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我會讓人準(zhǔn)備最盛大的……
尸魔來了之后, 這個小院立即就熱鬧起來,連著鶯時的日子。
不管是相貌,還是脾性, 張揚如尸魔的存在感都強大的讓人無法忽視,左鄰右舍很快都知道了他的村子啊, 眼看著他黏在鶯時身邊,目光頓時微妙起來。
這幾個月的時間, 鶯時和劍魔同進同出,大家都默認了他們是一對,可現(xiàn)在忽然又有了這么一個尤其俊美矜貴的青年修士出現(xiàn), 眾人一時間浮想聯(lián)翩。
看熱鬧是人族的天性,但也有和鶯時關(guān)系好的,委婉的同她說起這件事。
這段時間相處, 大家差不多也了解了鶯時的性格, 最是溫柔乖巧的一個人,眼下自然是不愿意她這樣被人揣測的。
鶯時感謝之余,卻又有些哭笑不得。
或許真的該走了,她想。
但不是為著這些流言和別人的目光, 更主要的是, 既然尸魔能找到這兒, 其它三魔想來也不遠了,想想被幾魔折騰的日子,她覺得, 或許該去做那件早就該做的事情了——
見一見那位魔尊。
心下定計, 第二日,回頭鶯時就對劍魔以及尸魔說起了這件事,笑道, “大人,阿猙,我們回魔宮吧。”
“我想…見見魔尊大人!
她抬眼,輕聲。
“好!
“本尊有什么好見的!
劍魔應(yīng)得一如既往的簡短以及平靜,尸魔略有些不樂意,但兩魔從始至終都沒表現(xiàn)過絲毫的驚訝,似乎早就料到過這件事。
鶯時眼睫輕顫,若有所思。
第二日,鄰居早晨起來出門,下意識看向鶯時家,好看的人大家總是想多看幾眼的,這幾天大家都是這樣,出門了先看隔壁。
眼見著鶯時一行三人出了門,也沒多想,還打了兩聲招呼,誰知,之后就再也沒見她們回來。
之后一天又一天,他們才恍然,鶯時應(yīng)該不會回來了。
不說最后來的那個一身金貴,看著就不一般的青年,只鶯時和她家伴侶的樣貌,就不是尋常人家,如今離開,應(yīng)當(dāng)是回家去了。
只是,難免又留下了一地的猜測。
最多的那個,是覺得鶯時跟人私奔,然后現(xiàn)在被家里人給抓回去了。
從無涯界,返回魔界。
一路耗費在路上的功夫不算,倒也還算平順,等到越過無涯深淵上的黑索,再次感受到魔界那躁動戾惡的靈氣,鶯時忍不住凝眉。
只離開了一年多的時間,她竟然已經(jīng)不習(xí)慣魔界了。
思及此,鶯時輕嘆。
再如何,魔界也是她的家,對無涯界而言,對無涯界的人組而言,她只是個過客。
“回來了。”
病魔早早就守在無涯深淵側(cè),含笑步步走來,伸手輕輕摸了摸鶯時的頭,說,“我為你建了一座滿是靈氣的宮殿,回去了就好了。”
他慣來的心思細膩,鶯時一聽就知道是自己剛才的神情露出了端倪,被他看出,便就淺淺的笑了一下。
“那就多謝聞人了!彼。
“呵!庇菩Ψ切Φ泥土寺,走過來抱住鶯時,斜了病魔一眼,說,“那宮殿我也出了力的。”
“小沒良心的,還知道回來!
只一句話,他便捏了捏鶯時的臉,思念藏在不滿的語氣中。
鶯時只好賠笑,道,“蛟君~”
欲魔的本體乃是一只墨蛟,鶯時也是在千色海時才知道,那時他聽鶯時對病魔和尸魔的稱呼不滿,同她懶洋洋的說起,“從前眾魔叫我蛟君,你也這么叫吧!
魔族沒有姓名,也沒有這個意識,蛟君應(yīng)當(dāng)就是欲魔的稱呼了。
自那之后,鶯時便如此喚他。
至于力魔,知道后也不想落于人后,額,魔后,讓鶯時叫他‘英郎’
……
鶯時被雷的沒能叫出口,得知他隨麒麟族的姓氏,雄性姓麟,喚作麟英。
末了她幾番糾結(jié),喚他,“大哥。”
對于這個不同于其它人的稱呼,力魔很是喜歡,欣然接受。每次被鶯時如此喚的時候,都分外得意的睥睨四方。
病魔欲魔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的候在這里,鶯時目光四下看了眼,卻沒能看到力魔。
她心中如有所悟,想笑,又有些無奈。
早該想到,力魔的心思沒有病魔和欲魔這樣多和細,這會兒,還指不定在哪兒呢。
這個心思鶯時也只在心中想了想,是斷斷不敢表現(xiàn)出來的,不然誰知道那幾個又會鬧出什么幺蛾子。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往魔宮趕。
一路上,隨著她回到魔界,傳訊玉佩的消息不斷,大多都是鮫族發(fā)來的,她一一看過,才知這些時間族中是何等的熱鬧——
除卻劍魔,其它四魔都往鮫族遣了手下鎮(zhèn)守,四尊大魔駕臨,還是不同的魔王派來的,不說其他魔,便是鮫族族內(nèi),也不由震驚,然后就是狂喜,先后開始聯(lián)系鶯時,問她是怎么回事。
欲魔和力魔族內(nèi)是收到過鶯時傳回去的消息的,可病魔和尸魔呢?
鶯時也有些震驚,忍不住眨了眨眼,看向病魔問起這件事。
“欲魔和力魔都派了人去,我便想著,也盡一些綿薄之力。”病魔說的輕描淡寫。
尸魔嗤笑一聲。
誰不知道誰啊,病魔從來就是個心思多的,絕對是見著欲魔和力魔那樣,覺得這樣可以讓鶯時感動,所以才這么做。
不過他也就心里想想,到底沒說出來,因為他也是這樣想的。
“我也是!毖垡娭L時看過來,尸魔懶散的說,而后對鶯時一笑,說,“反正也就順手的事,也免得你掛念!
鶯時便就輕輕笑了笑,說,“那就多謝聞人和阿猙了!
感動自然是有的,但再多的,比起因為美貌的族人而受到庇佑,鶯時更想因為強大而被別人敬畏。
但鮫族能綿延至今,便表示了這種生存方式并沒有問題,她的所思所想,也只是出自自己的性格罷了。
鶯時以為這一路回去魔宮,還是從前那樣走傳送陣,或者是空間裂隙,誰知病魔一抬手,竟放出了一艘巨大的飛行船只。整體呈現(xiàn)白色,飾以金玉,奢華高雅。
“坐這個,鶯時應(yīng)該也想好好看看魔界吧!辈∧χ鴮L時說,拉起她的手抬步上了飛船。
欲魔略揚眉,尸魔切了一聲,劍魔不做聲,一道上了船。
而后船只啟動,劃過魔界大地上空。
雖然兩界靈氣不同,但不管是頭頂?shù)娜赵滦强,還是腳下的山林大地,從外面看來都是差不多的——
僅限于草木沒有開啟狩獵的時候。
至于地形,因為魔界靈氣比較燥烈的原因,也更加奇詭多變,倒是較無涯界多了些意思。
鶯時上次隨力魔出門,倒是看了不少景致,但是緊跟著就被病魔拐到手,又去了無涯界,說起來,并沒有怎么看魔界,這次索性認真看了起來。
順便的,她還去了一趟上次沒能好好看看的百花城。
那棵屹立在天地之間,幾乎接連天地的大樹,可建造在樹上的城池。
之前在千色海的時候,鶯時覺得千色海足夠驚艷,可等到再次看到這座城池,她又忍不住想,還是百花城更驚艷人心。
“要是能常常看到就好了!柄L時忍不住輕嘆。
“這有什么難的,讓百花搬到魔宮去就是了!笔牭搅耍市χf。
“能搬?”鶯時忍不住驚訝的睜大眼。
欲魔接過話,他一身紫衣,像沒骨頭似的懶散躺在鶯時的腿上,說,“當(dāng)然,那棵樹早就生了靈智,又稱百花魔尊,當(dāng)然,現(xiàn)在是魔王了。”
鶯時恍然。
“左右她不愛動彈,常年沉眠,魔宮左右魔氣充裕,她應(yīng)該很樂意搬過去!辈∧Ь従徯Φ馈
鶯時眨了眨眼。
這么大一座城,想搬去只怕不容易,不過…管它呢。
魔界就是如此,弱肉強食,若處處為別的魔考慮,并不會得到感激,只會讓魔覺得你軟弱可欺,徒增笑料。
“那就好,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了。”
百花城深處,正在沉睡中的百花魔王渾身已經(jīng),倏地睜開眼,在冥冥之中,察覺到了不妙。
還不待她多想,一句話就穿過無數(shù)空間落在她的耳畔,命她闔城搬去魔宮,她頓時睜大眼——
病魔大人?
看過百花城,之后又選了幾個地方一一前去,等看的差不多回到魔宮,力魔已經(jīng)回來了。
而百花城,也已經(jīng)屹立在魔城一側(cè)。
鶯時卻無暇看那么多,只匆匆望去一眼,便就含著忐忑的心,走向了魔宮的大門。
高大的黑色大門不等她靠近,便悄無聲息的打開,她眼睫輕顫,腳下更穩(wěn),一腳邁進大門,而后眼前一閃——
入目不是應(yīng)該有的宮殿,而是一片深邃到不見絲毫光亮的黑暗。
鶯時身體下意識繃緊,連眼也不敢眨,死死的看著,這才終于,從黑暗中看到一道人影的輪廓。
“魔尊…大人?”她有些遲疑的說。
“過來!
伯崇說。
隨著這句話,恍惚中黑暗如流云般一絲絲一縷縷的散開,黯淡的光明無比緩慢的開始浮現(xiàn)。
鶯時也漸漸的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從輪廓,到身形,再到面容。
那是一種極其奇怪的感覺,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但又仿佛只是錯覺,漫長又緩慢。
這是一張十分俊美的樣貌,在這之前,鶯時見過的最俊美的長相是尸魔,但這張臉和他比也毫不遜色,同樣的俊美。只是相較尸魔的華美,他更多的是雍容沉穩(wěn)。
只是端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君臨天下,鎮(zhèn)壓十方的氣度。
稍稍的出神中,鶯時抬步靠近,搭上了他伸出的手。
“大人。”她再次喚。
之前她也是這樣喚他五個分身的。
伯崇并不太滿意。
“伯崇!彼,在鶯時瀲滟的眼波中補充道,“我的名。”
鶯時頓時恍然,所有的忐忑在他短短的一句話中消失殆盡,輕輕一笑,喚道,“伯崇。”
伯崇拉著她靠近,坐在身旁,既不疏離,也不過分親昵,舉止之間親昵而溫和。
鶯時靜靜的感受著他的動作,心下越發(fā)的柔軟,又有一些詫異——
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冷漠表象中藏著溫柔的魔,竟然就是那個掃平魔界,鎮(zhèn)壓無涯界,威名赫赫讓人不敢直視的魔尊。
他表現(xiàn)的沒有一點魔性。
伯崇沒有開口,安安靜靜,鶯時心中飛快思量,而后正準(zhǔn)備找句話說打破這份寧靜,就聽他喚了聲,‘鶯時’
“嗯?”鶯時轉(zhuǎn)頭笑看,帶著淺淺疑惑的應(yīng)了一聲。
伯崇生的高大,垂眸看她,神情冷淡,但噙著溫和,“你可愿嫁給我?”
鶯時不由自主的睜大眼。
“?”她難得的失去了冷靜從容,愣愣的看著眼前人。
“嫁給我!辈缯J真的說。
他掙扎過,努力過,可就像欲魔所說,不過是自欺欺人——
代表了他情欲一面的欲魔在這方面上,總是直白而凌厲,卻也足夠讓伯崇認清了自己的心思。
他沒有再抗拒,或者說他從來沒想過抗拒,只是一直在努力認清自己的心思罷了。
而現(xiàn)在,伯崇想的足夠清楚。
不過說出來如何的突然,不可思議,他的的確確是在看到鶯時的第一眼,就瘋狂且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我會讓人準(zhǔn)備最盛大的婚禮迎娶你!笨粗耘f在怔愣中的鶯時,伯崇一句句拋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一切:
“我會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對你的喜愛。”
“我會讓所有人或魔為我們祝賀。”
“你可以分享我擁有的一切,權(quán)利,地位,財富!
“停!毖劭粗要再說下去,鶯時終于回神,忍不住笑的眉眼彎彎,開口阻止。
眼前的男人看似從容,但不論是認真的眼神,還是略微變快的語速,還有他言語中的篤定,都在述說著他的誠懇和暗藏著的急切。
像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將他擁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來。
這一點,鶯時在他的五個分身上都看到過,不同的是表現(xiàn)上的差異。
“伯崇,我自然是想要嫁給你的。”鶯時先說這個,熟練的安撫好這些擁有強大力量,但在感情上并不細膩的大魔,然后帶著些許好奇和不解的問,“但我想知道,為什么是我呢?”
鶯時是真的好奇。
這個好奇在猜到五魔都是魔尊的分身這一點后就有了。
魔尊是什么樣的存在,鎮(zhèn)壓兩界,舉世無雙。
他這一路走來,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沒見過,無涯界和魔界所有的美人,只要他想,都會被送到他的面前。
可這樣的一個存在,卻在第一眼就對她表現(xiàn)了好感,以及在隨后的相處中日漸的寬容和寵溺。
鶯時心知,自己的體質(zhì)的確特殊,對魔族有著強大的吸引力,但她也知道,這點吸引力撼動不了這樣強大的魔。
所以說,魔尊種種,只出自于他本身。
這樣的喜愛,鶯時自然樂意承受,但她更想弄清楚緣由,免得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這份喜愛就會消失不見。
伯崇聞言,看著鶯時,忽然輕輕的勾了一下唇角。鶯時看著,不由有些怔,暗自回憶自己的話是不是有問題——
之前鶯時覺得伯崇的態(tài)度像孩子,可在伯崇的眼中,問出這句話的鶯時,才像個懵懂的幼兒。
鮫族教了她很多,如何通過身體和心理,感情等方面應(yīng)付大魔,好讓她能在將來面對的生活中過得更好,但是…卻教不會她什么是愛。
不然,她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抬手,摸了摸鶯時鬢角的發(fā),動作很輕,似乎生怕碰疼了她一樣。
“笨蛋,愛沒有理由。”伯崇看著鶯時,一字一句,認真極了,想要通過言語,讓鶯時理解他的話和內(nèi)心。
“愛就是這樣沒有道理的東西,看見了就喜歡,喜歡就想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到想要一輩子也永遠不會生厭,就是愛!
鶯時眼底有些茫然。
“不懂沒關(guān)系。”伯崇耐心極了,他知道鮫族的處境,也了解眼前這個小鮫女看似溫順,實則冷漠警惕的內(nèi)心。
沒關(guān)系,都沒關(guān)系,他守著她,早晚都會懂的。
“我心悅你,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若有不實違背之處,天道棄之,以伯崇之名起誓!
第32章 第 32 章 “您的存在使日月都失去……
知道鶯時的忐忑和不信任, 伯崇噙著淺淺的不甚熟練的笑,如是道。
憑空一聲驚雷,天道應(yīng)允了這個誓言。
雷聲仿佛落在鶯時的神魂之上, 驚得她渾身一震。
是真的。
魔尊所說所言,都是真的。
她震驚極了, 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嫁給我。”
伯崇再次說。
鶯時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
她細細的眉微微蹙起, 忽的抬手,輕輕拂過眼前人的眉眼,然后是臉頰。
伯崇眼神微動, 靜靜的看著她。
鶯時微微一動,依偎到伯崇的胸膛。
伯崇身體微僵,這一幕他在自己的分身上感受過無數(shù)次, 但分身和本體, 終究是不同的——
微不可查的頓了頓,他抬起手,輕輕環(huán)住鶯時的肩背。
“伯崇,我還是不懂。”直到藏到他的懷里, 感受到這個輕柔的擁抱, 鶯時才有些膽怯的, 忐忑的,不安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會不會生氣?”
“不會。”伯崇回答的很快,幾乎鶯時話音落下, 他就斬釘截鐵的說。
鶯時深深的吸了口氣, 心安定了一下。
“那我要是總是不懂,你會不會生氣?”
“我永遠不會跟你生氣!辈缯f,而后補充, “我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大乘壽以十萬記,強大者若再加上延壽之術(shù),說不定能活到百萬年,這是一段漫長的尋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時光。
“如果這些你都不在意!柄L時認真的說完了自己的顧慮——
她擔(dān)心在將來,魔尊得不到他想要的,會遷怒于她。
在這樣的強者面前,鶯時不敢說謊。
鶯時直起身,手輕輕搭在他的胸口,輕輕笑起,說,“鶯時自然是愿意嫁給你的!
“或者說,沒有人能拒絕伯崇的。”她有些俏皮的說,“畢竟你這樣強大,并且還俊美,厲害!
“我也是。”
伯崇的嘴角努力往上提,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太生疏了,他已經(jīng)許多許多年沒有笑過了,久到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表情了。
“好,好!彼踔劣行┱Z無倫次。
“我這就讓人準(zhǔn)備婚禮!边@句話無比順暢,甚至有些急促的出口。
鶯時看著他笑,說,“我很期待!
一則消息自魔宮出,很快就傳遍了魔界和無涯兩界,以及周邊好些個大世界——
作為大世界之一,而且還是尤其繁榮的那種。無涯大世界和周邊好些大世界都有跨界傳送陣,相互往來。
當(dāng)初魔尊現(xiàn)世,鎮(zhèn)壓兩界,沒少有人從周邊世界召喚強者過來相助,而那些人,毫無例外都被打了回去。
伯崇的威名赫赫,可不止在無涯魔界兩界,周邊諸多大世界,誰不知道他的名號,誰不顧忌。
只看如今再無人敢來,便知道結(jié)果了。
魔尊伯崇欲要娶鮫女鶯時為妻,婚期在百年后舉行。
只這一件事,再無其他。
想示好的,自然趁機湊上去,想?yún)⒓踊槎Y的,也早早做好準(zhǔn)備。
其中最驚喜的,自然是鮫族。
原本被獻上去的鮫女一躍成了未來的魔后,鮫族的地位不需多說,已然一躍而上,實力不說,只地位與魔界諸多大族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而這個時間,鶯時在修煉。
無人可以踏及的魔宮之中,不知什么時候被開辟出了一塊凈靈之地。
在這可以說是整個魔界魔氣最濃郁之地,伯崇硬生生借住物極必反這一點,讓所有靈氣都匯聚到了這里,以強大的修為化魔為靈。
一時間,此處靈氣值濃郁,便是比起無涯界中最負盛名的那些洞天福地都不差。
山水俱全,亭臺樓閣無數(shù)。
山是靈山,水是靈水,樓閣如同天上宮闕,伯崇將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了鶯時面前。
難以述說當(dāng)時鶯時的震撼,實際上到現(xiàn)在,她都有種自己是不是在夢中的不確定。
但她沒有多想。
最重要的,從來都是自身的修為。
和伯崇說過之后,鶯時決定借住這百年時光,閉關(guān)努力修煉,怎么著也要讓修為漲一漲。
雖然不期待能追上伯崇,但出竅期到底有些太弱了。
伯崇自然應(yīng)允。
鶯時恢復(fù)鮫人真身,沉眠于水底,專心吸納靈氣修煉,而他則坐在湖邊,默默陪伴,五魔回歸魔宮,熱鬧了一段時日的魔宮恢復(fù)了寧靜。
“小鶯時真努力!笔Ц袊@。
伯崇雖閉目,心卻不靜,五魔的意識加上他自己,不自覺的關(guān)注著鶯時。
“人類那邊又得了批靈材,快到了!辈∧дf。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搜尋鶯時能用得上的天材地寶,頗有成效。
“聽說青木界有靈木之心,應(yīng)該對鶯時有用,我準(zhǔn)備去搶,誰跟我一起去。”力魔開口,并且準(zhǔn)備叫人。
青木界中皆是靈木,最少也活了幾十萬年上百萬年,不好相與,便是他也沒把握。
“我去!眲δУ馈
欲魔懶洋洋的開口,說,“要我說,費這個勁做什么,本尊同小家伙雙修比什么都管用!
“那凈化之體,也沒什么要緊的!
