    偏偏他們不是。

    所以最好的選擇,便是想想辦法,轉轉行。

    老孫家的皺眉:“我祖上都是打獵為生,讓我去捕獵,那一點問題也沒有,可讓我去種地?那可太難了!

    武掌柜一錘定音:“難也要改,反正我家準備做棉花買賣,要不然咱們一起!

    “聽說曲夏州那邊買賣棉花,賺了不少錢,不行咱們也做棉被服!

    “附近其他州府肯定需要啊。”

    他們也搶個先機。

    這種對話,從棉花試種成功之后,就一直存在。

    如今各地老農過來學習,說得肯定更多了。

    這還算好的。

    有的直接在酒樓飯館里喝大酒,一口一個紀大人不管獵戶們的死活,要把內地種地的習慣帶到這里。

    他們這里的人以漁獵為生!

    不用其他東西,也能活!

    這話多是賭氣,酒醒之后,也知道自己在賭氣。

    棉花帶來的變革,不是一個人能阻攔的。

    就算紀大人原地卸任,那棉花依舊能在昌河州一帶生根發芽。

    因為這地方的人需要它,不是紀大人強行要種。

    武掌柜跟老孫家的,也在這晚上喝了個大醉。

    但對轉行這事,還是沒什么把握,以至于管家過來說:“州衙門來人了,說三日后請您去衙門議事!

    請他?

    為什么啊。

    武掌柜指著自己,滿臉疑惑。

    那管家趕緊把打聽來的消息都告知了。

    “衙門那邊還說,您是頭一批,后面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家皮貨買賣的商戶!

    “再有咱們昌河州不少厲害獵戶,對了,孫獵戶也在其中!

    “但獵戶應該在第三批,跟制皮子的手藝人一起過去。”

    衙門把消息告知得很明確。

    第一批是大的皮貨商人。

    第二批是中小型商戶。

    第三批則為獵戶,以及制皮子的匠人。

    總之,但凡皮貨行當能叫出名字的手藝人,衙門都要召見他們。

    但這意思,明顯不是刁難。

    倘若刁難,讓他們現在就滾過去,那誰也沒話說。

    不僅給充足的準備時間,還分批次過去,更是把話說明白了。

    只說明一點。

    衙門不是要為難他們。

    是正兒八經地商議事情。

    那能商議什么。

    武掌柜是個聰明人:“棉花!

    “棉花一出,影響兩三萬人的生計,衙門難道想要幫忙解決?”

    還有這么好的事?

    其實不管不顧,逼著大家直接轉行也沒什么。

    反正棉花這東西,誰都阻擋不了,也沒人會說紀大人不是。

    武掌柜跟老孫家的,瞬間酒醒了。

    不管衙門喊他們所為何事,等三日之后,就見分曉了。

    與此同時,李師爺正在跟浙東來的差役們交接。

    一路長途奔波。

    別說押送的犯人了,對于這些差役們來說,也無異于酷刑。

    雖說大部分差役,都是押送一段路,就能換人。

    可做交接的差役們則是全程跟隨,這路上一走就是大半年,實在太難熬了。

    李師爺道:“大家快去休息吧,已經備好熱湯飯,咱們這里的人看著犯人,差役書吏前去歇息即可。”

    聽到這話,差役們自然欣喜。

    到了目的地,本就讓人興奮,這昌河州的官吏辦事利落又妥帖,實在讓人舒心。

    “不愧是紀大人的任地,安排得就是妥當!

    浙東來的差役也不客氣,這么遠的距離,誰不想休息啊。

    即使是過來的犯人,同樣也需要休息。

    只聽驛館內外鼾聲如雷。

    一群人行色匆匆,根本來不及看看周圍的景象。

    李師爺拿到流放的人員名單,終于找到那個姓氏,稍稍松口氣:“總算等到了!

    等到了誰?

    手下人沒有細問,只聽李師爺吩咐:“這是第三批流放過來的犯人,依舊按照之前的規矩,以小家為單位的,籍貫混編!

    從四月中旬到如今四月二十二,已經來了一千五多個犯人。

    把他們安排下來,也是件難事。

    反正有一個規則,那就是不能讓同一個地方的人抱團。

    尤其是青年男子比較多的流放隊伍,必須混編,這樣方便管理,也更好讓大家融合。

    就是前期管得要嚴格一些,省得鬧事。

    這點李師爺還是比較放心的。

    紀振跟李紋兩個孩子,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他們帶著兵士日夜巡邏,基本不會出問題。

    只是這一戶人家,必須單獨調出來。

    屠旺牛,屠家。

    屠家為敘州人士,祖上是給軍中養戰馬,算是祖傳的養殖手藝。

    之后各地發展經濟,不僅需要馬匹,還需要牛羊雞鴨。

    別看這家姓屠,可養什么活什么,頗有些養殖天賦。

    這也讓他家在江南一帶發了大財。

    先是靠著軍中的關系,給敘州權貴提供各種肉類。

    之后又是賄賂官員,在肉類行當里成為一霸。

    他家養殖有多厲害,那在肉食行當里就有多霸道。

    最夸張的時候,浙東但凡賣豬肉,以及販牛的,都要看他家臉色。

    不少散養雞鴨的普通百姓也遭了罪。

    那些試圖跟他家競爭生意的,肯定更不留情面。

    江南那地方,生意競爭有多激烈,大家心里都清楚。

    要不是屠旺牛自己收斂了點,情況只會更嚴重。

    可就在屠旺牛覺得自家太過霸道時。

    種下的禍種終于爆發了。

    他的小兒子被養得蠻橫無理,直接鬧出了人命。

    屠旺牛思索再三,還是想幫忙隱瞞,四處托人找關系。

    本來事就要辦成了,沒想到薛明成薛大人去了浙東。

    薛大人去那邊,本就是沖著收拾貪官污吏的。

    屠家在里面雖然只算邊角料,可因著小兒子的殺人案,以及后面賄賂公行等等罪名,也要判個打板子流放。

    當然,殺人的正主已經人頭落地,那屠旺牛也無話可說。

    唯一奇怪的是,本來他們全家都要挨了板子再流放的。

    可他們家卻沒有挨打,只說押后再說。

    押后?

    押到什么地方?

    流放五千里之后再打?

    這倒不是薛大人好心。

    只因屠家賄賂官員這種事,在一干人等里不算什么大罪。

    屠旺牛橫行霸道,他小兒子死了也罪有應得。

    家當全都罰沒充公,一部分再賠給受害者,罪行基本也抵了。

    最重要的,還是屠家這身養殖的本事,正是紀楚所需要的。

    如果打板子之后再流放,這屠家人差不多要死傷大半。

    到時候,豈不是影響紀楚的差事。

    薛明成大手一揮,讓他們的板子押后再說。

    至于打不打,就看他們聽不聽話了。

    屠家,或者說屠旺牛本人,并不知道這里面的原因。

    他只知道自家沒被打板子,里面透著奇怪。

    就連到了昌河州驛館之后,他家也是單獨睡到一個地方,更顯得奇怪。

    所以其他人睡覺休息的事,屠旺牛猛地睜開眼,打量著四周。

    辦差的差役書吏們,住的肯定是房間。

    這些流放犯人,則在院子里睡。

    如今四月中旬的天氣,在平臨國大部分地方,肯定曬得不行,但在昌河州頗有些微風徐徐之感。

    屠旺牛并未休息,而是打量四周。

    透過低矮的院墻看向外面,一眼看過去,竟然沒什么人,只有大片的荒地。

    因是四月中旬,此時的昌河州不冷不熱,正是好時候。

    偶爾有人經過,也能看出此地人的相貌與他們那里的人不一樣,甚至穿著上也有區別。

    這里,似乎沒有想象中那樣惡劣?

    主要還是屠旺牛他們來的時間好。

    趕在正月過來,冰雪未化那會,根本說不出這種話啊。

    但這般景象,還是讓屠旺牛安心了。

    他一個人撐起祖傳家,又掙了家業,如今全都賠進去,這輩子大事小情也都經歷了。

    而且他家被判流放,雖然是犯人的身份,卻沒挨打,等個幾年大赦天下,必然先放他們這一批。

    到時候從頭再來就是。

    抱著這樣的想法,屠旺牛這才睡下。

    而他們全家的名單,就已經送到紀楚手中。

    對于現在的紀楚來說。

    麥子的良種,以及棉花全都已經種下。

    而且戶司那邊極為上心,再有溫書吏帶著,基本不會出錯。

    剩下的,便是交給時間。

    種田這事不能著急。

    可另一件事,卻是要急一急的。

    棉花會搶占低端皮貨買賣,這事他很清楚。

    而一直在尋求解決之法。

    當年西北關外的事,他若是能早早預料到,自家人也好,關外百姓也好,不至于傷亡那么多。

    而昌河州百姓又是自己人,更要顧忌到。

    對紀楚來說,最好的選擇,便是把獵來的皮貨生意,改為養殖行當。

    養殖行業有成本,容易賠得血本無歸,這是其弊病。

    可養殖出來的皮貨質量有保證,而且更穩題,這是優點。

    放在之前,大家或許不會選擇。

    可如今有棉花這個威脅在。

    昌河州兩三萬皮貨交易的百姓,就必須做個選擇了。

    紀楚的選擇,便是改狩獵為養殖。

    給大家尋個出路。

    事實上,紀楚做不做這件事,都沒什么大不了。

    推廣棉花為大勢所趨。

    別說兩三萬人了,就算是再多的人,也要順勢而為。

    就連武掌柜跟老孫家的,心里都清楚。

    何況其他人。

    再以紀楚的威望,基本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李師爺心道,可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雖說不能顧及所有人,可只要是認真做事的百姓,就不該有此磨難。

    放在其他地方,李師爺或許說這人太過天真。

    但這是紀大人,與其說天真,不如說思慮周全。

    “大人,屠旺牛一家已經到,一會怎么安排!崩顜煚敯堰@批流放名單放到紀楚桌案上。

    其他人都好安置,按照之前的規矩來就是。

    也就這家不一樣。

    紀楚對屠家的情況了如指掌,知道這是個人物,缺點就是太霸道,而且很貪財。

    否則不會把家業做到那種地步,欺行霸市,就是形容屠旺牛的。

    這種人的缺點明顯,優點也明顯。

    薛明成給他的資料里看,這人最善養馬,以及各類家禽。

    其中一個本事,就是會看牲畜疫病。

    一個好的養殖戶,必然是不錯的獸醫。

    尤其是疫病這一塊,幾乎是所有養殖的心病。

    其他病癥還好講,倘若有疫病,那就是一死死一窩,誰也沒有辦法。

    靠著這個本事,屠旺牛才能在養殖行業站穩腳跟。

    聽說他這種獨門秘技,自家子女都不教的。

    說是要到臨終前再說。

    這種秘技,確實就是吃飯的本領。

    多數人都是不愿意講的。

    像蔡一繁蔡夫子的秘技也有保留。

    白婆婆那種情況實在罕見,不過她家也留有不傳的秘方,這點大家都清楚,而且也能理解。

    屠旺牛這種性子,更是要把秘技咬死不松口。

    這就是他能東山再起的本事。

    紀楚想了想道:“不用特殊對待,按照普通犯人對待!

    說著,又道:“把他們該打的板子都給打了,留口氣就行。”

    薛明成害怕打完板子,這些人走不過來。

    如今已經來了,該打還是要打的。

    當然,如何打,怎么打,也是有技巧的。

    紀楚招來熟悉的差役,讓他們去辦差。

    昌河州州城驛館,屠旺牛終于睡醒了。

    他原本還在思考,他家為什么被單獨拎出來,現在終于明白原因。

    “你家板子還沒打是吧?走吧,去領刑杖!

    現下屠旺牛什么想法都沒了。

    他還以為是自己這身本事,讓他家免于責罰呢!

    畢竟聽說此地的知州紀楚是個愛惜工匠,愛惜真正本事之人的。

    屠旺牛直接傻眼。

    他還以為能躲過一劫呢!

    沒想到,是自己想多了?!

    屠旺牛睡覺之前,還想著依靠本事,可以讓自家東山再起。

    如今看著情況,想要從頭做起,只怕為難得很。

    看著一家老幼,五千里流放已經讓大家奄奄一息。

    倘若這個時候再打,必然非死即傷。

    一向腦子活泛的屠旺牛趕緊思索對策,從頭發里掏出幾塊碎銀子,塞到這差役手中:“大人,大人您幫幫忙,我們剛到昌河州,飯都沒吃一口,這板子打下去,人就要沒了啊!

    這差役看了看銀子,又看了看他們,似乎有些猶豫。

    等屠旺牛再塞錢的時候,差役才勉強點頭:“行吧,那就再等等!

    這里的戲做完,差役一溜煙地回了衙門,把屠家的情況如實稟告。

    紀楚笑:“做得不錯!

    “按照計劃行事吧!

    李師爺也跟著笑。

    哎,想要讓屠家心甘情愿拿出秘技,確實要用點手段。

    他這樣的人,直接去要秘方,只怕會寧死不給。

    還是以他最熟悉的手段,來達成此事。

    紀大人想要收拾一個人,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這屠家的家主屠旺牛,習慣賄賂公行,習慣投機取巧。

    那就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給家人掙來不打板子的機會。

    至于要付出什么。

    這屠旺牛還能有什么?

    紀楚抬抬頭,那李師爺就道:“這些銀子,就拿給差役幾個去吃酒吧!

    “務必要讓屠家的人看到!

    差役是從曲夏州就跟著紀大人的,手里不缺這點銀錢,不過還是嘿嘿一笑。

    收拾這些惡霸,可比花錢高興多了!

    第122章

    漳興三年, 四月二十三。

    從敘州流放過來的犯人,全都以小家為單位,打亂編到其他籍貫的駐地, 開始新的生活。

    所謂新的生活,指的自然是開荒。

    他們還能趁著四五月份, 種下最新一茬高粱。

    以后再來的犯人, 只能種點白菜了。

    去年曹家開始,一直到如今第三批犯人, 一共來了一千七八六十一人,分成了六個流放駐地。

    每個流放駐地, 都有一個駐地長,相當于村長。

    這個村子肯定是州衙門的人指派,不僅要識字,還要聽話。

    一號駐地的駐地長肯定是那個叫曹垚的。

    其他各個駐地也定好人選,到六號駐地時,選出來的人還看了看屠家。

    屠家這群人沒挨過打, 行動力跟體力都遠超其他人家。

    而且一家老小整整齊齊, 總共四十六口人, 看著就比其他人家龐大。

    六號駐地眾人見他們過來,還以為他們頗有些人脈, 不敢輕視呢。

    可沒想到, 衙門分派駐地長的時候, 壓根沒考慮他們, 好像沒把屠家當回事。

    不怪他們多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流放過來的犯人那樣多, 也是有爭端的。

    否則也不會讓他們籍貫混編,否則用不了多久,就會形成新的勢力。

    比如這屠家。

    他家人太多了, 家主屠旺牛又是個能抗事的。

    所以籍貫混編的時候,大家都不愿意跟他們在一個駐地。

    聽浙東過來的人說,屠家霸道慣了,肯定自持人多有戰斗力,欺負本駐地其他人。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第六駐地一共二百九十六人。

    他們屠家就有四十六口,占了六分之一左右。

    人實在太多了啊。

    那六駐地長低聲對劉大江劉差役道:“差爺,他們這么多人,我怎么管啊!

    劉大江笑:“該怎么管怎么管,紀都頭跟李都頭的人都在附近巡邏,我跟陳差役也在附近,有事找我們即可!

    那也不能什么事都找啊。

    六駐地長頭皮發麻,管這屠家真是個苦差事。

    對于這種情況,屠旺牛頗有些自得。

    他給了這劉大江銀錢,肯定會多照顧他們一點的。

    昨天還說要打他們板子,也是靠著銀錢暫緩刑法。

    這說明什么?

    說明銀老爺有用!

    銀老爺金祖宗!

    是最有用的!

    劉差役看了眼屠旺牛,眼神不帶什么感情,只對六駐地長道:“放心,一定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這些人確實是罪犯,以后開荒就是他們要受的懲罰,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對他們喊打喊殺。

    差役們的態度,讓流放眾人終于松口氣。

    有活路就行,有活路就有將來。

    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這個方面來看,他們還是挺積極的?

    劉差役看著他們,最后說了幾句話。

    這些話在其他駐地已經講過了,這里也不例外。

    犯人只能在自己駐地內活動,其他地方不得靠近。

    不能打架生事,不能欺辱旁人等等。

    總之規矩甚嚴。

    在這里,基本是勞動的露天監獄。

    但最后幾條,卻讓他們有了些希望。

    大概意思就是,好好做事,朝廷都給他們記下來,誰做得多,誰做得好,就會有機會被赦免。

    這里的赦免,自然不指赦免刑法,而是允許他們恢復平民的身份。

    可不要小看平民身份。

    倘若有了正常的戶籍,那他們就是良民了,可以置地買宅,可以讓孩子們讀書。

    這些都是犯人們不敢想的。

    方才說讓他們不要離開駐地,也是為他們好。

    此地可是軍民府,倘若被發現沒有戶籍的人隨意亂跑,差役跟士兵可以額格殺勿論,不用承擔任何后果。

    這就是戶籍的重要性,也是平民身份的重要性。

    不聽話,就會死。

    聽話,說不定能恢復身份。

    這對犯人來說,就是極大的吸引力。

    尤其是屠旺牛這種,想要東山再起的人,聽到平民身份的時候,兩眼放光。

    他肯定可以的。

    他家雖然有人命官司,但小兒子償命,家產充公,罪責不算大。

    這么看來,他家只要努力,肯定能得到赦免。

    只聽劉差役最后道:“以我們紀知州的面子,他遞上去的赦免名單大概率會通過!

    “所以大家好好做事即可,別的不用想那么多!

    昌河州知州紀楚。

    這個名字,罪犯們肯定耳熟能詳。

    至于紀楚的能力,以及跟皇上的關系,更是不用說。

    有人下意識接了句話:“紀大人還有幾年任期?”

    劉差役道:“大人是去年年中到的這里,差不多也快一年了!

    剩下的就自己猜吧。

    兩年時間。

    紀楚在還好,要是換個不知名的官員,不如紀楚厲害的,那就完蛋了。

    想要特赦肯定極為艱難。

    不少人意識到問題,立刻打起精神。

    他們肯定會好好做事的,早點恢復平民的身份。

    至少要在紀大人這里留下個好印象。

    六個駐地的犯人以及犯人家眷,全都安排妥當。

    但到屠家這里,劉差役道:“從明日開始,你家每日出五人前去受刑。”

    要說這受刑,也不是每個人都要挨打的。

    其中老弱婦孺自不用講,他們受到的牽連少,頂多挨十到三十板子。

    其他在外做事的男丁,則是受刑的主力軍。

    尤其是屠旺牛的五十杖,基本是沖著要人命去的。

    屠旺牛還要求情,卻見劉差役直接離開,就知道幫他們家拖延兩天,已經是極致了。

    接下來是要挨打的。

    眼看家里四十六口人,不用受罰的只有七八個,幾個年邁,幾個還是孩子。

    其他三十八個人,包括他自己,都要去受罰。

    好在劉差役收了他的銀子,看起來可以讓他安排誰先去受刑。

    屠旺牛一向說一不二,直接點了身強力壯的五個人:“明日受刑,你們先去!

    這五個人都是他的侄兒,也就是幾個堂哥家的兒子,聽到這話,立刻不高興了。

    大家千里迢迢過來,本來就勞累,這么一打,再落下病根怎么辦?

    放在往常,家主屠旺牛開口,那都是說一不二,大家都聽他的。

    現在情況卻不同了。

    各家對屠旺牛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見。

    不是你兒子殺人,我們至于會被流放嗎?

    屠旺牛自然也有話說,他帶著全家掙錢的時候,你們沒享受?

    所以他覺得自己以家主身份指派非常合理。

    而其他人卻并不高興。

    好在有著之前的慣性,這五個人雖然不高興,但還是點頭。

    明天他們先去挨打。

    “我們挨打了,家里人要延后吧!

    這里說的家里人,肯定是他們的爹娘妻兒,并不指屠家其他各房人。

    屠旺牛已經發覺有些失控,但還是道:“到時候再說!

    如何再說?!

    人人都知道,衙門每天要打五個人。

    雖然大家早晚就要受刑。

    可能晚一點自然更好啊,至少讓大家休養休養身體再說。

    只是屠旺牛一言堂慣了,根本不聽侄兒說什么,只道:“誰知道明后天什么情況,現在定下了,以后要是有變,豈不是更不好?”

    總之誰的話都有道理,吵起來肯定沒完沒了,屠旺牛直接道:“就這么決定了。”

    還就這么決定了。

    你如今有什么本事啊,還這樣說?

    其他人拉著他們道:“大伯最是厲害,還是聽他的吧!

    “就是,以后大家還要守望相助!

    屠家內部的裂痕已經出現。

    那屠旺牛也不是沒有私心。

    畢竟讓他排序,自己跟自己的妻兒肯定在最后面。

    這里的情況,自然原原本本稟告給紀楚。

    紀楚對此也不意外。

    “那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擇!

    分化屠家,再收為己用,這件事不成問題。

    也該處理另一頭的事了。

    紀楚微微搖頭:“五個皮貨商戶的掌柜們,明日能來衙門吧!

    李師爺回道:“可以,他們都已經在州城了,只是緊張得要命。”

    肯定緊張。

    皮貨市場馬上要被棉花沖擊,也就這一兩年的事。

    然后衙門又把他們找過來,說不緊張是才奇怪。

    四月二十四,辰時初,州衙門門前,就來了不少身穿圓領衣衫,頭戴帽子的商戶。

    這五家皮貨商戶掌柜面面相覷。

    以前看著老對手的眼神里,多帶著審視跟探究,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如今只有互相同情的份。

    “衙門讓咱們過來,是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

    眾人都看向說話的王家,只聽他道:“就是讓咱們不要鬧事唄!

    其他四家不說話。

    這里面,就你們皮貨王家鬧得最厲害。

    他們可沒鬧。

    尤其是武掌柜,已經在想怎么轉行了。

    只是如何轉,還沒個頭緒。

    眼下千頭萬緒,衙門還找他們過來,實在是沒必要。

    就算是警告他們,讓他們不要鬧事,也只該找王家。

    眾人耷拉著腦袋,就見門房處道:“你們愣著干什么,趕緊進來啊!

    大家立刻跟上了,武掌柜看了看身邊扮成自己小廝的老孫頭。

    獵戶老孫應該第三批再來的。

    可他實在等不及,想知道衙門要說什么,索性扮作武掌柜小廝了。

    反正衙門那么多人,也不會記得他們什么小廝什么獵戶。

    不過大家走進衙門,整個人都膽怯幾分。

    就算皮貨買賣做得好,那他們也是民,這里也是官。

    別說這里面正兒八經的官員了。

    就算是差役書吏,他們都要小心客氣。

    只是帶著他們的人,先過了大堂,又過了二堂,直奔三堂了?!

    三堂,那是知州辦公的地方啊。

    再看三堂往左走,更加確定,是紀知州要見他們?!

    武掌柜立刻道:“差爺,這是要見知州大人?”

    “是啊,大人聽說大家已經來了,便讓你們直接進來!遍T房說完,又道,“放心,紀大人脾氣很好,不會為難大家!

    皮貨王家也傻眼了。

    紀知州?

    傳說中的紀楚紀大人?!

    完了。

    肯定是他喝醉之后的胡言亂語被聽到了。

    大人要親自治罪啊。

    聽說紀大人對商賈毫不留情,他是不是真的要完蛋了。

    “我這張破嘴啊。”皮貨王家忍不住道,“我對大人沒有意見的!

    紀大人做的事,對多數人都有好處,他明白的啊。

    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昌河州最大的五家皮貨老板,低眉順眼地進了知州的書房。

    不過第一時間沒能進去,只在外間等候。

    聽著里面,似乎有人在匯報情況。

    紀楚聽劉大江說了屠家的事,開口道:“不用留情,該怎么打就怎么打,這些人在家鄉橫行霸道也不是一兩次!

    劉差役領命,只等屠家屠旺牛過來求情。

    既能分化屠家,還能讓這屠旺?禳c為紀大人效力。

    差役離開,便是五家進去了。

    眾人進門之后,第一時間行禮,只聽一個年輕卻頗帶些沉穩的聲音道:“起來吧,坐下說話。”

    武掌柜跟皮貨王家下意識抬頭,上面坐著的年輕人英俊挺拔,看著無非一般。

    這就是,紀大人?!