他知道本尊之所以不愿意對鶯時動手,就是擔(dān)心魔力會污染了她的體質(zhì),可對他們來說,那體質(zhì)并不重要。
五魔頓時意動。
魔性貪婪,生來就對所喜愛的無物事有著強烈的占有欲,五魔早就蠢蠢欲動,只是伯崇一直壓制不肯。
可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迫不及待。
伯崇沒有說話,意念一動,就將他們的意識全都壓了下去。
眉微蹙,他終覺有些麻煩了。
當(dāng)初決定煉化五方魔身的時候,伯崇并未想到會有今天。
五魔也并不是說能練出來就練出來,說能收回去就收回去的,如今已經(jīng)功成大半,除非他親自將五魔分身泯滅,不然別無他法——
一著不慎,說不得還會讓五尊魔身反叛。
泯滅更不必說,那會使他元氣大傷。不知不覺,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只是這五個現(xiàn)在,未免有些太礙眼了。
縱使是自己的分身,伯崇也并不樂意看到他們對鶯時的覬覦。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便被伯崇深深的壓進了心里。
作為他心中欲念的化身,欲魔所說,往往便是他心中所想,但有些念頭他只會想想,欲魔卻會將之放大。
比如雙修。
伯崇的目光不由的劃過鶯時。
鶯時若有所覺,眼睫輕顫,最終選擇繼續(xù)修煉。
她選擇信任伯崇。
見此,伯崇嘴角微的牽了牽,閉上眼,繼續(xù)默默的陪伴。
百年光陰,說起來似乎無比漫長,但若專心一件事,似乎又很短暫。
在伯崇的幫助和守護下,鶯時一直在努力修煉,十年化神,三十年合體,又五十年,踏入煉虛境。
魔宮上下權(quán)利供給,天材地寶無數(shù),絕佳的修煉環(huán)境,還有魔尊伯崇親自為她指點。如此種種算下來,鶯時這個修煉速度并不算快,只能說一句中規(guī)中矩。
只是她在修煉的時候,也沒有忽視根基,所以才會如此。
對鶯時來說,煉虛并不是結(jié)束,她有一顆踏入大乘期的野心。
婚期如約而至,鶯時穩(wěn)定了煉虛初期的境界,破關(guān)而出。
“殿下,您出關(guān)啦!
一眾魔女鶯鶯燕燕的環(huán)繞上來,滿是欣喜,邊七嘴八舌的說:
“魔尊大人正在準(zhǔn)備婚禮,奴婢已經(jīng)通知了!
“大人肯定稍后就來,他這些年一直惦記著殿下呢。”
“是了是了,殿下,您出關(guān)了就趕緊試試做好的發(fā)冠和喜袍吧,有不合適的地方,欲魔大人也好修改!
“那發(fā)冠是用界心玉做的,流光溢彩,您肯定會喜歡的!
“喜袍是用的織霞錦,采顏色最美的霞光織就,欲魔大人親自出手,才搜集夠。”
鶯時含笑聽著她們所說,了解著這段時日外間的種種。
不同于其他五魔的魔宮,伯崇所在的真正魔宮是沒有侍候的魔女們在的,這些都是她來之后才被調(diào)來的。
不過,雖說是為了伺候她,可她常年閉關(guān),倒是很少能見到,所以每次一見,她們都會熱鬧好一段時間。
總算聽得差不多了,鶯時正準(zhǔn)備開口,眸光忽然落向前方,輕輕一笑。
“伯崇。”
“鶯時!
一道聲音幾乎與鶯時同時開口,魔界的主人一身黑袍在遠處顯現(xiàn),說話間抬步過來,眉目柔和。
伯崇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他同劍魔極為相似,寡言少語,總是十分安靜。
但不同的是,他較劍魔多了些有情眾生的感情,不多,但能感受的出來。便如現(xiàn)在,眼中那一抹些微的笑意。
“修煉的如何?”伯崇說話間,鶯時自然而然的伸出手,他順勢握住。
“很好,很順利!柄L時笑道,“有如此奇珍相助,若我修煉的再不順利,莫說別人,我自己都要覺得天理難容了!
不說無涯界和魔界,周邊好些大世界,這些年都在斷斷續(xù)續(xù)將各界有助于修煉的奇珍送回來,有的是主動送上意圖修好,有的是力魔和劍魔兩魔搶回來的,有時尸魔和病魔也會去湊熱鬧,至于欲魔,他一直在準(zhǔn)備婚禮……
鶯時有時想想,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樁婚禮實在是有夠興師動眾的。
“只要我在,天理便會永遠容你!辈缫痪湓捳f的平靜,卻讓鶯時忍不住睜大眼睛——
“說不得,它還要感謝你。”
“也或者,就是它將你送到我面前的!
“這…”鶯時磕絆了一下,說,“應(yīng)當(dāng)不會吧……”
將她送到伯崇面前這個說法,即不可思議,但細想,又不由的讓她心中生出些許恐懼來。
伯崇從不說虛言,所以這話想必是出自真心。那么問題來了……他到底做了什么,會讓天道也要送個人來給他?
鶯時猜不出來,但莫名覺得可怕。
伯崇輕輕笑了笑,沒再繼續(xù)說這件事。
畢竟,鶯時似乎被嚇到了。
“好了,先去看看喜服?”這件事,不說一眾魔女們,便是伯崇也一直惦記著。
說起這個,鶯時暫時壓下心中油然的不安,不由期待,說,“好啊,我剛剛有聽魔女們說起,只是想象,就覺得一定很美!
最美的一抹彩霞織就的衣裳,會是什么模樣?
是極美的模樣,美到鶯時都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極其鮮艷的紅,但又不會顯得浮艷,色澤純正,美的不真實,如天邊霞云,上面繡著種種紋樣,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仔細一看,正是魔界的大致地形。
鶯時能感覺出來,這些紋樣并不只是單純好看,似乎還蘊含著其它某種極其強大的力量。
“這是,什么力量?”鶯時伸手拂過繡樣,好奇的看向欲魔,說話間眼中盈滿了笑意。
通過剛才魔女的話,她聽出,這件婚服似乎是欲魔親手做的。
會做衣服的大魔,稀奇,但又讓人覺得有意思。
“穿上試試你就知道了。”欲魔笑盈盈,神態(tài)是慣來的慵懶中帶著些不正經(jīng)的引誘,說話間朝鶯時伸出手,示意她過去。
鶯時還未動作,就感覺伯崇拉著她的手略緊了緊。
“好了,你出去。”他說。
欲魔一挑眼角。
“過河拆橋?”他不滿的說。
伯崇沒理他,一揮袖便將他扔了出去。
鶯時看著,忍不住眨了眨眼。
“試試!辈鐚ⅩL時拉到身前,低頭看著她說。
鶯時抬頭,忽的就笑了。
“那伯崇要不要也出去?”
伯崇嘴角微抿,有點糾結(jié)。
他,當(dāng)然是不太想出去的。
鶯時見狀,頓時又笑。
“哈哈,哈哈哈!彼踔列Τ隽寺,搖搖晃晃的倒在他的懷里,“你也壞,只許自己,不許別人!
“都是我!辈缂m正。
“都是你,你怎么還讓蛟君離開?”鶯時抬頭,眼中尚帶著笑出的淚花問。
伯崇又抿了抿嘴角,反正他不樂意。
眼看著他被自己問住了,鶯時眼睛一轉(zhuǎn),沒再追問,起身說,“我這就試。”
其實沒什么好避開的,又不是人族,沒那么多規(guī)矩,鶯時背對著伯崇,一層層解下了衣裳,直到露出光裸的脊背,拿起貼身的小衣開始穿上。
欲魔準(zhǔn)備的是一整套,從里到外,一件不落,但魔界沒那么繁瑣,里外也就四層,貼身的小衣,中衣,還有外衣,以及外袍。
全都是鮮艷的紅。
伯崇垂眸看著,眼見著她將手背到脖頸后面,要系上帶子,指尖微動,上前說,“我?guī)湍。?br />
聽著他微啞的聲音,鶯時心間一顫。
伯崇什么都好,安靜,沉穩(wěn),并且也不會纏著她沒完……但一直素著,平時不覺得,到眼下這種氛圍,卻不由的有些心癢。
鶯時松開了手。
伯崇略有些生疏的動作著,但好在,這并不算難,所以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入目是她修長纖細的脖頸,但因為他個子足夠高,所以垂眸的時候很輕易的就能看到別的景致——
一片紅掩住了大片白膩,只余下一道溝壑向下,引人遐思,兩點似顯非顯,他喉間微緊。
系好了后頸,還有腰間。
她的腰肢纖細,皮膚白皙細膩,溫潤如玉,之間輕觸間,過往的記憶便如排山倒海般翻滾浮現(xiàn)。
最明顯的,是她俯身腰肢輕顫的模樣。
那是病魔所做,他總愛如此,讓鶯時在他的唇齒掌指下忘乎所有。
系好了帶子,鶯時沒動,伯崇也沒說什么,手劃過她的腰,唇落在她的肩上。
鶯時忍不住亂了呼吸,靠在他的懷中。
不多時,那件剛穿上的小衣又落了地,鶯時被伯崇抱進懷中,黑色的衣袖在她身后垂下,半遮住了許多美景。
鬧騰了很久,到最后鶯時都沒多少力氣了,才又分開。
她懶洋洋的趴在榻上,由著伯崇忙活,一件一件的為她穿好衣裳,然后才被他半抱半扶著起身,倦怠而慵懶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一身大紅色的喜服,變回珠白的長發(fā)披散,帶著翠色的眸中水汽未散,煙霧朦朧,靠在一身黑袍的男人懷中。
鶯時看著,抬起手,將耳邊的發(fā)勾到身后,緩緩站直,轉(zhuǎn)了一圈。
“真好看!彼袊@。
伯崇站在一旁贊嘆的看著,說,“無與倫比!
“發(fā)冠!柄L時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試試了,一伸手道。
伯崇立即取了發(fā)冠上前給她戴上。
鶯時乖乖的站著。
發(fā)冠是同樣美麗的紅,鶯時看了有些好奇,問,“這是界心玉?”
界心玉,顧名思義,是一界核心蘊養(yǎng)出來的玉石,珍貴無比,做出來的法器天然就帶著可成長的屬性,即可以陪伴煉氣期一路成長到大乘期,又能讓大乘期直接煉化,成為本命法器。
便是好些大乘,都求之不得。
不過,這種玉生來就無形無色,如煙霧,卻又是真真切切的石頭,怎么著,也不會是這樣的紅。
“是!
得了確定的答案,鶯時縱然早已知道,還是忍不住微微睜大眼睛,眼波流轉(zhuǎn)。
竟然是真的,她這一身冠服,可真是夠奢侈啊。
對了,還有這件喜服上纏繞的力量。
想著鶯時探出靈力勾動,只一剎那的時間,她便徹底愣住了。
她感覺,仿佛整個魔界都落入了她的掌握之中,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全部十八個界域,無數(shù)山川地脈,全都清晰的浮現(xiàn)在她的意念里。
其中,還包含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越強大的魔,對應(yīng)的光點就越亮。
鶯時下意識掃了眼,果然,魔宮附近閃亮的光點是最多最密的,魔宮出的幾個光點都尤其的亮,而最亮的就在她身邊。
緊跟著,她自然而然就知道,只要她想,便可以隨意勾動其中的各處山川地脈,而相應(yīng)的,魔界也會隨之發(fā)生變化。
但她的實力不夠強,所以最多只能給出三擊。
鶯時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這豈不是說,只要她足夠強,整個魔界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好厲害的法器,不,這都已經(jīng)可以說是頂級法寶了。
至于那些日月星辰,則組成了一個陣法,而且是頂級的護身大陣,甚至,只要稍加換,就能成為一個攻擊法陣。
同地脈勾連之術(shù)結(jié)合在一起,只要魔界尚存,此陣便不會被破。
這樣一件法寶,攻守兼?zhèn),并且還有掌控魔界地脈的奇效,絕對是世間最頂級的法寶,足矣讓無數(shù)修士趨之若鶩。
然后就是發(fā)冠,變換容貌只是最不起眼的能力,最主要的是,它能保護心神,邪魔不侵,同樣是一件頂級的法寶。
至于其它的耳環(huán)項鏈都不必說,全都有各自的功效,或是蘊含攻擊能力,或是能幫助修煉,或是有別的稀奇古怪的能力。
總之,都很珍惜就是了。
伯崇不急不緩,一點一點的將所有飾品給鶯時裝扮上,眼看著她一身紅袍,滿身環(huán)翠,不由心中滿足。
她會是他的妻。
“這,這未免也太厲害了吧。”鶯時驚嘆,稍稍抬手看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轉(zhuǎn)了一圈,只聽的珠翠叮咚作響,這樣一身穿戴下來,她感覺自己都變得無比富貴了。
伯崇站在一旁看她如此開心,不由輕笑。
“你喜歡就好。”他說。
如此,便也不算枉費他這么多年的費盡心思了。
這一身穿戴,種種材料,都是他費盡心思弄來的。但都不及鶯時喜歡要緊。
“我特別喜歡。”鶯時站定,衣裙仍在旋轉(zhuǎn),她笑著對伯崇說。
“特別特別喜歡!
而且她相信,沒人會不喜歡這樣一身衣裳。
“伯崇。”說著話她靠進伯崇的懷中,環(huán)著他的脖頸,抬頭滿臉笑意的說,“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成婚那天了!
伯崇抬手抱著她,聞言微頓,心間怦然。
“早知就定早些了!彼行┌没。
他之前將婚期定在九月,現(xiàn)在才八月,還差一個月。
鶯時聞言頓時失笑。
“只一個月而已!彼参,說,“正好趁這個時間,我們再出去走走!
她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是估算著大致時間出關(guān)的,差不了多少。
伯崇還是有些惦記。
關(guān)于婚期的事情,他一直很矛盾,一邊想早些成婚,一邊又不想怠慢鶯時,想好好準(zhǔn)備。
還是在鶯時的堅持下,才定下了一百年。
“好了好了,不想了!柄L時踮起腳吻了他一下,笑道,“去吃點東西吧,許久沒吃,倒也有些惦記了!
吃食算得上她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之一,這次又閉了這么久的關(guān),她只感覺口中什么味道都沒有,只想吃點什么。
“好。已經(jīng)讓魔準(zhǔn)備了!辈缯f。
鶯時一笑,從他的懷抱中退開,然后轉(zhuǎn)過身就準(zhǔn)備脫衣服。
伯崇喉間微滾,主動上前幫忙。
花費了一番時間,鶯時總算吃上了自己惦記好長時間的膳食,廚子都是精心找回來的,做出來的是極品的靈食,吃了有很多好處。
伯崇將眉眼間有些倦怠的她抱著坐在自己懷中,一口一口的喂她。
鶯時便也就懶散但津津有味的吃著。
等用過膳,她休憩了一會兒,叫了魔女去請鮫族的人來見她。
這些年因為鶯時的緣故,鮫族可謂是水漲船高,竟還出了幾個不知所謂的蠢貨,她沒有留情,干脆利落的教訓(xùn)了一通,族中上下這才老實下來——
一代又一代的族人犧牲自己保全族群,為的是讓族群可以延續(xù)下去,讓族人包括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為了讓那些蠢貨做些不知所謂的蠢事。
她的庇護不包括那些垃圾。
看出了鶯時的態(tài)度,鮫族很快恢復(fù)了平穩(wěn),起碼表面上如此。
至于實際如何,鶯時并不在意,左右只要她發(fā)現(xiàn)了,那就去死好了。死一個不長記性,那只能說明死的不夠。
起碼現(xiàn)在,不會有人給她發(fā)傳信,說她此舉太不顧念族人之間的感情等等。
并且也懂了規(guī)矩,沒有貿(mào)然給她發(fā)個消息就說要來見她,而是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的留言說她們在魔城中等待她的召見。
魔女前去相請,鮫族很快就前來。
她們求見也沒別的事情,只是知道鶯時出關(guān),所以來拜見罷了。拜見過后,又說起了即將道來的婚事種種。
鶯時靜靜的聽著,沒問其它,只叮囑族中的人好好修煉。
鮫族的確生來孱弱,但不代表修煉天賦不行,在這一點上,一眾魔族是相同的。眼下她的存在讓鮫族有了庇佑,也有了足夠的資源,只差本身的努力了。
鮫族前來的是大長老,聞言立即說好。
“殿下的叮囑族中不敢忘記,而且這百年來也誕生了不少資質(zhì)優(yōu)秀的晚輩,天資最好的那個如今已經(jīng)是化神期了,來之前還說要來給殿下您請安,好好謝謝您呢!
這百年來,對于鮫族來說變化極大,從前鮫族對晚輩后裔的教導(dǎo)主要是如何討大魔歡心,而現(xiàn)在,則要拋棄掉那些想法,轉(zhuǎn)而認真修煉。
很多早已經(jīng)成年的鮫人都很不習(xí)慣,但相對來說,還是歡喜者居多的。
除卻那些生來就不愛修煉,亦或者是天賦不好只能如此的,大部分的鮫族還是更原因修煉依靠自己,而不是將命運寄托在一個不知如何的大魔身上的。
“化神。”鶯時聞言神情微動,這樣的話倒是不錯,只是,“別忘了讓她們好好打磨根基,不求快,但求穩(wěn)。”
大長老立即應(yīng)是。
鶯時含笑,又過問了幾句族中晚輩修煉的事情,就讓她離開了。
隨著她的離開,大殿中頓時熱鬧起來,魔女們鶯聲燕語不斷,纏著鶯時說話,她無奈笑笑,應(yīng)付了幾句后,叫住了其中一個魔女,問起這些年鮫族的情況。
這些魔女都是欲魔給鶯時安排的,別的不知,忠心是不需要懷疑的,這些年也一直為鶯時做事,其中就包括盯著鮫族。
魔女立即上前,一一說起鮫族中的事情,和大長老所說差不多,只多了一些被她蓄意隱藏起的消息。
比如,不是所有人都感激鶯時,鮫族到底已經(jīng)習(xí)慣了依靠大魔這種生活方式,雖然鶯時沒有要求所有族人都改正,但眼看著這些例子,一些晚輩還是很有怨言的——
或者說,是貪心。
從前只是玩物的她們在鶯時給與的,變強的選擇面前卻步不止,卻想要讓鶯時給與幫助,讓她們成為大魔真正的道侶,禍福與共。
就像魔尊對待鶯時那樣。
羨慕,嫉妒,到最后發(fā)現(xiàn)不能實現(xiàn)的時候,止不住的恨意。
她們說,鶯時也是好運氣遇到了魔尊,才有了現(xiàn)在的一切?蓪Υ齻冞@些族人,鶯時卻又要讓她們努力修煉,不要依靠大魔。說不定,她就是擔(dān)心會被她們搶去了魔尊的寵愛。
說到這里,一眾魔女們眼中都劃過了寒霜。
“殿下,鮫族如此不知好歹,該給她們一個教訓(xùn)看看。”有魔女提議。
鶯時只是靜靜的聽著,并不覺得奇怪,或者說她早就有所預(yù)料。
“教訓(xùn)!彼,“不必了。”
“這本就是事實。”鶯時從不恥于承認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伯崇。
這沒什么好羞恥的。
“我如此做,也從不是想要她們的感激。”鶯時輕輕笑著,目光越過高大的殿門,看向外面無亙的天空。
“我只是想讓不愿意的族人,多一種選擇罷了!
所以什么感激,什么怨恨,鶯時都無所謂。
她大抵是天性就冷漠涼薄,所以從不會為所謂族人的溫情所感動,也不會為她們的怨恨所傷心。
比起她想要的變強,成為大乘,走上巔峰,這一切都無關(guān)緊要。
魔女們聽了,面上的冷意便就消失不見,而后笑了起來。
“殿下說的是!彼齻冋f。
“殿下,您試過喜服了嗎?覺得如何?”有人忍不住好奇的問,
“試過了,很美!柄L時有些出神的說。
“真可惜,我們也想看看!
“等大婚的時候,你們就能看到了。”
說著話,鶯時站起身,找伯崇去了。
一個月的時間著實緩慢,但到頭來一想,卻又想不起來都發(fā)生了什么,分明是過得極快的。
大婚前夕,無數(shù)強者齊聚魔城,還有諸多飛行船只和浮空宮殿懸在魔城周圍,那都是來自各個世界的強者,只待大婚當(dāng)日,便入宮為魔尊慶賀。
這一夜,鶯時本來準(zhǔn)備修煉過去,可等到坐在床上,卻遲遲不能入定。
心中重重念頭浮想聯(lián)翩,可若要仔細回憶她都想了什么,又想不出來。
坐了一會兒,鶯時起身,出了殿門。
月輪明亮的懸掛在天邊,灑下皎潔的月光,眼下的宮殿掛滿紅綢,說來也真是奇妙,不論是人間,還是修士,亦或者魔界,紅似乎都代表著喜慶的含意。
鶯時走到欄桿邊,垂眸便是幾乎看不到邊際的魔城。
又是一百年過去,這座在曾經(jīng)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繁華的城池現(xiàn)在越發(fā)的壯大,起碼比原來擴張了十倍,原本的城池外圍,現(xiàn)在都可以說是內(nèi)城了。
城中不夜,燈火通明,為了迎接魔界主人即將道來的大婚,這座城也被喜慶的氛圍所覆蓋,各色鄧龍全部換成扎眼的紅。
入目是紅色燈火匯成的海洋,亭臺樓閣,則是其中的點綴。
而在這之外,又有一艘艘各色的飛行法器懸浮在魔城周圍各處,只遙遙看到的些許輪廓,便已經(jīng)足夠震撼人心。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明白,這里即將迎來一場舉世罕見的盛會。
鶯時只是一眼,便不由的有些出神,為這幅景致所震撼。
很難想象,這會是魔界的景象。
“怎么不睡!辈鐔。
“伯崇怎么不睡?”聽到他的聲音,鶯時不由的就笑了起來,轉(zhuǎn)身看向他。
“睡不著!