    如此年輕,還如此俊朗?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像他這般的年紀,像他這般的相貌。

    還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真是天縱奇才啊。

    紀楚習慣大家驚訝的眼神,倒是多看了武掌柜身后的小廝,這人身影高大,臂膀極粗獷,看著不像小廝,倒像是獵戶。

    不過紀楚也沒多說,不管是誰,只要這行業相關的,早晚都有這一遭。

    李師爺笑著道:“大家不用緊張,大人召大家過來,就是問問皮貨行當的變化。”

    旁邊的戶司主事也道:“放心,大家有話盡管說!

    五個人對視一眼。

    還能有什么變化。

    就是低端皮貨市場要完蛋了啊。

    李師爺見大家不說話,直接點名這次的目的。

    “棉花一出來,對大家的生意肯定有影響,可想過著如何改變!

    想過,但是沒辦法。

    武掌柜坐直身子,拱手道:“回大人,回師爺。”

    “武家確實想過,只是毫無頭緒!

    皮貨王家也想說話,可他根本不敢啊。

    紀楚見此笑道:“你是皮貨王家?想說什么盡管講吧!

    這王掌柜撓撓頭。

    大人是不知道他背后的胡言亂語,還是不在意啊。

    想想也知道,其他人都知道他說了什么,紀大人不知道才奇怪,這態度顯然是不在意。

    皮貨王家也是聰明人,知道大人并不介意,連忙說起自己的打算,猶豫片刻后:“大人,說實話,如今的皮貨行當,大部分生意都靠低端皮貨!

    “不是高端皮貨小的們不想做,那好貨拿出來,都會被搶破頭的。”

    “只是好皮子太少,我們也沒辦法,只能依靠低端市場!

    肯定啊。

    那高端皮子,賣上一兩件,都抵得上低端皮子幾十甚至上百件。

    只是好貨可遇不可求,大家也沒辦法。

    皮貨王家猶猶豫豫,說出自己的打算:“聽聞知州大人之前提過一件事!

    “養殖?”

    紀楚笑著點頭:“繼續說!

    他就知道,有人能揣摩出里面的意思。

    不只皮貨王家想到了,其他四家,乃至更多商戶,基本想到了。

    只是這事,很難做成。

    “大人,養貂養兔子養狐貍,我們都想過的!逼へ浲跫依^續道,“只是這東西萬一生病,別說自家養的玩意會死絕,就連本地的牲畜也保不住。”

    這說的就是動物疫病了。

    只是本地人對疫病的防治沒有那么專業,故而十分懼怕。

    以前皮貨生意問題不大,大家肯定不會冒這個風險,更不會多想。

    如今急著轉型,就把養殖這事重新拿出來思量。

    思考的結果便是。

    他們控不住疫病,也不太會養牲畜。

    所以往這個行當轉,是有些為難的。

    皮貨王家說完,其他各家紛紛發表了意見,想法基本差不多。

    等眾人說完,

    在場的戶司主事算是徹底服了紀大人。

    未雨綢繆,說的就是他啊。

    大人甚至能想到,各家轉行的第一選擇,都是開養殖場,自己繁育皮貨。

    這樣貨源穩定,質量還高。

    不對,這好像是大人去年就提過的。

    總不能是去年便想好要這樣做,給大家吹的風吧?

    不管怎么樣,他們可以解決商戶們的憂慮。

    戶司主事昂首挺胸,只等大人說出他的解決方案,就好像是自己想的一般。

    跟著這樣的上司做事,就是簡單輕松啊。

    紀楚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大家的難處,直接道:“養殖行當的疫病確實是個難題。”

    “卻也不是不能解決!

    紀楚道:“若是找到能解決動物疫病的匠人,又或者請來善養殖的專家,你們覺得如何。”

    眾人對視一眼。

    那肯定極好!

    不對,他們剛提了請求,大人怎么有種馬上就要答應的感覺?

    戶司主事再也忍不了道:“知州大人早就在解決這件事了!

    “大人他已經給京里面去了文書,京城會遍尋養殖高手,以及處理疫病的獸醫前來!

    “成立專門的畜牧司!讓咱們的養殖行當正規起來!

    啊?!

    會請專門的養殖高手。

    還會請厲害的獸醫?!

    還成立畜牧司?!

    是為了他們?

    大家絲毫不懷疑紀大人有這樣的能力。

    他到昌河州之后,帶來的技術也不是一兩樣。

    就看官田上的兩種農作物便知道了啊。

    只是大家沒想到,大人還會為了他們這些皮貨商販們,這么費心費力?

    如果能發展養殖行業,如果能更方便的獲取皮貨,那他們還擔心什么?

    紀大人這么做,非但不是砸他們的飯碗。

    甚至是幫他們提高皮貨的質量?!

    五家商戶掌柜欣喜若狂。

    真是這樣的話,他們一定要給紀大人立個長生牌位才是。

    等會。

    武掌柜下意識看了眼老孫家的。

    如果以后發展養殖行當,那就不太需要獵戶了?

    他們這些皮貨商人,以及制皮子的工匠不受影響,可獵戶們怎么辦?

    這話紀楚本來不打算對商戶們說的,見武掌柜身后站著獵戶,此刻干脆道:“只是每年的引種,還需要厲害的獵戶!

    不管飼養什么牲畜,肯定要留種,更要引種。

    這個時候就需要獵戶們出馬。

    而且只要活的,不要死的。

    極看獵戶們的技術。

    以后的獵戶只會更吃香,這個行當也不會遺棄他們。

    至于等養殖行業發展完善的時候。

    這一代的獵戶基本也會隱退,后面也不存在這個問題。

    孫獵戶聽完,長舒口氣。

    好好好。

    他的生計也不會被影響。

    這實在是太好了!

    紀大人這腦子怎么長的,竟然事事想的周全。

    紀大人也沒有為了發展棉花,而把他們這兩三萬人直接舍棄。

    想到這,眼前眾人不由得老淚縱橫。

    在他們為難之際,大人竟然一直在幫他們想辦法。

    不僅想了,還拿出了完善的替代方案。

    可以說,只要養殖行當成了。

    他們的皮貨質量肯定更上一層樓,那時候還會缺買家?

    肯定不會缺的。

    剛剛在衙門門口的戰戰兢兢,此刻全都消失。

    眾人忍不住討論如何養殖,如何獲取更好的皮子,以及這個行業未來的發展。

    說到高興的時候,都快忘了這里是知州大人的書房。

    還是戶司主事提醒了,大家才反應過來。

    等他們離開的衙門,整個人都帶著歡快之感。

    他們皮貨行業沒有完蛋!

    他們還能發展得更好!

    還有專門的畜牧司呢!

    武掌柜跟老孫家的,更是攜手去酒樓吃酒。

    其他四家掌柜干脆也跟著去。

    熟悉他們的人,心里都一陣奇怪。

    皮貨行當這些人瘋了嗎?

    怎么笑得這么開心。

    昨天不還哭著說,自家產業要完蛋了啊。

    現在看起來,好像沒有完蛋?

    反而好起來了?

    就因為去了一趟衙門?

    衙門那地方,可不是他們普通人能去的啊。

    抱著這樣的疑惑,有人問武掌柜:“武掌柜,你們這么高興,是為什么?”

    不會是因為棉花要失敗了?!

    只有棉花失敗,這些做皮貨買賣的人,才會高興吧?

    這下周圍人瞬間傻眼。

    不要!

    他們還指望棉花保暖呢!

    還好武掌柜嘿嘿笑道:“當然是我們有活路了。”

    “跟棉花沒有關系,紀大人要幫我們搞皮毛養殖!”

    那孫獵戶也道:“以后厲害的獵戶,會很吃香的!

    ?!

    為什么?!

    再看向皮貨王家,這個原本對紀大人出言不遜的人,此刻完全拜服了,逢人就夸紀大人實在厲害。

    “以后誰要是說紀大人一句不好,那就等著瞧!”

    “反正我們皮貨王家,已經對紀大人心服口服,這樣為百姓著想的好官,為普通百姓尋棉花,為皮貨行當尋生路。就沒見過這樣好的官啊!

    要發展養殖行當的事也不是秘密。

    紀楚自然允許他們說出來。

    而且后續各家去衙門談話,一定會有消息流出,沒必要藏著掖著。

    喊這些行業領頭人過去,就是給整個昌河州的皮貨行當傳遞一個消息,那就是這個行業不會完蛋,棉花也不會奪去你們的生計。

    總之就是,大家安心做事即可,只是好好過日子的人,紀大人都會努力庇護的。

    這份信心,正是武掌柜他們開懷的原因。

    果然,原本垂頭喪氣的昌河州兩三萬人,瞬間打起精神。

    朝廷還是想著他們的,紀大人也想著他們。

    這么看來,無論朝哪里轉行,似乎都有希望?

    話是這么說,但最好還是轉到養殖方向,畢竟做的還是皮貨買賣。

    只是這養殖,要怎么開始啊。

    等著紀大人請的養殖高手,以及獸醫專家過來嗎?

    也行,反正棉花還在地里,如今還是培育種子的階段。

    這期間,足夠他們慢慢摸索了。

    能保住他們的飯碗,保住他們的生計,做什么都行!

    紀大人,可真是大好人啊。

    第123章

    此時的紀大人, 確實在為養殖行當,或者說即將到來的畜牧司做準備。

    皮貨行當的人搞定了。

    接下來便是獸醫跟養殖人員。

    昌河州皮貨行當要轉行的消息,自然而然傳到罪犯駐地里。

    可惜這些犯人里面, 懂養殖的懂獸醫的實在太少。

    只有一個駐地的犯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屠家四十六口人。

    板子已經打了一半, 正愁云慘淡的時候, 聽到昌河州需要懂養殖的,還要從京城調人。

    “何必那么麻煩!我們都會養殖啊!”

    “沒錯!我們會啊!”

    屠旺?粗麄, 更知道這是個機會,直接呵斥道:“你們懂?還是我懂?讓我去說。”

    憑什么!

    誰先去說, 誰占便宜。

    我們這些族人都先挨打了,這種好事還不讓我們先上?

    總不能苦頭我們吃,好事你家來吧?!

    屠旺牛說的當然也不是假話。

    這屠家四十多人里,他的本事最大,就該他先出頭。

    只是放在其他人眼中,明擺著搶功。

    知道你屠旺牛霸道, 沒想到這般霸道!

    都被流放在這了, 怎么還欺負人!

    屠家內部已然四分五裂, 只差輕輕一推,一切就會土崩瓦解。

    劉大江差役適時走了過來, 開口道:“明日的板子, 誰來打?”

    又要指定打板子的人選了。

    看著那些挨了板子, 皮開肉綻的人, 屠旺牛不舍得讓自己兒子女兒受罪, 準備繼續挑其他房的人過去。

    可那些人的眼中,明顯很不愿意。

    屠旺牛沉吟片刻,又給劉差役塞了剩下為數不多的銀錢。

    “差爺, 小的在老家的時候就養牲畜,還會看牲畜疫病,聽說衙門正需要這樣的人手,看我如何?”

    屠旺牛!

    好啊!

    你真是自私到了極點。

    全家都被你小兒子連累,所以才被流放。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往上爬的機會,你還要搶走?!

    憑什么!

    你已經不是敘州的屠旺牛了!

    更不是屠家的家主,憑什么幫我們做決定!

    “差爺,他小兒子可是殺人犯!讓他做事有風險,我家也會養牲畜,我家也有人會給牲畜看病啊。”

    這家直接把自己最不重視的庶女給推出來,被推得直接跌倒在地:“她會,她隨她娘,最會給牲畜看病了。”

    李紋遠遠看到,還以為這里打架呢,拍馬趕到:“怎么了?吵什么呢?”

    還能吵什么。

    第六駐地的駐地長人都麻了。

    屠家難纏這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但沒想到,這家四十六口,并非抱團取暖,而是內部吵得厲害。

    一會說全家都是被你小兒子連累。

    一會說以前你們幾房都靠我爹如何如何。

    扯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真是沒完沒了。

    不扯也行,那就看看現在。

    現在他們家里的人,都要挨個被拉出去打板子。

    一天五個人,誰先去誰后去都吵得不可開交。

    以前大家還聽家主屠旺牛的,現在完全不聽了啊。

    這駐地長也不是個蠢的。

    三言兩語把情況同李紋李都頭說明白,自有長官們去處理。

    他肯定管不了這種事啊。

    屠家主要有兩點。

    一個是,誰去受罰。

    第二就是,誰去領功。

    前者不用解釋。

    后者則是屠家自己的本事。

    他家做牲畜買賣,一個養殖,一個看病,其中有不少能人。

    屠旺牛自然覺得,自己出頭最合適。

    他依舊能帶著全家上下東山再起。

    畢竟他經驗豐富不說,能力還最強。

    其他人卻覺得,都流放了,還以為你是家主呢?

    加上對受罰的順序不滿,直接爆發沖突。

    李紋聽著他們說話,看了看劉大江劉差役。

    兩人自然是認識的,并且極為熟悉,見劉差役給他使眼色,李紋就知道這事不用他管。

    不過他還是道:“把人扶起來啊,怎么還把人推到地上!

    那個被推到地上的女子瘦瘦小小,聽說會給牲畜看病,這份本領,正是要發展畜牧業的昌河州所需要的。

    劉差役卻道:“口說無憑,有沒有真本事,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

    “差爺我見多你們這些人了,都是一群罪犯,為了赦免的機會,什么鬼話都敢說!”

    李紋挑眉,卻并未多講,只是在旁邊守著,起個勸架的功能。

    他才不承認自己是為了看熱鬧啊。

    劉差役的話,讓屠家眾人瞬間炸鍋。

    他們沒說謊!

    他們真的會養牲畜啊!

    說話間,就有人主動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們家在老家敘州,就是有名的養殖戶的,不信您可以打聽打聽!

    “是啊,我從小就學怎么養牲畜,真的。”

    “我當初納她娘當妾室,就是因為她娘會給牲畜看病,所以她也有這手藝!

    “別說了!你們看牲畜的本事,有我大?!”

    “你們會看牲畜的疫病嗎?”

    屠旺牛直接怒道。

    在他看來,屠家人就是想造反!

    在挑戰他的權威!

    可惜不管他們怎么講,劉差役都不在意,只讓他們趕緊交出明天受刑人員的名單。

    再者,便是讓他們老老實實閉嘴,否則就把他們屠家全都分開,分散到其他駐地!

    第六駐地長眼前一亮。

    好。

    趕緊把屠家這些禍害給分開!

    可惜劉差役只是說說,他畢竟“收”了屠家屠旺牛的錢,暫時不能把他家人分散了。

    只是如今的屠旺牛也有些動搖。

    這些人,真的值得他用銀子庇護嗎?

    留下的銀錢已經不多了,這個劉差役又是個胃口極大的。

    再這樣下去,等他手頭銀錢耗盡,屠家其他人,肯定還會更過分。

    屠旺牛思索自己,以及自己這房人的未來。

    屠家其他人也在思索以后的日子。

    他們不約而同,再次想到昌河州要發展畜牧業,這可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機會!

    放在之前,屠家人大概率會齊心協力,一切拿下這個機會。

    可屠旺牛的霸道,以及對族人極為不公的行徑,再加上大家心里早有積怨,肯定不愿意聽他的話。

    而屠旺牛還在做最后的嘗試。

    只要家族人擰成一股繩,定然可以在昌河州立起來的!

    他花那么多錢,不想讓家人分開,就是為的這個!

    可劉差役一句話,直接打斷他的想法。

    “以前都是屠旺牛指派明日受刑的人,既然你們不服,那你們說說,明日誰去打板子!

    劉差役直接把誰去受刑這個“權力”,交給最反對屠旺牛的人手中。

    那人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他?

    他來安排?

    劉差役不耐煩道:“快點,沒那么多時間!

    “打他!屠旺牛!這本就是他兒子招來的禍事!他還不挨打!這合適嗎!”

    “就打他們這房人!”

    說完之后,這人也愣住了。

    脫口而出的,一般都是真心話。

    李紋看著狗咬狗的一幕,忍不住想把追風喊過來,也看看熱鬧。

    不過追風是狼,還是有點不一樣。

    屠旺?隙ú桓抑眯,心里出奇地憤怒。

    李紋那邊甚至還火上澆油:“你會給牲畜看病?”

    “一會我讓衙門的人過來,若真是如此,以后你的行動就不受限制了!

    李紋自然是對跌倒的女子說的,那瘦弱的女孩子雙手流著血,身邊也沒人管,看著怪可憐的。

    女孩子又要被他爹推搡,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是,草民會給牲畜看病,主要是給兔子看,我小娘的娘家以前養兔子的!

    兔毛在皮貨市場也很受歡迎的。

    李紋點頭:“好,等著吧。”

    劉差役自然不會阻止這種拱火行為。

    因為屠旺牛已經要氣瘋了。

    自己庇護的族人,一個要讓他先挨板子,另一個要搶了給牲畜看病的機會。

    好啊,你們不仁,就別怪老子不義!

    沒了我的庇護,看你們怎么生存!

    屠家的分崩離析是必然。

    紀楚肯定不會再給他們抱團的機會。

    這里是昌河州,必然不會成為他們第二個敘州。

    再者,只有這樣還是不夠的。

    紀楚想要的東西,也不止這些。

    四月二十七。

    挨了四十板子的屠旺牛一聲不吭,他并未跟其他人一樣,被扶著出衙門,而是把身上所有銀錢都塞給劉差役。

    “求差役大人,小人想求見戶司主事!

    “小人真的會養牲畜,而且比任何人養的都好!

    “小人有治療牲畜疫病的秘方!”

    “即使是京城調過來的獸醫,也沒這本事!”

    屠旺牛原本不想暴露自己的秘技。

    可此刻不說,只怕會被屠家其他人搶了先。

    而且衙門還在外面遍尋人才,真讓那些人才來了,還怎么凸顯他的作用。

    想要自己被重用,必須要有用才行!

    屠旺牛孤注一擲,一定要求見戶司主事。

    他可比那個會給兔子看病的小輩厲害多了!

    劉差役見此,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大半,可只是這樣還不夠,他輕飄飄道:“戶司主事,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總要有點真章再說吧。”

    真章?

    把他拉過去,給牲畜看病吧,他肯定能治好。

    劉差役卻搖頭:“把治疫病的法子寫下來,由我呈報給上面,否則你空口白牙一說,誰信?”

    寫下來?!

    屠旺牛瞬間傻眼。

    這是秘技!

    不外傳的那種!

    他家子女都不知道,定要等他百年之后,才能傳出去的!

    寫下去,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了。

    屠旺牛罕見猶豫,劉差役只讓人把他弄走,半點不留情面。

    他心灰意冷。

    這可是他最大的保命符,也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東山再起的原因。

    就這么寫下來?

    豈不是讓很多人都知道?

    屠旺牛還想再說,他還有銀子,還能擠出銀錢出來,讓這個愛錢的劉差役幫忙!

    可劉大江直接拒絕:“想見戶司主事,只有這一個法子。”

    什么時候寫出來治疫病的法子,什么時候把“自己”的獨門秘技寫出來,什么時候再往下談。

    “可這是我的秘法,倘若說不出來,那我家族以后還如何傳承。”

    劉大江只道:“聽說你家祖上是養馬的,那對豬牛羊的疫病,又是哪里來的?也是祖上傳的嗎!

    什么?

    不等屠旺牛再說,劉差役直接讓人把他抬走。

    別再動歪心思了。

    你們家的底細,我們全都知道。

    等屠旺;氐椒溉说鸟v地,整個人還是沒反應過來。

    或者說已經反應過來,但不敢相信相信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計謀。

    跟他一起被打的,還有自己的子女跟娘子。

    五個人整整齊齊被打,只能讓年紀更小的孩子照顧他們。

    六房的實在過分。

    自己指派人去挨打的時候,可沒讓他們一起去領罰,至少會留兩個照顧他們。

    只聽門外又傳來“喜訊”。

    正是六房最不受重視的那個庶女回來了。

    這個庶女手里抱著糕點,放在以前的屠家,誰都不會在意。

    如今這油滋滋的糕餅,在大家眼里卻是珍饈美味。

    “衙門李娘子賞的,就是李師爺的夫人!毙∈f道,“他們說我確實會給兔子看病,以后就幫忙戶司下的畜牧司做事了!

    什么?!

    戶司下新成立的畜牧司?!

    直接在那做事?!

    開什么玩笑!

    屠旺牛掙扎著要起來。

    不過會給兔子看病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這地方肯定會養貂,他還會給貂看病呢!

    可外面一片歡聲笑語。

    六房人顯然高興到極點。

    看著小庶女搬出第六駐地,還眼巴巴等她再回來接濟大家。

    “這糕餅可真好吃。”

    “你一個三房的,也吃我們六房的東西,趕緊收起來,別給他們吃。”

    “六叔!你太小氣了!”

    “小氣?如今不比從前了,還小氣。不過我家不一樣,我女兒可會給兔子看病,你們會嗎?”

    有了六房女兒的先例,其他各房都盤算著手里的本事。

    一定要找機會,把自己本事拿出來才行。

    屠旺牛幾乎絕望地聽著外面的一切。

    事到如今,就算他說,這是衙門的離間計,恐怕也沒人會信。

    可昌河州衙門,就是故意的!

    讓他們屠家因為打板子跟利益爭吵起來。

    讓他們分崩離析!

    不過說實話,即使現在勉強再湊到一起,屠旺牛對大家也是不信任的。

    他們身上的板子,現在還火辣辣的疼。

    大家早就離心離德,不過剛剛顯現出來罷了。

    屠旺牛兒子問道:“爹,您可比他們厲害多了,能不能也去畜牧司找個差事做?”

    屠旺牛倒是想。

    可衙門想要的,不是讓他去當差,只要他的秘技。

    甚至還知道,那些秘技到底是從哪來的。

    關于這件事,紀楚跟李師爺他們早就知道的很清楚。

    對屠家這么做,也不會覺得過意不去。

    因為欺行霸市這四個字,看起來很簡單。

    實際上的內容,卻充滿著血淚。

    就拿屠家六房的庶女來說。

    她的小娘,也就是她的母親,便是被這欺行霸市,欺壓的一環。

    之前說過,屠家生意做得極大,整個敘州做牲畜買賣,都要看他家臉色。

    張家做的兔肉生意,同樣也是這般。

    敘州的張家養兔肉也是小有名氣,養殖出來的兔子多送到附近蘇州杭州揚州等地,買賣算穩定。

    這樣人家的女兒,必然不會給他人做妾。

    但誰讓敘州有屠家的存在。

    那屠家如嗜血的野獸一般,瘋狂吞噬整個敘州的養殖行當。

    兔肉張,就是其中之一。

    被屠家六房的人看上之后,想方設法把你家生意搞垮。

    方法也簡單,更是屠家做慣了的。

    簡單粗暴的,就派人日日去搗亂。

    反正他家跟官府熟悉,根本不怕報官。

    復雜點的,就可以以娶親為名,娶他家的女兒,之后以女婿的名義插手生意。

    再接著偷梁換柱即可。

    屠家六房假意要讓小兒子娶張家女兒。

    張家本來是不答應的,可屠家勢大,日日夜夜都有人在附近騷擾,只得把女兒送過去,求得家人平安。

    可誰料商議嫁妝時,屠家一定要張家養兔子的秘籍。

    說什么你家是上嫁,唯有這個東西,還值錢云云。

    不給這個,憑什么娶你女兒?

    張家女兒要嫁給屠家人的消息,更是讓整個敘州,乃至他們客人都知道了。

    如果這個時候毀約,屠家更有理由欺壓他們。

    張家被威逼脅迫交出家傳秘技,如何飼養兔子,如何防治病癥,都是他家多年來的積累。

    只因為被屠家看上,一切都完了。

    最讓張老爺絕望的是,等嫁娶當日才知道,娶他女兒的,根本不是屠家六房年齡相當的兒子。

    而是年紀頗大的屠六爺。

    看著三媒六聘,其實是納妾。

    就連官府的文書,也是糊弄他們的,實際上就是納妾。

    張老爺當場氣絕身亡。

    肉兔張從此逐漸消亡,有能力的族人早就跑到其他地方過活。

    屠家既然想吃這份賣賣,就不會允許他們在敘州做下去的。

    而作為妾室到屠家的張小姐,乍聞自己是當妾,再聞爹被氣死,這般情況下,怎么能活得成。

    次年生下女兒后,精神才好一些。

    可那屠家怎是人待的地方,這般霸道作風,必然會影響宅子里。

    女兒十歲那年,已經是屠家小妾的張娘子病逝,她走之前,把張家兔子相關的所有事情,都教給了女兒。

    其中也有一些不傳之秘,屠家自然知道,不過沒當回事。

    為何?

    自然因為,這兔肉買賣,只能當他家的邊角料。

    甚至把張老爺氣死的兔子養殖書,那本張家的傳承,也過是扔到庫房里吃灰。

    既然這樣,為何要搞垮張家?

    自然是無所謂啊。

    對他們而言,順手的事而已。

    他們要確保這市場上,他家最大。

    這就是欺行霸市。

    四個字,字字血淚。

    兔肉張家并不是唯一。

    屠家養馬出身,卻知道牛羊馬的養殖訣竅,以及牲畜疫病防治之法。

    這些東西怎么來的,屠旺牛心里很清楚。

    有的東西,是他“親自”弄動手的,有的是高價買的,還有的是手底下人送的。

    反正他生意越做越大,會的本事也越來越多。

    現在,卻全都要吐出來。

    擺在屠旺牛面前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繼續嘴硬,死都不交出秘方,更不告訴所有人防治牲畜疫病的法子。

    第二個,便是老老實實寫出來,然后面見戶司主事。

    選第一個,倒是能保住身價,畢竟有些東西,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昌河州想要發展畜牧業,必然繞不開這些法子。

    問題在于,屠家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會一點。

    而且紀知州還認識京城的人,要是從那邊調過來厲害人物,他這些法子,說不定就沒用了?

    第二個,那便是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其他人手中。

    這對屠旺牛來說,更是抓心撓肺。

    但如今的情況,似乎容不得他徐徐圖之。

    只能趕緊交出手頭的東西,才能得到喘息機會。

    屠家那群人若得了勢,肯定會報復他。

    那幾房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為了保護自己妻兒,他只能這么做。

    屠旺牛咬牙。

    不就是秘技嗎,他寫。

    他寫還不成嗎。

    以前都是他設計害別人,弄走別人的方子。

    現在情況轉換,被脅迫著做事的,竟然變成了他。

    屠旺牛深深嘆口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種情況下,他只有答應的份。

    否則?

    否則他們屠家。

    不對,否則他這一房的人,日子就會格外艱難。

    原本被逼著交出自己的東西,竟是這種感覺。

    可笑他,還以為可以猖狂一輩子。

    事實告訴他,絕對不可能的。

    老老實實聽話,才是最好的選擇。

    屠旺牛苦笑,可惜他明白的,實在是太晚了。

    “劉差役,罪犯屠旺?梢詫懗鏊忻丶迹粸榍笠姂羲局魇乱幻!

    挨了板子的屠旺牛不敢耽擱,連夜寫下他知道的所有秘方。

    甚至分門別類,生怕讓衙門的人不滿意。

    只要他慢一步,屠家其他人肯定會搶先。

    已經讓一個小丫頭片子搶了他的位置,不能再慢了。

    等這些東西交到衙門,給屠旺牛的只有一句話。

    “等著吧!

    等?

    等到什么時候?

    自然是衙門有空的時候啊。

    知道衙門最近有多忙嗎?

    屠旺牛傻眼。

    他好像再次被耍了?

    為什么?!

    不是說紀大人愛民如子嗎,憑什么這么對他!

    這個疑問,竟然是屠家六房那個庶女幫他解答的。

    隨著屠家六房庶女屠靈靈被重用,自然不再回駐地,更不會幫襯“家人”。

    按照她的話來說,屠家不是她的家人,是她的仇人。

    “我怎么可能忘了我娘怎么死的!

    屠旺牛目光復雜地看著六弟家的女兒。

    毫不起眼的人,竟然成了整個屠家如今最有出息的那一個。

    明明他可比這小丫頭厲害多了。

    昌河州這些人,可真是有眼無珠。

    “不公平嗎!蓖漓`靈直接道,“屠家主,你覺得不公平嗎。”

    “被不如自己的人比下去覺得不公平。”

    “被逼著寫下自己多年積累,還得不到重用,也覺得不公平。”

    “我娘也覺得不公平!

    “但有用嗎?”

    “她不想當妾,當年我外祖父還求到你那,可你并不在意!

    張家走投無路,只能嫁女的時候,你屠旺?上脒^公平?

    我娘死的時候,屠家更是無人在意。

    “你總說,是小兒子殺了人,這才禍及全家!

    “其實不是,讓你兒子殺人的,分明是你,讓屠家變成這樣的,也是你!

    “我知道風水輪流轉,我說這些話不知道什么時候還回去,可我就是想說!

    屠靈靈直視屠家所有人的眼睛道:“罪孽都沒贖完,你們憑什么東山再起!

    “對了,我已經向官府申請,以后我不姓屠,我要姓張,我是張靈靈!

    所以,不管是屠家,還是屠旺牛。

    都等著吧,等到罪孽贖完再說!

    至于需要的養殖人員。

    紀大人已經在培養了啊。

    少了你們,這事情照樣能成!

    平臨國可不缺努力生活的普通人,給他們機會,他們會做得更好,這是紀大人的原話!

    她還是趕緊回畜牧司做事吧,沒工夫在這說話。

    第124章

    由紀大人牽頭成立的畜牧司, 班底已經確認。

    畜牧司隸屬戶司之下,設一主事,兩參事, 再有下面四個書吏。

    這般配置的部門,已經不算小了, 可見紀楚的重視程度。

    畜牧司人員齊備了, 過來登記的皮貨商戶,以及獵戶等人都登記了。

    剩下便是技術方面的問題。

    不過那屠家各房, 已經爭搶著吐出養殖法子獸醫方子,生怕給晚了, 自家會被落下。

    不僅給出方子,還有問必答。

    想知道什么,只讓人去問即可。

    只要能獲得一點點好處,他們都會拼盡全力幫忙。

    就連屠旺牛也不例外,他愈發沉默,提起小兒子的死便眼眶通紅, 似乎終于明白, 如今的情景不過是自作孽罷了。

    人員齊備的官署, 皮貨行業的支持,再加上這樣一摞摞技術筆記。

    有人有技術, 還怕做不成事?

    在屠家焦急等待的時候, 昌河州的畜牧司, 敲定了第一批養殖名單。

    先由實力最雄厚的武掌柜家, 以及皮貨王家, 一起開兩個養殖基地。

    其一是養兔子

    其二是養水貂。

    不管是兔毛還是水貂毛都很暢銷。

    兔毛雖然便宜,但勝在量大。

    水貂更不用講,水貂絨厚實保暖, 雖然毛比較硬,但很適合做成披風,價值不菲。

    這兩個養殖基地由武家王家合開,算是分攤風險,更是給整個行業做個示范。

    那邊棉花種著。

    這邊畜牧司開著,總是讓昌河州其他人安心。

    紀大人為了他們能過個暖和的冬天,真的很拼了!

    物種敲定之后,就改蓋兩個基地了。

    雖說不管兔子還是水貂,對場地的要求,基本都是背風向陽,再加上地勢要求也高,可兩個基地還是離了一段距離,也是為了后期的防治。

    不僅如此,還要求水源方便,便于清潔等等要求。

    這些技術,有些是從書上看的,又是屠家那個小丫頭教的,尤其是養兔子的技術,屠靈靈非常熟悉。

    畢竟是她娘的家傳之法。

    不管怎么說,畜牧司正在一步步走向正軌,武家跟王家,也算全身心投入在這里面。

    既然要轉行,那就好好轉。

    要說他們的信心從哪里來的?

    這還用說。

    肯定是紀大人啊。

    越是這樣,紀楚越小心謹慎,讓畜牧司眾人一定要好好研究,同時他也會時時查看,親力親為。

    養殖行當,確實跟想象中一樣艱難。

    每種動物都有其特性。

    比如說這兔子,兔窩選址不用說了,背風向陽,還要通風好。

    除此之外,還有僻靜,干燥等等要求。

    不僅如此,還要做好保暖工作,受潮,寒冷,暴曬,都是不行。

    加之公母兔子都要分開,還要單獨建窩。

    衙門眾人還忍不住討論:“養兔子是真麻煩啊!

    誰說不是啊。

    除了兔窩之外,抓兔子的手法也有講究,比如要用右手大把抓住兔子的雙耳跟頸皮,然后左手輕輕托住兔子的臀部,重量落在左手,減輕耳朵的壓力等等。

    吃食上也有講究,所有草料上,既不能帶泥土,更不能帶雨露,否則兔子一定會拉肚子。

    粗糧細糧干糧濕糧互相搭配,才能保證營養等等。

    只有這樣,養出來的兔子才格外的好。

    這些細枝末節,若沒有專業的人過來,只靠自己摸索,肯定是不成。

    所以張靈靈成為其中關鍵。

    她能直接改姓,還不被其他人詬病,既因為她娘的經歷,也因為她身上的本事。

    因為除了外面流傳的兔子養殖書籍之外,她還會點張家的秘方,算是自己看家本領。

    這點衙門自然不會索要。

    正當途徑傳下來的技術,那就是自家的東西。

    不過她雖然厲害,本地也不能只有她一個會養兔子的。

    昌河州百姓若是有愿意的,都可以過來學習。

    在紀楚的鼓勵下,多是送獵戶家的孩子過來學,尤其是女子,學了這手藝,以后也能接班養家。

    紀楚本人也在研讀養兔子的專業書籍,算是起個帶頭作用。

    知州都如此,其他人自然跟著也學。

    尤其是皮貨行當里的子弟們,以后想要做這買賣,必然要好好學養殖。

    武掌柜跟皮貨王家,也算是壓了血本。

    那兔子窩建得極為規范。

    請獵戶去捉活兔子的時候,也愿意多出銀錢。

    只要捉來的兔子沒什么大傷病,他們就會給高價。

    這一步,差不多就是野外引種了。

    外面的兔子更有活力,以后每年捉些公兔回來繁育即可。

    這點交給獵戶他們,也格外放心。

    他們最清楚什么樣的兔子有活力了。

    兔子養殖基地辦得還算順利。

    學習的人也不少。

    反而水貂基地有些冷清。

    沒辦法,這東西更加金貴。

    像兔子,只需要公母分開,但水貂還需要單只飼養,不僅如此,每只水貂的活動范圍也不能太小,要留有足夠的活動空間。

    再加上水貂有陽光跟通風要求,那籠子做得也艱難。

    甚至吃食也極為精貴。

    那兔子只要吃草,無非草料不能沾水。

    水貂則要吃肉,還要吃新鮮的肉,同時還要蒸飼料窩頭喂養。

    這吃的,比普通人都要金貴啊。

    武掌柜說:“一看就感覺要賠錢!

    畢竟養不好,這是會死的啊。

    但想做穩定的高端皮貨生意,水貂又不得不養。

    成本高,利潤也高啊。

    可沒有專門的人指點,比如張靈靈那樣厲害的飼養員,他們還是有點擔心。

    紀楚笑著道:“放心,不止一個屠家被流放,后面還有人呢。”

    屠家現在還不夠老實。

    等新來的人過來,有了競爭之后,大家就會老老實實干活了。

    啊?

    還有養殖行當的被流放?

    武掌柜也不是頭一回見紀大人了,斟酌片刻道:“大人,都說您從京城調人過來?不會是這種方法調的吧?”

    紀楚挑眉,并未回答。

    可這沒回答,跟回答了有區別嗎!

    完全沒有!

    ?

    所以外面都說,您要調人過來,是這么個調法?!

    這合理嗎!

    可想想屠家做的事,只怕來的人,也跟這家情況差不多。

    判他們流放,那是一點也不冤枉的。

    紀大人對他們普通人有多好,對這些惡人就有多差。

    本就疾惡如仇的本地皮貨商人,難免對紀大人更生好感。

    紀大人這脾氣,實在是讓人覺得爽快!

    尤其是皮貨王家,私底下還道:“我的天,倘若我年輕一二十歲,肯定跟著紀大人做事!

    “怪不得那么多人追隨他。”

    兩人更是把這件事默默咽在肚子里,絕對不說出來,省得給大人招惹麻煩。

    至于養貂?

    他們繼續學唄!

    別人能學會,他們也能!

    家中那些小年輕們,趕緊過來學。

    這是正兒八經的長久買賣啊。

    皮貨行當兩三萬人,總有人主動學習。

    別的動物先不說,把兔子跟水貂養好了,本地的皮貨買賣,就算盤活了。

    紀大人都恨不得手把手教學,甚至自己親自整理飼養手冊,他們還是還不努力,那是真的不想做這營生。

    現在整個昌河州皮貨行當提到紀大人,誰人不夸的。

    最有脾氣的皮貨王家,對紀楚都是佩服的,何況其他人。

    當初大家都覺得,棉花一來,他們營生就要完蛋。

    如今看來,不僅沒有完蛋,反而一點點扶持起來了。

    那畜牧司,就是專門為他們成立的。

    這般扶持,倘若他們再不識好歹,那就不像話了啊。

    昌河州發展歸發展,不會放棄他們這兩三萬人的。

    不怪曲夏州百姓給他送萬民傘,自己現在就想送了!

    聽說紀大人還準備把飼養手冊整理出版,到時候形成系統的教學。

    這更是對養殖行業有利。

    當然也是壓力。

    畢竟養殖方法一公開,以后誰都能養,這種情況下,要是自己不努力,很快就會被其他人比下去。

    紀楚確實在整理手冊。

    這么好的東西,他也不會私藏,一個是送到京城,二是送到需要的同僚手中。

    相信這些飼養指南,會大大提高平臨國的牲畜飼養水平。

    整個昌河州的皮貨行當終于煥發出新的生機。

    有改變,必然是好事。

    在紀楚繼續扶持本地養殖行當,完善畜牧司的時候。

    另一個立志要效仿他的學生,也在做著差不多事。

    這里說的人,便是在滇州府做縣令的林元志。

    去年滇州棉種成之后,給當地帶來極大的改變。

    別的不說,發現棉花的那個村子,如今已經大變樣。

    還有已經修了三分之一的棉花路,再有接踵而來的棉花訂單,都讓林元志所在的滇州府游門郡云豐縣變得熱鬧起來。

    那會種的面積不多,都帶來這么大改變。

    今年的萬畝棉花田,更是讓他們收獲了二百七十萬斤的棉花,以及七十多萬斤的棉花籽。

    林元志強忍著激動,并未高價拋售,而是跟隴西一帶確定好價格,隨后逐步供貨。

    當年紀大人如何壓低棉價,為何壓低棉花,他全都看在眼里,如今肯定不會毀在他手里。

    為此,林元志還遭到不少非議。

    去年率先送棉籽到昌河州,就讓不少本地人憤憤不平。

    現在還不肯讓棉花喊高價,更是讓人少賺不少銀子。

    可林元志接下來要做的,只會讓大家更為不滿。

    那就是滇州府的棉種,還要送到其他地方。

    讓平臨國其他地方試種。

    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棉籽撒四方,最好所有地方都能種上棉花,那樣棉價就能進一步控制。

    但這樣決定,不滿聲卻不絕于耳。

    “林元志真把滇州棉當做自家的了?”

    “去年給紀楚,已經夠冒險的,要不是那邊種得晚,滇州府的路修不成!

    “是啊,好在昌河州離這里極遠,否則就算拔,也要把他們那的棉花全部拔掉。”

    “一個昌河州還不夠,如今還要給平臨國其他地方,要是都能種的話,咱們這怎么辦?”

    本地各個家族,都指著棉花大賺一筆呢,肯定不想讓其他地方也種滇州棉。

    對于林元志的決定,滇州府不少世族都不同意。

    “這是滇州棉,就種在滇州即可。而且棉花之路馬上修好,若是其他地方種了,那豈不是要搶生意!

    “林縣令,你不能因為自己想要政績,就不顧滇州百姓的死活吧?”

    “滇州府百姓能不能掙到錢,就看這個了啊!

    這話看似有道理,其實都是強詞奪理。

    即使滇州府百姓多數都用不著棉衣,但棉花還能織成棉布。

    保持高棉價,本地百姓還能買得起棉布嗎?

    答案顯而易見的。

    以這些人的做派,種出來的棉花收益,真的會分給普通百姓嗎?

    林元志知道答案,甚至這些人也知道答案。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么說,林元志肯定要把棉花種子送到其他地方。

    只是想了許多辦法,這東西就是運不出去。

    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很多事情舉步維艱。

    這讓林元志想到紀大人,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會如何周旋?

    林元志一時想不到答案,不過滇州府另一個家族來了個人,給了他準確答案。

    白家白公子來到云豐縣,只見縣衙門前站了不少人,皆是面帶緊張,明顯跟衙門里的人對峙。

    里面的差役想按照林縣令的吩咐,把庫房里的棉花籽運出去。

    外面站著的眾人,目的則是阻攔。

    白公子微微搖頭,只覺得這滇州府幾個家族做得過分。

    還在想辦法的林元志,聽到門口有白家人求見,下意識有些奇怪。

    白家?

    哪個白家。

    總不能得滇州府的白家吧。

    他家家主是如今滇州府鄉黨黨魁,要是這位幫他,這棉籽送四方的計劃還能進行下去。

    可惜他跟那白家并無往來,人家不可能無緣無故來幫忙。

    不過,他能不能主動上門,看看白家的口風?

    話是這么說,可看到那白公子的拜帖,林元志立刻道:“是滇州府白家!

    還是白家家主最受重用的兒子。

    這位怎么親自過來?

    難道也是來告訴他,滇州棉的棉籽,絕對不能出滇州府?!

    林元志深吸口氣,對手底下師爺道:“請白公子進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實在不行。

    他就把老師搬出來!

    他老師紀楚,還是有幾分面子的!

    不行就找老師求援!

    林元志打定主意,心里也就不慌了。

    白家人怎么了,白家人也不能阻攔他把棉種給其他地方!

    而那白公子一來,直接抱拳笑道:“林縣令,在下奉紀知州所托,這里可有我能做的!

    什么?!

    誰?!

    林元志傻眼。

    紀知州,紀楚,他自認的老師!

    竟然提前找了人幫他?!

    如今才五月底。

    那昌河州距離京城極遠,京城距離滇州府又是好一段路程。

    想要趕在這個時候幫忙,估計年后二月,甚至正月,就在商議這事?!

    紀大人他算無遺策!

    林元志抱拳回禮,不再多說:“多謝白公子!

    “也多謝我的老師!

    不過,老師跟你們白家,什么時候有的聯系?!

    等棉籽的事情處理完,白公子才道:“滇州府的路,就是紀大人幫忙拖延的時間,還請了好友景大人幫忙!

    “這份深恩,我們白家豈能不報!

    還有這回事?!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林元志以為自己做了官,就能知道些事情。

    現在跟紀大人一比,什么都不是啊。

    要不是大人提前托了白家過來幫忙,滇州府當地世族,肯定不會讓他把棉籽運出去。

    就算是白公子親自過來,也是好一陣周旋,這才讓他們不再攔路啊。

    白公子拍拍他肩膀,這段時間下來,他對林縣令也是有些佩服的。

    這么大的壓力都能扛下來,不愧是紀楚的學生。

    兩人看著運出滇州府的棉籽,心里都是說不清的滋味。

    棉花。

    這個原本可以讓很多人迅速發家致富的東西。

    尤其讓紀楚發財的東西,卻被他強行變得平價。

    這棉花籽運到平臨國各地,就算只有少部分地方可以種植,也能抑制棉價的瘋漲。

    紀大人,還真是憑借一己之力。

    讓棉花的價格,始終穩定在一定范圍。

    而收到棉花籽的各地官吏,震驚之余,又覺得極為興奮。

    這東西有多重要,不用過多陳述。

    沒想到,還真能發到他們手中。

    之前的西北棉沒種成功,卻不影響他們對滇州棉的渴求。

    種!

    而且還要用最好的土地種!

    今年錯過季節的,那就明年開始。

    看看人家滇州府,已經開始賣棉花,賣棉布了。

    聽說織棉布的機器,還是紀大人牽線,從曲夏州運過去的。

    這也讓林縣令在本地的差事更加好做。

    不止滇州府,紀楚所在的昌河州,同樣也在種棉花。

    今年肯定能有所收獲。

    哎,人家動作怎么那樣快啊。

    五月底的昌河州,那兩百畝棉花田已經長出棉株。

    有白嬋嬋日日前去察看,棉花長得自然格外好,遠遠看著,就能看出這棉花長得壯實。

    紀楚除了忙畜牧司的事之外,剩下的時間,就是在這棉花地里轉。

    好在不管棉花,還是養殖行當,都已經步入正軌。

    流放到昌河州的犯人,也安排得很妥當。

    紀楚甚至把整理好的養殖書籍,印刷成冊,首先獻給京城,其次分發給各地。

    原本對紀楚師徒不滿的滇州府眾人,看到他調過來的棉布機器,以及送到他們手上的畜牧書籍,對他們的怨氣也少了很多。

    他們能說什么呢。

    紀楚跟林元志,確實毫無私心,就是想做事而已。

    他們把滇州棉送到平臨國其他地方。

    但同樣也把其他地方的好東西,送到他們這。

    這般行事,只能說讓人佩服,同時還有點羨慕林元志怎么辦。

    你能怎么有個這么好的老師?

    遠在千里之外,還處處替你著想?

    林元志心道。

    你們懂什么啊。

    我老師還不計回報地幫我啊。

    做的這些事,甚至都沒提前跟他說,但把事情安排得極為妥當。

    你們有這樣的老師嗎?

    林元志這邊的高興暫且不說,紀楚的畜牧司也可以撒手了。

    各地流放過來的畜牧養殖專家,都得到自己的差事,只要老實聽話,罪責不管嚴重的,都能得到一份差事。

    雖然同樣沒什么工錢,但至少能得一點獎賞。

    為了這個,他們也會努力干活,努力贖罪的。

    就連屠旺牛也不例外,落到紀大人手中,除了老實聽話之外,別無他法。

    畜牧養殖,一直是百姓重要的產業。

    而且隨著平臨國百姓生活越來越好,對此需求也會更大。

    故而昌河州除了畜牧司之外,還在本地州學新設了畜牧專業。

    他們弄來那么多“人才”,那么多書籍,不專門設個科目,豈不是很可惜。

    放在之前,搞這樣的雜學進官學,肯定會被學政詬病。

    可如今的紀楚,跟之前自然不同。

    他一手創辦的數科如今怎么樣,那可是如雷貫耳。

    而且數科所研發的物件,已經暢銷全國。

    昌河州的學政要是阻攔,那是真的沒腦子了。

    不僅如此,學政甚至跟紀知州保證:“紀大人放心,下官絕對會把畜牧專業安排妥當,到時候在整個昌河州招生。”

    紀楚都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不過也是,有了數科的先例之后,現在的官學早就放開了思想。

    這里面,其實也有曲夏州州學眾官員出路極好的原因。

    當初那批官員,如今到哪都搶手得很,在整個平臨國都是有聲望的。

    如今這個機會,昌河州學政肯定會把握住。

    他們這地方,想提高教學水平,那不大可能。

    但建立并發展畜牧專業,還是可行的。

    紀楚聽著,指點道:“不會,你從流放的犯人里面找找,里面也有學識淵博的,倘若是被家族連累,也能拿出來用!

    這種情況也不少見,只要是有真才實學的,該受的懲罰受了,還能繼續發光發熱。

    畢竟讀了那么久的書,不能浪費了啊。

    別看如今的昌河州人口不多,但他們潛力巨大!

    學政心滿意足離開,他就知道,紀大人做他們這里的知州,肯定會帶著大家一起做事的。

    轉眼間,養殖行業配套的學科都建立起來。

    整個昌河州,都對紀大人贊不絕口。

    也就只有他,能想到這樣全面吧。

    昌河州肥沃的土地上,一片片荒地種上莊稼,家家戶戶都等著今年的豐收。

    棉花跟養殖行當,都預示著未來的冬日會格外溫暖。

    就在昌河州一步步發展的時候。

    紀楚之前察覺到侄兒的喜事,確實已經近了。

    六月初,紀楚還在想自己剛滿一歲的閨女,侄兒紀振便扭扭捏捏進了書房。

    他有一件大事,想請四叔為他做主。

    第125章

    紀振自十七歲開始, 就跟著四叔去到曲夏州。

    他雖是啞巴,但卻幫了紀楚許多忙,從中也得到不少鍛煉。

    之后去了曲夏州州城, 他跟李紋拜師學藝,又來到這昌河州廣寧衛當兵, 很是堅毅。

    在紀楚個兄嫂看來, 也就一件事讓他們頭疼。

    就是振兒的婚事。

    紀楚來到昌河州做官之前,想的就是幫他尋門親事, 當然也要看他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呢, 振兒的姻緣自己就來了。

    紀振紅著臉給四叔打手勢。

    他對白婆婆的孫女白嬋嬋有好感,想請四叔幫忙做主。

    紀楚故意當作不知道,還仔細問了問:“什么?你們倆嗎?”

    “什么時候的事。”

    “白姑娘什么想法。”

    “你如何想的!

    紀四叔把紀振問得臉頰通紅,正好李師爺進門,無奈道:“大人,別逗他了!

    李師爺看他們, 都跟看晚輩一般。

    公務上以紀楚為主, 這種事情, 他還是比兩人專業的。

    “大人早就知道了,只等你們開口呢!