伯崇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也是!
“明天我們就要成婚了!柄L時上前依偎進他的懷抱,輕聲低語,略有些恍惚,“真像做夢一樣。”
鶯時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到魔宮時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那種將自身性命完全系于一個強大存在身上的無力恐懼。
但她非但不能表現(xiàn)出來,還要竭盡全力的討好。
可她遇見了伯崇。
所以一切就都變了。
真的像一場夢。
“那絕對是一場美夢!辈缏曇糁泻诵ΓF(xiàn)在已經(jīng)漸漸有了情緒,不像鶯時剛剛看到的時候,冷漠木然,和劍魔一樣,像塊石頭。
鶯時輕輕的嗯了一聲。
兩人相互依偎,不知不覺,夜幕將散,天亮了。
魔宮霎時間熱鬧起來,早就候在遠處的魔女們嬉笑著靠近,矮身見禮,請鶯時隨她們同去洗漱更衣。
另一波負責(zé)侍候伯崇的則要小心的多,隱約有些懼怕。
鶯時笑著對伯崇擺了擺手,說一會兒見,就走了。
伯崇看她一眼,跟著離去。
一番忙碌,這身嫁衣鶯時不是第一次穿,可再次上身,還是不由的有些激動。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魔女們妝扮的手段不必多說也比伯崇要來的好,圍繞著她好一番忙忙碌碌,為她盤起發(fā),戴上發(fā)冠,然后穿上衣服,再是一件件首飾。
“殿下好美!蹦畟兏袊@。
“您的存在使日月都失去了光輝!
“別的大世界來了好些神女仙女魔女之類的,據(jù)說都是大美人呢,但我看,再沒有誰能比殿下更美。”
“等成婚后,就該稱夫人了。”
“是啊是啊,殿下還是有些繞口,還是夫人好!
魔女們早就熟悉了鶯時的脾氣性格,只要不惹惱她,再是溫柔寬和不過,被她身上的凈化之力吸引,所有的魔女們都樂于親近她,看她如此,自然越發(fā)的親熱。
“好了好了,可別再這么夸我了!柄L時失笑,說,“世間美人無數(shù),每個人對美的理解和看法都不一樣,有人喜歡這個,自然就有人喜歡那個,哪里來的最美呢!
話音落下,嘭的一聲震響,然后接連不斷。
那是禮炮聲。
接親來了。
第33章 第33章【桂靈卷】 即與我結(jié)契,日后……
魔女們不敢耽擱, 立即準(zhǔn)備好,等伯崇進來,與鶯時相視一笑, 而后攜手出去。
“來的賓客很多嗎?”鶯時問。
“還好!
鶯時并不能放下心,對伯崇來說不多, 不一定是真的不多。
“我有點緊張!彼龎旱吐曇簦瑢ι磉叺娜耸稣f著自己的心緒, 好排解一二。
“不怕,我在!
“我在!辈缰貜(fù)。
鶯時聽著不由淺笑,深吸一口氣, 也不知是那樣起了作用,竟好像真的沒有那么怕了。
龍鳳飛車早已備好,九龍九鳳全都是漂亮喜慶的火紅色, 不管是鱗片還是羽毛, 都打理的干干凈凈,油光水滑,后面拖著的飛車金雕玉琢,華貴無比, 掛著的紅色綢緞隨風(fēng)飄揚。
伯崇親自扶著鶯時上了馬車, 而后在無數(shù)目光之中, 龍鳳飛車起飛,拉著飛車出去。
這輛車會在本域轉(zhuǎn)上一圈,而后回歸魔宮, 再舉行之后的婚禮。
九龍九鳳自天空中飛舞而過, 流光溢彩,魔界的大地在腳下一晃而過,一切都無比清晰, 又無比渺小,仿佛天地盡在掌握。
鶯時看的目眩神迷,不由贊嘆。
為景,為她此時的心境。
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而后再次回到魔城,在魔宮前降落。
伯崇扶著鶯時下車,攜手入內(nèi)。
欲魔力魔等五魔站在宮外,神態(tài)各異,目光徑直落在鶯時身上。
一眾客人分坐左右,目光大多都落在了鶯時身上,想知道一個鮫女,到底是憑什么,讓魔尊如此喜愛,甚至大張旗鼓求娶。
但他們看不出來,到最后也只能歸咎于緣分二字。
先取香燭,供奉天地。
再發(fā)誓言,互許神魂性命。
在這一刻,鶯時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旁人的視線——
震驚的,若有所思的,貪婪的。
鶯時甚至都能猜到她們在想什么。
橫行大世界的至強者魔尊伯崇同一個小小的煉虛互許了性命,若能殺死她,不說取伯崇的性命,也能讓她虛弱下來。
若想殺伯崇,她兼職是最好的捷徑。
鶯時抬眼,回看過去,輕輕一笑。
那就來啊,她想。
伯崇沒有理會,從始至終,他的眼中就只有鶯時,直到看她抬眼了,才隨之看去,目光無波,卻讓被看到的一眾賓客心中生出強烈的懼意。
會死,靈覺瘋狂的警告他們。
伯崇目光所及,一眾賓客全都收回了眼神中不該有的情緒,含著笑意,對他表示祝福。
今天是他成婚的大喜日子,伯崇懶得跟他們計較,扶著鶯時的手一步步行入殿內(nèi),一眾客人隨之入殿,看著他們在高處的御座上落座。
眾人立即齊聲道喜。
“恭喜魔尊,恭喜夫人,祝二位鸞鳳和鳴,永結(jié)同心。”
“多謝諸位,今日飲宴,望諸位能盡興而歸!辈缙届o的說。
鶯時輕笑,也跟著說,“多謝諸位,請!
眾人落座,宴飲開始。
這樣熱鬧的時候,鶯時微微閉目,繼續(xù)感知剛剛在天地見證中立下誓言時心中的感悟。
這個誓言立下,之后她與伯崇便是同心同命,同生共死,效果足夠霸道,也足夠強大。
便如現(xiàn)在,便是她沒有用心,竟然也能隱約從伯崇處感知到他對種種境界的領(lǐng)悟感觸,她甚至有種感覺,只要自己想,回頭閉個關(guān)就能一路順利修煉到渡劫,甚至是大乘。
好厲害。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感觸的時候,鶯時睜眼,轉(zhuǎn)頭對看著自己的伯崇輕輕一笑,而后舉杯相邀,兩人對飲一杯。
之后又邀一眾賓客飲用幾杯,兩人便就離席而去,至于招待客人的事,便就交給五魔了——
洞房花燭夜,便是魔尊,也會迫不及待的。
鶯時也總算知道了伯崇的原形……
竟然是龍。
掌下的角生著枝杈,是純粹的黑,身上覆蓋著大片鱗片,也是如墨一樣的黑色。
他并沒有安全展露出原形,但腰身以下,已經(jīng)化作了龍身,緊緊的纏在鶯時身上,迫出了她的鮫尾。
曾經(jīng),鶯時以為欲魔幾個大魔就已經(jīng)足夠折騰她,但等到現(xiàn)在輪到伯崇這個本尊,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五個分身會的他都會,不會的他也會……
“唔……”
鶯時難耐的咬著唇低吟,肚子好漲,圓滾滾的,像有了蛋。
她忍不住伸手覆蓋上去,只覺掌下鼓脹略圓,只是稍稍碰觸,便腰身輕顫,絲毫不敢用力。
伯崇伸手揉開她的唇,不讓她再這么折騰自己,低頭吻上。
龍族欲望的展現(xiàn)總是讓他們的伴侶很難接受,便是鮫女也不例外,但沒關(guān)系,他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時間。
龍尾緊緊的纏住鮫尾,不讓它掙脫,又不敢太用力,免得弄壞她美麗的鰭紗。
只得輕輕摩挲,順著她的鱗片勾纏,魚尾上的感觸固然沒有耳朵或是隱秘處那樣敏感,可這樣被他逗弄,還是不由難耐,整個魚尾都在輕顫。
鱗片被這樣,好舒服。
鶯時迷迷糊糊的想,而后又是一陣悶哼,在她不自覺的攪緊中,伯崇略加了幾分力氣。
黑色的龍尾和珠白的魚尾交纏,起伏間腰間那抹細膩的透著紅的白皙難耐的不住輕顫。
鶯時被迫的流出了陣陣的淚,嗚嗚咽咽,瑩潤的白色珍珠灑落了一地。
“裝不下了……”她胡亂的喃喃。
伯崇不由低笑,抓著她的手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開始運轉(zhuǎn)靈力。
“煉化就好了。”他誘哄似的說。
鶯時噙著水意的眸含羞帶嗔的瞪了伯崇一眼,嘟囔著抱怨,說,“你太過分了!
“停下,我不要了!
“這可不行,才剛開始!辈巛p笑。
鶯時忍不住睜大了眼。
什么剛開始?
靈氣運轉(zhuǎn)中,鼓起的肚子很快恢復(fù)了平坦,鶯時面頰暈紅,精神勃發(fā),如同吃了什么大補之物。
她不敢細想,但腦袋卻已經(jīng)冒煙了。
雙修……
咳,的確很厲害……
但是真的太累了啊……
這個過程并沒有影響伯崇繼續(xù)努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肚子再一次鼓起來。然后煉化,然后再繼續(xù)。
大殿之中亮了又暗,鶯時已經(jīng)沒精力去計算已經(jīng)過去多少天了。
這般再一再二再三,終于讓她扛不住了,用盡渾身解數(shù),沒再讓伯崇繼續(xù)折騰下去,得以起身,出了屋子。
煉虛初期的修為,借住這段時間的雙修,赫然已經(jīng)漲到了煉虛后期。
魔城之外,一片素白,下雪了,時間赫然已經(jīng)進入了十一月。
整整兩個月……
一想起以后,鶯時只覺頭皮發(fā)麻。
“小鶯時,本尊總算愿意放你出來了!庇詭Ог沟穆曇繇懫,一襲紫衣身影正要靠近,便被一身黑衣的伯崇給擋了回去。
將鶯時攬入懷中,伯崇掃了欲魔一眼。
欲魔不爽的嘖了一聲。
越來越過分了。
“蛟君!柄L時笑看。
欲魔嘆氣,攛掇道,“小鶯時我?guī)愠鋈ネ姘,總在魔宮待著,總有些沒意思!
伯崇眸光微動。
鶯時頓時一動,但想了想之后,還是拒絕了,說,“一會兒我還要去閉關(guān),出去玩的事等下次再說吧。”
修為忽然漲到后期,她準(zhǔn)備好好穩(wěn)固一下,然后再出去走走。修煉到高階的時候,心境無可替代,雖然有伯崇的經(jīng)驗,但他的是他的,若想走到最后,她需要自己的路。
“也好。”欲魔輕笑,得了滿意的回答,越懶得再受伯崇的冷眼,直接離開了。
“我?guī)闳!辈绫еL時輕聲。
鶯時無奈,說,“那不都是你嗎?”
“只是分身而已。”伯崇糾正。
那也是他啊。
鶯時心說,但看伯崇似乎并不是這樣想的,遂沒有開口,只是踮起腳親了他一下,熟練的順毛,笑道,“就是看在是你的分身的份上,要是別人,我才不理!
伯崇這才滿意。
鶯時低笑,拉著他去用了膳,而后便去閉關(guān)了。
兩個月的時間,曾經(jīng)來訪的客人們差不多都已經(jīng)離去,但魔城的熱鬧還在。
有至強者魔尊坐鎮(zhèn),再沒有一座城市,有這座城更安全。不管是誰想在這里鬧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
繁華便也成了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鶯時這一閉關(guān),便是幾十年的時間,她成功將煉虛后期的修為穩(wěn)定,甚至順利的將之推到巔峰,但突破的壁障,卻總也感受不到。
她心知,這是因為這一路修煉的太快,雖然她有意扎實根基,但到底少了歷練和心境。
的確該出去走走了。
鶯時便就破關(guān)而出。
之后幾百年,她游歷天下,魔界,無涯界,還有周邊的諸多大世界。
她變換各個身份,伯崇始終陪伴在她身邊,五魔分身一開始總是找機會往鶯時身邊湊,卻又被伯崇攔住,但鍥而不舍之下,伯崇便也沒怎么理會了。
尤其是在做過某些嘗試之后——
鶯時躺在伯崇的懷中,滿身倦怠的閉目休憩,病魔輕輕的為她按捏腰腿,讓她緊繃酸澀的皮肉不由的慢慢放松舒緩下來。
她徐徐的吐了口氣,忍不住伸腿蹬了病魔一下,這人太亂來了。
病魔一聲低笑,握著她凝脂玉般的小腿,低頭在膝上落下一吻,伯崇捻起她的發(fā),垂眸輕嗅,同樣吻下。
第二天鶯時斬釘截鐵的將病魔給攆走,沒幾天,尸魔來了。
這般一而再再而三,鶯時恍然,這幾個分明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拋下伯崇自己出去玩了。
沒幾天,就遇到了截殺,順利的調(diào)出了幾個人,被一直暗中守著她的幾個大魔給殺了——
被貪心蒙蔽的蠢貨,鶯時敢跑,就是知道一定會有魔在暗中守著她。
這般來回,不過是玩鬧罷了。
一百多年后,鶯時成功觸摸到進階的壁障,踏入渡劫。
而后千年,突破至渡劫巔峰,又千年,進階大乘。
世間總說三千世界,可所謂三千只是虛數(shù),多少大乘終其一生也不能看盡。
無涯界的人曾經(jīng)無比擔(dān)憂魔尊會有稱霸天下的念頭,但他們顯然是多慮了,這位魔尊在成婚之后,似乎就沉浸在了溫柔鄉(xiāng)中,沒再像從前那樣努力修煉,反而是同他的妻子一起,游歷各大世界,鮮少有回魔界之時。
如此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覺,萬年過去,鶯時已經(jīng)是大乘巔峰。
她曾經(jīng)野心勃勃,想要飛升成仙,甚至還疑惑過伯崇為什么不努力飛仙,她以為是在等她,便也未曾多問,直到現(xiàn)在。
鶯時懂了。
伯崇的確是在等她,但更多的是別的原因……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有冥冥之中的存在在告訴她,不必成仙。
不是不可,不是不能,而是不必。
她疑惑之中,又有種明悟之感。
是的,她不必成仙,伯崇也是這種感覺。
“你什么時候感覺到的?”鶯時趴在伯崇胸口問。
“成婚的時候。”伯崇回復(fù)。
同天地誓言一道降下的,便有這個念頭。
“還有別的嗎?”鶯時眼珠一轉(zhuǎn),笑問。
“什么?”伯崇略有不解,便是無敵如她,也不能猜盡愛侶的所有念頭想法。
“比如,孩子?”鶯時一下一下的戳著他的胸口。
關(guān)于孩子這件事,最關(guān)心的說起來,還是鮫族。她們一直想要她誕下一個擁有魔尊血脈的孩子,她一開始沒什么興致,后來倒是有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一直沒有,而伯崇也沒在意過。
伯崇了然,說,“有的!
“我們不會有孩子的!彼f,當(dāng)時他還為此失落過,但后來
這個小小的疑惑一直縈繞在鶯時心頭,她不怎么想起,但偶爾總會想起,然后就是忍不住的好奇。
為什么呢?
再次浮現(xiàn)在星空之中,鶯時眨眼間,前塵往事盡皆浮現(xiàn)在心頭,她看向身邊的人,第一個反應(yīng)是伸手擰了一下伯崇的腰肢,嗔惱的瞪了他一眼。
“你太過分了。”她氣呼呼的說。
這個世界竟然弄了五個分身!
五個!
伯崇配合的放松自己,聞言低笑,說,“你不喜歡?”
鶯時面上一熱,更惱了。
“別氣別氣。”伯崇將她攬進懷中,熟練的輕哄,說,“是我不好!
“下個世界你選!笨粗L時猶在憤憤,他笑著說。
鶯時眼睛一亮。
“好!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辈缃o與承諾-
廣源府,城東,平安巷。
一群人前呼后擁往巷中那閑置多年的大宅走去,打頭是一個手持羅盤的道人,身邊跟著一對中年男女,言談間不時擔(dān)憂的看向身后。
后面跟著個一身藍裳,眉目溫潤清俊,但病懨懨的少年公子。
他抬步間不急不緩,氣息微急,步下也有些虛弱綿軟,卻也依然從容自若。
羅氏見著兒子如此,越發(fā)擔(dān)憂,忍不住再次問,“大師,您說的那法子真的有用嗎?”
周宏云亦是擔(dān)憂,可聞得妻子如此說,還是立即制止,說,“莫要多想,大師不是說了,一定能成!
道人笑了笑,說,“二位善心放心就是,貧道前后共打了五卦,卦卦皆是大吉,只要功成,貴公子一定能恢復(fù)如常,長命百歲!
羅氏眼中希冀,周宏云亦是如此,可還是不由的有些遲疑擔(dān)憂。
說來也不怪兩人如此——
二人是少年夫妻,青梅竹馬,成婚十余年,也一直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她們共育有兩子兩女,其它便也罷了,唯有長子伯崇,因早年周宏云遇險,羅氏心憂奔波的緣故,生來體弱,名醫(yī)診脈曾說,恐活不過二十。
夫妻二人如何舍得,這些年想盡辦法,直到今年,長子已然十六,卻依然沒能想出辦法。
恰在此時,他們聽說了道人景元子的名聲,想盡辦法求上了門。而景元子果然一眼就看出長子的問題,并且還給出了解決之法——
他道伯崇命數(shù)貴極,非肉體凡胎能承受,所以才會如此,他這些年病弱,是上蒼想收他回去。
若想救他,唯有一法,那就是為他古木結(jié)親,借其延續(xù)己身命數(shù)生機。
夫妻二人縱覺荒謬,但無計可施之下,卻也愿意一試,之后景元子耗費半年時間,終于找到了適合的樹木,一顆千年桂樹。
便就生在這座宅邸之中,眼下一行人,就是要去同那桂樹結(jié)親的。
如此種種思慮,一行人腳下不停,往院中去。
說起來,這個園子也是頗有來歷的,乃名滿天下的大儒尹頌所建造,地段不大,但其中景致高低錯落,一步一景,堪為一絕。也曾名滿一時。
只是可惜,后來隨著尹大儒去世,后代沒落,這個院子被他的后人幾經(jīng)轉(zhuǎn)手,又鬧出些怪事來,漸漸就沒落了。
據(jù)說,這院子鬧鬼。
似這等流言,時人大多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羅氏想起,不由心顫,但看一眼現(xiàn)下的青天白日,再看一眼兒子,到底鼓起了膽氣。
周宏云知道妻子膽子小,抬手扶住她的手臂,羅氏回以一笑。
不大的院子,不過三進,繞了幾步,就看到了她們此行來的目標(biāo)。一顆桂樹滿枝碧綠,亭亭生在院中一側(cè),樹身筆直約有一丈多高,茂密的樹冠越過房檐,覆蓋了小半個院子。
四月微風(fēng)一起,枝葉便輕輕晃動,發(fā)出輕微的簌簌聲。
這個宅子在來之前,周宏云就已經(jīng)使人買下,還過來打掃過,所以眼下看著出了略有些陳舊外,倒也很是整潔。
伯崇落后半步,站在父母身后,抬頭看向這樹。
沒急著讓人忙活,景元子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先上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開口道,“桂仙,還請現(xiàn)身一見!
話音落下,不知是不是一行人的錯覺,總覺得那桂樹枝葉的摩挲似乎在剎那間停止了。
伯崇雖然體弱,但神思敏捷,五感過人,第一時間就確定了這并不是錯覺。
他一抬眼,看向那桂樹,然后微不可查的睜大——
滿樹綠蔭中,一個身穿碧色衣裙的女子浮現(xiàn),坐在最下面的那根枝丫上,垂下的衣裙隨風(fēng)飄動,嬌艷的面容上眉目流轉(zhuǎn),打量似的掃過院中人,最后落在他身上。
伯崇下意識整了整神情,讓自己端正點,也精神點,但讓他失望的是,只一眼,那桂仙便平靜的收回了視線,看向景元子。
“就是他?”