    肯定啊。

    紀楚給曲夏州白婆婆寫的信都準備好了。

    到時候請人先送回老家原化州, 再請兄嫂也派人同去曲夏州, 專門上門說親。

    紀楚道:“小宋訓導就在曲夏州, 讓他幫忙, 應該錯不了!

    小宋訓導可是曲夏州工業作坊園的管事, 他親自出面,也是給足白婆婆一家面子,更能表示紀家的誠心。

    紀振就聽著四叔跟李師爺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議, 這才明白,四叔早就思慮好了,他方才都是瞎擔心。

    說起這事,紀振之前對白姑娘的印象并不多。

    也就是她來了曲夏州后,才想起當年的事情,只把白嬋嬋當同僚對待。

    卻也沒想到,白姑娘竟然說,她就是知道自己在廣寧衛,所以想來看看。

    就這一句話,讓紀振別扭很久。

    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還有白姑娘的態度,便第一時間來向四叔稟告,

    希望四叔做主他們的婚事。

    不過他沒想到,四叔早就發現了?

    什么時候啊。

    能什么時候,去年白嬋嬋他們到昌河州的時候唄。

    說到最后,李師爺又發愁:“李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好消息,每天不是騎馬就是跟著打獵,沒個正形。”

    紀振撓頭,李紋那邊,其實也快了。

    不過他還沒講,自己自然不好說。

    紀楚跟李師爺還不知道這回事,他們倆忙里偷閑,又仔細核對了書信。

    小輩的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他一連寫了好幾封書信,一封送到原化州老家,跟家人說明情況。

    第二封則寫給曲夏州小宋訓導,請他在當地幫忙操持,與白婆婆一家接觸。

    第三封就是親自寫給白婆婆一家的,既說明情況,也是告訴白婆婆家里,他對此事表示支持,也不會嬋嬋吃虧云云。

    再者,還從昌河州本地購置一些特產,趁這個機會,一起送回老家。

    李師爺看著紀楚的表情,還問道:“大人,綿綿也滿周歲了,如今車馬平穩,加上各地基本在修水泥路,要讓樂薇她們過來嗎!

    現在六月初,書信快馬加鞭送過去,也就是六月中旬。

    只要趕在七月之前出發,慢慢悠悠到昌河州,時間也差不多。

    紀楚頗有些猶豫。

    他自然是想念妻女的。

    但這一路辛苦,就怕她們吃不消。

    紀楚給樂薇單獨的信上又補了幾句話,讓她看看情況,路途遙遠,等他回鄉也行。

    這些信件寫完寄出去,最為震驚的,反而是李紋。

    李師爺跟李娘子還在為他的事發愁,沒想到他脫口而出:“我跟張姑娘的事,你們不知道?”

    “紀振也沒同你們講?!”

    李紋還以為,紀振肯定直接說了啊,誰想到好兄弟嘴這么嚴。

    李師爺傻眼,李娘子更是把他拉到一邊詳細詢問。

    還真是好事成雙,李紋跟張姑娘,也就是養兔子的張靈靈之間也有往來,不過兩人都是風風火火的人。

    加上紀楚最近在州學忙畜牧學科的事,反而忽略了他們。

    對于張靈靈的身世,李娘子跟李師爺都是知道的。

    經歷了這么多事的,他們對張姑娘的人品自然信得過,更不反對她做兒媳。

    問題的關鍵卻不在這上面。

    紀楚也道:“她還是罪犯家眷!

    雖說改了姓氏,但還是被屠家牽連。

    以李紋如今在軍中的官職來說,娶這樣身份的女子于律法所不容。

    “那有什么,她這么厲害,遲早會被赦免!

    “而且我還能掙軍功,到時候也能求個恩典!

    李紋回答得這樣流暢,心里明顯盤算過多次了。

    看著他堅定的模樣,紀楚三人就知道,這個年輕小伙子,心里已經打定主意。

    不過他說得沒錯。

    不管是他還是張姑娘本身,想要拿到赦免的機會并不算難。

    只是兩人都要更努力才是。

    李娘子眼睛紅了。

    孩子真的長大,她之前都是瞎操心。

    紀振跟李紋兩人。

    一個正要說親,另一個已經互相定了終身。

    倒是讓原本就熱鬧的昌河州衙門,又添幾分喜氣。

    只是說話間,兩人就要被召回廣寧衛。

    昌河州官田上的差事基本已經做完。

    他們兩個必須趕緊回去,趕上今年的訓練。

    紀楚自然放他們離開。

    因為一年一度,廣寧衛最大的考驗就要來了。

    每年都有這么一出,本地人都習慣了。

    那就是每年秋收的時候,草原上的騎兵,必然會南下打谷草。

    說白了,就是昌河州各地秋天收糧。

    關外騎兵前來掠奪。

    搶一波就跑,來去極快。

    加上昌河州跟關外一馬平川,中間只有一條河流作為阻攔,根本攔不住什么。

    如果說西北那邊,還有城墻可以修建。

    昌河州的廣寧衛卻是不成的。

    因為草原太大了,地方太寬廣了。

    周圍還有山林。

    誰能在這地方修起城墻?

    每年只能靠廣寧衛的士兵們日夜巡邏,好度過秋日,少受點損失。

    去年那會,紀楚剛來,還有之前的劉知州,以及鄧老將軍在,并未讓他們插手,只是跟著學習。

    但今年,是他這個新上任的知州,以及如今的鄧融鄧將軍兩人負責。

    想來,這消息肯定是瞞不過草原部落的,他們必然已經知曉,也會探探如今這兩位長官的虛實。

    所以這一仗,只能勝,不能敗。

    否則以后雙方的日子會更難過,草原部落必然得寸進尺。

    現在已經六月份。

    廣寧衛也要開始練兵。

    紀楚則要負責廣寧衛所有物資供給。

    保證好后勤,就是保證戰力。

    昌河州的官田種植,以及新建的畜牧司,還有官學的畜牧學科,剛剛走上正軌。

    又一件大事來了。

    在軍民府當知州,卻是一刻都不得閑的。

    紀楚雖在州城,但跟廣寧衛的鄧融將軍,以及衛所里的后勤官通信頻繁。

    所需各類物資,以及補充兵器,冷兵器的運輸,熱武器的制作。

    再加上催促朝廷快點打錢。

    一時間,廣寧衛明顯緊張起來。

    讓紀楚意外的是,昌河州其他十二個縣,倒是跟之前一樣,百姓們絲毫不緊張。

    不就是打谷草嗎,他們已經習慣了,反正也不會全都搶完,官府還會給點補貼。

    再加上這幾十年里,都是如此過來的,也沒什么。

    “幾十年里?打谷草是這幾十年才有的嗎?”紀楚問道。

    晁同知立刻答:“大人您忘了,這里本地人都是漁獵為生,以前種地的人不多。”

    也就是這幾十年里,種地的人多了,所以打谷草才興起。

    紀楚一愣。

    那以后來昌河州種地的人越來越多,打谷草的人,豈不是越來越猖狂?

    昌河州有了棉花,以后人口必然會增多,新來的人口也肯定會種田。

    這樣不行啊。

    內地人辛辛苦苦過來種田。

    然后全便宜草原部落?!

    想想都覺得心塞。

    紀楚幽幽道:“本官看那草原也是水草豐美之地!

    啊?

    晁同知跟李師爺立刻看過來。

    紀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就是覺得,平臨國缺個養馬地,缺個天然屏障。

    否則年年如此,總是讓人心累。

    不過此刻也就說說。

    就以如今昌河州的人口,就算打下來,那也占不住,只是枉費心神罷了。

    紀楚,晁同知,兵司主事,李師爺,繼續聊后勤補給之事。

    今年的補給,一定要給足了。

    省得讓對方以為新知州是軟柿子。

    事實上,對方肯定不會覺得紀楚是軟柿子啊。

    紀楚的名字,別說平臨國了,關外眾人都不算陌生。

    這樣的對手,草原部落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明顯也要全力以赴,探探虛實。

    紀楚跟鄧融將軍的書信來往明顯更加頻繁。

    這些消息也是廣寧衛的探子探聽到的消息,絕對不會作假。

    怎么回事。

    突然開始軍備競賽嗎?

    紀楚無奈搖頭,看來雙方都把這一場較量放在心上。

    既然這樣。

    京城那邊,是不是應該多給點銀子啊。

    就這么點,夠用嗎?

    紀楚一封封文書送到京城。

    剛開始內閣眾人還沒什么想法,無非是昌河州在秋收之前要銀錢,要兵器。

    每年都是這么一出,兵部跟戶部早就撥出預算。

    可一看上面的數字。

    昌河州知州,你在想什么呢?!

    你要多少?

    再說一次你要多少?

    要的銀子跟兵器,幾乎是去年的兩倍了。

    他們知道,給廣寧衛的武備一向不多,加一點也可以。

    但能加這么多嗎?

    內閣眾人剛要打回去,再看看那落款。

    忘了,現在昌河州知州是紀楚。

    而且他也不是只寫一封文書,是多封文書一起。

    總之是從各個方面,分析如今昌河州需要多少銀錢,以及今年的情況如何。

    以紀楚的口才,寫這些文書完全沒問題,還不讓對方找出漏洞。

    “要說文采嘛,也就平平,但觀點寫得很好!逼渲幸晃婚w老道,“不過紀楚要的東西也太多了!

    “昌河州今年確實不一樣,鄧老將軍不是也說,草原部落肯定會多番試探!

    當年鄧老將軍頭一年去廣寧衛駐守,同樣有這么一出,就是要給新來的平臨國官員下馬威。

    所以這一仗確實很重要。

    不過紀楚明顯在這基礎上有夸大了啊。

    有你這么要錢的嗎?

    換了其他官員,直接打回去就是。

    可這是紀楚,眾人只好斟酌著回復,也給他一個面子。

    至于增加軍費的事,那就多多少少加一點,再給他一個面子。

    別看紀楚人不在京城。

    但跟朝中不少人關系都不錯。

    但凡是曲夏州,原化州出來的官員,對紀楚印象都很好。

    如今還要加上滇州府。

    只有這些還罷了。

    這天底下,但凡吃了數科好處,在水泥上獲過利潤的,都會對紀楚心有好感。

    可如今的平臨國大部分地方,大部分官員,全都沾過這兩樁買賣的光。

    尤其是水泥。

    從去年開始,水泥鋪開,到今年六月份,已經一年多的時間。

    各地水泥作坊,基本運行良好。

    不少人發現,不管是修路還是修河堤以及家里蓋園子,全都用得上。

    之前水泥價格昂貴的時候,這個優點還不明顯。

    等如今價格下來,其廉價實用耐用的特點,則格外突出。

    尤其是各地的道路,用水泥來修,再合適不過。

    放到現代,只用水泥修路,沒半個月就會被汽車壓得坑坑洼洼。

    先不說現代那種坑坑洼洼的路,放在古代鄉下也是不錯的。

    再者,如今多用馬車牛車,重量自然比汽車大貨車輕多了,也顯得格外耐用。

    當然了,疾馳的馬匹在水泥路上多有磨損,只能走老路。

    不過并不妨礙水泥道路的大量鋪設,畢竟對拉貨來說,那可太棒了。

    就連皇上也在夸水泥的作用大,這點更做不了假。

    也就是紀楚自己跑到那么遠的地方去知州。

    如果在京城,又或在其他繁華地方,估計日日都有人前去拜見。

    偏偏是昌河州,讓他們一腔“感激”無以表達。

    所以在加軍費這件事上,這個人抬抬手,那個人松松口,還真把事情辦成了。

    出來的結果,大家都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

    怎么大家都默默幫忙?

    這合理嗎?

    不管合不合理,反正文書是交上去了。

    皇上看了之后,竟然也道:“那就這么定吧。”

    皇上也不反對?!

    坐在高位的皇上心道。

    你們都不愿意駁斥紀楚,難道他就愿意了?

    紀楚辛辛苦苦為著平臨國做事,他難道還能阻攔?

    昌河州的事情,他大概都知道。

    那邊還屬于邊衛,邊衛能發展起來,自然是最好的。

    皇上還有點期待,昌河州在紀楚手中,會發展到什么地步。

    還有他這人,完全不藏私。

    那么多畜牧書籍,說送過來就送過來。

    甚至滇州棉籽,同樣能送到其他地方。

    這對他的統治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故而,對他的請求,肯定能答應就答應。

    不答應的才是傻子。

    于是紀楚這份“不合理”的文書,竟然意外通過了。

    通過得比想象中還要快。

    沒辦法,誰讓如今的朝堂上,都是“自己人”。

    也就戶部捏著鼻子給錢。

    紀楚啊紀楚!

    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這次?這次肯定算了。

    反正下次不準了。

    紀楚收到同僚的回信,什么下次,下次再說。

    有了充足的軍費,也不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紀楚按照給朝廷的預算表。

    一部分購買糧食,另一部分下各類兵器訂單。

    如今六月份,戰事預計在九月份,也就是秋收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需要做的事情極多。

    最先察覺軍費變化的,自然是廣寧衛的五萬士兵。

    肉眼可見的,每日飯菜比之前多不說,口味更多也更豐富。

    再者,還能看到源源不斷的糧食運到廣寧衛的倉庫里。

    這些東西,都給士兵們充足的信心。

    他們本就不怕打仗,看到這么殷實的后勤補給,心里更是不怕了。

    有人還調侃回來訓練的紀振跟李紋。

    “是不是因為你們倆,紀大人才這般上心啊!

    紀振是紀知州的親侄子,這點大家都知道。

    李紋雖然是李師爺的兒子,但以李師爺如今的地位,還有紀大人的愛護,跟親侄子沒什么區別。

    但不等兩人反駁,就有人幫著說話:“怎么可能,紀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說話的人一向較真,這事上更是道:“當年董千戶,也就是如今的董副將,如今的補給官,他跟紀大人可不認識,還不是幫咱們弄來那么多好物件!

    眾人撓頭。

    想解釋一下,自己只是調侃,可細想也是。

    這么講的話,對紀大人跟紀振李紋都不公平。

    畢竟后面兩人在戰場上沖鋒時,那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尤其是紀振,那火銃用的,堪稱全軍第一。

    這么說確實不合適。

    李紋反而笑:“確實不合適,但也沒什么,紀知州是我叔叔這種事,難道不值得夸耀嗎?”

    紀知州!

    不說他的官職,就說他的本事。

    有這樣的人當自己后臺,難道還不夠自豪的!

    越是這般坦蕩,大家越是想笑。

    說得沒錯。

    紀振那邊比著手勢,跟他比較熟悉的人,基本能看懂簡單的啞語。

    他說的是:“四叔會把大家都當子侄看待!

    這話可不能作假。

    只看如今的吃喝,再有紀大人一定要填滿的庫房,就能看出大人的想法。

    他知道要打仗。

    所以要在打仗之前,盡量把物資給購置齊全了。

    這樣的官員,確實像努力對自己好的叔叔?

    紀楚那邊日日購買物資。

    廣寧衛十幾二十出頭的士兵們,就差一口一個四叔喊了。

    今年不過三十二歲的紀大人已經有了一群“侄子”。

    不過紀楚知道了,估計也不太在意。

    昌河州如今的事情極多。

    給廣寧衛做好后勤很重要,畜牧司也重要。

    就在這種時候,還收到家里寄來的家書一封。

    五月下旬,接到快馬加鞭送來信件的原化州楚家,全家欣喜若狂。

    當真?!

    懸在大哥大嫂心頭的事情,終于有著落了!

    兩人對婚事嫁娶很有經驗,只是不知道曲夏州的規矩,好在有樂薇在,幫著一起辦喜事。

    樂薇自然樂于幫忙,把她知道的曲夏州情況都說了遍。

    她最近也不算忙。

    除了照顧孩子之外,就是管著本地的水泥作坊。

    那作坊是整個原化州第一座作坊,生產的水泥質量好,產量也穩定。

    所以即使其他作坊開了起來,這邊的生意依舊極好。

    也因為這個水泥作坊,他們紀家村,甚至豐撫縣,都因此受益。

    本地經濟自然越來越好。

    不過樂薇并未自己把持,反而是交給紀家村去辦。

    一個是,這作坊本就屬于縣里,二是紀家三姐跟三姐夫幫了很多忙,有他們兩個就夠了。

    最后一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

    她想帶著孩子去昌河州,找自己相公。

    只是這話不好意思提起。

    倒是幫她帶孩子的兩位嬤嬤說過,綿綿身體健康,坐著最新的鏈條車,還走水泥路,慢慢悠悠的,其實不礙事。

    嬤嬤見過許多赴任的官員,夫人都是能跟則跟,千萬別自己留在老家。

    這些話聽得樂薇有點不好意思,可她卻明白,相公不是那樣的人。

    嬤嬤一臉不贊同,忍不住語重心長道:“陶夫人你性子好,能力還強,幫我跟老姐妹都編了書,所以才同你說這樣的話!

    “是啊,我們兩人編出來的書能有模有樣,全是因為你!

    這說的,自然是婦科圣手跟兒科神醫,抽空寫出來的書。

    其實她們兩個,早就應該回京城復命了。

    但因為這書,所以多留了很久。

    陶樂薇忍不住幫相公說話:“別說編書了,就連寫字,都是我相公教的。”

    還有這回事?

    兩位嬤嬤都不知道。

    畢竟以樂薇的筆力,看得出來教得好,寫得也好。

    這些事就不說了。

    反正陶樂薇現在已經準備出發。

    信里相公問她的想法,她也算有個由頭了。

    這還用問嗎,她肯定會去的,帶著女兒綿綿一起。

    對于這個決定,紀家眾人并不意外,這是遲早的事。

    若不是去年綿綿出生,樂薇肯定會同去的。

    只是沒想到,紀家爹娘一聽,笑道:“好啊,正好你兄嫂要去操持振兒的婚事,你們同行,那是最好不過的!

    大哥大嫂也要去昌河州?

    之前沒聽他們說過啊。

    紀大嫂笑著道:“振兒婚事,又在那么遠,我們肯定要過去的,省得他們再跑回來。”

    “他們在那邊做大事,還是我們過去吧!

    “現在有新的鏈條車,平臨國很多地方還修了水泥路,應該不難的。”

    “正好送你過去,咱們一家一起,綿綿也沒那么受罪!

    樂薇聽到這,哪能不明白兄嫂的意思。

    振兒的婚事是要緊,但那昌河州實在太遠,托付給他四叔辦即可。

    畢竟相公的身份跟官職都很合適。

    誰也不會說丟了體面。

    但看到相公信上,詢問她要不要去昌河州。

    見她十分想去。

    公婆兄嫂便下了決心,讓兄嫂送她跟綿綿過去。

    她何其有幸遇到這樣的家人。

    大哥大嫂還道:“振兒的婚事,我們肯定要去,樂薇不要多想!

    “我們也多年未見他了,實在是想念,正好去看看。”

    “我們還沒走過那么遠的路呢,正好逛逛咱們平臨國!

    “是啊弟妹,有我跟你二哥在,肯定會照顧家里人的。”

    “家里不用擔心,我跟你公公身體都好,家里還有這么多人呢!

    三姐跟三姐夫同樣點頭,他們不僅會照顧好家里人,還會照顧好水泥廠。

    總之就是,家里的事不用擔心。

    路上的事更不用擔心,爹娘哥嫂們,都幫你們處置妥當。

    你跟孩子,安安心心去昌河州吧。

    你跟綿綿,趕緊去找四弟紀楚才是!

    一家人其樂融融又眼淚汪汪。

    唯獨紀綿綿什么都不知道。

    她爹?

    她沒見過啊,很厲害嗎?

    不過能出去玩,她還是很開心的。

    一歲多的小娃娃,古靈精怪的,日日都想著怎么出去玩,也不知道隨了誰。

    遠在昌河州的紀楚接到信件,知道兄嫂,妻女都要過來。

    第一反應是高興。

    隨后又有些擔憂,等他們過來,這里肯定已經冷了啊。

    大人都有些受不了,孩子肯定更冷。

    即便是六月出發,他們慢慢悠悠過來,至少也是九月十月。

    這地方的十月份,可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

    去年他手上都生了凍瘡,她們倆,還有兄嫂等人,肯定更受不住。

    紀楚起身思索片刻,咬牙道:“不行,要盤火炕!

    本想著,等此地再發展發展,至少有了水泥廠之后再盤炕。

    現在卻等不了。

    他挨凍就罷了,妻兒不行啊。

    幸好他平時花銷不大,否則盤炕的錢都要扣扣搜搜的。

    不過想來想去,做火炕的話,還是用水泥合適,找人去隔壁府買點水泥算了。

    等紀楚問了隔壁府的水泥運到這什么價格時,紀楚有點郁悶。

    好好好,之前故意賣高價水泥給別人。

    現在好了,輪到自己要用,也要高價買。

    誰讓他們本地不生產,只能從外地買,加上這路費,肯定不便宜啊。

    哎算了。

    為了讓妻女不被凍著。

    這錢該花還是要花的啊。

    還有兩孩子好事將近,正好把他們婚房也盤上火炕。

    振哥兒不用說,也就今明兩年的事。

    紋哥兒雖然還要個幾年時間,但提前算上也行。

    忙碌之余,紀楚重新開始畫圖紙。

    再次重操舊業,他畫個大概,然后交給祝亞祝耘兩兄弟。

    相信他們兩個,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肯定能在妻兒來之前,把火炕做出來。

    第126章

    如今昌河州的官員們, 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為什么以前,都覺得這里非常清閑。

    明明不管州衙門,還是下面各縣, 事情都極多的。

    一城十二縣。

    忙著學種棉花,忙著學習怎么養牲畜。

    還有一部分年輕人, 專門去官學學畜牧學科。

    還有七八個流放犯人駐地要管, 似乎每天都有新的事情發生。

    似乎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事情做。

    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閑下來。

    加上距離九月秋收在即, 還要為秋收跟防御敵人做準備。

    州城衙門各部,似乎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

    不過這些公務, 確確實實在改變百姓們的生活。

    看著一件件事情完成,心里竟然有一種滿足感?

    畢竟這些事情,真的能看到變化。

    唯獨有兩個人,來到昌河州后頗有些郁悶。

    祝亞祝耘。

    他們兩個郁悶的原因。

    還是在沒事可做上。

    說起他倆的身份,來頭也不小。

    本身就是曲夏州沾橋縣的秀才,實力可見一斑。

    再加上考舉人不成后, 做了州學第一批數科學生。

    兩人的數學思維不算頂尖, 但吃苦耐勞, 腦子靈活,學到不少匠人本領。

    因是第一批學生, 所以當時很多東西, 他們都參與了。

    從彈花機到織布機, 再到鏈條車。

    以及改進鍋爐, 以及制造水泥。

    可以說把當時曲夏州數科的本事學了個遍。

    原本以為, 這些本事,在哪都用得到。

    紀大人帶著他們去原化州的時候,還幫著原化州武器作坊改進工藝。

    沒想到來了大人正式上任的地方, 反而一點作用也沒用?

    沒辦法,想要造出那些東西,肯定要有基礎啊。

    否則就算是他們,也沒什么辦法。

    想造那些機器?

    首先你要有作坊吧,還是有一定水平的作坊。

    可惜這地方,大點的煉鐵作坊都沒有。

    唯一的一家,那還在廣寧衛。

    火器作坊也在廣寧衛,那都是軍管。

    即使他倆是紀大人的手下,也不好直接過去做事。

    實在不行,去水泥作坊做事?

    可這地方,窮得連水泥作坊都建不起來啊。

    紀大人如今扶持的,也多是農業。

    他們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早知道跟著蔡夫子多學學怎么造農具了。

    不過仔細一看就知道,這地方也在用蔡夫子改進出來的農具,有紀大人在,這種事根本不用操心。

    紀楚只道:“你們兩個少安毋躁,以后肯定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

    兩人以為紀大人安慰他們,才這樣說的。

    至少也要等水泥廠建起來?

    沒想到大人這么快,就找到他們,又給了他們一個新奇的想法。

    “在下面巡視的時候,發現有不少人在用柴火取暖,還把臥室里面床的方向,跟廚房灶臺蓋在一起!

    紀楚少見地解釋土炕來源。

    廚房跟臥室建在一堵墻內外。

    這樣廚房燒火做飯的時候,就能讓住人的地方也溫暖起來。

    這種妙招,十分省柴火,很多人都這么做。

    有人說,這是火炕最開始的思路。

    現在則多建一個通熱氣的管道,可以把熱氣源源不斷輸送到床底下。

    如果是多個屋子,還能連接起來,讓床上暖和起來。

    當然,這樣的床肯定不是普通床,而是黃泥跟磚塊蓋起來的土炕。

    下面是源源不斷的熱氣。

    那黃土炕上再鋪一層被褥,最后蓋上被子。

    這樣的暖和的地方,在大冬天的,給個金山也不換的。

    不怪大家冬日愛在炕上。

    誰讓這東西確實暖和。

    在祝亞祝耘連連稱妙的時候,紀楚還道:“也是這地廣人稀的地方,柴火便宜,才能建這樣的土炕,如果人稍微多點的地方,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這樣,一個月需要的炭火都不少。”

    昌河州地廣人稀,還有山林,本地官府對百姓們上山撿柴管得并不嚴格。

    這里的柴火比內地要便宜很多。

    正是這樣,才能燒起炕。

    畢竟燒炕的原理,就是灶臺里的火不滅,源源不斷地有熱氣輸送到各個屋的火炕里。

    這樣下來,一個冬天需要的柴火,可不少啊。

    不止如此,還有改造管道跟火炕的費用,算下來價格不菲。

    這也是紀楚之前沒有提起要盤火炕的原因。

    要不是老婆孩子們過來,只他自己的話,估計會湊合到本地賺到錢了,衙門財政好起來的時候,才會改造衙門后宅的房屋。

    現在?

    現在只能自己掏腰包啊。

    這東西的原理本就不難。

    對祝亞祝耘來說更是簡單,紀楚只提了個思路,兩個人就知道要如何進行。

    兩人直接保證:“大人放心,肯定在夫人小姐來之前,把衙門后宅的火炕給盤上!”

    “做都做了,把衙門后宅,以及前面差役的通鋪都給做上。”紀楚思索片刻后。

    這里說的衙門后宅,指的就是知州住所里的三四處院子。

    里面住的都是紀楚,李師爺,以及他的親隨,親隨家眷等人。

    而前面差役通鋪,就是外院,本地差役書吏當值的值房,每晚都會有人值班。

    這樣一來,基本把衙門住人的地方,都給算上了。

    不只是紀楚娘子女兒收益,整個衙門都會受益。

    所以衙門一眾人等,不管知不知道火炕是什么,反正支持就對了。

    戶司主事還暗示過,改造衙門的銀錢,可以從公賬上出,反正是給衙門辦事,大人不用破費。

    紀楚擺擺手。

    若是按部就班,等州衙門財政起來,加上給全州百姓推廣火炕時做,他肯定會走公賬。

    如今卻是他私人的事,不能讓本就貧窮的賬目雪上加霜。

    看著衙門里風風火火辦事,就算再憊懶的差役,此刻都跟著忙起來。

    取暖的東西!這種好事,肯定要積極!

    “聽說是知州夫人跟小姐要來,紀大人給她們做的,所以咱們也能沾光!

    “那肯定是好東西啊,聽說冬天屋子里會很暖和!

    “大人說,這東西也叫地龍,有錢人家才能有的,不過他這個方法更便宜些!

    不管怎么樣,只要在冬日里能保暖,那就是好東西!

    說起來,大人為了讓他們這里冬日好過一些,做了不少事啊。

    樁樁件件的,都是為冬日做準備。

    要他們本地人說,昌河州哪里都好,除了冬天太冷,別的都是極好的。

    若能把保暖的問題解決,這地方簡直完美!

    祝亞祝耘也不辜負紀楚的期望,不僅細化了設計圖,還專門去隔壁府買了水泥回來。

    只是水泥的價格,有些出乎紀楚的預料。

    怎么這樣便宜?!

    “我們倆指點了他們的鍋爐,所以基本上不要錢,只掏個運費即可!

    水泥原料本就便宜。

    加上他倆指點之后,那水泥作坊效率還提高了,其他水泥作坊也恨不得白送,只求一個指點。

    他倆兩個為了給紀大人省錢,還真是有辦法啊。

    紀楚忍不住笑道:“這還挺好的,那咱們的火炕,能修得更好了。”

    肯定。

    工司主事也跟著忙前忙后。

    這對以后在州內推廣火炕,肯定有幫助。

    一時間,衙門明顯更加忙碌,各有各的事情做。

    而且都是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這種日子,實在太有奔頭了。

    在祝亞祝耘跟工司主事的全力配合下。

    暑氣剛過的七月份,昌河州衙門已經盤好火炕了。

    要說這東西確實不算簡單。

    要是距離廚房近的話還好,太遠不僅施工麻煩,冬天需要的炭火還會加倍。

    所以不管是后宅,還是前院,都加了兩個小廚房。

    一個是方便燒熱水,另一個能給炕上通暖氣。

    還有地下的官道同樣費事,需要挖出官道的位置,還要深埋在地下,就怕冬天凍壞了。

    里面還有預留位置,加上煙道更要設計好等等。

    但做出來的成果,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前院火炕建好第一次試燒,不少人都來圍觀。

    紀楚肯定也在其中,試燒也是要看看效果,以及需要改進的地方。

    不過看著外表的模樣,以及火炕的樣子,紀楚感覺,這肯定八九不離十了。

    也是,有祝亞祝耘在,這種技術含量的活,那還是很簡單的。

    眼看來的人越來越多,就連膽大的百姓都湊過來道:“我們能不能也進去看看!

    “聽說是盤火炕,就是有錢人家那種地龍嗎?我們也能做嗎!

    “冬天真的很暖和嗎,價格貴不貴。”

    “需要多少柴火啊,不過最關鍵的,還是熱不熱乎!

    差役心情好,詢問了上司后,還真帶了幾個百姓進衙門:“看看也行不要亂碰東西!

    反正這東西,以后肯定要推廣給普通百姓,現在讓他們知道也沒什么。

    最重要的,還是最后一點。

    差役們嘿嘿笑道:“以后冬日值夜,再也不擔心天氣太冷,受寒受凍了!

    這可是他們的值房,他們日日都能用到啊。

    百姓一進門,就看到紀楚紀大人,不過大人態度依舊平和,不讓他們行禮,隨后就繼續看公司眾人開始試燒火炕。

    只見值房附近的小廚房里擠滿了人。

    最中間的,自然是燒火的廚娘,廚娘點燃爐灶,再塞幾根耐燒的木頭,剩下等著即可。

    不過這爐灶都燒起來了,不做點什么實在可惜。

    廚娘無師自通,在爐灶上燒了滿滿一鍋熱水的,還道:“既然火炕燒起來,就不能熄滅,那爐子上,豈不是日日都有熱水!

    這讓差役們更是驚喜。

    熱水。

    還是不間斷的熱水。

    這對當差的眾人來講,都是好事啊。

    想想,大冬天的。

    你家爐灶永遠不熄滅,下面燒的炭火直通臥室,把你的床鋪燒得暖烘烘的。

    爐灶上面燒著熱水,只要有需要,就能在大冬天用熱水洗臉洗手,喝熱茶。

    這是什么神仙日子?!

    在燒火用水不方便的冬天,簡直是夢一樣的日子。

    差役們興奮極了。

    百姓們感嘆之余,卻有些嘆氣。

    好是好。

    但灶火一燒,就是一個冬天。

    這要多少柴火,多少炭火?

    誰家用得起啊。

    怪不得說,這是地主老爺家才用得起的地龍。

    還有改造房子跟火炕,以及火炕官道的建設,也要銀子,那水泥可不便宜。

    他們吃喝是不愁的。

    但要說銀子?

    那是真的沒有。

    紀楚看得出來大家的窘迫,更知道大家的顧慮。

    水泥廠也好,提高大家收入也好,全都勢在必行。

    他真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

    可又知道,很多東西是急不來的。

    紀楚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火炕試燒上。

    只見值房里的人道:“熱了!這炕已經有溫度了!”

    說著,不少人都沖到屋子里。

    就連晁同知跟杜通判也是踮著腳往里面看。

    這么快?

    那床鋪都有溫度了?

    這要是大冬天的,有個自帶溫度的床鋪,那是什么感覺?

    “真的,好暖和。”

    “讓我躺一下!

    “確實暖和了!

    床鋪是暖的。

    鍋里是有熱水的。

    完了,怎么開始期待昌河州的冬天了?!

    有祝亞祝耘在,火炕試燒非常成功,也就煙道又改了改,絕對不會進到屋子里,就連廚房的煙也是極少的。

    “紀大人,您看!

    兩人來了昌河州一年多,終于有展現自己的機會了!

    祝亞祝耘肯定要做得盡善盡美啊!

    紀楚上前,再次查看一遍,夸道:“不愧是你們兄弟二人,設計得確實很好!

    聽到紀大人夸贊,兩人別提多開心了。

    沒錯!

    他們設計得就是很好!

    不對,也是大人的思路好,他們不過是完善一下而已。

    晁同知跟杜通判已經去試火炕了。

    在這里做了幾年官的兩人,一摸到火坑,立刻異口同聲道:“我家宅子也要做!”

    雖然都是租的宅邸,可為了保暖,他們愿意自己花錢改造!

    這么好的東西,肯定要給家人用上,給自己用上啊。

    祝亞祝耘就被兩位大人拉走。

    不管多少銀子,他們都做!

    大冬天能有暖和的被窩,想想都覺得快樂。

    即使是朝廷官吏,對火炕也沒有抵擋力啊。

    一時間,不僅州城衙門官吏搶著要盤火炕,州城的富戶們也是如此。

    就連下面縣城縣令們,全都把這事提上日程。

    沒辦法,誰讓這里的冬天太冷了。

    只要能暖和,他們做什么都成啊。

    這樣一來,本地對水泥的需求倍增。

    只是他們沒那么好的運氣,買不到那么便宜的水泥啊。

    即便如此,這也擋不住富戶們的熱情。

    祝亞祝耘更成了大家的座上賓。

    本地想要做火炕的官吏富戶們搶著要他。

    外地水泥作坊的老板們,更是求他們指點。

    看看,這就是有本事的作用。

    昌河州州學學政,就是以此來激勵本地畜牧學科的學生們。

    “當年他們兩兄弟在冷門的數科,也是無人問津的,有了真本事之后,無論到哪,都有人搶著要!

    “你們說是不是?”

    “所以學好咱們的畜牧學科,一定也能像他們一樣的!”

    學政自己信沒信不知道。

    反正下面的學生們是真信了。

    他們肯定會好好學的!

    一定要向祝亞祝耘一樣,學到真本事!

    看看如今昌河州掀起的火炕風潮,說不定他們還能掀起養殖風潮呢!

    不管怎么樣,有了這個激勵,大家學習的時候,顯然更有動力。

    紀楚也沒想到,大家對火炕的接受程度這樣高。

    衙門幾處火炕剛盤好,其他人就跟上。

    再看看翹首期盼的百姓們,就能明白,這地方對保暖的需求有多大。

    這對本地人來說,不是攀比也不是奢侈,是必需品。

    可惜他們現在連這樣的必需品都做不起。

    所以還是要發展,還是要掙來更多的生活物資,更要把這個地方改造成適宜大家居住的地方。

    好在另一個保暖的物件,已經初見成效了。

    官田的二百畝棉花地,在七月下旬,已經長得很好了。

    莊稼長得壯實,葉子更是漂亮。

    守在地里的白嬋嬋,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誤,帶著下面的農人們時時記錄情況。

    一定要多多培育出種子,好讓明年更多百姓,都能種上棉花,早點用上棉衣。

    不僅是那二百畝棉花地種得成功。

    一千畝種著良種的麥田,更是能看出區別。

    從曲夏州調過來的麥子良種,確實跟本地麥子有區別,不少農人從這官田路過,都要感嘆一句,官田上的糧種果然不一樣。

    想來等到明年,這兩樣種子,就能送到他們各家手中。

    不過這也是明年的事了。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關注。

    時間進入八月,各家的麥田,高粱,黃豆,等等田地,陸陸續續進入豐收季。

    一直到九月初十之前,都是農家人最忙的時候。

    昌河州的豐收季即將到來。

    這也是本地最重要的季節。

    在昌河州一城十二縣,準備迎接豐收季的時候。

    其下的廣寧衛五萬士兵,則枕戈待旦。

    關內豐收了。

    關外就要有動靜。

    他們稱之為打谷草。

    本地稱之為豐收劫。

    更別說,今年是紀知州跟鄧將軍頭一年掌權。

    草原的騎兵,必然會更加猖狂地試探。

    整個昌河州一靜一動的態勢,很容易讓人精神緊繃。

    百姓在慶祝秋收。

    士兵們打起精神守衛騎兵掠奪。

    州城官員們,則盡力做好后勤補給。

    九月份,是對昌河州所有人的考驗。

    紀楚時刻等著廣寧衛的消息。

    李師爺更加緊張,因為李紋必然是會上前線。

    “糧食,兵器,衣物,盔甲,全都已經送過去了!崩顜煚斣偃妩c,“火器作坊那邊,后勤管老董也說他們準備好了。”

    “應該沒事了吧。”兵司主事也道。

    戶司主事則說:“今年昌河州種了不少地,希望能攔住騎兵,損失可以少點。”

    否則今年就白干了。

    紀楚安慰大家:“咱們該做的已經做了,相信廣寧衛鄧將軍他們!

    是啊,他們都是管后勤的,確實該做的都做了。

    今年的后勤補給比往年還要充足,應該能減少點損失。

    還有些官吏是頭一年到昌河州的。

    一聽到要打仗,難免焦慮不安。

    要是打到他們這怎么辦?

    要是損失慘重怎么辦?

    士兵們都是一條條人命,書上看到的犧牲,跟現實里真正的犧牲,那是兩碼事。

    反而是從曲夏州來的官吏們,跟本地官吏表情差不多。

    怕什么。

    就算真的打到咱們這,難道日子就不過了?

    不等他們安慰,就聽到外面路過的農人,已經唱起慶祝豐收的民歌。

    百姓們格外樂觀,已經在商議等秋收賣了麥子,看看能不能也做個火炕,簡陋點的也行啊。

    聽著他們淳樸自然的歌聲,反而讓衙門官吏們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

    不管關外鐵騎來不來。

    反正豐收季節是來了,反正他們昌河州一直在發展,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不用那么擔心,只要盡到自己職責即可。

    他們只好管好后勤,剩下的,要相信鄧將軍!

    而此時的廣寧衛,士兵們早就厲兵秣馬,整軍經武,做好萬全準備。

    更憂慮擔心的內里官吏不同。

    這里駐扎著的官兵,無論文臣還是武將,皆做好準備。

    從六月份開始,士兵訓練便一刻不停。

    再加上今年格外充足的后勤補給,還有紀大人為他們培育的棉花。

    都讓此地的衛兵們相信,他們的廝殺是有意義的。

    他們守衛的豐收,更是有意義的。

    這里的士兵,家人普遍在昌河州。

    他們希望除了廣寧衛以外的昌河州百姓們,可以更高聲地唱農歌,可以更肆無忌憚地慶祝豐收。

    因為他們,一定會擋住覬覦自家糧食的敵人!

    士兵們消息再傳到州城衙門,再次給來邊關當官的外地人一點震撼。

    這地方的百姓樂觀向上,有著無盡的生機跟活力。

    這地方的士兵磨刀霍霍,整軍待發。

    很多人都以為,邊關地方,時時會被關外侵擾,日子苦不堪言的同時,心里難免怨懟苦悶。

    可這里的百姓跟士兵并未如此。

    他們反而能從這樣的生活里,找到出路,是在這茫茫雪原,遼闊千里的土地上,自然而然生出來的堅韌與樂觀。

    怪不得很多人在邊衛越待越豪爽。

    這樣灑脫的地界,確實讓人欲罷不能。

    是他們看輕這里的人跟事了。

    所以別多想了!

    跟著大家一起收糧食。

    九月即將到來。

    田地里的糧食再不收,就來不及了!

    紀楚已經出現在官田上了。

    一千畝麥子良種。

    兩百畝滇州棉。

    同樣要收獲了。

    格外漫長的生長季,也會帶來超出其他地方的產量。

    紀楚等人,已經在期待本地棉花產量,到底能達到多少斤了。

    這么樂觀的土地跟百姓,值得優質與高產并存的滇州棉。

    第127章

    漳興三年, 九月初。

    昌河州一城十二縣,但凡種莊稼的人戶,都在田間忙碌。

    今年跟往年一樣, 收完糧食,就能準備過冬了。

    不過大家收糧之余, 還會看看州城官田的情況。

    州城如今三千畝開過荒的官田, 都是由流放犯人開耕。

    最先開耕的一千二百畝最為關鍵。

    首先是大家最熟悉的麥子。

    這上面種的,可是曲夏州的良種。

    由京城朱家的朱吉勝朱大人培育, 他歷盡艱辛,用了近五年的時間, 才把良種培育起來。

    良種的好處,世人皆知。

    曲夏州的麥子均產,基本在二百六左右。

    可朱大人培育出來的良種,產量卻在四百二!

    四百二是什么概念?

    人家種一畝地,你種兩畝地,工作量是人家的兩倍,

    但人家一畝地四百二十斤。

    你兩畝地, 五百二十斤。

    辛辛苦苦, 就多了那么一點。

    這種差距下,誰不想要良種?

    所以即使良種出來一兩年了, 但還是供不應求。

    聽說曲夏州一些農戶, 單賣良種, 都能多賺不少銀錢。

    這般緊俏的麥子良種。

    要不是紀大人跟朱大人交情好, 肯定弄不來。

    盛名之下, 昌河州的農戶,難免會對官田上的麥子多看幾眼。

    要說他們本地的麥子,其實產量還不錯。

    畢竟這里土地肥沃, 而且輪耕做得好。

    一畝地麥子的產量,基本在三百四左右。

    也就是說,他們本地不用良種,量產已經不錯了。

    所以不少人都在期待,朱大人培育的良種,在肥沃的昌河州,又是個什么情況。

    “希望可以多產一些糧食,這樣大家日子都好過!

    “是啊,賣點糧食可以做火炕啊。”

    “哎,還能買棉花,穿棉衣。”

    糧食這東西,誰都不嫌少的。

    其他人都如此掛念,官田上的溫書吏肯定更加上心。

    這溫書吏本就是培育糧食出身的。

    去年讓他提前照顧棉花,就能看出來他的實力。

    今年接手麥子時候,更能顯出他的專業。

    這也是紀楚不用擔心的原因。

    他手下眾人,個個都是有真本事。

    話是這么說,但麥子收獲的時候,他還是在官田等著稱重。

    現在的麥穗已經干了,收割下來之后,直接打谷成粒,然后就能稱重。

    在這里干活的,全都是流放犯人。

    對這些犯人們來講,他們自然也希望產量能高一點。

    這樣的話,肯定能給他們記上一功,也能快點被赦免。

    被赦免,幾乎成為他們的執念了。

    以前看著家里的佃戶奴仆,大家心里還疑惑。

    他們有吃有穿,跟著自家難道不好嗎,怎么個個想脫離,還想成為平民。

    真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身份戶籍有多重要。

    或許,以前不是不知道重要。

    只是覺得自己身份高貴,一輩子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才會高高在上說身份沒用吧。

    現在終于有被赦免的機會,僅僅是機會,他們也會好好抓住。

    不少錦衣玉食的人,甚至為了能多干點活搶破頭。

    沒辦法,他們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樣,就更難忍受現在的日子。

    紀楚眼神掃過這些流放犯人,心道,勞動改造果然是最有用的,扔田里干會活,什么人都老實了。

    不過紀楚更多精力,還是在看大家割麥子。

    生長周期比其他地方長的麥子,看起來果然更飽滿。

    金燦燦的麥子,實在是喜人。

    溫書吏強忍激動道:“大人,屬下預計,這一畝地的產量,肯定是比曲夏州那邊要高的!

    一個是,這地方土地肥沃,以前都沒怎么種過莊稼,土地肥力足夠。

    二是生長周期長,自然產量高。

    這兩點都很好理解,加上溫書吏種田的本事,產量要比其他地方高,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到底有多高。

    還要等重量出來。

    紀楚跟李師爺稍稍嘆口氣。

    從紀楚做官開始,無論坐到什么位置,每年最關注,也不可或缺的,就是糧食產量。

    他做了多少年的官,就關注了多少年。

    放在現代,他那個時空的國家,多數人已經不用為糧食發愁。

    大家已經在強調營養過剩跟營養均衡。

    甚至一些小孩子,連餓肚子是什么意思,都不太能理解。

    但在其他地方,以及這個時空的平臨國,吃飯問題依舊是頭等大事。

    對于昌河州這種能吃飽飯的地方,卻也只是高粱飯管夠。

    想要再吃點好的,卻是艱難的。

    而且麥子產量提高,不僅意味著更多人能吃到白面。

    更意味著,他們可以解放更多精力,放在棉花種植上。

    棉花產業,就會是這里的支柱產業。

    西北一帶的棉花自產自銷的,已經很成功了。

    只是不夠更多人用的。

    滇州棉也很好,棉花路在明年建成之后,西南東南一帶的棉花行業,會靠他們。

    而北方的棉花,主要就看他們昌河州,以及昌河州周邊。

    這是一個直到后世,依舊蓬勃的行業。

    紀楚既然知道,就不會錯過。

    而想要發展棉花的前提。

    一定是當地人有糧食吃。

    這一切一切的基礎,都在主糧之上。

    都在這一粒粒麥子上面。

    不管發展什么行業。

    先把糧食種足了,肯定沒錯。

    如果把昌河州的建設比喻成一棟房子。

    糧食產量,就是其中的地基。

    地基穩住了,房子才能結實,否則一切都是無根之木。

    這也是紀楚時刻關注麥子的原因。

    絕對不會因為工業作坊園,以及棉花的發展,而忽略最根本的事。

    昌河州的黑土地,再加上曲夏州良種,會帶來什么樣的好消息,紀楚已經等不及了。

    “重量出來了!”

    “第一畝地,產量五百六十一!”

    多少?!

    在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百六十一斤!

    一畝地的產量!

    紀楚臉上浮現笑意,整個人深長舒口氣。

    雖說后面還有九百多畝地。

    但只要等好消息即可。

    跟著知州大人前來查看情況的官員,眼睛都瞪直了。

    五百六十一斤。

    這樣的畝產,實在是罕見啊。

    還是那句話,這地方要不是冬天太冷,肯定有無數人想來定居!

    不對啊,現在不是要有棉花了,還有火炕。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那官吏總覺得自己抓到什么,可不等他細想,其他麥田的重量陸陸續續出來了。

    紀楚站在官田前頭,跟李師爺,晁同知,杜通判相視一笑。

    再看看更北的廣寧衛。

    那邊安心打仗即可,他們這兒的后勤,只會越來越充足。

    “六百斤!”

    “五百四十二!

    “五百八十六!

    一串串數字,不僅傳到官田眾人耳朵里,同樣傳到普通農戶的耳朵里。

    就連不種地的獵戶等人,都知道這個產量不一般。

    要不然他們也種地去?

    也不是不行,就是現在養殖行當也不錯。

    真愁人啊。

    如今的昌河州,遍地都是機會。

    但凡是個人,都能找到事情做。

    想做這件事,那件事就做不成了哎。

    沒辦法,誰讓他們這里總是在發展啊。

    這些話說給其他地方的百姓聽,只怕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九月初六。

    昌河州官田一千畝麥子的收成全部出來。

    這一千畝良種麥田,一共產出五十七萬八千七百一十二斤的麥。

    平均下來,一畝地差不多在五百七十八斤上下。

    還記得,普通麥子的收成嗎!

    本地普通麥子收成,在三百四!

    你種一畝地,收三百四十斤麥子。

    鄰居種一畝地,收五百七十八斤麥子!

    同樣的勞作,對方卻比你多收了二百多斤糧!

    想到這,不知道多少人要坐不住了。

    昌河州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無論什么莊稼種在這,似乎都能長得更好!

    “五百七十八斤!我家也想種。 

    “是啊,這么好的種子,能輪到我家嗎?”

    “還有我家!我家也想種!”

    本就因為收獲喜悅的昌河州農戶,此刻更加高興。

    之前只知道這種子好,產量出來,才知道比想象中還要厲害。

    還有人直接算了個數,說這次產下來的麥子,差不多能種三萬五千畝田地。

    這么算的話,多數人家都能分到麥種。

    這是真的嗎?

    真的會給他們分?!

    衙門那邊很快給出答案,種子會放在倉庫里。

    明年播種之前,分給下面各縣。

    不過具體怎么分,還要等州衙門給個結果。

    “但本地農戶不多,還不足兩萬戶,一家至少能種一畝的良種!

    紀楚敢說這句話,就說明他有過研究。

    所以即使距離的方案還沒出來,就足夠讓整個昌河州的百姓高興了。

    一家種一畝良種,那也行啊!

    總比沒有強啊。

    而且明年就可以自己留種了。

    到時候種多少,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感覺好日子就在眼前啊。

    各地的縣令也立刻行動起來,趕緊去州城,幫自家縣里爭取更多良種。

    現在杜通判管得嚴,九月底還有年底考核,必須用心做事才成。

    否則肯定會被通判記上一筆,那升遷豈不是完了。

    不管抱著什么樣的想法,整個昌河州都對良種格外喜歡。

    誰會不喜歡啊。

    高產糧食,不喜歡才奇怪!