他聽到桂靈的聲音,柔和空靈,略有些淡漠。
“正是,桂仙看看,可好?”景元子笑道。
周宏云夫妻二人看不到眼前種種,在她們眼中,景元子只是對著樹說話,可見他如此煞有其事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慌張,還有些猶疑,
是真,是假?
聞言,鶯時又看一眼那書生。
瞧著年歲不大,只十六七,病弱清瘦,生的倒是頗為俊美,尤其是眉眼間的溫潤書生氣,很得她的心意。
思及此,她到嘴邊上的拒絕便停下了。
鶯時無意尋什么結(jié)契之人,之所以答應(yīng)景元子,不過是被他纏的沒辦法,見一見好讓他死心罷了。
她有意識以來數(shù)百載,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對人類的感情更是沒有興致,只覺那是一群愚人的癡妄。
但這個書生看著同之前那個姓尹的老夫子氣質(zhì)相似,應(yīng)當(dāng)不是那些無趣之人。且一家三口渾身的氣息清正,有功德之力護體,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壞人。
她暗自起了一卦,上吉,意味著若應(yīng)允,會有好處。
況且,這小院中若能熱鬧些,似乎也不錯。
如此斟酌思量的想了一會兒,鶯時看向景元子,說,“可!
景元子心下一松。
歷經(jīng)前朝飛升的武帝治下,時下人妖共存,人族有各家宮觀,佛道儒并行,妖族亦有妖王在世,雖仍有偏見,但大多行事只分善惡,不分種族。
這桂靈幾百年修為,絕非尋常小妖,遠非他能匹敵,加上從未作惡,一身靈氣清靈,甚至還有功德之力纏繞,更不是能強逼的存在。
所以景元子在此之前,無絲毫把握,只是看著這桂靈似乎對文人書生似乎頗有好感,才冒險一試,果然功成。
還好還好。
“那便多謝桂仙,桂仙仁善,貧道佩服。”景元子立即笑道。
聞言,周家夫妻立即明悟這是答應(yīng)了,心下立時一松。
伯崇亦是心下不由一喜。
說來也怪,他這些年從未動過此等心思,可一見眼前的桂樹之靈,便心中歡喜,難耐的生出喜愛。
這,便是書中所說的一見鐘情了罷。
伯崇心道,忍不住的看著她。
鶯時卻在這個關(guān)口,又開了口,“人的確可以,但我有條件。”
“桂仙請說。”景元子立即道。
鶯時看向周家夫妻,又掃過伯崇,抬袖一揮。
院中除卻景元子和羅家三口,其它仆役都軟倒在地,羅氏不由的就是一聲輕呼,愣愣的看向忽然浮現(xiàn)的綠衣女子。
“有些話,總要說在前面才好。即與我結(jié)契,日后便不能再生二心,至于成婚生子,娶妻納妾,豢養(yǎng)美婢這種事,更是想都不能想,我嫌臟。”
“你家可能做到?”
鶯時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家三口,面無表情的問。
伯崇心間一顫,只覺她說嫌臟的時候,也很是可愛。
第34章 第 34 章 弱小的人類,真像只兔子
周家夫妻萬萬沒想到竟然真有桂靈, 聞言既是怔愣,又有些遲疑,人總是這樣, 好了便還想更好。
若伯崇能好,那她們自然是想他能生兒育女, 兒孫滿堂的。
“能!”按理說父母沒有開口,晚輩最好是等待, 但伯崇心下微急,根本等不了,說話間上前一步, 躬身見禮,無比真誠的說,“崇一心讀書, 無心兒女之情。家中亦有二弟, 無綿延后嗣之憂,請仙子放心!
鶯時靜靜的看著他,提醒道,“說話前可要想好, 契約自有約束之力, 若你違反, 我隨時都可以毀約。你的小命,便也就到此為止了。”
伯崇還要再說,周宏云已經(jīng)定下心, 堅定道, “小兒能活命,全依賴仙子,我周家斷不會做出如此忘恩負義之事, 請仙子放心!
“正是,正是,合該如此!
羅氏也已經(jīng)想清楚了。
遲疑是人之常情,但想明白與否,就是看人的教養(yǎng)道德了。
兩人暗自懊悔剛剛的一時貪念,話說的便也就格外堅定真摯。
見此,鶯時頓了頓,仔細分辨,發(fā)現(xiàn)一家三口都是出自真心,這才緩和了面容。
“你們說到做到,我自然會依約而行!彼届o的道。
“好好好。合該如此!本霸右恢痹谂孕,見此合手含笑,解釋道,“桂仙以自身氣運庇佑貴公子,也是有損耗的。若貴公子成婚生子,難免……”
“有此要求,很是應(yīng)該。”
夫妻二人頓時恍悟,連連道,“的確,多謝桂仙,多謝桂仙!
鶯時嗯了聲,看向景元子,說,“別廢話了,開始吧。”
夫妻兩人住口,景元子稱是,伯崇,伯崇正在含笑看著鶯時。
之后景元子命人擺上供桌,點燃香燭,叫了伯崇上前,開始做法為一人一妖結(jié)契。
隨著他忙活,鶯時與伯崇依他所說,念出結(jié)契之語,冥冥中玄之又玄的感覺降臨,鶯時也好,伯崇也好,都同時感覺到了那種仿佛有某種聯(lián)系將兩人連在一起的感覺。
往后,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了!本霸邮帐中Φ溃苁撬闪丝跉。
那周家伯崇,天命至貴,只怕來歷非比尋常,若能相助他活下來,得貴人的氣運庇佑,哪怕只是一點,對自身也是有大好處的。
若非如此,景元子怎么會如此盡心竭力,遍尋廣源府周邊靈木,選出鶯時來。
鶯時別看現(xiàn)在栽在這里,但在幾百年前,前朝那位圣武皇帝在飛升前游歷天下,便在她的樹下結(jié)廬住了好多年,她也為此啟智,得圣皇氣運庇佑。
后來幾百年,她渡劫成人,被雷擊之后受傷,又陰差陽錯被送到名滿天下的大儒尹頌處,得對方一身浩然正氣熏陶,修為一日千里。
她或許不是最強的,出身最好的,但氣運絕對是無人能及的。加之雖出身妖族,但深受人族恩惠,絕不會心懷惡意。
契約定下,但這事還沒完,后面還要走一番人間婚嫁的流程。
三媒六聘,敲鑼打鼓,將這樁婚事辦的熱熱鬧鬧的。
鶯時漫不經(jīng)心的聽景元子說完,隨口應(yīng)允。
“那便定在半月之后,我算過了,那日是難得的好日子。”景元子心下一松,和這般百年妖靈溝通,饒是他也不敢大意。
鶯時點頭,說好。
周家自然是連口應(yīng)允,沒有一句不好。
這件事終于說定,鶯時便懶得再理會其它,又回了本體之中開始沉睡修煉。
既然結(jié)契,自然不適合離得太遠,鶯時不適合挪地方,那自然便要伯崇留在此處居住。
周家夫妻略有不舍,但聽景元子說桂仙周身靈氣充裕,若能長久相處,對他的身體有益。況且,成婚也是要選定在這里的。
周家夫妻被之前種種沖的有些昏沉,還真沒想到這一點,被他提醒,恍悟之后,兩人立即定下決心。
周家不算如何富貴,但在廣源府一地,還是有些地位的,算得上是書香門第。
上面的老太爺曾官至戶部尚書一職,前些年告老還鄉(xiāng),開始在家教養(yǎng)子女。
“既然,這園子總要收拾收拾。半個月時間,有些太緊了些!绷_氏滿心擔(dān)憂,環(huán)視一圈后,輕聲說。
這幾十年沒住人的園子,哪怕保護的再好,也總有些陳舊,別的不說,那門窗上糊的紗紙都已經(jīng)朽落了,好在木頭用的不錯,一應(yīng)家具都還好好的,回頭洗刷干凈上個漆就行。
“無礙,使人趕一趕就好,不行就先把這個院子收拾出來。只是,這么大的動靜,還是要跟桂仙說說!敝婪蛉说膿(dān)憂,周宏云繼續(xù)說,“免得驚擾了她。”
景元子含笑,正想說他去,就聽一直含笑但少語的伯崇開口,說,“我去試試吧。”
對上三人的目光,伯崇輕聲卻也堅定,“以后相處的時間還長,總要多交流的!
“也是!绷_氏說。
“去吧。”周宏云點點頭,心下略松。
他這個孩子,除了身體不好,其他讀書學(xué)習(xí),還有為人處世等等,就沒有不好的。正因如此,才越發(fā)的讓人惋惜。
伯崇笑笑,上前輕聲,說,“仙子,仙子,有請仙子一見!
“修吧,動作輕點別太鬧騰就行。”
安靜慣了的院子忽然這么熱鬧,鶯時一時竟沒能睡著,自然也聽到了一家?guī)卓诘脑,聞言眼也不睜,直接道?br />
“多謝仙子。”伯崇笑著感謝,而后頓了頓,略有些遲疑的,似乎不好意思般說,“仙子,我名伯崇,伯仲叔季的伯,崇山峻嶺的崇。仙子怎么稱呼?”
鶯時睜眼,看了眼外面。
文質(zhì)彬彬的清俊小書生眼中噙著笑,期待的看著她。
“鶯時,三月鶯時!彼f。
“好名字!辈缌⒓促潎@。
鶯時心道不用你說,但被夸贊,到底是一件高興的事,便就笑笑,卻也懶得再說話,又閉上了眼睛開始假寐。
沒得到回應(yīng),伯崇略等了等,稍有些失落,卻也不算失望,便就笑了笑。
沒關(guān)系,以后她們相處的時間還長。
得了鶯時的允準(zhǔn),周家人松了口氣,這才告辭離開。
隨著漸漸離開院子,伯崇心下有了些不舍,身體也開始有些不適,忍不住捂住胸口急促的呼吸幾聲。
“怎么了崇兒。”羅氏擔(dān)憂的問。
“娘親放心,孩兒沒事。只是剛才在院子時,身體尤其輕快,等到現(xiàn)在恢復(fù)往常,有些不習(xí)慣罷了!
此話為真,但也不是不能忍,伯崇之所以表現(xiàn)出來,是存了私心。
“桂仙周身靈氣充盈,對常人有益,大公子身體虛弱,難免感受的強烈了些!本霸咏忉屨f。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弄,早些讓崇兒搬進來。”羅氏心下一急,立即道。
周宏云點頭,說,“是該如此,回頭咱們催促著些!
他看向妻子和兒子,因為能遇見伯崇變好,眼中不由含上了期待的笑。
羅氏也不由笑起。
伯崇垂眸,笑的溫和從容,說好。
一路上了馬車,景元子忽道,有些話要與伯崇說。
周家夫妻心道一定是為著那桂仙還有些叮囑,便就忙讓伯崇去了。
“原本這話,我不準(zhǔn)備同公子說的!瘪R車緩緩前行,景元子開口就道,眼見著伯崇依舊從容,他才笑呵呵的說了下去,“只是見著今日種種,公子如此表現(xiàn),又覺得,說說也好!
“還請道長指點!辈缧Φ。
景元子立即正經(jīng)起來,說,“接下來我要說的話,還請公子好生記著!
接下來他就徐徐說道,伯崇命數(shù)太貴,非肉體凡胎所能承受,便是與桂靈結(jié)契,也只是受對方庇佑,實則對自身的情況并無改變,依舊是一潭死水。
但——
“但桂靈乃千年靈木,自身氣運非凡,生機無限。若公子能博得她的歡心,得到她賜下的一點生機,便能真正改善自己的身體,若能得到夠多的生機,說不得能恢復(fù)如常!
“只是妖族多喜怒不定,神思無常,若公子只是庸人,我斷不會說這些話,否則反倒會為你招來殺身之禍。只是今天看公子進退有度,心有丘壑,才會出言。”
伯崇靜靜的聽著,心中先浮現(xiàn)的不是驚喜,而是擔(dān)憂和慶幸。
所謂賜下生機,這樣能使人恢復(fù)如常的東西,只是一想就知道一定很珍貴,想必對鶯時來說,一定會有損耗。
若是遇到一個貪婪的人……
幸好是他,還好是他。
伯崇緩緩呼吸,面上露出輕笑。
“多謝道長提醒!彼p聲說,緩緩抬眼,又道,“只是這樣的話,還請道長以后莫要對人再說了!
“人心易變,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生出貪婪的心思!
景元子對上他的眼,莫名覺得眼前這位病弱的公子好似在警告他。
微怔之后,他呵呵一笑,說,“自然!
若非伯崇的命數(shù)非凡,這種話,景元子是斷然不會說的。
要知道,萬一遇到一個心懷歹意的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情,他作為引子,也會被牽連其中,罪孽纏身。
這話原本不必說的,只是莫名的,景元子就說了出來。
伯崇恍悟,略笑了笑。
“原來如此。”他道,按下心中剛剛浮現(xiàn)的種種念頭。
第二日一早,周家就找來了匠人,開始忙碌。
為了趕工,周家請了好幾班匠人,分開忙活。
匠人忙忙碌碌,這么三進的院子,翻新算得上是個大工程了,若不著急,他們能做上幾個月,只是周家一直催促,就也加快了些速度。
最先弄的自然是伯崇要住的那個院子,也就是鶯時所在,然后再弄別的。
這般忙忙碌碌,夜間再趕一趕,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弄得差不多了。
這段時間,匠人們忙著,景元子也沒閑著,三書六禮尋常人家大多要走上好幾個月,到他這里,只半個月,好在雙方都不是多事的,倒也順順利利的完成了。
等到園子翻修好,禮也走完了。
周家夫妻特意過來驗看了一遍,頗為滿意的結(jié)了工錢,然后就張羅著開始忙活伯崇搬進來的事情。
又花了整整一天時間,一眾下人仆役進進出出,將周伯崇的東西全都搬進來。期間順便將整個園子都裝飾了一遍,纏上紅綢,貼上喜字,只等成婚,裝飾成要成婚的喜慶樣子。
景元子再次過來,說起成婚一事。
到底一方是樹,雖為了走完流程要過人類的禮節(jié),但還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迎娶的時候,選桂樹一節(jié)枝丫就好。
這種小事,鶯時很好說話,隨意就應(yīng)允了。
周家四代同堂,上面的老太爺今年都八十了,膝下三子兩女,周宏云是長房二子,至于周伯崇,在一眾堂兄弟之間行三,但卻是最得上面老太爺喜歡的。
每每想起這個重孫子,他都是即驕傲,又可惜,驕傲于他天縱之才,惋惜于他的身體,沒想到這次竟然能好轉(zhuǎn),心下的高興無需多說。
按理說,上面老太爺都在,作為晚輩,伯崇不該搬出來,但他的情況不同,老太爺特意開口應(yīng)允,并且這次婚禮,他老人家還親自過來了。
“這個園子,好,不錯。不愧是尹夫子曾經(jīng)的居所啊!崩蠣斪痈袊@。
大儒尹頌學(xué)識淵博,經(jīng)綸滿腹,加之善為人師,當(dāng)初可謂是桃李滿天下,便是老爺子,少時也曾在他老人家門下拜讀過一段時日。
只是可惜后代沒落,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幾家知道尹家的名聲了。
之后老太爺被請進正院上坐,伯崇一身紅衣,在景元子的指點下進來,請走桂木一根枝丫,然后帶著人敲鑼打鼓,出去繞城一圈,再回來。
這般熱熱鬧鬧,同真正的婚禮一般無二,沒有半分敷衍。
這樁喜事來的突然,百姓們不由好奇,周家的人回的也大方,直接就說了伯崇同桂樹的婚事,引得無數(shù)人驚嘆,卻也覺得新奇的祝賀起來。
時下妖鬼之說無數(shù),似這種同樹成婚的雖然不多,卻也偶爾聽說過,倒也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稀罕事。
這件事周家是商量過的,左右是瞞不過外人的,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終歸不是什么不能見人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今天。
一路又回了園子,伯崇手中捧著一節(jié)桂木,進門后便在院中,景元子主持,他站在桂木之下,拜謝天地。
周家親人在旁看著,不管心中如何做想,面上都含笑祝福。
膳房早早就開始忙活起來,熱熱鬧鬧辦了個婚宴,等吃過飯后,一眾周家人便就離開了。
周家夫妻出了門,心中莫名苦澀,好好的兒子,這么一弄,卻好似成了別家上門的女婿,自家反倒成了外人,這心里真不是滋味。
伯崇看的清楚,心中了然,面上卻不動聲色。
不管別人怎么想,他心里可謂是開心極了。只覺活了十幾年,再沒有如此快慰的事情。
這般忍耐著不要露出喜色,伯崇親自送了三位長輩出門,然后便往回走,等到遙遙看到那個院門,心中便已經(jīng)雀躍起來。
一步又一步,桂樹便映入了他的眼簾。
“鶯時,以后就我們兩個作伴了,請多多指教!彼Φ。
時間進入五月,日漸變熱,桂樹枝葉摩挲,縹緲間似乎傳來一聲懶散的嗯。
伯崇側(cè)耳傾聽,嘴角不由含起一抹笑。
成了婚,搬進新家,對伯崇來說生活似乎沒多少改變。
他喜歡安靜,院中除了兩個小廝外,很少留人伺候。而他自己,每天早起洗漱之后練一套養(yǎng)身的拳法,然后讀書,用膳,再讀書,習(xí)字,練一練琴棋書畫,午膳后繼續(xù),這般日復(fù)一日。
鶯時大多都在沉睡,偶爾也會醒來,可總感覺每次醒,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樣子。
六月底,天越發(fā)的熱了。
院中有一個池子,里面有假山,山上有涼亭,下面是一池荷花,有錦鯉游動其中。
每到傍晚,伯崇便會坐在涼亭,看會兒魚。
鶯時今兒個恰好醒著,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悠然浮現(xiàn)。
結(jié)果一抬眼,就見那小書生看了過來,滿目驚喜。
伯崇余光一直注意著桂樹,所以在那一抹綠意浮現(xiàn)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
即使都是綠,鶯時的綠也是不同的,仿佛帶著朦朧柔和的光,給人一種恍惚縹緲,脫離俗世的出塵之感。
“你們出去。”他迫不及待的想和鶯時說說話,但又不想被人打擾,便就左右說了一聲。
小廝們立即退下。
鶯時眨了眨眼,有些懶洋洋的看著這小書生,有些好奇他這樣開心,是想跟她說什么。
“鶯時,你醒了。”伯崇起身,輕提袍角下了亭子,走到桂樹下抬頭說。
鶯時嗯了一聲。
這很明顯,她心道,不想搭理這一句廢話。
“這次你睡了七天!辈珀P(guān)切的問,“修煉的還順利嗎?”
“還好。”說道這里,鶯時的心情好了許多,面上也有了笑,低頭看著小書生,說,“你現(xiàn)在是什么功名?”
世間有佛道儒三道,書生多是儒門弟子,讀書習(xí)文,修得一身浩然正氣。這種正氣,對于邪魔來說,無異于噬骨之毒,但對于她這種走正道的妖靈來說,則可以明心見智,洗滌神魂。
這小書生一身浩然正氣就極其強大,雖然比不上之前的尹頌,但只看其精純程度,竟相差無幾。
自從他入住以來,日日讀書,浩然正氣蕩漾,連著鶯時修煉的速度都變快了。
“我還沒有功名!辈巛p聲說,看著鶯時略有些忐忑,擔(dān)心鶯時會嫌棄。
畢竟她曾經(jīng)住在一起的人,是名滿天下的大儒。
“沒有?”鶯時有些驚訝,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番伯崇,很快明白過來,“是因為身體的原因?”
別的都能作假,讀書人的浩然正氣是騙不了人的,若非對先賢經(jīng)典,對儒之一道的理解足夠,絕不會養(yǎng)出這樣一身強大精純的浩然之氣。
按照鶯時的見識,便是尹頌曾經(jīng)的那些弟子,都沒幾個能超越伯崇。
這種情況下,還沒有功名,那就只能是別的原因了。
“正是。”伯崇心下一松,忙說,“不過有鶯時相助,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自己好多了,等明年,我便準(zhǔn)備去參試。”
明年正好是三年一度的秋闈,二月童試,八月鄉(xiāng)試,先考秀才,再考舉人。
別的不說,只才學(xué)一事,伯崇對自身頗有信心,若無意外,拿下舉人功名還是沒問題的。
鶯時安安靜靜的聽他說完,只覺以他的才學(xué),考中完全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遂沒什么話要講,可看小書生眼巴巴看著她的樣子,似乎想聽她說些什么?