    但官田上,關于麥子高產的慶祝還未結束,棉花收獲也在即了。

    去年那會,滇州棉拿來的倉促,一畝地產出的棉花,基本在二百五十六到三百二之間。

    今年情況不同,先不說有白嬋嬋這個種棉傳人在,再者今年的種植時間更長,棉花發育得明顯更好。

    再看滇州棉在滇州的情況,基本也在三百斤之上。

    這樣的重量,就代表昌河州棉花,產量絕對不俗。

    有了麥子的先例之后,棉花的稱重也變得迅速起來。

    不過幾日時間,棉花的產量,以及產的新棉,便放到紀楚手邊。

    九月十二。

    紀楚目不轉睛地盯著第一時間報上來的棉花產量。

    二百畝的棉花,一共收獲了七萬七千八百斤!

    平均下來,一畝地的產量,在三百八十九斤!

    紀楚知道,生在滇州的滇州海島棉產量高,卻也沒想到,竟然高到這種地步。

    比西北棉高,比原產地的還要高!

    這點也不奇怪。

    原因跟麥子也一樣。

    因為氣候原因,滇州棉在原產地,基本是二月三月種下,五月就能收獲。

    滿打滿算四個月的時間。

    昌河州這邊,從四月份種下,九月份才能收。

    整整半年。

    也是多出來的兩個月,才有了更高的產量。

    要說算起來,出的力氣也差不多。

    可對于昌河州這種只能種一季莊稼的地方來說,這樣的生產情況,以及生長速度,對本地來說,也是最合適的。

    再看這棉花的質量,不僅棉花纖維很長,而且長得非常均勻,纖維強度也非常喜人。

    因為更長時間的生長,棉花充分發育,成熟度極高。

    這種白而有光澤的棉花纖維,在染色方面極有優勢,吸色不僅均勻,上色牢度也高。

    大白話就是。

    昌河州的棉花,若是制成棉布,非常適合染色,非常適合做各種各樣的衣料,而且不容易掉色!

    這對布匹來說,就是極為優質的存在。

    “厚積薄發!奔o楚忍不住道,“別看咱們這里植物生長時間長,但質量好啊!

    漫長的生長,看著好像跟其他人一樣。

    可扎根的深度,踏踏實實地發育,卻能在結果的時候,帶來非同一般的效果。

    李師爺也是見過很多棉花的人了,甚至看了看在場其他人,忍不住道:“有了這些東西,昌河州不僅建得起水泥作坊,還做得起火炕地龍。”

    是了。

    麥子良種,保證了大家的吃飯。

    棉花良種,則要提高大家的生活質量!

    不僅是自己能穿,后期還能做買賣。

    到時候,還怕本地人過不上好日子嗎?!

    州城衙門官吏,臉上都寫著欣喜。

    太好了啊!

    這一年的努力,總算有成果了!

    而且好消息一個接一個地過來的,讓所有人笑得嘴都合不攏。

    哎,他們州衙門也太厲害了。

    做什么成什么!

    當然,還是因為紀大人。

    這么年輕,還這樣厲害,大家算是心服口服啊。

    不過誰能想到,這么偏遠的地方,竟然如此適合種植?

    不過,這問題又來了。

    棉花種子,夠分嗎?

    他們本地這二百畝棉花,一共產出棉籽一萬八千斤,也就能種九百畝。

    肯定不夠當地人分的吧。

    誰料,這點也不用大家擔心。

    紀大人直接道:“滇州府今年產出的棉籽多,已經送過來一部分了!

    明年昌河州的農戶,每家至少能種半畝棉花。

    半畝棉花的產量,就夠全家做幾件棉衣的。

    一年年下來,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這樣有盼頭的日子,真讓人心里舒服啊。

    州衙門的官吏們高興。

    官田上的流放犯人們同樣高興,因為這事,還給他們加餐了呢。

    消息到下面各縣,更讓所有百姓們興奮。

    “新來的紀知州可真行!”

    “我現在都想穿上棉衣啊!

    “急什么,肯定有我們的,聽說養殖行當那邊也算順利,兔皮衣的價格都在下跌,再等等,我們也買得起!

    “真的假的?!有那么好的事。”

    “肯定有啊,我家小子就去學養殖了,說是兔子養殖周期短,所以出來的兔毛兔皮都快得很,也就是這兩年的事!

    雖說依舊有人將信將疑。

    可聽著好消息,還是讓人心里舒暢。

    加上主持這些的,是紀楚紀知州,難免信了幾分。

    不管怎么樣,紀大人是真心為他們好的。

    這點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來。

    還有人提出一個問題。

    “那今年的官田上的棉花,要做什么用啊!

    二百畝的棉花田,七萬七千斤的棉花。

    能做多少厚實的棉衣啊。

    做出來,又給誰用?

    “一部分給本地的孤寡殘幼!奔o楚直接道,“另一部分,給衙門巡邏的差役,再剩下的,全都送到廣寧衛!

    紀楚向來說一不二,在棉花收下來之前,就跟衙門官吏商議過這事。

    官吏等人面面相覷,本來以為,會先給官吏們發的。

    這怎么還發給孤寡殘幼啊。

    要知道,之前劉知州還特意強調過。

    不要給本地做救濟,畢竟冬天太長了,你要是發米面糧油,就要發大半年。

    去年大人沒提這茬。

    大家以為他聽進去了。

    沒想到紀楚依舊想著這事,只是換了個方法。

    從發消耗品,轉為發耐用的棉衣棉褲,這一整套,則被大家稱為棉冬衣。

    這么好的棉冬衣,真的要給他們?

    就不怕其他人嫉妒,然后去搶嗎。

    “不會。”紀楚直接道,“大家都知道,明后兩年,人人都會有,如今不過是先后順序不同!

    再者,若是有強搶的人,那各地衙門是吃干飯的嗎?

    這點事都管不了?

    而且官吏們想要,大可自己去買。

    紀楚就不信他們買不起。

    紀楚笑著道:“放心,大家的貢獻,已經如實寫到文書上了,加上本地麥種棉花的情況,一起呈報給皇上。”

    給了當時貧苦百姓,以及衙門差役們好處。

    自然不能讓官員們吃虧。

    紀楚就不是那種性格的人,利益要分配得當才是。

    果然,聽到紀知州這句話,眾人臉色馬上好起來。

    跟分到的棉花衣物相比,那還是讓皇上知道他們做了什么,更為要緊。

    也是,他們方才也太小心眼了。

    不過是保暖的物件,跟真正的政績,以及未來的升遷相比,那什么也不是啊。

    想到這,眾人對紀大人的表情明顯更加恭敬。

    還得是紀大人!

    那就聽他的,把新棉分給大家!

    七萬七千斤的棉花。

    差不多能做出一萬二百多套棉衣,本地孤寡殘幼加起來也有不少,選出最需要的五千戶。

    一千套留給的需要辦差的差役們。

    還有六千套棉冬衣,直接送到廣寧衛。

    雖說廣寧衛的士兵們,多有棉衣可穿,但這可是新棉,還是昌河州的第一批棉花。

    送到他們那,更是給士兵們提振信心。

    你們守衛廣寧衛,我們這邊,便是你最堅強的后盾。

    廣寧衛的鄧融鄧將軍,沒有想到做棉衣還有他們的份。

    聽說昌河州州城已經在趕制衣物了。

    他們這雖然沒有縫紉機,但雇了不少本地婦人齊齊縫制衣物。

    因為就在本地,所以制作棉衣時間也不用那么趕,正常速度即可。

    這對廣寧衛士兵來講,則是不同的驚喜。

    曲夏州的棉衣雖然又快又好,而且價格給得還實惠。

    可畢竟是那么遠的地方,運一回幾個月過去了,還要占用不少預算。

    昌河州的棉衣卻不一樣。就在他們眼前,就是他們家人制作的。

    這種情況下,自然更有安全感。

    而且昌河州一有什么好東西就想著他們,這種感覺更是不同。

    一想到背后的家鄉,親人們正在給他們做棉衣棉被,所有士兵渾身都充滿干勁。

    廣寧衛極為安靜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關外鐵騎要來打谷草,就是不知道什么時間。

    不過沒關系,他們有耐心慢慢等待,他們也有決心把人趕出去。

    沉浸在收獲喜悅當中的昌河州普通百姓,聽著熟悉的馬蹄聲,就知道一年一度來打谷草的人又來了。

    來就來吧,那能怎么樣。

    不等他們躲起來,便聽到急忙趕來的廣寧衛士兵大聲道:“火銃!射!”

    只聽噼里啪啦一陣響,不少人直接倒地。

    “你們跑得倒是快,能有火銃快?”

    “從邊關就看到你們了,以為我們追不上?”

    多股騎兵小隊從草原上出發,跟往年一樣,主打一個速度快。

    但今年防御的嚴密,加上將士們精神足,日夜不停地巡邏。

    多數小股騎兵,直接在邊關附近就給攔回去,騎兵主打靈活,被發現就直接離開,一點也不猶豫。

    少數能深入里面,想要劫掠一波糧草就跑,可今年成功概率也不大,被廣寧衛士兵追得節節敗退。

    眼下這些人更是倒霉。

    本來都接近村落,即將得手。

    誰料不僅被追上,還直接被火銃射殺。

    村子聽到是自己人過來,趕緊從躲避的地窖里鉆出,熟練地跟士兵們交換情況。

    “放心,再過個半個月,大雪一來,他們就會消停!

    “肯定放心啊,今年還沒被搶過!”

    “嘿嘿,咱們廣寧衛物資充足,防御得好。”

    這種對話時不時在昌河州出現。

    物資充足了,自家就不會被搶了。

    因為不會被搶,所以給的物資更多,這簡直是良性循環啊。

    這些情報,自然會送到紀楚紀知州手中,鄧將軍都夸,有紀楚做后勤補給,是能給廣寧衛提升士氣的。

    這樣的后勤補給,實在難得啊。

    昌河州,廣寧衛眾人有多高興。

    試圖來打谷草的草原部落就有多沮喪。

    怎么回事?

    怎么一年比一年難?

    今年格外這糧草搶的,更不容易啊。

    第128章

    平臨國對周圍一圈國家部落來說, 即是肥美的肥羊,又是難啃的骨頭。

    趁著好咬的時候,吃上一口, 就夠大半年回味的了。

    但要是遇到難啃的時候,別說咬了, 就算碰到, 牙齒都會被打掉。

    現在的平臨國最北端的廣寧衛,便處在極為難啃的時候。

    前幾年還好點, 可自從棉衣送來,棉被用上。

    火器作坊開了。

    冷兵器也給得順暢。

    然后呢?

    然后就一年比一年難打!

    之前還能多搶點糧。

    現在可別想了, 能保住自己性命就行了啊。

    今年更為夸張。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廣寧衛兵精將足,不管是后勤補給,還是練兵上面,都不是其他部落能碰瓷。

    除非整個草原聯合起來?

    但那又憑什么啊。

    總有些部落,根本不去搶人家的糧, 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想惹事的, 總是少部分人。

    “我們要做的, 就是聯系這少部分人!编噷④妼s到廣寧衛的紀大人道,“他們也不想打仗, 他們放他們的羊, 咱們種咱們的地, 互不耽誤!

    鄧將軍這個靈感, 還是從曲夏州得來的。

    現在曲夏州跟關外的礦路, 早就順暢無比,別說打仗了,就算是小摩擦也不多。

    關外靠著礦產過上好日子的部落, 更不允許關外發生戰爭。

    大家打仗是為了什么?

    為了生存,為了物資啊。

    現在不打就能獲得,何必打呢。

    再說了,你們打得過西北常備軍嗎?

    這是換到東北,也是一個道理。

    打又打不過,不如坐下來談條件。

    廣寧衛的防御明顯越來越好,想要突破,肯定格外艱難。

    這種情況下,雙方和談,便是必然的選項。

    鄧將軍比之他父親鄧老將軍,更多了穩重跟機警,嗅到這個機會之后,便立刻請紀大人過來商議。

    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廣寧衛從此要馬放南山。

    而是拉攏一部分人,分化他們的勢力,以后這邊的防御壓力越來越少。

    對昌河州百姓來說,這里也越來越安全。

    紀楚聽得入神。

    少打仗,正是他的想法。

    沒想到跟鄧將軍不謀而合。

    “鄧將軍好謀略。”

    紀楚剛說完,鄧將軍便笑:“怎么會是我的好謀略,分明是你的!

    這是學的曲夏州啊。

    鄧融跟他弟弟鄧成常有書信往來。

    在廣寧衛做的事,不過是曲夏州復刻而已。

    更因為他們早就做好準備,兵精糧足,可以更快施行。

    紀楚擺手:“還是將士們勇猛,這才是和談的基礎!

    否則人家為什么跟你談?

    這話也沒錯,聽得鄧將軍身邊將士們,忍不住露出大牙。

    即便是互相恭維,這話也是好聽的!

    既然有了計劃,剩下的便是施行。

    “他們需要鹽巴。”軍需官老董上前道,“紀大人,好久不見!

    軍需官老董,便是當年去曲夏州沾橋縣買棉衣的人。

    十萬棉衣的事情,都被他談成了,后面轉為軍需官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其實紀楚跟老董早就見過,不過這么正式會面還是頭一次。

    畢竟兩人都很忙。

    老董還要負責火器作坊的運轉,簡直腳不沾地。

    這會過來,也是再次確認草原需要的東西。

    鹽巴,香料,還有針線等物,都是必需品。

    這些東西并不難弄。

    尤其是鹽,昌河州有兩個鹽場,足夠用的了。

    剩下的東西,再一一調過來。

    他們要拉攏草原上好好過日子的部落,肯定也是有誠意的。

    有他們互相牽制,對邊關來說,壓力也會更小。

    紀楚思索片刻道:“再送一百套棉衣,至于怎么分,就看他們自己的。”

    對于現在的廣寧衛來說。

    棉衣自然不算什么。

    不僅士兵們人人都有,庫房里甚至還有庫存,撥出一百套出來,不算什么。

    對昌河州的人來說不算什么,但對關外卻是極為珍貴的禮物。

    有這份東西押寶,甚至比得上更容易獲得的鹽巴。

    “送出去的棉衣內里繡上編號,如果他們的棉衣被其他人搶走,更方便尋找!

    這不是要挑撥他們的關系,如果那些人不去搶,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若是搶了,也知道是誰搶走的。

    紀楚當然希望,大家都是熱愛和平的。

    至于他們心里怎么想,全看他們自己了。

    等廣寧衛這邊的事情商量差不多,九月份的大雪已經落下。

    草原部落的侵擾逐漸結束,該他們這邊的軍需官上場了。

    這事交給鄧將軍,紀楚也是放心。

    真正的將軍,必然是文韜武略。

    再者,他在州城,一定是他的后盾。

    廣寧衛定下計劃,按部就班施行。

    一百套棉花,各色必需物件,以及各類瓷器陶器,全都在廣寧衛倉庫放著。

    紀楚則要回州城了。

    年底,衙門事情也多。

    一個是麥種跟棉籽的分配。

    還有十二個縣官員考核,以及本地扶濟名單等等。

    甚至還有畜牧司下幾個養殖作坊的過冬問題,全都需要查看。

    與此同時。

    紀楚跟鄧將軍的文書已經到了京城。

    皇上與閣臣們一一查看。

    文的方面的,麥子棉籽,全都發展順利。

    兩樣農作物的產量,更是讓不少人驚嘆。

    還有另辟蹊徑的畜牧司,成功緩解了本地人跟棉花的沖突,讓以后的棉花種植可以暢通無阻。

    武的方面更不用講。

    給了足夠的預算,后勤補給沒問題,廣寧衛一定能守衛好邊疆。

    今年秋收的損失甚至是零,所有村子都有防御,都沒讓對方得逞。

    這自然不是一件事的功勞。

    是方方面面的成功。

    “好個紀楚!太好了!”皇上眉頭都舒展了。

    看了那么多地方奏章,只有紀楚這里最讓人高興。

    當然,奏章上并非只有夸贊,還有很多實際遇到的問題。

    比如地方比較窮,道路不通暢,地廣人稀,需要人口補充等等。

    還有沿海四個縣的百姓,沒有照顧到。

    以及畜牧司剛剛成立,還未有真正的盈利,需要進一步跟進。

    可這些事跟平臨國其他地方比起來,那還是問題嗎?

    看看其他地方奏章,不是這里干旱少雨,就是那邊堤壩有問題。

    還有鬧蟲災的,還有因為搶地搶水源打起來的。

    薛明成所在的浙東,利益集團更是糾纏不清。

    皇上有時候都在想,算了,懶得搞了。

    反正平臨國整體看起來還行,多數人的生活不成問題。

    一些士族太難收拾,可他們又沒有謀反之心,不必趕盡殺絕。

    可一個紀楚,一個薛明成,卻能把事情都給辦好,讓他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外面有他們。

    京城還有人盯著。

    盯著他的人,是以許義許閣老為首的先太子黨羽。

    沒錯,先太子的黨羽還在。

    就是那群信奉禮義仁智信,以及民為重,君為輕的那群人。

    不管太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可他表現出來的,便是極為欣賞民重君輕的讀書人。

    以至于他的身邊,除了少數沽名釣譽,以及墻頭草之外,還真有這樣的能人賢才。

    許義許閣老就是其中之一。

    這群人,當初是為這個信念追隨的先太子。

    先太子過于迂腐害死自己之后 ,他們確實沉寂了一段時日。

    但隨著許閣老重新起復,這些人也陸陸續續站了出來。

    他們或許信錯了先太子,也看錯了先太子。

    可他們以民為重的想法沒有錯。

    加上當今皇上前些年為了拉攏他們,確實做了不少這樣的舉措。

    還有紀楚,薛明成他們在任地里清除豪強,更讓這群兩袖清風,鐵骨錚錚的讀書人堅定信念。

    用紀楚的話總結就是。

    先太子是個窩囊的,但他的想法沒錯,所以靠著這個想法吸引到不少有共同理想的有志之士。

    當今皇上是個投機且聰明的,也因為投機,不得不照著先太子的路走,好拉攏人。

    于是,這般有活力,有信念的班底便組成了。

    不管皇上心中如何想。

    他只能這么走下去。

    否則就是自刨根基,以他的投機心理,不會這么做。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只能照著這個方向走下來。

    逼不得已去做個明君。

    以這位的聰明,知道自己的路已經怎么做。

    有種公司老板想躺平,可手底下員工們不愿意的感覺。

    員工不僅不愿意,還要給其他底層員工爭取福利。

    可其他地方,哪有昌河州的政績啊。

    而且昌河州也要朝廷撥款,其他地方更需要銀錢。

    皇上想建的新宮殿,都被朝臣們婉拒。

    為什么?

    因為沒錢!

    您就別想了!

    不是礦路開的好,不是曲夏州的工業作坊園,咱們只會更缺錢。

    這種情況下,昌河州的好消息,簡直讓皇上長舒口氣,他笑道:“不錯,再等個三五年,昌河州的棉花產業,養殖產業,必然蓬勃發展。”

    到時候,就跟曲夏州一樣,可以反哺朝廷,解決他一塊心病。

    有皇上這句夸贊,昌河州的政績被整個京城傳頌。

    聽聽人家的麥子產量。

    聽聽人家的棉花產量。

    誰聽了不羨慕?!

    最羨慕的,還有后面那句話。

    “那里地廣人!好多地都沒人種,只要有人過去,直接免費送!”

    在人口擁擠的京城,中原,江南等地,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假的吧,不是說昌河州土地非常肥沃嗎,看那糧食產量更是極高,怎么可能有空地!

    放在他們家鄉,但凡是塊好田,都會被搶破頭啊。

    否則怎么會因為搶田的事打起來的?

    “這你就不知道吧?那昌河州的冬日長達半年,冬天太冷了,所以沒人住啊。”

    “以前甚至沒有人種地,都是漁獵為生,所以人少地多!

    原來是這樣啊。

    那么冷的冬天,肯定會凍死人。

    “也不對,現在有棉花了,豈不是可以扛過冬天?”

    “沒錯,聽說他們還在推廣火炕,以及兔毛衣服,都是為了過冬!

    等解釋完什么是火炕,兔毛衣服又是怎么回事之后,有人感慨道:“這么說來,要是能去昌河州安家落戶,似乎也不錯?”

    “是啊,如果在咱們這實在活不下去,就去昌河州吧。”

    有些人只是說說,但有些人已經行動了。

    不怪大家動作快,實在是有些地方遭了災,家里無房無地的,不如去昌河州闖闖。

    至少那里有土地,有容身之所。

    再者,那邊的知州,還是紀楚紀大人,即便是跟隨他,那也是可行的。

    如果說之前想去昌河州,那至少說說。

    現在則吸引更多人。

    原因也在高產的糧食。

    他們誰見過一畝地能產五六百斤的麥田?

    也就最好最肥沃的土地,才能接近這個數吧?

    一時間,在人口極多的豫州,魯地,江南,中原等地,都流傳著一句話。

    活不下去,便道到昌河州!

    而此時的昌河州,正下著漫天大雪。

    九月底的天氣,大雪已經覆蓋整個地面。

    紀楚,紀振,李師爺等人,則在城門口等候。

    他們并未穿著官服,而是換了平常的衣物。

    因為今日的目的,并非為公務。

    而是為家人。

    前兩天樂薇的信件便先一步到達。

    她跟家里人,會在九月三十這天到,不過因為下著雪,不知道具體的時間,讓相公不用等。

    話是這么說,但豈有不等的道理。

    所以上午那會,就派了隨從在城門口看情況。

    這會下午了,紀楚干脆自己過來。

    眼看天馬上黑,李紋道:“要不派人再去看看。”

    李紋還對未婚妻張靈靈道:“冷不冷,你跟我娘先回家吧,等人到了再說!

    紀振也是這個意思,他同樣看向未婚妻,天實在太冷了。

    但她們兩個都搖搖頭:“我們穿的都厚,沒事的。”

    “是啊,紀大人的娘子要來,還有你爹娘要來,還是等等吧!

    其實不止他們。

    因是長途跋涉,加上出來一趟不容易,所以跟著的人不少。

    由紀楚大哥大嫂帶著,他家大兒子跟兒媳也在,這是紀振的親大哥,二弟的大事,他們還是想來幫忙。

    不僅如此,二哥家的大兒子也跟著來了,今年二十五六的年輕人,算是代表二房來操辦婚事。

    三姐家來的則是她家小女兒,十五六的年紀的,來一趟也沒什么。

    最后就是樂薇以及自己女兒。

    原本照顧的兩位嬤嬤已經回京復命,不過還有兩個宮女跟著,是睿王妃親賜,方便照料。

    加上車夫馬夫,這一隊探親隊伍,也算浩浩蕩蕩。

    一共三輛車,十四五個人。

    不過除了樂薇跟車夫有行路經驗之外,其他人都是頭一次跑這么遠。

    所以這路上多是樂薇拿主意,路上走得并不快,頗有些游山玩水的感覺。

    紀楚知道,這既是照顧他們一歲的女兒,不那么勞累,也是照顧兄嫂兩人。

    再者,也許是被自己去曲夏州時的模樣嚇到?

    不管怎么樣,從六月底出發,現在九月底,這路上走了三個多月,終于快到地方了。

    “看!是不是他們!”

    隨從喊出來之前,紀楚便看到路上的馬車,三駕馬車緩緩走過來的,里面的車簾卻是打開的。

    紀楚一眼就看到抱著孩子的樂薇。

    “是!是他們!”

    李紋跟紀振向車隊招手。

    尤其是紀振,眼圈直接紅了。

    自從安建三十年離家,如今漳興三年,中間甚至還有個年份。

    已經足足九年多。

    這么久沒能伺候爹娘,他心中實在有愧。

    而且這么多年沒見,還是爹娘來找他。

    紀振帶著未婚妻快步上前,給爹娘磕了個頭。

    紀大哥紀大嫂早就哭的不行,趕緊下車扶著孩子們:“好孩子,爹娘知道,不哭,咱們都不哭!

    那邊的哭成一團,紀楚眼圈也有些濕潤,走到樂薇身邊,輕輕把她摟在懷里:“這一路辛苦了!

    樂薇輕輕搖頭,反而是被爹娘圈在懷里的紀綿綿努力掙扎,眼神帶著陌生感看向他爹,甚至帶了點警惕:“娘,他是誰。”

    紀楚原本還有些傷感,此刻低頭笑道:“你說我是誰。”

    綿綿把頭埋在娘懷里,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紀楚想揉揉孩子的腦袋,又被綿綿躲開。

    “有點倔脾氣。”樂薇捏捏女兒小臉,“這是你爹啊。”

    她知道!

    就是不熟悉。

    紀楚笑:“讓你娘親抱這么久,不怕她累著嗎,累累我如何?”