“我記得鄉(xiāng)試頭名,是解元?”她漫不經(jīng)心的想了想,而后說。
“正是。”
“那你有信心拿回來嗎?”鶯時問。
“應(yīng)該可以!辈绯烈髦f,忙又解釋說,“若論才學(xué),那自然沒問題,可取用解元,還要看主考官的喜惡,所以我不能確定。”
說著他有些懊惱。
在鶯時面前,他總想表現(xiàn)的好些,更好些。
“對,你們?nèi)祟惪傆行⿵潖澋赖。”鶯時恍然,不感興趣,但這個話題到底是由她挑起的,想著便勉勵了一句,道,“盡力就好,左右只是一個名頭,也沒什么要緊的。”
“是。”伯崇含笑,心中卻想著,這個解元,他必然是要拿回來的,不然豈不是讓鶯時小看了他。
一抬眼,鶯時正在看天。
近日天色總有些暗淡,似乎要下雨了,但卻一直沒下,等到今天傍晚,更是天邊露了晴,片片浮云間,橙紅的夕陽慢慢落下。
“六月的天氣總是多變,也不知這雨下是不下。”伯崇試圖跟鶯時搭話。
“后天應(yīng)該會下,但是不大。”鶯時隨口道。
“鶯時喜歡雨嗎?”
“還好。”
“那雨水和陽光,你更喜歡哪種天氣呢?”伯崇詢問,想要更了解她。
“都可以。”說到這里,鶯時來了興致,低頭看了伯崇一眼,笑著說,“只要不是大旱或者水災(zāi),尋常的天氣變幻,與我而言,都是一種驚喜!
伯崇恍然。
“原來如此。”這么說的話,大旱或者水災(zāi),她會不舒服嗎。
七月將至,馬上就是南邊的梅雨季,到時候便是接連不斷的雨。
人都覺得悶熱,要被水給泡透了,想必樹也會如此覺得吧。
“今晚的夕陽很好。”鶯時的話很少,一句話后,便又去看天了,伯崇倒也不急,能陪伴在側(cè),就已經(jīng)極好了。
“最近新得了個譜子,我彈給鶯時聽聽可好?”他問。
“好啊!
鶯時笑著說,邊在心中想伯崇說的是哪一曲,他最近彈的挺多的。
伯崇便就進屋,取了琴來盤膝坐在樹下,調(diào)弦之后,開始彈弄。
夏日的晚風(fēng)也是熱的,讓人心中不免有些浮躁,但仍舊能吹得枝葉簌簌。
隨著琴聲漸起,滿樹桂葉的擺動不知不覺見就掙脫了風(fēng)的吸引,開始隨著琴聲起伏,無聲無息見開始應(yīng)和。
伯崇閉目傾聽,嘴角的笑意不由的越發(fā)濃郁。
果然,鶯時很喜歡琴音啊……
琴棋書畫,對身體不好,不便勞累的伯崇來說,是日常的消遣。
一開始他只是每日彈一彈,打發(fā)時間而已,直到幾次之后,偶然發(fā)現(xiàn)有時院中的桂樹會舞動枝葉跟著琴音起伏,這才精神一震,覺出了興味。
今日便是伯崇初次的試探。
裊裊一曲琴聲盡,伯崇笑著抬頭問,“鶯時覺得我彈得如何?”
“很好!柄L時誠懇的說。
“比尹老頭彈得好。”
說起這個,鶯時就有話說了,忍不住皺起眉道,“那個老頭子琴彈得一點都不好聽,還偏偏愿意彈,麻煩!
“你就好多了。”
她難得說這么多的話,更別說還有對他的夸贊,伯崇聽著心里不由開心。
“那我再給鶯時彈奏一曲,可好?”
“好啊。”
鶯時一口應(yīng)下。
于是一曲又一曲,直到最后戛然而止。
鶯時正靠在樹身聽得盡心,見狀睜眼,略有些不滿的看去,就見樹下的小書生正低著頭,滴滴艷紅的血珠從指尖滴落,砸在斷了弦的琴上。
手指破了?
鶯時眼波一轉(zhuǎn),落地彎腰看去。
小書生的手指修長白皙,指腹略有薄繭,一看就是文人的手,眼下指腹上劃出一道傷口,他正試圖用帕子去按,感覺到她出現(xiàn)后,怔怔抬頭,目光溫軟。
弱小的人類,真像只兔子,毛茸茸,軟乎乎的。
“鶯時…”伯崇正要說話,就見鶯時一把拉起他的手,也沒見做了什么,他的指尖就恢復(fù)如初,血跡消散,再無疼痛之意。
第35章 第 35 章 唇瓣在他臉上碰了一下!
“好了。”鶯時松手, 又拿了琴,皺起眉。
“弦斷了。”她嘟囔。
伯崇以為她覺得可惜,下意識說, “沒事回頭修一下就好了。”
“可我還想聽。”鶯時將琴還給他,不滿的說。
“那一曲沒彈完。”她看著伯崇, 很討厭事情只做到一半。
發(fā)現(xiàn)自己會錯了意,并且顯得有些自作多情, 伯崇略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鶯時眼中的情緒,卻不由安撫般的輕輕一笑。
“我那里還有備用的琴, 鶯時稍等,我命人取來,給你彈完這一曲, 可好?”
“好。”鶯時說。
伯崇笑了笑, 揚聲喚了人來,去取琴。
至于那把壞了的琴則放在一旁,明日再修。指尖勾起琴弦,他垂眸間眼中暗色一閃——
這根線說起來也到了該換的時候, 但不是今天, 只是他有意為之, 加快了這個速度罷了。
他彈琴給鶯時聽,是想和她多交流交流,像之前那樣, 他彈, 她聽,涉水無痕,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 這根弦便恰到好處的斷了。
鶯時準(zhǔn)備回去樹上,卻被伯崇叫住,說,“鶯時,你能吃人類的茶水點心嗎?”
“可以!柄L時說。
她如今已經(jīng)修成了人身,自然有著人類的味覺和五感。
“要嘗嘗點心嗎?我覺得味道不錯。”伯崇挽留。
“好啊。”鶯時漫不經(jīng)心,沒什么興趣,但試試也無妨。
于是伯崇立即命人搬了軟榻來擺在樹下,上面擺好小幾,又放上茶水點心等等,邀請鶯時在對面坐下,請她平常。
鶯時便就吃了一口,眼睛微亮。
人類的吃食她是吃過的,在之前尹老頭那里,只是老頭子上了年紀,吃東西的口味重,又愛軟爛,還愛吃甜。
她不喜歡,嘗過幾次之后,就沒了興致,但伯崇這點心倒不會,味道淡雅,正好。
但也只是如此了。
“鶯時是不喜歡這個口味嗎?”伯崇問,看表情鶯時似乎還滿意,但又不愛吃,明顯是不合口味。
“我愛吃咸辣的。”鶯時如實說。
雖然尹老頭那里的吃食一般,但她嘗過幾次后就發(fā)現(xiàn),比起甜淡的口味,她更嗜辛辣,但尹老頭不吃。
所以,這種甜口的,味道有些淡的點心,做的再好吃,她也不覺得香。
伯崇若有所思,笑道,“那明天我就讓人準(zhǔn)備些肉脯等,可好?”
“好。”鶯時眼睛微亮,很有興趣。
伯崇淺笑,心中滿足。
這樣明天就有理由叫鶯時說話了。
說話間,小廝已經(jīng)從庫房取了琴來,這把琴沒怎么用過,音色差了些,伯崇撥了幾下弦后,便開始調(diào)試。
“公子您還要彈嗎?”小廝送上琴,本來是要退下的,看見伯崇如此,不由駐足,有些擔(dān)憂的問。
從剛才到現(xiàn)在,自家公子都彈了好幾曲了,他身體不好,也該休息了。
伯崇看了他一眼,說,“沒事就退下吧!
小廝賠笑,擔(dān)憂的說,“恕小的多嘴,您該休息了!
伯崇身體弱,雖然搬到這個宅子后好了不少,但還是不比常人。彈琴雖然不是什么消耗體力的事情,但這般一直動作著,到底不輕松。
這般想著,小廝口中關(guān)切,說,“您再彈下去,明兒個起來該手痛了,先歇歇吧!
院中常守著的兩個小廝,添福添壽,都是從小就跟著伯崇的,感情深厚,關(guān)切自不必多說。
“多話,下去。”伯崇呵斥一句,說“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添福這才退下。
鶯時懶洋洋的倚在小幾上看著,心中想,人類真是脆弱。原來彈琴也會累著。
見伯崇低頭繼續(xù)調(diào)試琴弦,她多看了幾眼,然后大發(fā)慈悲的說,“彈完這一曲就不必彈了。”
伯崇微訝抬眼,略有些感激的輕笑著說,“多謝鶯時,不過,我最近身體已經(jīng)好多了,再彈一曲也是可以的,鶯時可有想聽的?”
鶯時頓時覺得這個小書生更順眼了些。
“你彈的都好聽,隨便哪一首都行!彼肓讼,說。
伯崇看著她的眼微怔,心中怦然。
他能看出鶯時說這句話時雖然隨意,卻也完全是出自真心,沒有一絲偽飾,正因如此,才顯得這句話格外的動人心魄。
“鶯時喜歡就行!彼_口,竟覺得喉間有些干,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才輕聲含笑。
可接下來,他調(diào)弦卻總有些走神,忍不住的就會想起鶯時剛才的笑,還有她漫不經(jīng)心的夸贊。
真是沒出息,他想,只鶯時一句話而已,竟就自顧自的在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但是,伯崇又止不住的甘之如飴。
甚至還忍不住期待下一次……
這般雜七雜八的想了一大堆,伯崇總算將琴弦調(diào)試好,然后徐徐將之前未盡的一曲彈完。
然后又是一曲。
他抬手,任由余音裊裊,抬頭看向?qū)γ娴您L時。
夜幕已經(jīng)升起,弦月淡淡,隱在云間,檐下的燈籠燭火通明,將院子籠上一層柔和的暖色光芒。
燈火恰好撒在鶯時的面頰,他只是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纖長濃密的眼睫,和睜開后,瀲滟的眼波,只這般一眼,便讓他心跳都為之快了一拍。
感受到他的眼神,鶯時沒有理會,自顧自打了個呵欠,說,“好聽,不早了,去睡吧!
說著話,她身影消散,回了樹種。
伯崇心下不舍,面上含笑,說,“是,鶯時,好夢。”
時間的確已經(jīng)不早了,伯崇起身,早就候在遠處的小廝立即動身過來伺候,正要使喚人將軟榻收起,卻被他阻止。
“不必,以后若無事,就擺在這里吧!彼f。
一眾小廝不解,卻也聽話的退下。
伯崇抱起之前壞了的琴進屋,感覺身子并沒有想象的那么沉,不由輕輕一笑。
不知不覺住進來也將近兩月了,有鶯時周身的靈氣滋養(yǎng),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日漸好轉(zhuǎn),別的不說,起碼現(xiàn)在不會只是站著就覺得累了。
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伯崇從未貪婪過景元子所說的生機,他甚至覺得,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離不開鶯時,時時需要鶯時,也極好極好。
走出幾步,伯崇忽然想起,轉(zhuǎn)頭吩咐了添壽,命灶上的人準(zhǔn)備一些辛辣咸香的肉干點心等,他要招待朋友。
添福添壽都有些不解,伯崇平日往來,他們都是知道的,最近并未有新認識的朋友,更不要說愛吃這種口味的了。
但他既然吩咐了,他們自然照做,只當(dāng)是他們疏忽了而已。
洗漱過后,起風(fēng)了,伯崇躺在床上,聽著外面風(fēng)過樹梢,桂木枝葉簌簌的聲音,睡得越發(fā)香甜。
等到第二天早起,又是個陰天,昨天彈琴的多了,對他來說到底有些影響,手略有些酸澀,便就沒再做那些累手的事情,轉(zhuǎn)而看書。
他特意選了桂樹下的軟榻,安安靜靜的看著,不時就感觸深的吟誦解讀兩句。
鶯時閉目棲息在書中,聽著他讀書的動靜,未覺打擾,反而在哪些翻涌著的浩然正氣中神思越發(fā)清明。
人類真是天道寵兒,難怪那些狐鬼之流,總愛與人類糾纏結(jié)緣。雖然風(fēng)險極大,一著不慎就會身死道消,但若萬一成了,的確是一條通天大道。
“鶯時,點心好了!
讀過書,膳房送上準(zhǔn)備好的點心,伯崇揮退下人,對著桂樹輕聲說。
鶯時緩緩睜眼,看向外面。
不大的小幾上擺著七八個小碟子,里面都是各式各樣的點心,一看就很有食欲那種。她眼睛微亮,立即現(xiàn)身。
“快嘗嘗。”伯崇輕輕推了推碟子。
鶯時也沒客氣,抬手就捻了一塊,喂進口中。
咸,香,辛辣,完完全全是她喜歡的味道,她眼睛更亮。
“這個好吃!彼龑Σ缯f,“以后能不能多做點?”
“鶯時喜歡,我就讓他們每天都做!辈缈戳烁吲d,立即道。
聞言,鶯時眨了眨眼,眼波瀲滟,對伯崇明媚的笑了一下,難得的開心。
“好!彼杠S的說。
這些點心除了其中幾樣咸香的,其它的鶯時都很喜歡,遂一一指給伯崇,讓以后多多準(zhǔn)備,伯崇自然應(yīng)下。
“府上大廚做慣了清淡的口味,做辛辣應(yīng)當(dāng)還差了些!彼f。
鶯時立即看向他,她覺得已經(jīng)很好吃了,竟然還只是差了些。
那是不是說,還有更好吃的?那得是什么樣的美味啊。
“鶯時既然喜歡,那我這就命人去請一個擅長這種口味的,可好?”伯崇說。
鶯時當(dāng)機立斷,毫不遲疑的點頭。
“好啊!彼龖(yīng)得干脆。
伯崇不由笑起。
本來準(zhǔn)備等等的,只是對上鶯時一直盯著他的雙眼,他頓了頓,忍不住失笑,當(dāng)即就喚了人進來吩咐下去。
添福得了叮囑,悄悄看了眼,發(fā)現(xiàn)那些點心真的沒了,心下又是驚訝,又是好奇,匆匆領(lǐng)命之后,才抽出時間好奇。
到底是誰吃的那些點心?
廚子好找,但伯崇吩咐的要擅長做辛辣口的,廚藝還要好的廚子就不是那么好找了。
添福添壽一番忙活,開始想盡辦法找人。
鶯時倒是不急,只是府上的大廚手藝,她就已經(jīng)很滿意了。
而對伯崇來說,能每天都能靠點心引得鶯時出來相見,同她說話,他也已經(jīng)很開心了。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jīng)進了七月。
梅雨季來了,幾乎每日都有淅淅瀝瀝的雨落下,伯崇再是不舍,也只好舍了桂樹下的軟榻,轉(zhuǎn)而移到屋檐下。
不過好在,借著點心的存在,鶯時也跟來了,他就又開心了。
一轉(zhuǎn)眼,七夕到了。
雖是雨季,但也攔不住七夕時城中的熱鬧。
伯崇也惦記著這件事,往常他是不在意的,但今年……他偷偷看了眼在身側(cè)閉目打坐的鶯時,心中蠢蠢欲動,自己這不是成婚了嘛……
“鶯時,七夕城中有燈會,你看過嗎?”趁著膳房送上點心,鶯時睜開眼,伯崇抓住機會問。
“看過!柄L時說,不等伯崇心中失望,就見她皺眉,“很吵,我就回來了!
嫌吵嗎……
伯崇心下沉吟,笑著道,“馬上就是燈會,我想去看看,鶯時要不要一起去。城中有好幾家酒樓,做的飯菜味道極好,正好去嘗嘗味道!
這一點吸引到了鶯時。
她喜歡愛靜,也不愛出門,所以很少出門,但想起自己這些天吃到的好吃的,心中不免有些蠢蠢欲動。
“比府上大廚做的還好吃嗎?”她問。
聞言,伯崇心下有些吃味。
為著這些好吃的,最近鶯時頻頻提起大廚,她都沒有這樣提起過他!他都擔(dān)心,再這樣下去,鶯時會不會眼里只有大廚。
要不,他也學(xué)著做菜吧,他如是想。
“自然。”伯崇不動聲色,說,“膳房的手藝雖然還不錯,但到底和外面酒樓沒法比,還是差了些的。”
“那我去。”鶯時立即就動心了。
伯崇笑起,說,“那今晚我們一起去!
是夜,老天給面子,沒有下雨,廣源府中燈火輝煌,照亮了半邊天。
伯崇早早就吩咐了馬車,栽著他和別人看不見的鶯時,往燈會中行去。
燈會上人頭聳動,摩肩擦踵,燈籠下是一個個攤位,都在努力吆喝著招攬客人,不想放過這難得的熱鬧日子。
好在城中府衙一直派人維持著秩序,并且有流出專門給馬車行走的道路,不然還不一定能進去。
絕味樓,廣源府中名聲極廣,隱約有第一樓的架勢。
難得能說動鶯時跟他出門,伯崇便想了法子,在樓中定了個位子,為此還請動了自家父親。
在店小二的帶路下,一路上了二樓臨街的雅間,伯崇直接照著鶯時的口味要了一桌子菜,回頭就看到鶯時正坐在座位上閉目輕嗅,滿是期待。
看來是很喜歡了。
但絕味樓不好定……
若他掌握權(quán)勢,就不同了。
伯崇想著,從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過二十,所以從沒有目標(biāo),但現(xiàn)在他忽然有了。
他想讓鶯時活的自由自在,開開心心,所以,他必須擁有相對的能力和力量。
科舉,是他出頭最快的捷徑。
看來現(xiàn)在開始要努力了。
樓中客人很多,但并沒有影響上菜的速度,等小二吆喝著一一送上菜,飯菜的香味迅速彌漫,看著鶯時越發(fā)明亮的眼,伯崇嘴角也噙上了淺淺的笑。
“好好吃!”克制的等小二出去,鶯時立即就嘗了一口,忍不住贊嘆。
“你說的沒錯,是比府上的大廚做得好。”她認真的對伯崇說。
伯崇微笑,說,“你喜歡的話,以后我們常來!
鶯時口中忙活著,但聞言之后卻也沒耽擱,使勁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看她吃的開心,伯崇看著也高興,挽袖取了筷子,為她挾菜。
鶯時笑著看了他一眼。
這一頓飯鶯時吃的極其滿意開心,這么一大桌子,她自己吃完了,只伯崇為自己叫的兩盤清淡的菜還剩著。
放下筷子,隨手接過伯崇遞來的帕子,她擦了擦嘴,又還了回去。
伯崇便也就笑著收了起來,等回去了親自去洗。
鶯時原本就沒怎么吃過飯,更別說飯后洗漱,是伯崇見了,一點一點引導(dǎo)教會的,不知不覺,她現(xiàn)在倒是也習(xí)慣了。
“明天我們就來吃吧!柄L時看著伯崇說,滿是期待。
伯崇立即應(yīng)好。
他心中忽然慶幸,這些年雖然身體不好,但他倒是想法子掙了不少錢——
畢竟不論什么情況,錢多,總是沒壞處的。
這會兒正好讓鶯時花用。
別說是吃兩頓絕味樓,便是一年三百多日,天天吃也是吃得起的。
鶯時便就盯著伯崇看。
伯崇立即表示明白,也習(xí)慣了鶯時只要動念,就立即要去做的性格,開口叫了小二進來,表示接下來一年時間,這間雅間他都包了。
小二立即睜大眼,這可是大生意,不敢耽擱,立即表示要去找掌柜的。
不多時,掌柜的就來了,與伯崇一番商議,很快就敲定了這件事,收了伯崇的定金,高興的退去。
吃飯是吃飯,若要雅間,是要單獨收費的,包下一年,價錢更是只多不少。
但眼前這位公子眼也不眨,直接就定下了,這可是大喜事。
“說好了。”等人退去,伯崇看向鶯時邀功,“接下來你想什么時候來吃都行!
鶯時燦爛笑起。
“小書生真可愛。”她驚嘆,歪著頭看伯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尤其是這樣含笑看她的時候,明明瞧著溫潤斯文,卻總給鶯時一種,他在等著她夸獎的信息。
明明看起來是個柔弱無害的小兔子,卻能將事情安排處理的周到穩(wěn)妥,便是在人類中,也算的上優(yōu)秀了。
伯崇微怔,臉頰霎時滾燙。
可愛,在說他?還有臉頰的這個輕捏…
“男子不能說可愛!辈巛p咳一聲,強撐著反駁。
雖然很開心,但是,男子怎么能說可愛呢。
“為什么不能?”鶯時反問,理直氣壯的說,“可我就是覺得你很可愛啊!