    紀綿綿這才抬頭,伸手讓她爹抱。

    確實如樂薇信上講的,是個倔脾氣的小孩,別看只有一歲半,人聰明得很。

    一家子終于團聚,城門口眾人又哭又笑的,終于緩過神。

    還是李師爺道:“這里不比家里,格外冷,咱們還是趕緊回宅子吧!

    紀楚當然住在衙門后宅,跟平時出入公堂的,自然不是同一個門。

    不過他平時不怎么走這邊,多是起床就去前堂上班,出門直接從前面離開。

    回衙門之后,先辦差,直接回了后宅。

    這種直接去住處的情況,竟然很少見,以至于門房的隨從都一臉詫異。

    “這是紀娘子,這是知州的大哥大嫂!

    身邊人連忙介紹道,讓門房眾人趕緊記下。

    其他官吏帶了家眷過來,他們還不會這么上心。

    但這人是紀大人。

    來了昌河州之后,不僅為這里做了許多事,還幫衙門差役們做了許多事。

    比如他這個門房的長隨。

    以前每年冬日,都是極難熬的。

    天寒地凍,還要自己掏錢買炭火,否則誰在這門房處,誰就被凍死。

    現在不一樣。

    門房處直接修了個火炕,旁邊幫他們新建了個小廚房。

    廚房隨時有熱水,這邊隨時有熱意。

    即便是出去巡邏,還有整套的棉衣給他們。

    大家當差,為的不就是吃飽喝足,好好過日子嗎。

    這么好的條件,都是靠紀大人才得來的,自然對大人心存感激,更愿意幫他做事。

    紀楚大哥大嫂等人,還有樂薇一行,則直接到了住處。

    因為天氣冷,這里的房間早就鋪上被褥,用的當地的皮貨,不算特別貴。

    蓋的則是棉花被。

    他們突然到這邊,肯定不習慣這里的寒意。

    不過大家一進屋子,下意識道:“這屋里好像沒那么冷?”

    “是火炕嗎?”

    建火炕這事,信里已經說過了,所以不難猜測。

    但也沒想到,這東西如此好用,進到屋子里,就能感受到暖意。

    眾人不由得感嘆,紀大哥也道:“咱們家是不是也能弄一個!

    爹娘年紀大了,很需要保暖。

    “這簡單!奔o楚道,“回去的時候,抄一份圖紙,火炕并不難建!

    紀家眾人被安排到兩個院子里,原本冷清的后宅,瞬間熱鬧起來。

    到了紀楚所在的主院,綿綿挫挫小手,往里面看一眼,用幾扇屏風隔開的小間里,就是她的位置了。

    樂薇蹲下來笑著道:“都是你爹爹給你布置的,喜歡嗎!

    綿綿沒說話,可眼神明顯是喜愛的。

    紀楚還指了指院子另一個小房間:“那邊也是你的屋子,要不要去看!

    綿綿既想去,又有點怕,還是摟住爹爹脖子,才稍稍點頭。

    這一幕讓樂薇倍感欣慰,看得她眼圈有些紅。

    紀楚一手抱孩子,一手拉著樂薇,去看給女兒準備的房間。

    以后這就是他們的家了。

    昌河州的冬天雖冷,但如今情況卻好多了。

    就把衙門的差役們來說。

    巡邏有棉衣,再加上便宜的皮衣,以及后續的兔毛衣物。

    回來喝點熱水暖和暖和,再到有火炕的值房里休息。

    這樣一來,冬日也沒那么難熬了。

    本地的鄉紳士紳也是如此。

    現在還是九月份,天氣越冷,這種感覺越明顯。

    還有人甚至已經住上用水泥磚塊蓋上的房子,等火炕再燒起來,冬日的屋子里,那溫度甚至能養花。

    靠著大家的努力,寒冷的昌河州照樣適宜人們居住。

    到那時候,昌河州的人口,絕對會越來越多,絕對能發展起來。

    安頓好紀家人之后。

    紀大哥紀大嫂這次來的目的,也正式放到臺面上。

    說話間的,白嬋嬋的親哥親嫂子同樣到了昌河州。

    他們爹娘年齡有些大,不好長途奔波,已經是家里頂梁柱的哥嫂過來,也正合適。

    對于他家來說,紀振爹娘親自過來,則頗有些驚喜。

    再看著他家爹娘帶來的金項圈金鐲子做見面禮,更是意外。

    都是紀振他爹娘這些年攢的,本想著孩子有啞疾,故而備得充足些,當時也沒想到二兒子在軍中還能闖出一番事業。

    更沒想到,未來兒媳竟然這樣有本事。

    原化州那邊,也分到了滇州府送去的棉花籽,只是會種的人不多。

    但凡會種棉花的,走哪都被捧著。

    白嬋嬋的兄嫂,對這樁婚事同樣沒意見。

    他家祖母還一直說好,畢竟是紀大人的侄兒,還是他們見過的年輕人,做事認真靠譜,還頗有俠義心腸。

    總之雙方都帶著善意,自然能說到一塊去。

    白嬋嬋則看著金燦燦的大金鐲子,頗有些不好意思。

    趁著冬日公務少。

    兩人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這也給昌河州的衙門添了些喜氣。

    相信昌河州的冬日,也會越來越好的!

    第129章

    按理說, 紀振白嬋嬋,李紋張靈的婚事,可以在同一時間辦。

    但張靈靈的身份問題, 只能把事情延后,不過兩人都是豁達之人, 李紋還道:“正好學學, 到時候我們也知道怎么行事。”

    李師爺跟李娘子早就把靈靈當自己的人看待,紀楚之前做火炕, 同樣有她的份。

    所以紀振跟嬋嬋婚事,她也跟著幫忙。

    要說學一學, 也確實沒問題。

    古代成親,多半都是一個地方的人,風俗習慣都差不多。

    可這里情況不一樣。

    振哥兒是原化州人士。

    嬋嬋為曲夏州的人。

    他們又在昌河州成親。

    這婚俗確實很麻煩。

    好在男女雙方都在遷就。

    之前紀大嫂見面就送的鐲子,便是曲夏州的風俗。

    那邊的風俗還要備下禮盒果酒,送到女方家中。

    女方若答應,再回贈妝奩。

    男方的風俗則是必有紅氈, 到時候哪里都用得到。

    用人用物都極多。

    再加上昌河州本地風俗, 還要送豬兼拜祖先。

    總之種種風俗, 都要兼顧到。

    好在原化州男方家里來了人,曲夏州女方家里也來了人。

    本地則讓禮司出馬, 務必要把兩人婚事辦得順利。

    這種風俗大融合原本很容易鬧矛盾。

    可雙方都不是找事的人, 加上中人還是紀楚, 更不會有問題。

    只是紀楚這個中人并不管事, 一切都是樂薇操辦。

    他頂多在旁邊看看單子, 誰讓衙門還有許多公務要忙。

    幾方人聚在一起,不是在說曲夏州那邊的事,就是說原化州的改變, 頗有些其樂融融之感。

    其實不止衙門如此。

    下了雪的流放駐地也是這般。

    被流放過來的犯人,來自五湖四海,以前又都是殷實人家,對年禮習俗很是重視。

    故而一入冬天,各種習俗都拿了出來,雖說一切從簡,可還能看出各地過年不盡相同。

    如今的昌河州,已經融合了不少地方習俗。

    本地人看個熱鬧,倒也不排斥。

    反正你們過你們的,我們過我們的,只要日子越來越好就成。

    大家各忙各的,反正互不耽誤。

    紀楚最近在忙的,跟今年新成立的畜牧司有關。

    從五六月份開始,畜牧司正式成立。

    下面一只兔子養殖場,一個水貂養殖場。

    因為有專業人員的參與,情況一直不錯。

    但進入冬季,便是這兩個養殖場最重要的坎。

    過冬。

    還是昌河州的冬天。

    如果能把這個冬天過去,就說明他們的養殖行當,已經成功大半了。

    紀楚跟李師爺等人去兔子養殖場時,就發現武掌柜跟皮貨王家都在這。

    按理說大冬天的,正是皮貨生意極好的時候。

    他們守在這,可見其心中憂慮。

    “今年昌河州不過收獲了二百畝的棉花,皮貨生意就比往年差了許多。”

    “本來打算今年買皮貨的客人,或者攢了銀錢的客人,如今寧愿跟往年一樣硬扛著,也不想購置皮貨!

    大家都知道,明年昌河州肯定不缺棉花。

    所以打算買皮貨的全都不買了。

    反正往年也在挨凍,不如再凍一年,明年種棉花,買棉衣。

    這個想法確實可行,把買皮貨的錢省下來,做什么不成啊。

    別看他們武掌柜跟皮貨王家,幾乎日日都住在養殖場,顯得格外焦慮。

    倘若沒有這兩筆買賣,他們只會更著急。

    畢竟在這,至少還有個希望。

    其他同行,哭都沒地方哭。

    但這也怨不了別人。

    畢竟紀大人都提前說過了,讓大家趕緊轉行,甚至如何轉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他們還在觀望,誰也沒有辦法。

    只是他們這轉行的兩家,也只轉到一半而已。

    “不管是兔子,還是水貂,只要能過了這個冬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畜牧司的人道。

    紀楚聽著,他問道:“兔子繁育準備得怎么樣了!

    冬日里,如果養得好,一只過冬的母兔子就能繁殖十來只小兔子,正是適合的時候。

    就聽武掌柜答:“回大人,需要的草料全都備好了,有一部分草料還是從草原上買,非常適合兔子吃。”

    “保暖還用了水泥跟磚頭,應該能繁育成功吧!

    武掌柜越說越心虛,也越說越心疼。

    草料還好點,草原上這東西并不貴。

    那水泥跟磚頭,卻是不便宜的,好在這東西并非一次性,明年依舊能用。

    紀楚雖然想要安慰,但還是道:“成與不成,這條路都要走,即便今年不成,也不要喪氣。”

    ???

    大人你?!

    皮貨王家心直口快:“不管成不成,反正沒有回頭路了。”

    重拾老本行,就意味著默認自家產業要縮水。

    一大家子指望著吃飯,產業縮水,那就完蛋了。

    再加上投入這么多成本,這事不行也要行。

    紀楚沒有多說,拍拍王家人肩膀,繼續去看水貂養殖場。

    養兔子的成本已經不低了。

    這養水貂的成本,更是夸張。

    不僅要單只養殖,吃得還貴。

    它們這,同樣有水泥磚蓋的棚舍。

    普通百姓都蓋不起的房子,讓它們住進來了。

    “每年的九月到次年二月,是水貂準備配種期!

    “這段時間水貂容易受寒,缺水,所以每一只都要認真檢查!

    負責養水貂的飼養員認真介紹道。

    他也是流放過來犯人家屬,以前是不會養的,硬生生學了這一行,算是能上手了。

    對他這種被牽連過來的犯人家屬來說,衙門能用則用,會給他們改過的機會。

    所以這個水貂飼養員格外珍惜這種機會。

    即使是十月冬日,也是日夜不離,一定要把養殖的動物伺候好了。

    轉了一圈,紀楚大致知道畜牧司的情況,讓他們有什么事隨時報上來。

    昌河州頭一批皮貨養殖,必然要重視。

    冬日里,除了兩個養殖場在忙之外,其他百姓多在家里藏冬。

    衙門這邊還有其他事要忙。

    一個是良種分配。

    麥種可種三萬五千畝,棉花可種九百畝。

    一共十二個縣,一個城,一個衛所等待分配。

    所以各個縣的縣令,基本已經過來了。

    說什么都要幫他們當地百姓多爭取一點。

    畢竟馬上就是年底考核,這都跟年底考核掛鉤啊。

    自從紀大人來了之后,杜通判便獨來獨往,每月都盯著他們的政績,明顯要把監督百官的職責履行到底。

    “我們縣人口多,自然要多給我們分種子!

    “你們人口多,卻是以漁民為主,耕地不多,這么算不合適。”

    “那我們縣呢,耕地可是最多的!

    “你們總人口少啊,還是我們這合適,地多,人也多!

    眾縣令日日在衙門爭辯,反正誰說得都有道理。

    吵得激烈時,就差上手打架了。

    僧多粥少,沒辦法。

    昌河州三萬一千戶百姓,要分這么點東西,確實為難。

    就在縣令們爭論不休時,紀楚也難得幫忙操辦侄兒的婚事,昌河州州城外面,又來了一群意想不到的人。

    “他們衣衫襤褸,形容枯槁,還凍得不行!

    衣衫襤褸?凍得不行?

    這一聽就不是本地人。

    現在十月上旬,雖然不是昌河州最冷的時候。

    但本地人知道輕重,有厚衣服的會出門行動,沒有厚衣服的,直接在家不出來。

    那只能是外地人了。

    來那么多外地人,難不成是流放犯人?

    也沒接到通知啊。

    而且負責押送犯人的差役,一般都有經驗,絕對不會把這樣一群人,在這個時候帶到昌河州。

    差役們雖然對罪犯不好,卻也不會故意害死人命。

    把人全凍死了,對他們也沒好處。

    “有多少人,領頭的是誰!奔o楚問道。

    回話的下屬答:“正在詢問,他們的口音有點重,咱們這的人聽不懂,已經去找能聽懂他們口音的人去了!

    正說著,下面人匆匆來報,說話時還帶了不可思議:“大人,那些人是來投奔的!

    投奔?!

    “說是本地活不下去,只好投往他鄉,聽說昌河州地廣人稀,土地肥沃,特意過來。”

    等事情捋清楚之后,紀楚等人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自紀楚來了昌河州之后,這個邊衛地方,就入了不少百姓的眼。

    等棉花種成后,更是被人知道。

    知道今年秋收,也就是八九月份之后,其產量之高,被更多人熟知。

    聽聞這個消息,便有在本地活不下去的百姓,日夜趕路,來到心心念念的昌河州。

    只是他們沒有經驗,九月份出發,十月份上旬到昌河州。

    而此時的昌河州早就冷了。

    他們這一行兩三百人,凍得實在厲害,全憑一股信念支撐。

    紀楚扶額,他是希望吸引平臨國其他地方的百姓過來安家,卻也沒想過,正好趕上冬日啊。

    這些百姓,但凡行動力弱點,都能趕到年后天氣暖和了再來。

    可他們行動力超強,便正好趕上這時節。

    紀楚立刻道:“讓他們進屋子先暖暖身子,再凍下去,是真的要凍壞了!

    “吃喝也安排上,找幾個大夫過去,不要留下病癥!

    手底下人立刻去辦,可李師爺欲言又止。

    紀楚知道他想說什么。

    這些前來投奔的百姓,一不是罪犯,二沒有正式的文書。

    貿貿然地過來,跟流民沒有區別。

    這怎么安家啊。

    意思就是,知道他們是平臨國百姓。

    但古代在各地之間通行,是需要路憑,需要當地官府同意,并且有接收地。

    這些百姓一路過來,等于放棄了家鄉的路憑。

    較真起來,派兵去抓也不為過。

    說句不好聽的,這就是一群沒有身份證的人,更是來路不明的人。

    換做現代,也是不能租房,不能住賓館的啊。

    若有匪盜混入其中。

    對當地人來說,實在是個隱患。

    所以這些人的身份,還需要進一步核查。

    紀楚本想著徐徐圖之,至少有個明目,問其他地方要人。

    沒想到大家動作那么快啊。

    這兩三百人的來歷,肯定要弄明白,確定每個人都是他們的同鄉,再確定祖籍。

    整理好這些信息,紀楚再派人去調查清楚。

    對于這么多人的遷徙,沿途地方應該知道才是。

    可這些人,全都由一個叫梁得昌的鄉勇領著,專門走鄉間小路,就為了躲開人群。

    而且越往北走,地方越偏,還真讓他們過來了。

    “梁得昌?鄉勇?”

    鄉勇就是鄉兵的意思,接受過簡單的訓練。

    這么看來,倒是可行的。

    “那領頭的,也就是他了?”紀楚再問。

    手下搭是,主動道:“這個梁得昌還說,想求見大人,也是他領著大家說明了來意跟祖籍!

    紀楚微微點頭:“讓他過來吧!

    這個人倒是有點意思。

    這個叫梁得昌的鄉勇,一上來就立刻跪下:“久聞大人之名,小人梁得昌拜見紀楚紀大人。”

    他這么一說,眾人立刻明白過來。

    他肯定是沖著紀大人來的。

    否則不會一上來,就把話說得這樣清楚。

    果然梁得昌下一句就是:“大人,我們莊子的佃戶,全是沖著您來的,求您收留我們。”

    紀楚身邊人立刻扶他起來,差役們還道:“別跪啊,咱們紀大人最不喜歡跪人了!

    可梁得昌卻怎么都不站起來,一定要跪著把話說完。

    紀楚皺眉:“你若是這樣,那就不必說了,所有人全都趕出昌河州,哪來的,就回哪里去。”

    “別!紀大人!我站起來,現在就站!

    梁得昌起身之后,又有人遞了椅子過來,才讓他說明緣由。

    原來這梁得昌的家鄉,距離昌河州一千多里地,是一處莊子的佃戶。

    前來二百五十七人,同樣都是那里的佃戶。

    那莊子是本地鄉紳家的產業,每年雇傭當地村民給他們家種田。

    前些年收成好的時候還行,大家各有分賬,至少能顧得住溫飽,莊子上的管事也不算苛責。

    “但去年開始,他們換了新管事,加上收成不行,就多有責罵。”

    原來這些佃戶佃農,只能算他們家的幫工。

    換了人管之后,簡直把他們當家奴對待。

    佃戶們要么忍了,要么一起向鄉紳家要個說法,換個管事過來。

    可這兩種方法都沒用。

    那管事不知怎么討好的主家,反正是懶得理他們這些人。

    領頭的梁得昌一怒之下,便有了離開家鄉的打算。

    反正在這只能當佃農。

    種的地也是別人家的,自己辛辛苦苦一輩子,只混得個溫飽,這多沒意思。

    之前說過,鄉勇就是鄉兵,還接受過當時指揮營的訓練。

    在跟士兵們接觸的時候,梁得昌聽說了紀楚紀大人的名聲。

    “對士兵們很好,如今兵器發得及時,就是他整治的結果。”

    “聽說他剛去昌河州,就帶著當地人種棉花,種麥子,給廣寧衛的后勤補給更是及時!

    “豈止,陸陸續續配發的火器,同樣是他的手筆!

    “他為什么對士兵這樣好?有什么原因嗎?”

    “他不是對士兵好。”

    “紀大人是對窮人好!

    說話的士兵細數了紀大人的種種,最后道:“以后要是不當兵了,就去追隨他好了!

    “他所在的昌河州,聽說還有大片空地呢。”

    知道這些消息之后,梁得昌便對紀大人很感興趣,之前聽人說,也只是說個大概。

    這些士兵們知道得更加詳細,讓他忍不住記在心里。

    也正是這樣,在今年秋收之后,面對莊子上管事的惡行,梁得昌便有了這個提議。

    “一起投奔紀大人!咱們會種地,有力氣,不如去那邊討生活,說不定還有自己的地呢!”

    別的就算了。

    但有自己的土地。

    實在是多數佃戶們的夢想。

    再加上紀楚的名聲,以及梁得昌的宣揚。

    還有莊子管事的耀武揚威。

    大家干脆帶著家當,一起離開莊子!不當什么佃戶了!

    “你們一個莊子的佃戶,都來了?”

    怪不得大家互相認識啊。

    也是梁得昌行動力強,否則走到半道,都要被抓回去。

    見梁得昌點頭。

    紀楚,李師爺,晁同知,杜通判都有些無奈。

    若是一個縣里的莊戶人家,分散著過來,倒也罷了。

    當地衙門也不會太在意。

    可這不一樣啊。

    這是一個莊子直接空了。

    估計那位鄉紳嚇都要嚇死了啊。

    現在官府管得嚴格,一個莊子的人都走了,必然會追究其罪責。

    而且等到明年種地,要是找不到佃戶去做事,那莊子上的地可就要閑置了。

    一個是人口丟失。

    另一個是土地變為荒地。

    都夠那個鄉紳,以及當地縣令嚇得冷汗直流。

    更別說,這事還瞞不住。

    等他們知道,這些人是去找紀楚的,估計原地辭職的心都有了。

    因為紀楚肯定會把事情上報給朝廷,還會攔下對這些佃戶們的處罰。

    紀楚為官多年。

    他什么脾氣秉性,同僚們會不知道?

    不過這樣也好。

    梁得昌家鄉的鄉紳以及官員,應該不敢追究他們的罪責,只會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紀楚理清前因后果,直接道:“你識字嗎,找你們當中認字的人,把事情原原本本寫下來,再簽名按手印,本官替你們做主。”

    在對方追究他們沒有路憑,隨意去往他處之前,先發制人,告他們一狀。

    這樣談判的時候更簡單。

    “把大家安置下來吧。”

    只是,把大家安置在哪里?

    得到命令的書吏撓頭,最后道:“流放駐地的犯人,不是新蓋了房屋嗎,讓犯人們擠一擠,騰出二十間房屋給這些佃戶們住!

    流放的犯人:?為什么?

    因為你們是罪犯啊。

    這些佃戶雖然沒有路憑,但他們是普通百姓,也是有戶籍來歷的。

    跟他們比起來,肯定是他們重要!

    大冬天要給佃戶騰位置的犯人們差點破口大罵。

    可大家定睛一看,罪越重的,平時不服管偷懶的,才需要挪動。

    其他人該怎么過日子怎么過。

    都說了,在昌河州過日子。

    要么遵紀守法,偷個懶也無所謂,是個良民即可。

    要么好好贖罪,認認真真勞動改造。

    否則?

    否則有的是辦法折騰你。

    沒過多久,這些犯人們更加傻眼。

    因為明年他們要繼續開荒,新開荒的土地,大概率會被分給本地想種地的漁獵人家,又或者分給投奔來的佃戶。

    紀楚這是把他們當驢用啊?!

    憑什么?!

    憑什么,憑他們是本本分分的莊戶人家。

    人家祖祖輩輩種田糊口,不比你們強?

    紀楚聽到這個處理方案之后,笑著道:“不錯,就該這么做!

    負責此事的書吏挺直腰板,看到沒!紀大人都夸他的了!

    昌河州如今的風氣,便是鼓勵勞動,唾棄這些罪犯。

    這種風氣為何起來,不用多說。

    只是初到昌河州的這兩三百莊戶人家,還是戰戰兢兢,即使梁得昌說了多次,他們還是覺得,這一趟是不是來錯了。

    不怪大家這么想。

    主要是這路上太苦了。

    只是苦就罷了,還冷。

    要說如今才十月份,怎么比他們那寒冬臘月還要冷啊。

    北風一吹,好像骨頭縫都被吹透了。

    “太冷了,這么冷的天,冬日怎么過!

    “十二月才難熬吧!

    “怪不得這里的田地沒人要,實在待不下去!

    “跑了一千多里地,就到了這,實在不該走的!

    這話都是在昌河州城門前說的,等里面差役讓他們進營帳暖暖身子,喝了姜湯,整個又好起來。

    可是接二連三的問話,還是讓人心焦。

    梁七叔更是想回家。

    可現在回家,肯定會凍死在半路。

    既不想留,又不能走。

    實在是太難了。

    梁七叔跟梁得昌關系親近,忍不住抱怨幾句,可再看梁得昌被喊走,心里又難免擔心。

    好在等梁得昌回來,就聽他道:“放心吧,紀大人會幫我們的。”

    真的?

    梁七叔雖然也聽過紀楚的名聲,可沒有感受過,還是不信啊。

    接下來的事,卻讓他不得不信了。

    梁七叔一行人,先是一一登記了情況,又有熟悉的人寫明來此的緣由。

    接著就給他們安排住所了!

    哇,這里的房子,修得好像有點結實。

    聽說是當地特殊,極為抗風啊。

    除了搬出去的犯人們臉色難看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住到這里之后,大家的日子顯然好過了不少。

    再見梁得昌進進出出,梁七叔忍不住拉住他道:“咱們偷偷跑過來,到底是個什么章程?明年怎么辦?真能自己找塊地,然后開荒種地嗎?”

    他們有些等不及了啊。

    梁得昌也拿不準,因為紀大人正在為他們向老家那邊溝通。

    只要那邊肯放戶籍,一切就好說了。

    十月下旬,在梁七叔他們逐漸適應這里的寒冷,準備好好過個冬天時,老家那邊的消息終于傳過來了。

    兩百五十七個莊戶人家的戶籍,全都送了過來。

    這些人不遠千里過來投奔,昌河州必然不會讓他們失望。

    跟紀楚預想得差不多。

    梁得昌老家的縣令以及鄉紳,知道一整個莊子的人都跑了,嚇得腿都軟了。

    那縣令還有點理智,要上報給府衙。

    鄉紳急得團團轉,卻也沒辦法。

    平日看不上這些窮鬼,覺得他們翻不出風浪。

    誰想到他們會跑啊!

    你們為什么要跑!難道你們還有其他地方可去?!

    事實就是。

    這些窮鬼們也是有去處的。

    直接去昌河州!

    那里肯定會收留他們!

    等府衙那邊知道,本地二百多人集體搬遷,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一兩個人跑了,還能說佃戶們刁蠻有罪。

    一個莊子的人都跑了,難道能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審問?

    還跑到紀楚那,談都沒法談!

    用外人的話來說:“這是有多大的冤屈,才會千里迢迢離開家鄉啊!

    “肯定是那鄉紳逼走佃戶,實在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種情況下,當地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再看到紀楚的人主動過來說明情況,自然冤有頭債有主,好好問問那鄉紳,平時是怎么對待佃戶的。

    此事處理得迅速,報告朝廷也迅速。

    本以為皇上會對紀楚不滿,這種讓百姓隨意遷移的舉措,很容易影響朝野安定。

    更容易讓流民聚集。

    可誰料,皇上對此竟然心知肚明。

    “本官早就報過此事。”紀楚對底下官員們道,“這地方不宜居的原因,就是冬日太冷。”

    “既然在逐步改善這個環境,想來遷移的人,自然越來越多!

    棉花,皮貨,火炕,無主的肥沃土地。

    這四個東西,足以吸引更多佃戶前來。

    紀楚肯定會告訴皇上,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那皇上為何會答應?

    紀楚看向草原方向。

    因為平臨國,缺一塊養馬地。

    倘若不把人口遷移到這里,又怎么會擁有養馬地呢。

    開荒擴土對皇帝的吸引力,那是無與倫比。

    在看到紀楚的密信之后。

    皇上忍不住道:“難道他真想讓朕泰山封禪?”

    怎么覺得,這個宏大的愿望,還真能實現?

    他爹那樣厲害,都沒能徹底清除草原隱患,更沒能把前朝丟失的草原給打回來。

    倘若真在他手里奪回。

    那他的功績,真的能去封禪吧?

    可惜當今皇上沒聽過躺贏這兩個字。

    否則他肯定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詞語?

    但他肯定聽過驢跟蘿卜的故事。

    有時候皇上都覺得,紀楚好像把泰山封禪當作蘿卜掉在他跟前,讓他不得不跟著走。

    可這走著走著。

    好像真的離泰山封禪越來越近?

    不過人口遷移到邊陲,本就有利于邊疆穩定,皇上自然清楚。

    這種情況下,他不僅不會找紀楚麻煩,反而還要贊一句紀大人穩定疆域。

    “紀楚做得不容易,是該升個官的!

    皇上大筆一揮,直接給紀楚的文官閑階連升兩級。

    原本的從五品上朝請大夫,直接升為正五品上中散大夫。

    朕想看看,紀大人是怎么幫朕開疆擴土,奪回前朝失地的!

    這種情況下,當驢就當驢吧。

    有成果就行!

    朕不介意!

    朝廷對紀楚的加封,簡直是間接性鼓勵百姓們去往昌河州。

    朝中先是嘩然,隨后反應過來皇上的心思。

    去其他地方也就算了。

    這些佃戶去的是昌河州,甚至這一整年流放的犯人,去的也是昌河州。

    這說明什么?

    說明昌河州的建設勢在必行!

    也是,內地人多地少,為了土地就差搶破頭了。

    與其讓大家爭那一兩口糧食,不如往外走走。

    有了棉花的昌河州,便是極好的選擇。

    再說,那里可是有紀楚在,必然會把佃戶的安置處理妥當。

    這樣既能緩解內地的矛盾,也能讓邊疆更為穩固。

    想明白這點之后,各地官吏鄉紳則尤為頭疼。

    皇上跟紀楚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你們對佃戶遷徙,抱以默許的態度。

    那我們怎么辦?

    若是那些佃戶真的扔了田地離開,誰幫他們種地?

    若是土地荒廢,豈不是也好治罪于他們?!

    一時間,整個平臨國的地主們,瞬間繃緊了皮。

    他們能成為地主,一個是手里的地,二是不缺種地的人。

    有人無地,他們才能當地主。

    倘若有地無人?那他們別說當地主了,只能自己去種田!

    可惜昌河州那邊的消息,還在不停傳來。

    “最新去的一批佃戶,已經住上房屋了!

    “說是會給他們分地,都是無主的土地,但已經開過荒,明年直接去種即可。”

    “不過數量不多,因他們是第一批去,所以額外分給他們的,后面去的人,運氣可沒那么好了。”

    佃戶?

    沒有土地的佃戶,去了那邊,就以后就有地了?還是開耕過的?

    如果這個消息,讓不少沒地的百姓心生向往。

    那另一則消息,則讓更多佃戶準備年后就動身。

    “不僅給田地,昌河州今年收獲的良種,也會分給他們,有錢的直接買,沒錢的可以賒賬,不要利息那種!等收糧了,直接換糧食也行!”

    還有良種!

    那邊有土地,還有良種,這還等什么啊!

    立刻出發。

    也就是在這種時候,很多官吏鄉紳才意識到。

    這片土地上,他們的家鄉里。

    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土地,這些房屋。

    而是人。

    是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珍貴。

    物件只是物件而已,沒有百姓的土地,就是一片荒地而已。

    想要留住這些人。

    勢必要讓利才是。

    想跟之前一樣,非打則罵?做什么夢呢!

    想要佃戶留下來,想要以后人給你們做工,一定要客客氣氣才行。

    但他們悔悟得已經有點晚了。

    不少佃戶們開始商量,什么時候出發,什么時候到地方,還在四處了解昌河州的情況。

    反正能早點去,就早點去。

    樹挪死,人挪活,他們就不信,在昌河州過不下去。

    只要給他們土地,他們做什么都行!

    第130章

    可惜其他地方的佃戶們, 暫時還不能出發。

    因為昌河州十月底的天氣,已經滴水成冰了。

    這個時候要是過來,那必然是人間慘劇。

    正是因為這樣, 也讓很多地方官員松口氣。

    心里一邊罵紀楚,一邊尋求幫忙。

    不能讓佃戶們走了!

    要想盡辦法, 把他們留下來。

    只見之前態度強硬的官員鄉紳們, 一遍遍地往鄉下跑。

    “那昌河州有什么好的,天氣那樣冷, 能凍死人的。”

    “那里能分田地!

    “而且地處邊衛,隨時都有蠻子打下來!

    “那里能分田地。”

    “這里是你們家鄉, 誰會愿意背井離鄉啊!

    “那里能分田地。”

    無論大家怎么勸阻,只這一個理由,便足夠了。

    他們是農民,是種地的。

    有土地的地方,就能活下去。

    至于什么背井離鄉,舍家棄業這種話, 就不要說了。

    好像他們在這里有家業一樣。

    想離開本地, 去往昌河州的, 必然都是毫無家底的人家,走得也毫無心理負擔。

    這樣一來, 各地情況便了然了。

    但凡壓榨剝削厲害的地方, 百姓們走的決心就極大。

    倘若地方鄉紳官吏沒那么差, 能給當地人留點家產, 大家就會猶豫, 不想放棄這點家當。

    最讓人意外的是,浙東薛大人管著地方,意外地沒有百姓要走。

    “走什么走, 薛大人給我們已經分了地,誰愿意走啊。”

    “貪官污吏都已經鏟除,不管是給人做工,還是自己種地,都有活路,沒必要跑那么遠。”

    這種情況下,但凡有人敢指責紀楚,他一定會親自回一封書信。

    “怎么浙東的百姓就不走,單你們這里的佃戶要離開?什么事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好不好?”

    原本拉仇恨的只有紀楚一個人。

    現在多了個薛明成,氣得大家想罵不敢罵。

    沒辦法,誰讓這兩人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甚至都升紀楚的官了,那態度還不明顯?

    事實上,紀楚看到皇上送來的升職文書,也有詫異。

    再想到他給皇上畫的大餅,他自己都難得心虛地摸摸鼻子。

    也是,沒有一個皇帝能拒絕開荒擴土的誘惑啊。

    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更是皇上表示他知道了,愛卿你盡力去做的意思。

    是動力,同樣的壓力。

    皇上的小心思先放一邊。

    倒是女兒綿綿對爹爹的新印章很感興趣。

    紀楚笑著把官印給了女兒道:“喜歡就拿去玩!

    綿綿眼睛一亮,立刻捧著官印。

    要說官印本身并不大,放在紀楚手中,也就手心大小,但在一歲半的小娃娃手中,卻要兩只手一直拿。

    最近這段時間,樂薇在忙振哥兒的婚事,紀楚便帶著綿綿去辦公,沒想到她乖得很,只要大人們談事,她就自己玩。

    見她難得對東西感興趣,紀楚肯定不吝嗇這枚官印啊。

    父女倆玩得開心,就見李師爺走進來,臉上還寫滿詫異:“大人,梁得昌帶著莊子眾人在門外等候,說一定要見您!

    這是干什么?

    要說梁得昌等人,也到昌河州一二十天了。

    剛開始有多迷茫失望,如今就有多興奮。

    來了之后,有地方住,有田地分,還給他們良種。

    這樣的好事,讓他們做夢都不敢想。

    但就是發生了,發生得讓他們都不敢相信。

    多次確認后,梁得昌決定帶著大家,一起向紀大人表達謝意。

    即便冒著風雪,也要趕過來。

    梁七叔還走在最前面,他更是感激紀大人,不僅收留他們,還給他們活路。

    一想到自己要有田地了,眾人便激動得睡不著。

    試想當了一輩子佃戶,給別人家種了一輩子的地,自己突然有產業了,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單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紀楚抱著女兒過去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這些人已經趕到衙門門口的。

    “給紀大人見禮了!

    “大人,多謝您分的田地跟糧食!

    “大人,我等梁家莊百姓,實在感激不盡!

    紀楚快步上前,勸大家回家:“天氣太冷了,你們還沒有保暖的衣物,不能出來太長時間!

    “要說感謝,等春暖花開了,說多少都行,還是扶著老人孩子們回去吧!

    可梁得昌極為執拗,一定要帶著眾人感謝才行。

    等紀楚跟衙門眾人勸了又勸,他們才肯離開。

    這一幕讓等待考核的各縣縣令有些傻眼。

    做官多年,他們雖然也被夸贊過,卻從未有百姓如此誠懇道謝。

    只是在旁邊看著,就覺得心馳神往。

    當官能當到這份上,也是值了。

    說起來他們這些縣令,原本在各縣等著吏司派人過去考核即可。

    但今年情況特殊,所以都聚在州城,為的就是多分點良種。

    就是這種時候,突然出現這群前來投奔的佃戶。

    其實縣令們都是不愿意的。

    那麥種本來就不多,還要分給他們一些,這合適嗎?

    可現在看著,心里不由得想。

    這些百姓也是百姓,跟自己任地的百姓一樣。

    那自己拼命為本地百姓爭取,真的是為百姓,還是為了自己的政績?

    這個念頭一起來,過往學到的圣賢道理就忍不住往腦子里鉆。

    再看著外地來的佃戶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他們更加愧疚了。

    自己拿他們當政績。

    他們卻把自己當救命稻草。

    一時間,十二個縣令忽然覺得自己肩上扛著重擔。

    他們背負的,不僅是政績,更是無數人的生活。

    紀綿綿抱著官印,被爹爹摟在懷里,眼神懵懵懂懂的。

    紀楚也看到這些縣令的表情,笑著對吏司的人道:“年底考核還沒結束嗎!

    “回大人,快了。”吏司書吏道,“最多還有三天,就能出成績!

    紀楚看著他們,跟李師爺相視一笑。

    自己當初也是這么被考核的啊。

    看著他們的表情,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十一月初九,昌河州各地縣令考核成績終于出來。

    不管大家最終的結果如何,該回任地的,都要回任地了。

    因為今年的差事結束,是好是壞,都只能在明年繼續努力。

    等到明年,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不過大家都知道,明年的昌河州,大概率會更加熱鬧。

    這些千里迢迢過來的佃戶,只是個開端而已。

    送走各地官吏們,紀楚終于能騰出手,去張羅侄兒的婚事。

    實際上也不用他幫忙了。

    有家人還有樂薇在,婚事處理得極為妥當的,女方也甚是滿意。

    紀楚要做的,就是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做個吉祥物。

    而正式的婚期也已經確定。

    就定在正月二十這天。

    紀家兄嫂找人算過八字,這時間正合適。

    而且過完年辦完喜事,他們再待個半個月二十天的,正好啟程回家。

    那天氣正合適,不管是回曲夏州,還是原化州,路上都好走。

    再等下去,天氣就要熱起來,很不適合趕路。

    總之全家把事情安排得極為妥當,衙門封印之后,紀楚這個大忙人,反而成了全家最閑的那個。

    紀楚也沒去添亂,專心帶閨女,反而難得悠閑。

    這期間,紀楚還收到薛明成薛大人的來信,說他好一招禍水東引。

    同僚都在埋怨,說浙東佃戶都不跑,實在是讓本地其他知州知府難堪。

    又隱晦說,你給皇上夸的?,難道就不怕食言?

    紀楚心道。

    我是說開疆擴土,卻也沒說什么時候開啊。

    總之先把這地方發展起來再說。

    許閣老同樣來信,不過許閣老多是夸的。

    說內地的田地少,早就是弊病,沒想到紀楚能找到解決之法,確實不錯。

    還讓他放心即可,朝堂上有他們在,不會讓他受太多詬病。

    如今的許閣老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要說他以前對先太子還會心軟,對如今的皇上,卻是一點也不會。

    再有,便是曲夏州的信了。

    曲夏州信件厚厚一摞。

    畢竟是他根基最深的地方,跟他交情深厚的人也不少。

    尤其是小宋訓導,把如今數科聯盟的消息都說了一遍,最后道:“數科聯盟,只怕會發展到無可比擬的地步!

    誰讓這東西太好用了。

    隨之而來的,也是各種物件的迭代。

    有的好用,有的只是噱頭,但不影響總體的進步。

    最后則是景大人跟滇州府那邊的信。

    棉花路基本已經竣工了。

    那邊冬日不用停工,估計年后二月份,就能正式通行。

    為了這條路,可是花了國庫不少銀子。

    所以滇州府的棉花稅,必然要交給國庫一大部分的。

    為此,當地的棉花種植迅速擴張。

    等到五月份,滇州府棉花就會由這條路,運出大山,運到京城等地。

    大批量的棉花運出去,這會改變多少人的冬天,單是想想,大家就覺得高興。

    綿綿戳戳爹爹的臉道,爹怎么笑成這樣啊!

    不過爹爹好厲害!

    昌河州的冬日一天天過著。

    這個年節注定熱鬧。

    一個是來了不少親朋。

    二是紀振跟白嬋嬋婚事將近,日日都有人在宅子里走動。

    不過到了臘月,大家才明白這昌河州的冬日是個什么樣。

    白嬋嬋的娘家人還道:“都說曲夏州已經夠冷了,但跟這里比起來,還是不一樣。”

    在曲夏州的,十一月還能出門,臘月穿上厚棉襖也能走動。

    可昌河州這邊的臘月,大家都貓在家中,除非必要,基本不往外面走。

    不過這樣也好,湊在一起說說家常,也算熱鬧。

    大家也盡快趕制大婚需要的物件。

    紀振跟白嬋嬋自然是最忙的。

    紀振還靠著些年的月錢,在衙門附近購置了一處小宅子,這宅子之前就裝了火炕,等到成親后,就能住進去。

    為了收拾這個宅子,臘月他也在外面走動。

    白嬋嬋家人看著,自然沒話說,也心疼他太冷,直接去街上鋪子里,買了兩塊最好的皮子。

    這般其樂融融的氛圍下,很快就到正月二十。

    因是知州的侄子成親,來湊熱鬧的人不少。

    婚事的場面熱鬧又喜慶,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這好像給漳興四年,帶來一個好的開始。

    聽著喜慶的禮樂,再看著熱鬧的迎親隊伍,即便是圍觀的人,都能感受到這份喜悅。

    今年,日子一定會更好吧。

    隨著新一年到來。

    昌河州果然有了新的變化。

    首先傳來喜訊的,是紀楚一直關注的兩處養殖場。

    “成功過冬!”武掌柜跟皮貨王家的,興高采烈地同紀大人講,“還是您的方法好用,趕緊在附近建了火炕,那溫度極合適,兔子都生了兩窩。”

    武掌柜他們幾乎是在養殖場過的冬。

    眼看著寶貝兔子生了崽,再看水貂也照常吃喝,高興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看這些東西,可比我家兒子都精貴!

    “誰說不是啊,小心翼翼伺候,才把小東西們養活了!

    對于養殖行當來說,最難的過冬都渡過,給了他們十足的信心。

    不出意外的話,等天氣一暖和,本地的養殖場就會遍地開花。

    “就是有一點!蔽湔乒袢缃褚哺o大人客氣,直接說出自己的顧慮,“水泥太貴了。”

    水泥價格高,這點大家都知道。

    畢竟本地沒有水泥作坊。

    昌河州之前對這東西也沒什么需求,故而建不起來,大家也買不起。

    可現在不一樣,武掌柜跟皮貨王家,去年咬咬牙在養殖場里鋪設一點水泥,就發現這東西的好處。

    便于清潔,還能隔絕溫度,甚至冬暖夏涼。

    水泥如果便宜一點,他們肯定會大面積使用。

    問題就是,太貴了。

    紀楚稍稍點頭,他知道了。

    水泥作坊,確實是個問題。

    于是昌河州開年第一樁事,便是討論這水泥作坊。

    其中工司主事最是上心。

    去年他都提過這事!

    甚至前年也提過!

    可昌河州地方窮,沒錢,真的建不起來。

    現在終于再次提及,他就差長篇大論了。

    “天氣稍微暖和一些,肯定有大批養殖場要開,到時候都需要水泥!

    “還有廣寧衛的營房,要是有水泥修筑的話,必然極為結實!

    “今年棉花麥子都有收成,若本地百姓手里有了銀錢,少不得要做火炕,水泥更是好用!

    總之列舉了種種,就是一個意思。

    紀大人!

    開水泥作坊吧!

    不能再等了!

    紀楚看向戶司主事。

    戶數主事剛剛一直不說話,現在立刻道:“不行!戶司沒錢了!”

    不是他摳門,是真沒錢。

    去年一年,其實本地也沒多少稅收。

    而且流放的犯人那么多,雖然不用給他們工錢,但基本的吃喝還是要管,甚至蓋房子需要材料,同樣需要他們撥款。

    去年還成立了畜牧司,給里面官吏們發錢,給養殖專家們發月錢。

    再有官學那邊,設立畜牧專業,同樣要銀子。

    甚至去年年底,還來了一群佃戶。

    就算不管他們吃喝拉撒,可還是要一定銀子補貼。

    再把去年做棉衣的工錢算上。

    公賬的銀子,真的沒了。

    是真的!

    紀楚輕咳:“但水泥作坊不得不建,真建起來,還能快點回本!

    去年他攔著不讓建。

    除了沒錢之外,還因為當地沒有需求。

    今年不一樣。

    除開廣寧衛不談,他們要是用水泥,本地肯定要免費給。

    只看養殖場跟馬上要興起的火炕建設。

    以及過來投奔的其他地方百姓,肯定要修建房屋。

    這些都是需求。

    有了這些需求,就不愁盈利了。

    所以水泥作坊真的要建。

    昌河州一眾官吏面面相覷。

    這要怎么辦嘛。

    有沒有什么無本的買賣,讓他們大賺一筆?

    對于這件事,大家立刻看向紀大人。

    紀楚則再次看向戶司主事。

    戶司主事都要哭了啊。

    您真是要把咱們衙門家底扒拉干凈嗎!

    不過紀大人都這樣了,戶司主事只好咬咬牙道:“若是大家愿意,可以把下半年月俸支出來,再勉強湊湊,應該能夠!

    什么東西。

    月俸?!

    還是昌河州那么多官吏的月俸。

    他們昌河州窮到這種地步了嗎!

    紀楚看了看大家,就聽工司主事小聲道:“現在正月底,馬上開工建水泥作坊的話,等到下半年絕對能盈利,到時候害怕沒銀子發月俸嗎?”

    聽工司主事這樣講,就知道他早就盤算過很久了!

    紀楚聽此,干脆拍板道:“就這樣吧,如果七月份月俸沒著落,本官負責!

    這就是他會兜底的意思。

    他也會想辦法,盡量給大家弄到銀子。

    本來以為官員們會不滿,誰料聽到紀大人這么說,眾人竟然道:“知州大人都這樣講,多半是沒事的!

    “對啊,大人身邊的祝亞祝耘可是極為厲害的,有他們在,咱們這兒的水泥作坊,絕對比其他地方好用!

    這話倒是沒錯。

    而且祝亞祝耘聽說此事之后,立刻要跟工司主事一起,趕緊選地點,趕緊建作坊。

    大家那么信任紀大人,他們絕對不會給大人丟臉。

    紀楚默默沒話說。

    衙門的官吏那么信任他。

    手底下的祝亞祝耘等人又全心全意做事,這水泥廠想不建好都難吧?

    春日一來,似乎什么好運氣都來了。

    畜牧司一切正常。

    水泥作坊終于開始建立,而且還有樂薇在,樂薇在老家時候就成立過水泥作坊,現在過來幫忙,正正合適。

    投奔而來的梁家莊佃戶們,在昌河州有了新的梁家莊,趁著春天正在小心耕作。

    這可是他們自己的土地,必須小心伺候。

    與此同時,各地衙門也派人過來領麥種,棉籽。

    去年該吵得都吵過了,該爭的也都爭完了。

    今年春日再見,大家都是和和氣氣。

    希望今年可以大豐收,希望今年收獲滿滿。

    即將離開昌河州的原化州紀楚家人,則對這種氛圍格外好奇。

    原來楚哥兒在外面做事是這種模樣。

    反而是也要離開的曲夏州眾人,則道:“紀大人當初在沾橋縣時,也是這么做!

    讓原本一貧如洗的沾橋縣,變成今日的棉花之鄉。

    所以他們對昌河州充滿信心。

    說不定以后的昌河州,發展得比他們還要好?

    紀楚帶著樂薇,以及新婚夫婦倆紀振白嬋嬋,一起送別親人。

    親人們同樣相信紀楚,同樣信心這片土地。

    不過他們回去的途中,還遇到不少主動投奔昌河州的百姓。

    這些百姓跟梁家莊百姓一樣,都是在自己家鄉沒有土地,過來找活路。

    他們甚至避開了嚴寒過來,趕在二月份到昌河州的話,正好趕上開荒種地。

    越來越多的人走向昌河州。

    他們一定能在這片土地上,找到自己的活路。

    此時的紀楚,正在為大家的活路努力。

    州城附近的荒地,已經被劃分為一個個村落。

    投奔過來的村人,不必像犯人那般被打散,同鄉多聚在一起,可以互相幫襯。

    所以只要過來的百姓,肯定有他們的棲身之所。

    只要踏實干活,肯定能掙到一份產業。

    不過比他們先一步過來的梁家莊眾人,早就開始干活了。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

    迎接他們的,是明媚的春光!

    又一撥佃戶來到昌河州,這些人從年后初五就出發,走了近兩個月,終于到地方了。

    “這就是,昌河州?”

    “我們終于到地方了!

    這群人忍不住哭泣。

    要說他們來的過程,也是極為艱辛。

    他們家前年遭災,被縣里的官紳低價收走土地,就成了佃戶。

    眼看田地贖回無望,便要另想他法。

    正好昌河州的消息傳來,這家人便收拾東西上路。

    如果說他家尤為果斷,那跟著過來的另外幾家則十分茫然。

    因為他們幾家,祖上兩代,再到他們這一代,都是做佃戶的。

    每日就是在田地里吃住,三代人下來,別說落得銀錢了,當年一大家子親戚,就剩他們這幾個。

    剛成為佃戶沒多久的百姓跟他們講,有自己的土地多么多么好。

    他們根本不理解啊。

    大家日子都不是這么過的嗎。

    可要走的人卻對他們道:“你們不想有自己的東西,那是你們的事,反正我們要走。”

    “看看你們祖上三代,死的死沒的沒,永遠娶不上媳婦,這就沒有自己田地的下場!

    這話他們倒是聽明白了。

    要不然跟著去看看?

    這一跟就是幾千里。

    等州衙門讓他們簽下荒地的田契時,這些佃戶終于反應過來。

    他們好像要有地了。

    即使只是荒地,那也是自己的東西。

    他們不是明白有田地的重要,他們更不是傻。

    這些人,只是太過麻木,不敢多想罷了。

    昌河州的春風一吹,好像把人都吹活了。

    他們這些在其他地方過不下去的人,終于要有新生活,要有新的開始。

    紀楚則在盤算。

    怎么把本地官吏的月俸賺回來。

    總不能真的拖欠工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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