伯崇,伯崇便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默認了。
“要不要去燈市上看看,買一盞燈?”伯崇轉(zhuǎn)開話題。
鶯時便就看了眼窗外,那里的喧鬧在屋里都聽得清清楚楚,想起來時看到的那些,她猶豫了一下。
有點嫌吵,但似乎有些意思。
“那,就去看看吧。如果吵我就回去!彼詈笳f。
伯崇笑起,說,“好。”
于是兩人便就離開絕味樓,徑直到了街上。
燈會已經(jīng)開始了許久,想來的人差不多都來了,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
兩邊的攤位和頭頂上都掛著一個個各式各樣的燈籠,匠人們憑著一雙巧手,將燈籠扎成各種樣式,花鳥魚蟲,龍飛鳳舞,還有各種花樣的宮燈等等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見不到的。
鶯時一開始還有些嫌吵,但聽著伯崇在耳邊一個一個述說,倒是來了些興致。
廣源府的富庶天下皆知,繁華熱鬧,僅次于一國之首的京都。
這種情況下,燈會的熱鬧可想而知。便是全天下,也沒幾個能超越這里的地方。
“原來這個城這樣厲害啊。”鶯時驚嘆。
她有靈智后就一直在山中,化形后,又呆在那園子里,出門都少,更別說這些消息了。從前她只知道廣源府熱鬧,卻不知,原來這座城池這樣特別。
不過雖然有點意思,鶯時轉(zhuǎn)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耐了。
比起吵吵鬧鬧,她更愿意回去那個安靜的園子里待著。正要離開,忽然就看到了一盞燈。
燈是琉璃燈,八面宮燈每一面都是一幅畫,她看到的那一面便是一枝金桂,金黃的桂花在燈火的照耀下格外好看。
再一看,每面都是桂花,只是姿態(tài)不同,其中一面,桂花下蹲著一只兔子。
“鶯時喜歡這個?”伯崇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她的神情。
“上面的桂花好看!柄L時說,又笑,“那兔子,像不像你?”
兔子……
伯崇自然是不覺得像的,但他知道跟鶯時講道理是行不通的,便自然而然的略過,在人群中強忍著忐忑拉起鶯時的手,對上她看來的眼,笑道,“那咱們就去把那盞燈買下來!
鶯時只是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小書生的動作,頂多是有點疑惑,聞言那點疑惑立即散去,笑著說好。
可等過去才知,那些燈籠不是說帶走就能帶走的,銀子也就算了,還要猜對燈謎才行。
“你快去!柄L時興致勃勃的催促伯崇,一副只等拿下燈籠的樣子。
旁人見著兩人,下意識以為是一對小情侶——
為著逛街的時候不突兀,在伯崇的請求下,鶯時顯出了人身。
只覺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由看起了熱鬧。
要知道這個燈籠從燈會開始就掛在這里了,攤主開價也不貴,一直到現(xiàn)在,不知道多少人來看,卻都沒能拿走,只此就能看出那燈謎的難度。
哪里是隨便來個人就能猜中的,只怕這對小情侶,也要失望而歸了。
可等伯崇過去,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這個少年看著也就十六七,文文弱弱,瞧著滿身書生氣,但年歲不大,想來學(xué)識也不會太好?烧l知他只是沉吟了片刻,就報出了謎底。
眾人下意識覺得他是瞎猜的,但誰知攤主愣了一下,竟說他猜對了。
對了?。!
為著這個燈籠,好些閑來無事的人圍在這兒看熱鬧,眼見著一個個鎩羽而歸的,還以為今晚這個燈籠要被攤主拿回去了。
但竟然被人猜中了,還是個不起眼的少年公子?
一群人驚訝之中,鶯時含笑合手,說,“快快快,把那燈籠給我。”
她笑意靈動,毫無驚訝,給人滿滿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之感,眾人一時間心中復(fù)雜,既贊且嘆,又有些好氣,那少年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伯崇笑起,將銀錢取出遞給攤主,攤主顯然有些不舍,這個燈籠今晚可給他招了不少客人,就這么給出去,他還真有些舍不得。
但再不舍,他也不敢做出爾反爾的事情,收了銀錢后,還是將燈籠取下給了伯崇。
伯崇拿了燈籠,含笑轉(zhuǎn)身就遞給了鶯時。
鶯時接過提起,立即就笑著看了起來,一眼都沒有多看伯崇。
伯崇并不在意,卻有好事的人笑著喊,“那小姑娘,小公子為你贏了燈籠,你不同他好好親熱親熱,怎么只顧著看燈籠啊!
“就是啊。”
“這不得好好謝謝!
旁人立即笑著應(yīng)和,一塊兒打趣起這一對小情侶起來。
伯崇當(dāng)即紅了臉,再如何沉穩(wěn)從容,到底年歲還輕,臉皮也有些薄。
他牽著鶯時的手就準(zhǔn)備離開,誰知這時,鶯時卻頓住,轉(zhuǎn)頭看著他,而后笑著過來唇瓣在他臉上碰了一下。
“謝過了!彼蟠蠓椒降恼f,眾人立即笑起,道,“小姑娘敞亮。”
第36章 第 36 章 “第,第一次都會這樣的……
“祝你們長長久久, 永結(jié)同心!
時下民風(fēng)開放,大家伙打趣,也只是調(diào)侃一二, 眼見著鶯時如此,當(dāng)即給與祝福。
鶯時眨眼, 伯崇又驚又喜,心跳的厲害, 哪怕在她眼中看到些不解,也沒有減去那份歡喜,勉強冷靜下來, 笑著看向周圍的人,道,“多謝各位的祝福。”
“不客氣!
喧鬧聲中, 伯崇拉著鶯時的手離開。
隨著兩人遠去, 剛才圍觀的人漸漸遺忘了鶯時的面容,言語自然,卻又自然而然的說起別的。這是鶯時施加的術(shù)法,不想讓人類記住她的長相, 免得之后會遇到什么麻煩事——
尹老頭那會兒就遇到過幾回。
“鶯時, 你, 你剛才為什么那樣做?”待到稍微安靜些的地方,伯崇期期艾艾的問。
“哪樣?”鶯時反問。
“就,就親我!辈缣ь^, 眼巴巴的看著鶯時。
“親?”鶯時認真想了想, 而后一笑,說,“不是說了, 謝謝你嘛。怎么不對嗎?我看街上她們就是這么做的啊!
伯崇早有猜測,倒也不失望,只是拉著鶯時的手,溫和耐心的解釋起之間的種種區(qū)別。
鶯時看著伯崇,倏地一笑。
人類的心思總是曲折難辨,但在她眼中,始終清晰,便如眼前小書生的小心思。
人類的喜歡,真是,奇妙,且莫名其妙。
“原來是這樣。”鶯時恍悟,忽的湊近,又親了伯崇一下,說,“那沒什么問題啊,你我是夫妻,本就該如此。”
“還是說,你不愿意?”她問。
伯崇心中猛地一跳,略有些慌張的說,“當(dāng)然不,我——”
鶯時笑著看他,眼波瀲滟,等著他要說的話。
“我自然是愿意的!辈缑銖娎潇o下來,說,眼巴巴的看著鶯時,道,“我只是擔(dān)心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柄L時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過頭要走,伯崇下意識跟上,想聽她接下來會說什么,但鶯時又不說了。
他不由失落。
略等了等,見鶯時的確無意再開口,伯崇讓自己冷靜下來,輕輕笑了笑。
這就是妖,喜怒無常,反復(fù)不定。便是無意,也天生便有著玩弄人心的好本事。
而他,甘之如飴。
想著自己找到的那些關(guān)于妖的記載,伯崇抬頭看著身前人,她姿態(tài)隨意而自然,走在街巷鬧市之中,卻與在家時沒有區(qū)別。
自由自在。
她還提著那盞燈,八角琉璃宮燈轉(zhuǎn)動,上面八面的桂花圖隨之一一劃過,伯崇還看到了那個兔子。
被鶯時說像他的兔子。
“鶯時很喜歡這盞燈嗎?”伯崇問。
鶯時嗯了一聲。
“那等回去,就掛在樹上,可好?”
“好啊。我本來就是這么打算的!
“那還逛嗎?”
“回去了!
“好,那我們回去后早點休息,明天午膳,再去絕味樓!
“好啊!”鶯時一直悠哉的聲音頓時一震,顯然是很喜歡這個的,說話間還回頭看了伯崇一眼,說,“我們這就回去,你早點休息!
早點休息,也是中午再去啊。
只有小孩子才會在面對期待的事情早點睡,不過這樣的鶯時,真是可愛啊。伯崇想著,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溫柔。
七夕過后,熱鬧氛圍卻沒有立刻散去,而是又持續(xù)了十來日,才漸漸恢復(fù)到從前。
這些時日,鶯時幾乎日日都去絕味樓,每次都叫上一大桌子菜,吃的開開心心。伯崇看她高興,又帶著她去了其它幾家口碑不錯的酒樓,她也同樣喜歡,只是多了點煩惱——
明天該去哪家?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周家人,夫妻二人大致打聽了一下動向,心中便明悟過來,沒再讓人多問。
看來自家伯崇那個桂仙相處的不錯,這對她們來說,是個很好的消息。
得了二老的話,一直有些忐忑的添福添壽等小廝也安心下來,心中隱約有了猜測。
之前伯崇成婚的事情鬧得那樣大,加上最近自家少爺總愛在院子自顧自說話……如此種種,讓眾人在面對那桂樹的時候,多了許多小心翼翼。
鶯時吃的開開心心中,滿意的大廚也總算找到了。
她日常的消遣就又多了一樣。
隨著時間推移,多雨的七月已經(jīng)過去,進入了八月,桂樹開始結(jié)出金黃的細小花苞,眼看著是要開花了。
鶯時坐在廊下的搖椅上閉目假寐,碧色的衣裙上多了一片片淺黃的花苞。
“明日中秋,家里叫我回去過,鶯時跟我一起去,可好?”命人送走過來稍信的嬤嬤,伯崇看向?qū)γ娴您L時,期待的問。
“不去!
鶯時眼也不睜的說。
除了小書生,周家的人她并不感興趣。
所謂中秋,對她來說也沒什么意思,也沒有湊熱鬧的想法。有那個時間,她寧愿修煉。
“好吧。”伯崇有些遺憾。
畢竟是自己的家人,他還是很想帶鶯時一起去看看的。只是鶯時既然不想,那就算了,左右,也沒什么要緊的。
搖椅搖啊搖,鶯時繼續(xù)搬運靈氣,煉化修煉。
伯崇便也沒有再打擾,低頭繼續(xù)看書。
秋日陽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身上,連時光似乎都隨之溫暖安寧起來。
只是這般陪伴,便已經(jīng)是人間美事了。
第二日,伯崇上午依依不舍的同鶯時道了別,帶人回周家去了,走之前不忘叮囑下面的人,給鶯時準(zhǔn)備午膳,還有點心等,直接送去正房,過半個時辰去收拾就行。
府上的人心中都有數(shù),也曾不安過,但一段時間下來也習(xí)慣了,遂一一領(lǐng)命。
伯崇這才離去。
他一走,院中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大門緊閉,不敢打擾。
院中頓時安靜下來,秋日的風(fēng)不斷,吹得枝葉摩挲,簌簌聲不斷。
鶯時在書中閉目修煉,外面的熱鬧不斷的傳進來,那是人類在過中秋。
中午園中的小廝送來了午膳,鶯時起身很快就用完了,放下筷子,她忽的頓了一下,看了眼身側(cè)的空位。
小書生回去過中秋了,她想。
沒意思。
找來團水洗了洗手,鶯時起身回了樹中。
不多時,小廝們進來收走碗盤,院中再次安靜下來。
下午的陽光越發(fā)的暖和,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的到了傍晚。
府上開始準(zhǔn)備晚膳,這些鶯時都能感覺到,忽然,她聽到外面熱鬧起來。
伯崇?
揮退一眾驚訝他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的下人,伯崇匆匆從周家趕回來,大步進了院內(nèi),站在桂樹下抬起頭,笑道,“鶯時,我回來了!
鶯時早就感覺到了,等他開口,便就浮現(xiàn)出來坐在枝丫上,低頭看著他,有些疑惑的問,“不是要過中秋嗎?”
人間的中秋,似乎要一直到晚宴過后吧?
“我回來陪你過中秋啊!辈鐚L時笑起。
“我昨天就想好了,家里那么多人,不缺我一個,可你自己在這兒,我總要陪著你。”伯崇說這,看鶯時垂眼平靜的看著自己,滿臉的笑,“我昨天就想好了,只是忍著沒跟你說,想給你個驚喜。”
“鶯時,你可有覺得高興?”他笑問。
“若我說沒有呢?”鶯時垂眸看他,隨意的說。
便是聽到這句話,伯崇也沒有失望,依舊在笑,說,“沒有就沒有吧,一想著能和鶯時一起過中秋,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
鶯時能感覺到,小書生所說,句句是出自真心,縱使期待落空,卻也沒有生怨,只有滿心的誠懇真摯。
她這般看著,倏地便笑了,說,“有的!
在伯崇睜大了的眼神中,鶯時說,“看到你回來,我挺高興的。”
伯崇立時笑的燦爛極了,鶯時瞧著略有些嫌棄,覺得他有些傻乎乎的。
果然妖性雖然無常,卻也不是冷血無情的性子,只要示以真心變好。
伯崇心道,越發(fā)篤定自己的想法。
主人的歸來,讓園子頓時熱鬧起來,膳房的大廚越發(fā)用心,要準(zhǔn)備好這一頓中秋夜宴。
雖然只有兩…額,一人一妖,但也不能敷衍。
很快,晚膳就準(zhǔn)備好了,照舊擺在正堂。
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大半都是鶯時的口味,辛辣咸香,唯有兩三道,看著十分清淡,放在伯崇面前。
這般一對比,尤其明顯,倒顯得他有些可憐。
添福添壽偷看一眼,候在門外,心里忍不住嘀咕。
看來自家公子是個懼內(nèi)的,不過那畢竟是妖怪…不怕也不行啊。
也不知那桂妖,到底長的什么樣。
伯崇沒讓他們伺候,今兒個是中秋,等菜上完,就讓他們自己去玩了,過會兒再來收拾就是。
小廝們心下一喜,立即謝過,告退離開。
節(jié)日里,伯崇還讓上了壺酒,同鶯時對吟。
這般吃著喝著,不知不覺,他面上暈上了紅,顯然是不勝酒力。
鶯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除了這點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一頓飯倒也順順利利的吃完了,鶯時放下筷子,一旁的伯崇早就吃好了,只是在等她,見狀也放下了,跟著便起身忙活起來。
水盆是早就備好了的,他取了帕子打濕,去給鶯時凈面。
鶯時原本并沒那么多講究,只是被伯崇念叨的多了,多少也斯文了些,見狀自然而然的抬頭,由著他圍著她忙活。
先擦唇邊,然后去凈了帕子,伯崇又去低頭去擦她的手。
這些活從前他從沒有做過,只是眼下為著鶯時,他可以說是無師自通,并且做得十分開心。
鶯時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半垂著眼看他。
小書生乖乖巧巧的樣子,人類是怎么說的來著——
“賢惠!毕胫,鶯時隨口嘟囔出聲。
“什么?”伯崇其實聽見了,只是一時間不能反應(yīng)過來,有些茫然的看向鶯時。
鶯時一笑,抬起剛被他擦拭干凈的手,用食指勾起他的領(lǐng)口拉向自己,過去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我說你這個樣子,看著好賢惠。”
伯崇白凈的臉皮頓時有些紅,他是男子,怎么能說賢惠呢。
“我喜歡。”鶯時又說。
聞言,伯崇已經(jīng)到嘴邊的反駁一頓,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高興。
鶯時看著他的樣子,眼波一動,又過去親了一下。
真可愛。
伯崇乖乖的被她親,可等她要走了,卻又有些不舍和貪戀,忍不住追上去,反過來吻上鶯時。
不是那種淺淺的親吻,他輕輕撬開了她的唇,舌尖舔舐過她的貝齒,勾上她的舌尖。
鶯時輕笑一聲,勾在他領(lǐng)口的手順著他的衣襟滑了進去。
她的體溫有些低,所以觸感也就分外清晰,伯崇難得的大膽,立即就被她的動作弄的亂了心神,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抽著氣,慌張的退開,伸手去按住鶯時的手,卻又不是為了阻止。
“鶯時!彼粗矍叭。
鶯時一番動作,他的衣襟已經(jīng)散開,露出半片胸膛。
伯崇然身體虛弱有些消瘦,但這幾個月來有鶯時在,倒是好了不少,再加上每日鍛煉,胸膛上甚至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肌肉。
起碼不是干瘦的樣子,手感還不錯,鶯時想。
她按了按那一點紅,眼見著伯崇猛地顫了一下,遂來了興致,又略施了力去揉。
“鶯時…”伯崇握著她的手腕,眼巴巴的看著她,略有祈求,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祈求什么,就那么微彎著腰,敞著衣襟乖乖站在鶯時面前,由她欺負。
可憐又可愛。
鶯時輕笑,指尖揉啊揉,引得他一顫一顫,不住吸氣,呼吸早就亂的不成樣子,幾乎站不住,踉蹌著撐住鶯時的椅背,反倒將自己越發(fā)的送到鶯時手中。
太青澀了,連這點都受不住。
鶯時心說,卻更加滿意。
她其實也不懂男女之情,這些都是之前在一個狐貍精那里了解到的。她游戲人間,尤其擅長這些風(fēng)月情事,便是她不感興趣,卻也見了很多。
大門敞開著,秋日夜間微涼的風(fēng)吹了進來,鶯時抬頭按下伯崇的后頸吻上,指尖下滑,徑直略過系起的腰帶——
伯崇心中不由的有些失望。
有些事,他雖然沒做過,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但下一瞬間,伯崇就感覺到鶯時的手隔著幾層衣裳,落在那要命的地方,然后,輕輕的揉捏觸碰。
他霎時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覺腦海一片空白,四肢百骸都被那極致的酸麻酥癢充滿了。
“唔!辈欢鄷r,伯崇一聲悶哼。
略有些古怪的腥味彌漫開,很快被吹散。
鶯時收回手,隨手取了伯崇之前匆匆扔到一旁的帕子擦拭。
伯崇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不想壓到鶯時,卻又眷戀的偎著她,好一會兒,才從那種滅頂?shù)目旄兄谢厣瘢K于理解了書中所寫的極樂二字。
一垂眼,他就見鶯時隨手扔了帕子,終于回神,面上更熱。
鶯時會不會嫌棄他太快了……
他也不想的……
“第,第一次都會這樣的!辈缂鼻械拈_口解釋,保證般的不好意思道,“下次,下次就好了。”
“第一次?”鶯時抓住重點,恍悟說,“難怪!
伯崇臉頰更熱。
鶯時瞧了可樂,指尖滑過他的腹部往上,問,“你就沒自己弄過?”
當(dāng)初尹老頭收了不少徒弟,她雖然無意,卻也被動的看了不少,再加上聽狐妖說的那些有的沒的,多少也知道些,也不算陌生。
“沒!辈缪共挥墒站o,雖然羞臊的厲害,面上卻也勉強維持住了從容。
“怎么不做,不喜歡嗎?”她輕聲。
“只是沒興趣!辈缯f。
“沒興趣?”鶯時一句話說的饒有深意,眸光滑了一下。
少年青澀的身體總是經(jīng)不住撩撥,只這么一會兒,便又有了反應(yīng)。
“因為是鶯時。”伯崇解釋,看她停下,喉間微緊,抬手握住她的手臂,低頭將吻落在她的眉眼,然后輾轉(zhuǎn)到臉頰,耳垂,脖頸。
鶯時靠在那里,微微歪了歪頭,由著他青澀的動作著。
“鶯時!辈鐔舅。
“嗯!彼龖醒笱蟮膽(yīng)聲。
最后,伯崇又去吻她的唇,綿長的親吻過后,他便依依不舍的起了身,低頭開始為鶯時收拾被他弄亂了的衣襟。
鶯時抬眼看他,嘴角噙著笑。
收拾完了鶯時,伯崇要她等他會兒,便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入了里間換衣服去了。
他動作很快,不多時就出來了,整個人也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笑著道,“我們?nèi)タ磿䞍涸铝涟!?br />
鶯時可有可無的點頭。
做樹時,她看的最多的便是山川日月,倒沒覺得有什么好看的,但小書生想看,就看吧。
伯崇高高興興的拉著她的手出去,本來準(zhǔn)備往廊下坐著,鶯時反手一拉,便將他帶到了屋頂。
“在這兒看吧!彼f。
“好!
伯崇還真沒上過屋頂,遂學(xué)著鶯時,就地坐下,而后抬眼一看,原本只能仰望的檐角都在腳下,亭臺樓閣綿延,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致,心情不由暢快起來。
最主要的是——
伯崇看了眼身側(cè),鶯時已經(jīng)閉目躺在了屋頂上,中秋明亮而柔和的月光輕輕落在她身上,將她籠罩,美的好似一場夢。
鶯時在他身邊。
伯崇便也小心翼翼的挨著鶯時躺下,手摸索著拉住鶯時的手。
感受著他的小動作,鶯時隨便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便就由著他握著了。
從這里依舊能看到桂樹的樹冠,伯崇下午匆匆回來,沒來的細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桂樹之前的花苞已經(jīng)綻放了,不由拉了拉鶯時的手,說,“鶯時,你開花了!
鶯時懶散的嗯了一聲,不知道開花有什么好說的。
畢竟,桂樹也到了該開花的時候了。
伯崇卻喜歡的很,還特意坐起來,欣賞的看了好一會兒。
別的桂樹開花沒什么好稀奇的,可眼前這棵桂樹是鶯時啊。
他看了會兒,又去看身邊的鶯時,只覺她身上的黃色花苞,已經(jīng)適時的變成了綻放的花簇。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驚嘆的說,“鶯時,你衣服上的花也開了!
“因為開花了!柄L時覺得他又在說廢話了。
“樹妖都是這樣嗎,好神奇!辈珞@嘆。
“你話好多。”鶯時嫌棄。
“因為是鶯時,所以我總想多說些什么!辈鐬樽约恨q解。
“唔。”又在說好聽的討她的歡心了,鶯時想著睜開眼,一把落下低頭笑著看她的伯崇,堵住他的嘴。
舔舐糾纏了好一會兒,她捏著他的后頸退開,警告說,“不許吵。”
“賞月,過一會兒去睡覺!
算時間,伯崇也該到了睡覺的時候了。
伯崇心跳的厲害,乖乖的應(yīng)是,蹭了蹭,又蹭了蹭,見著鶯時沒反應(yīng),如愿把手臂穿過她的脖頸,將她攬進了懷中。
然后就沒再動了,抬頭看起了月亮和墨藍的夜空。
這是伯崇十幾年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中秋。
不知不覺,他睡著了,還是鶯時一揮袖,將他送回了床上,自己也回了樹中休息。
中秋節(jié)后,一年中最熱鬧的節(jié)日就過去了大半,接下來只剩重陽,再然后就是過年了。
伯崇漸漸開始忙碌起來,在家讀書,不時還要外出去請教別人,為了明年的科舉準(zhǔn)備。
但這并沒有對鶯時的生活產(chǎn)生改變,不管伯崇再怎么忙碌,同她的相處都沒有變過。
最多是,一人一妖之間越發(fā)的熟稔。
不知不覺間,秋去冬來,仿佛只是一晃眼,年節(jié)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過年周伯崇還是要回去的,只是就同之前的中秋一樣,他提前離開了。
周家對此多少有些不滿,只是上面的老太爺都沒說話,就也只是說了幾句,便作罷了。
伯崇同那桂妖結(jié)契的事情,周家老太爺都是知道的,所以聽他說要回去陪著,只以為是桂妖的要求,并沒有多想。
離了周家坐上馬車,伯崇略有些不好意思。
他到底是晚輩,只好累鶯時為他背鍋了。
馬車徐徐走在青石板路上,冬日天黑的早,他從周家離開的時候天際還有一抹余暉,現(xiàn)在已經(jīng)暗了下來。
伯崇挑起簾子看向外面,催促車夫快些。
他想快些回去,快些見到鶯時。
一陣寒風(fēng)吹過,點點雪白飄落。
年夜里,下雪了。
伯崇撐著傘回了院子,進門第一眼就是屹立在雪夜中的桂樹。
桂木四季常綠,便是在蕭肅的冬日里也滿是茂盛的綠意,在飄著雪的夜幕中,給人帶來一種勃勃的生機。
“鶯時,我回來了,咱們一起過年!
“好。”
鶯時的聲音在伯崇背后響起,他驚喜的回頭,笑著看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對著鶯時面上的笑,反應(yīng)過來,原來鶯時剛才是在逗他。
一人一妖在一起吃了一頓熱鬧的年夜飯。
飯后,伯崇又拉著鶯時去點燃了煙花,雪還未停,他們便一起站在雪夜中看著。
“也不知這雪會下到什么時候,最好能下的久一些。”伯崇說,南方很少會下雪,縱使下,也多是雨雪,根本攢不住。
越是如此,也越是稀罕,他更想多下些。
“應(yīng)該能下到明日!柄L時說。
“那就太好了!辈绲。
煙花璀璨的綻放,他收了聲音,看了一眼后,轉(zhuǎn)過頭去看鶯時,一閃又一閃的光亮中,鶯時抬頭安靜的看著,雖不算多么喜歡,但也不討厭,多少是有兩份興致的。
“看我做什么。”鶯時頭也不回的說。
伯崇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同時也發(fā)現(xiàn)鶯時現(xiàn)在越來越喜歡逗他了,不由有些歡喜。
“就是想看看。”他輕聲,還是看她。
鶯時這才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倏地一笑。
“我比煙花好看?”
“當(dāng)然!
鶯時就又笑,勾著他的領(lǐng)口過去親了一下。
嘭的一聲,又有一只煙花璀璨的綻放。
光芒照射下的影子里,伯崇抬起手,環(huán)住了鶯時的腰背,將吻拉的綿長。
人類的年節(jié)是很熱鬧的,便是伯崇自己住在外面,也依舊是周家人,所以整個年節(jié)都在忙碌著走親戚,直到過了初十才好些。
但眼看著,馬上就又是上元節(jié)了。
只是相比走親戚,伯崇對上元節(jié)倒是十分期待。
他想方設(shè)法的總算說動了鶯時同他出去——
只是去絕味樓等酒樓吃好吃的,已經(jīng)不能吸引到鶯時了。
燈會上轉(zhuǎn)了一圈,院中桂花樹下掛著的燈籠除了那盞八角桂花宮燈外,又多了一盞琉璃燈。
上元節(jié)后,年節(jié)的氛圍漸漸消散,伯崇開始專心備考。
大部分人從童試到鄉(xiāng)試,都是分開的,但他卻要在今年一起拿下,雖然伯崇很有把握,卻也不想懈怠。
園中的人也都在為此努力,便是周家那邊,在知道他有意科考的消息,若無要事,也不會來打擾。
就這樣,伯崇順利的堅持到了童試。
童生試要經(jīng)過縣試,府試,院試三場考試,為此,伯崇要到周家祖籍,也就是廣源府下轄的路寧縣去,參加縣試。
路寧縣不算遠,兩日就能到,但為了不出意外,加上熟悉一下,自然是早去為好。所以提前十天,伯崇便要動身啟程了。
“路寧縣風(fēng)光不錯,鶯時可要去看看?”
別的都還好,一想著要離開鶯時好些天,伯崇還未動身,就已經(jīng)開始不舍了。
“不去。”鶯時面也不露,直接說。
“可我會想鶯時!辈绲吐洹
鶯時不說話。
“鶯時便隨我去吧,可好!辈缪郯桶偷钠砬。
“不去。”鶯時說,不過被他纏了幾句,看著小書生可憐兮兮的樣子,到底多說了一句,道,“我本體扎根在這里,不便離得太遠,你自己去,我等你回來。”
“是這樣啊!辈缁形颍⒓凑J錯,“是我妄言了。那好吧,鶯時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考完試就回來。”
“嗯!
“要將近一個月……”
“好。”
“那我走了……”
“去吧。”
第37章 第 37 章 比她更像狐貍精。……
伯崇又深深的看了眼眼前的桂樹, 才依依不舍的準(zhǔn)備離開。
“等等!
鶯時忽然說。
她坐在枝丫上,低頭看著伯崇,問, “你沒別的話要跟我說嗎?”
伯崇一怔,認真的想了想, 又問,“我就想問鶯時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鶯時盯著他看, 無比確定他說的都是真的,而后才輕輕一笑,說, “傻子!
當(dāng)初景元子的提醒就在園子外,她自然知道了。
但沒想到,一轉(zhuǎn)眼相處這么久, 伯崇竟然一次都沒有提到過, 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樣。
伯崇不解她怎么忽然這么說,卻還是對她笑了笑。
說話間,她指尖一彈,一點如米粒大小的, 濃郁無比的綠色光點便飄飄忽忽的落在伯崇眉間。
“離開我太久, 你的身體會恢復(fù)到從前那樣, 這點生機能護你一個月!
“去吧。”說完,鶯時的身影消散,回了樹中。
伯崇怔怔的摸著額頭, 眼中不由關(guān)切, 立即上前問,“鶯時,這會不會對你不利?會不會有損傷?”
“不會!柄L時懶洋洋的說, 感覺到他的急切,才不急不緩又道,“一點生機而已,不算什么!
聽出她的從容,伯崇才冷靜下來。
多少也相處了一段時間,鶯時話中的真假,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那就好!彼闪丝跉狻
鶯時沒說話。
“謝謝鶯時。”
“其實沒事的,左右堅持堅持就好。”伯崇還記得那種虛弱的感覺,但十幾年他都堅持過來了,并不覺得有什么。
“下次鶯時不要這樣了!彼f。
鶯時睜眼,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他就不想恢復(fù)成正常人的樣子嗎?
入目伯崇神情誠懇,竟是真的不想。
鶯時眨了眨眼,忽然覺得很有趣。
“好!彼f。
伯崇松了口氣,鶯時見了,眼中笑意又濃郁了幾分。
“鶯時能讓我長命百歲,就已經(jīng)很好了。”伯崇輕聲,繼續(xù)勸說,“虛弱不算什么的!
鶯時沒說話。
人類真是奇怪。
她想。
伯崇還想再說,外面的小廝忍不住看了眼,喚道,“公子,馬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還是早些走把,不然錯過了宿頭就不好了!
這都兩刻鐘了,哪里就有那么多的話要說。
瞅了他一眼,伯崇這才又依依不舍的道了別,然后慢吞吞的離開。
小廝低眉順眼的迎上他,猶記剛才那一眼,不敢再多話。
初春的風(fēng)還有些涼,吹得樹梢嘩啦啦作響,隱約間一句話浮現(xiàn),跟著被風(fēng)吹散——
“太粘人了。”
縹緲的女聲輕嘆。
隨著伯崇的離開,這個園子徹底安靜下來。
之前他也離開過,但只是短短半日,不管怎么著,傍晚都會回來,但這次他一走,就是半個月,立即就顯出了不一樣。
一天又一天過去,伯崇入場考試那天,院中的桂樹上,綠衣的身影浮現(xiàn)。
春日的天空總是很晴朗,風(fēng)和日麗,天空都是湛藍湛藍的,一朵朵白云浮動,只是看著便分外愜意。
鶯時看了會,除了會兒神,才回了樹中。
考試好像要考好幾場,算起來,小書生還要一些時日回來了。到時候,應(yīng)該就不會這么安靜了。
鶯時想著她應(yīng)該多享受享受這久違的安靜,但又覺得,像之前那么熱鬧,其實也不錯。
路寧縣,伯崇考過三場,又等了幾日,終于到了放榜的時候。
不出意外,他是頭名,也就是所謂的縣案首。
現(xiàn)在的伯崇,已經(jīng)可以說是一名童生了。
接下來,就是四月的府試。
知縣準(zhǔn)備了宴會,邀請所有考中的童生參加,伯崇雖然歸心似箭,但為往后的前程計,不想落得一個傲慢無禮的名聲,還是耐著性子留下了。
只是等到宴后,他便立即動身,返回了廣源府。
路寧縣不少人惋惜,十七歲的童生雖然不常見,但這位周家公子的出身實在是好,有不少人家都想同他做媒,便是不能為妻,便是做妾也不錯,但可惜,全都被他拒絕。
但也只是一句感嘆罷了,到底是府城的人,左右以后也見不到。
前前后后,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伯崇總算返回了廣源府。
他心中無比急切,但到底理智尚在,按捺著先回了趟周家,同家人們述說了此次考試的前后,又吃了頓飯,便就匆匆離開了。
周家父母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對視一眼。
若說一開始兩人是覺得伯崇如此,是受了那桂仙的威逼,可這么一次又一次下來,卻不會那樣想了。
看自家兒子這樣,分明是心甘情愿,迫不及待。
“早該想到了!绷_氏忍不住說。
現(xiàn)在想來,從一開始,周伯崇就答應(yīng)的太過痛快了,好像他們那么說,他就那么做了。
可他們家這個大兒子,從來就不是聽話的人,主意正的很。
周宏云也有些糾結(jié),可思來想去,最后也只得笑笑,說,“也罷,各人有個人的緣法,崇兒同那桂仙有緣,現(xiàn)在這樣,也好!
羅氏何嘗不知,只是知道歸知道,但一想自家兒子竟然喜歡上了一個妖,還是有些別扭。
見丈夫安慰自己,她嘆著氣笑道,“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現(xiàn)在想想,那桂仙,的確生的極其貌美,非人類能及!彼粲兴肌
說來也算自己的兒媳,周宏云也不好多說,便就說起了別的,夫妻二人依偎著,往回走去。
縱使離開無數(shù)次,可每次回去,伯崇都是一樣的歸心似箭。
到了園子,揮揮手讓迎上來的小廝退下,他大步入內(nèi)。小廝們都習(xí)慣了,見狀依次后退,各干各的去了。
“鶯時,我回來了!
伯崇揚聲。
“回來就回來,這么大聲音做什么!
鶯時懶洋洋的聲音從樹蔭中傳出,伯崇上前兩步,才看清她正躺在枝丫上,滿頭青絲隨著碧裙垂落,隨風(fēng)微動。
他心中一動,霎時覺得一路回來的疲憊都散盡了。
“當(dāng)然是因為迫不及待想見鶯時啊!辈缧χf。
雖然鶯時的話聽著不耐煩,但只聽一串的話,而不是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聲,就知道她的心情其實還不錯。
鶯時轉(zhuǎn)過頭,自上而下撇了他一眼。
“也就這些天,想什么!
“想就是想,只是分開一刻鐘,我就已經(jīng)開始想鶯時了。”
伯崇認真的說,斂眸略有些不好意思。
在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一個妖,還是恣意淡漠的妖時,伯崇就放棄了自己的矜持與持正,若那樣,他對鶯時來說,可能永遠都只是一個結(jié)契的人。
鶯時側(cè)過身,手肘支著撐起側(cè)臉,笑盈盈的看他。
“我允許你想我!彼f。
伯崇頓時更開心了。
縱使這句話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但他依舊清晰的從中分辨出了鶯時的那份愉悅。
久別重逢,伯崇很是開心,幾乎整日都黏著鶯時不走。
春日風(fēng)和日麗,白日他便搬了軟榻坐在桂樹下讀書,彈琴,還纏著鶯時教她下棋,或者是畫畫練字等打發(fā)時間。
鶯時被他纏的煩不勝煩,但十次總有三次被他說動,懶洋洋的同他下棋畫畫,他還試圖教她彈琴。
她表示拒絕。
“你會彈就好了!柄L時表示。
練字還好,能寫出一筆好看的字,還是很有必要的,但彈琴這種,她還是更想聽。
伯崇聽得心花怒放,再也沒有提這件事,笑著說,“那你想聽了就告訴我,我彈給你聽!
“嗯!柄L時將琴往他那邊推了推,想起尹老頭曾經(jīng)試圖教她彈琴的過往——
她這一雙手,能熟練的運用術(shù)法,能暴揍心懷不軌的妖怪,偏偏馴服不了幾根琴弦……
不過這種往事,還是不必說給伯崇知道了。
伯崇開始調(diào)弦,鶯時則低頭,慢吞吞的練字。
其實她的字寫得還可以,雖不算多么出眾,但也能算得上端正二字,眼下這樣,純粹是陪著伯崇打發(fā)時間罷了。
這般放松了好幾天,不待鶯時不耐煩,伯崇已經(jīng)自發(fā)自覺的停下,開始繼續(xù)溫習(xí)功課。
眼下已經(jīng)三月,四月就要面臨府試,他必須要全力以赴。
好在,府試和最后的院試,都在廣源府,最多就是進考場的時候不能回家,倒是不用像之前那樣分別那么久了。
在這樣的氛圍中,伯崇順利的經(jīng)過了接下來四月的府試和七月的院試,兩次都是案首,成功獲得秀才的功名。
周家親朋立即遞上種種道賀,邊打探周家什么時候辦宴慶賀,卻得知,伯崇準(zhǔn)備一鼓作氣,參加接下來八月的鄉(xiāng)試。
眾人頓時驚訝,不由勸解。
一般來說,考中秀才都會沉淀一番,等下一次才會考舉人,這般一鼓作氣,未免太沖動了些。
對此,周家老太爺只是呵呵一笑。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家重孫的才學(xué),若非身體拖累,家中對他沒有舉業(yè)上的要求,只怕他早就能拿下舉人的功名了。
眼下他身體得以好轉(zhuǎn),如此機緣,便是狀元,也未嘗不可。
果然,接下來的鄉(xiāng)試,伯崇也順利通過,拿下舉人功名。
如今再說,他便是十六歲的舉人了。這般年歲,誰不說一聲天資縱橫,為之驚嘆。
周家大辦了一場宴會,慶賀他得中舉人。
伯崇前去參加,一番推杯換盞,又拒了幾家探口風(fēng)想結(jié)親的人家,等到宴后,第一時間回家去找鶯時。
“鶯時!彼痪戳藥妆,靠在樹上,略有些昏沉的喚。
“這是喝了多少?”鶯時有些嫌棄醉鬼。
“五杯,六杯?”伯崇也記不清了。
鶯時抬手輕輕拂過他的鬢角,渡過一縷靈氣,伯崇立即覺得好了許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但他卻沒動,反而越發(fā)往身側(cè)的鶯時身上靠了靠,枕在她的肩上,說,“鶯時,聽說京城的雪很大,能下到幾尺厚!
“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要去京城?”鶯時立即反應(yīng)過來。
伯崇蹭了蹭,滿是依賴的低聲繼續(xù)說,“嗯,我想要參加明年的春闈,京城山高路遠,若去,最好趁未入冬前動身,到時候也好多些時間溫習(xí)。”
馬上就到九月了,入冬前,最晚也是十月就要啟程,他舍不得鶯時。
鶯時沒說話。
她不怎么想動。
伯崇知道,若是其它事,就也算了,可科舉事關(guān)將來,他便就絮絮叨叨的說了下去。
“若要去,最晚十月動身,等考中了,應(yīng)該會入翰林,到時候就要長久的呆在京城了。也就看不到鶯時了……”
“我舍不得鶯時!彼ь^去看鶯時。
鶯時低頭掃了他一眼。
“而且京城是一國之首,好吃的好玩的比廣源府更多,風(fēng)光也與這里不同。那里四季分明,沒有梅雨季,還有雪。”看她沒拒絕,伯崇心中一震,立即加大努力開始說服她。
“鶯時就陪我去吧。”伯崇坐起身,期待的看著鶯時。
鶯時轉(zhuǎn)頭看他,一年過去,他眉眼間的秀氣散了些,但還是顯得有些青澀。
十六歲的少年郎,剛剛考中舉人,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她也看見了他在外時自信自持的矜傲模樣,可現(xiàn)在,卻眼巴巴的求她。
真是,可愛。
伸手取下他的發(fā)冠,眼見著滿頭墨發(fā)披散,更為他添了些柔弱,鶯時捻起一縷發(fā),饒有興味的看著他。
伯崇頓時想起之前種種,隨之亂了心跳。
“鶯時……”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放輕。
鶯時拉著他的頭發(fā)讓他靠近,吻上他的唇。
這樣的小書生,若是幾年不見,的確有些可惜。
既然如此,去就是了。
扯亂他的衣襟,將人欺負的輕顫,鶯時噙著笑,低頭咬了一口,引得伯崇一聲悶哼,繃緊了腰腹,才起身,伸手摩挲著他越發(fā)緊致結(jié)實的腰腹,說,“那好吧。”
“去京都看看!
伯崇靠在樹上,聞言眼睛一亮,直起身坐好。
“太好了!彼老驳恼f。
“我這就讓人去置辦宅子,到時候還是咱們倆一起,絕對不讓人打攪你!彼d致勃勃的計劃著。
“京都的宅子風(fēng)格和這邊的不同,更偏向富麗奢華,你肯定會喜歡的。”
鶯時噙著笑,聽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神思倏地飄遠。
她自誕生后,就一直生在廣源府,長在廣源府,便是成妖之后,也未曾離開過。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準(zhǔn)備出遠門,還是一國之首的京城,這般聽著,似乎也不錯。
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京城是個什么樣子。
不過——
“你之前沒置辦嗎?”鶯時慢悠悠的問。
“我想先與鶯時說說。”伯崇溫和輕笑,說,“若你愿意去了,我再準(zhǔn)備!
“若我不愿意呢?”鶯時問。
伯崇答的毫不遲疑,說,“那就不去了!
鶯時便就看著他。
但凡伯崇說這話時,有一絲一毫的心虛偽裝,她都能嗤笑一下,可偏偏他沒有。
這個小書生,總是會顛覆掉她對人類的種種印象。
“傻子!彼Α
鶯時也不是第一次說他傻了,伯崇聽著笑笑,解釋說,“我只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重要而已!
“科舉入仕固然是我的目的,但和鶯時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想法不錯。”鶯時笑瞇瞇的夸贊,順手摸了摸他的胸膛,說,“繼續(xù)保持。”
伯崇忍不住挺直腰背,靠向鶯時,將她抱在懷中。
鶯時相信伯崇說這話時的誠懇,但她更知道人心異變這句話。
所以,小書生,你能堅持多久呢?
伯崇絲毫不知鶯時所想,但都無所謂,左右他的心意猶如磐石,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會轉(zhuǎn)移。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讓鶯時相信他。
既然鶯時已經(jīng)答應(yīng),伯崇便就開始準(zhǔn)備起來。
時下出行,并不是易事,更何況從廣源府這個南地到北邊的都城,相隔遙遙何止千里,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要做好準(zhǔn)備。
若他自己還好說,眼下既然要帶著鶯時同去,他自是一點委屈都不想讓她受。
這般忙忙碌碌,從九月到十月,整整兩個月,等到啟程前,才總算結(jié)束。
此次要去京都的,還有周伯崇大伯父家的堂哥,以及周家族中的一位族叔和族兄,在此之外,還有周家親朋家的幾個人。
北上京都,千里迢迢,能做個伴,總比孤身上路來的好。
只是,全都被伯崇給拒絕了。
一路上要好久的時間,若有外人在,難免會有些妨礙鶯時?v使會引得族人不滿,他也不想更改主意。
在他的堅持下,最后動身的,只有伯崇和鶯時。
先走水路,然后轉(zhuǎn)陸路。
大船破開水面,鶯時坐在船舷,看向前方,伯崇站在她身邊,同她說著接下來的行程。
他們動身的早,所以去京都的這一路上并不著急,可以慢慢走。這一路上的風(fēng)土人情,還有各地不同的美食,他都說給鶯時聽,不想讓她錯過。
鶯時的確很有興致,一路過去未曾落下,這般慢慢悠悠,等到了京城,已經(jīng)是臘月,眼看著再不久,就該過年了。
周家的幾個族人還過來接了一番伯崇,之后坐在一起用了頓膳,伯崇拒絕了住在一起的想法,留下了自己早就置辦的宅子住址,便離開了。
梅花巷,周宅。
這座宅子早在九月就已經(jīng)被伯崇買下,之后又遣了添福過來收拾,眼下里里外外已經(jīng)弄得干干凈凈,被褥床帳都等也準(zhǔn)備好了,只待入住。
廣源府的宅子多是黛瓦白墻,而京都卻是濃墨重彩的琉璃瓦,紅墻,漆紅的木珠,格外的富貴華麗。
鶯時進來一看,就覺得她很喜歡這里。
伯崇捧著懷中一個小小的桂樹盆栽,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選中窗前的地方,問鶯時,說,“鶯時,這里可以嗎?”
鶯時看去,說,“行。”
伯崇一笑,將桂樹放下,然后就見那棵看起來小小的桂樹飛快的變大,原本的花盆閃現(xiàn)到一旁,不多時,院中就多出一棵綠意蔥蔥的桂樹來。
這一路上,鶯時都是將本體縮小,放在這個花盆里,難免覺得憋屈,現(xiàn)在終于得以舒展開,忍不住舒服的喟嘆一聲。
“我先修煉一番,將根扎穩(wěn),沒事別打擾我!柄L時叮囑一聲,閃身回了樹內(nèi)。
伯崇應(yīng)了聲好,抬頭安靜欣賞的看了會兒樹,這才轉(zhuǎn)身進了屋內(nèi)。
剛剛住進來,他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這邊一人一妖安頓下來,另一邊,皇城司下妖事局正熱鬧。
妖事局是當(dāng)年武帝所創(chuàng),內(nèi)中一正兩副三位統(tǒng)領(lǐng),有人亦有妖,專司混入人間的妖事。
“木靈,從廣源府來!痹缭邡L時進程的時候,妖事局就已經(jīng)靠著陣法察覺到了,并且很快就調(diào)到了伯崇一行的消息。
“是廣源府那棵桂木?”分析前后,他們立即就得知了鶯時的跟腳。
“不是惡妖!
“但來了京都,總要知道京都的規(guī)矩,免得亂來,你們誰去?”
妖物來京,都會經(jīng)歷這一遭,不同的是,若是善妖,妖物司只會前去提點,可若是惡妖,那前去的,就是妖事局下緝妖司的人了。
到時候,或是捉拿,或是斬殺,就看那妖物的實力和運氣如何了。
“我去!庇腥耍,妖,很快應(yīng)聲。
“胡柔?你也是從廣源來的,莫非和這桂妖認識?”有人立即想起。
站起來的妖生的溫婉秀麗,一身氣質(zhì)如水般柔和,毫無人類在想到妖物時所聯(lián)想的妖嬈艷麗,宛若人家大家族中養(yǎng)出來的大家閨秀般。
胡柔笑笑,想起當(dāng)初與鶯時相處的那段時日,眼中露出些興味來,說,“是啊,當(dāng)初一起玩過一段時日,交情還不錯!
“一轉(zhuǎn)眼,也有幾十年沒見了,也不知道鶯時如何了!
當(dāng)初她見著鶯時時,她剛到人類社會,在渡劫后被人給挖了送去尹家,她察覺到同類的氣息后找過去,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個木妖。木妖大多性情柔和,沒有攻擊力,但鶯時卻不是,生性冷淡,心思狡詐,下手更是兇狠,比她更像狐貍精。
沒想到幾十年過去,她竟然跟一個人類結(jié)契了,胡柔只是想想就好奇。
胡柔想著,便出了門,叫了馬車,一路往周宅去,敲響了院門。
“誰?”門房應(yīng)聲,出來打開門,見著是個陌生的姑娘,怔了一下,問,“不知姑娘所為何事?”
“我找周伯崇!
“什么事?”門房警惕的問,自家公子剛來京都,哪兒來的姑娘一開口就要找他?
“你去轉(zhuǎn)告,告訴他我是妖事局的人,奉命前來!
胡柔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門房一愣,他不知道什么妖事局,但這令牌上的屬于朝廷的徽記卻是認識的,不敢耽擱,立即將胡柔請進去,邊使人往里去通知伯崇。
伯崇很快出來,見著胡柔神情不變,笑意溫和從容,道,“原來是妖事局的大人,里面請!
胡柔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漸濃。
別的不說,這周伯崇,皮相倒是不錯。
說話間一人一妖往內(nèi)行去,胡柔說,“得知有妖進京,居中命我過來提點一二。周公子,帶我去見鶯時吧!
她的語氣熟稔,伯崇一聽就知她和鶯時認識,心中不由一動。
“大人認識鶯時?”
“認識,當(dāng)初在廣源府,我們一起玩過。”胡柔笑瞇瞇的說。
伯崇看著她的笑,眼底微動。
他想他知道鶯時之前逗他時的那些手段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了,便是這笑,也極其相似。
如此想著,伯崇心中立即提高了警惕。
別讓這個妖把鶯時給帶壞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等殿試后,我們就圓房……
察覺到他忽然有些緊繃的氣息, 胡柔悄悄挑了挑眉。
這是怎么了?
一路入內(nèi),剛進院門瞧見那棵桂樹,胡柔就笑了起來, 說,“鶯時, 來了京都怎么不去找我。你不找我,我來找你了。”
“怎么是你!柄L時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到來, 只是她忙著扎根,沒有理會,聽她說話, 才現(xiàn)身看向她。
“知道咱倆是熟妖,局里就派我來了!焙嵝χf,身形一閃就坐在了桂木的枝丫上。
“還是你這里舒服, 靈氣濃郁又溫順, 我這些年做夢都在想你。”
鶯時看著她自來熟的樣子不置可否,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道,“有事快說!
伯崇聽了一耳朵, 看出兩妖的交情不錯, 便就笑了笑, 出門叫人準(zhǔn)備了茶水點心,親自端去樹下的石桌放好。
“鶯時,這位大人, 不如邊吃邊聊!彼ь^說。
自己的人, 沒人的時候怎么欺負都好,眼下有外妖在,鶯時還是會給他幾分顏面的, 聞言便過去坐下。
胡柔見狀細眉一挑,也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但開口卻是對著伯崇說話,道,“好貼心的書生郎,難怪鶯時喜歡!
伯崇垂眸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鶯時撇了她一眼,伸手拉著伯崇在自己身邊坐下。
“不許亂來!彼f。
剛才這一句話,胡柔用上了些許狐族的魅惑之力。
胡柔有些驚訝的看著伯崇,她存了心逗弄,雖然那一縷魅惑之力不多,卻也足夠讓人類意動,可這個周伯崇,竟始終都未曾被影響。
“定力不錯!彼S口贊了聲。
“我來就這么點事,也沒別的了。不過,久別重逢,今晚出去聚聚?”胡柔看著鶯時說。
鶯時點了點頭。
“我也想知道京中的情況,那就聚聚,在哪兒?”
“嘖,真是無情,我想和你敘舊,你竟然只想知道京都的情況。”胡柔立即嗔了一眼。
“幾十年而已,眨眼而過。有什么好敘舊的!柄L時不為所動。
“真是塊木頭!焙岷吡艘宦,又去逗伯崇,說,“跟這么塊木頭相處,不容易吧!
“大人說笑了!辈鐪睾偷姆瘩g,說,“鶯時很好。”
“大人不要亂開玩笑就好!
胡柔眼角一挑,慢悠悠掃過兩人,嘖了一聲。
倒是挺護著鶯時。
“就去玉樓,這家的菜不錯!睕]再打去,胡柔對鶯時說。
鶯時點頭。
伯崇的神情卻微的變了一下。
雖然才來京都,但大致的消息他早就搜集過,玉樓,可不是個單純吃飯的地方。那就是個銷金窟,聽說里面,美人無數(shù),不管你喜歡什么樣的,都能找到。
胡柔眼中笑意變深。
“說好了,我等你!彼┦┤徽酒鹕,扔下一句,“行了,你先安頓吧,我走了。記住了,戌時!
鶯時點頭。
胡柔便就起身,伯崇來不及多說,眉微蹙。
“鶯時,晚上我與你同去,可好?”伯崇起身將胡柔送到門外,回去后鶯時已經(jīng)不見,心知她是回了樹中,他心中惦念著,湊過去說。
“那個狐貍精選的地方大多不正經(jīng),你確定要去?”鶯時問他。
那更要去了!
伯崇一聽,就知道之前胡柔只怕沒少帶著鶯時去那種地方,心下頓時泛了酸味。
“要去!辈缑銖娋S持住冷靜,說,“玉樓名聲極大,我也想去看看!
“好!笨此麍猿,鶯時便就隨口應(yīng)下。
伯崇心下稍安。
一下午的時間,伯崇大致安頓好,等到晚上酉時,看時間差不多了,同鶯時一道動身,往玉樓去。
臘月里,天越發(fā)的短,這會兒早已黑了下來,但京都的城中,卻依舊熱鬧。
一路上行人往來,燈火通明,赫然是座不夜城。
馬車徐徐穿過人群,最后在一棟五層高樓前停下。
樓上各個檐角下都掛著燈籠,燈光輝映,極是美麗。門口守著俊俏的小廝,上來迎了客人,見著相攜而來的鶯時和伯崇,不由怔了一下。
這樣好的人品相貌,明顯是一對,看來今晚樓中的哥哥姐姐們,只怕要失望了。
忍不住多看了眼鶯時,小廝在這玉樓之中呆了好些年,見過的美人無數(shù),可論起來,這位姑娘也是極其出挑的。
她生的嬌艷,卻又帶著些許清冷幽靜的雅致,這般的容色氣度加在一起,遠比單純的容貌更吸引人。
“二位可有約定?”小廝心里想著,面上含笑,周到親切的問。
“和胡柔約好了!柄L時說。
根據(jù)她的經(jīng)驗,在這種地方報胡柔的名,準(zhǔn)沒錯。
果然,聽她說罷,小廝立時燦爛笑起,殷勤的說,“想必您就是鶯時姑娘吧,胡姑娘早就來了,也吩咐過,笑的這就帶您上去。”
只是,胡柔只說鶯時會來,卻沒說來的還有位公子……
想起那位叫的那些哥哥們,小廝心里便就添了些嘀咕,暗覺不妙。
胡柔是玉樓的常客了,大家也不知道她的出身來歷,只知道掌柜的視她為上賓,而這位出手也大方,男女不忌,很受哥哥姐姐們的喜歡,每次來都能引得大家高興。
這次也不例外,而且她說有好朋友要來,所以特意多點了幾位哥哥。
可這……
再怎么,小廝面上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一路將人引到了五樓的雅間,不敢多看,低著頭就退出去了。
伯崇拉著與鶯時的手,看著眼前一屋子姿態(tài)各異的男子,額角跳了跳。
俊秀的,英武的,溫潤的,應(yīng)有盡有,還都生的不錯,果然,這個狐貍精不懷好意。
“呀,周公子怎么來了!焙崦嫔衔⒂,眼中卻是笑意流轉(zhuǎn),招呼鶯時,“鶯時,快來坐!
“你說說,咱們姐妹聚會,你怎么把周公子帶來了。”她嗔道。
“快去,好好陪陪鶯時!彼种。
兩個男子意動,似鶯時這樣好相貌,好氣度的女子,玉樓可不多見,但瞧著伯崇,又有些遲疑。
但只是片刻,到底挪動了腳步。
“鶯時!辈绾薏坏矛F(xiàn)在就拉著鶯時離開,暗自咬了咬牙,拉著鶯時的手臂輕聲,略有些忐忑。
“行了,都出去!
還是那句話,自家的小書生,鶯時想怎么欺負怎么欺負,卻不能讓外人給欺負了,她直接抬手拒絕,而后吩咐一句。
屋中雜七雜八的鶯鶯燕燕男男女女們聞言,一個恍惚,便就起身,乖順的往外走去。
“鶯時你還是這么掃興!焙岵粷M,卻也沒有阻止。
聞言,鶯時淡淡掃了她一眼。
但胡柔話是對她說的,眼睛看的卻是伯崇,一人一搖對視一眼,一個不動聲色,一個饒有興致,最后在鶯時的目光下各自分開。
“來是有事的,莫非你要告訴我,那些事他們也能聽?”鶯時問。
胡柔嘆氣,幾十年沒來往,她倒是忘了,鶯時的性子還是有些急的——
雖然次數(shù)不多,但在她在意的事情上總是會如此。
若是無事,她鬧一鬧鶯時都隨意,但有事是不行。
“好好好,我知道了。”
胡柔一疊聲說,眼見著那邊鶯時同伯崇坐下,伯崇自然而然將碗筷杯盞等給鶯時擺好,面上笑意頓時更濃。
看不出啊,這個小書生還挺乖巧的。
鶯時嘗了口,飯菜的味道的確不錯,眼中滿意了幾分。
“看不出你倒是喜歡這口舌之欲!焙嵝σ饕鞯恼f。
“還好,倒是你,我也沒想到你會進妖管局。”鶯時看向胡柔,戲謔笑問,“我記得你最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其中緣由,不妨說來聽聽!
“倒也沒什么,說到底,不過是情之一字。”胡柔說的大方,眼中卻有些黯淡,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只是他一行向道,無心情愛,我入妖管局,也不過是為了能偶爾看他一眼。”
伯崇不由側(cè)眸。
“難怪你做這個樣子!柄L時說。
從前的胡柔可不是這樣的,她有著妖物的妖艷恣意,行止衣裝在人類來看有些輕浮妖嬈,勾魂攝魄,哪像現(xiàn)在,打眼一看,就跟個人類似的——
對妖來說,這并不算夸贊。
妖性崇尚天真自然,自由自在,可以像人,但不能跟人一樣,若如同人類般被重重規(guī)矩束縛,只會有害無益。
胡柔微怔。
“算了不說這些!彼D(zhuǎn)開話題,笑著說,“我跟你說說這京都的事情吧!
偌大的京都,讓妖最在意的,自然是妖管局,妖管局中三位鎮(zhèn)守,總鎮(zhèn)守自然是人族,出自道門清虛觀,名澤云子。而兩位副鎮(zhèn)守一位出身儒門,名方知言,一名出身妖族,是猛虎成精,名虎下。
三位鎮(zhèn)守下,又分為五司,分別是緝妖司,鎮(zhèn)妖司等各個衙門,若作奸犯科,就會面臨緝妖司的人。
除卻妖管局,人類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內(nèi)有皇室宗親,勛貴眾臣,外有佛道儒幾門的門人。胡柔一一說出她知道的厲害人物,好讓鶯時心中有個底。
伯崇不動聲色,心道這胡柔雖然不靠譜,但和鶯時的交情的確不錯,若是尋常人,絕不會將消息說的這么仔細。
如此想著,他的不滿略消散了些,只一些。
鶯時靜靜聽著,從容道,“看來這京都的水很深啊!
“一國之首,自然如此。”胡柔笑道。
人類的國度,你一個妖驕傲什么,鶯時側(cè)目一眼,只覺胡柔受人類的影響實在不輕。
“你喜歡的是澤云子還是方知言?”她忽然問。
胡柔被問了個猝不及防,沒好氣的看了眼鶯時,笑著說,“行啊鶯時,幾十年不見,你有長進了,好奇心也跟著長了!
“隨便問問,等日后見到,也好好好看看,到底是誰能讓你動心!柄L時道。
不同于她這個野妖,胡柔是有出身來歷的,乃青丘狐族中天賦出眾的子弟,出來歷練行走天下,身邊是有護道之妖在的。
能讓她動心的,絕非尋常之人。
“會說話!焙嵋恍Γf笑半晌,她早已沒了之前的端莊模樣,慵懶妖嬈的半倚在座位上,支著手肘撐起香腮,笑道,“我一個狐妖,喜歡的自然是道士!
“孽緣!柄L時點評。
“狐族游戲人間,戲耍感情,卻總會栽在感情二字之上!彼а劭聪蚝,神情平淡的說,“希望你不會成為其中一個!
“你說說你,好好的一句關(guān)切的話,卻偏偏說的面無表情!焙岽蛉,看向伯崇說,“你說她這樣,是不是特別可愛!
伯崇也是這樣覺得的,但他不會說出來,便只是輕輕笑了笑。
胡柔呵笑一聲。
鶯時瞅了她倆一眼。
“好了好了,說完了,該讓我的美人兒進來了吧!焙崃⒓凑f,然后就揚聲叫了人來。
伯崇神情微動,但鶯時沒再開口。
她素來不愛多管旁人的事,這件事也不例外。
不多時,之前出去的美人們便就鶯鶯燕燕的又回來了大半,環(huán)繞著三人伺候著,好不熱鬧。
伯崇眼觀鼻鼻觀心,緊緊坐在鶯時身邊,只當(dāng)左右的人不存在。
幾個女孩兒看他這樣,不由交頭接耳嬉笑起來,還要試圖再去拉扯他,結(jié)果就得了他一個冷眼,心下一緊,都老實下來。
做她們這一行,就沒有不會看人眼色的,眼瞧著,眼前這位工資是真的無意,就安安分分的在一旁侍候了。
另一邊的青年卻分外殷勤,想要鶯時多看一眼,只是不管做什么,都讓伯崇搶先一步,加上鶯時不為所動,只好私心,最后只同那些他姑娘門一起,在一旁看著,不時附和說笑幾句。
胡柔左擁右抱,看著那邊伯崇嚴防死守,眼中的笑意越發(fā)的濃郁,給了鶯時一個眼神,暗自傳音道,“鶯時,你這小書生挺可愛的!
“當(dāng)然!柄L時答得理所當(dāng)然。
“倒讓我有些羨慕了!焙嵴f。
她也想要這樣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妖也行?稍┠醯氖牵男钠吐湓诹四敲匆粋無情之人的身上。
“羨慕就找一個!柄L時說,“說不定,能產(chǎn)生點別的效果呢!
鶯時這句話只是隨口說出,不想讓胡柔鉆牛角尖,但胡柔聽見了,卻不由若有所思。
澤云子那就是塊石頭,人妖之間一直保持著朋友之誼,若說無意,也不一定。說不定,找個人刺激一下,會產(chǎn)生改變呢?
“你說的沒錯!焙岣吲d之下,直接將話說出了口,眼睛晶亮。
鶯時側(cè)眸,不知道這人是想到了什么。
伯崇若有所思,直覺兩妖可能是暗中說了什么,不免有些心癢好奇。
眼看著那邊的男子抬手拿起酒杯就要往鶯時唇邊送,他立即阻止,眼看著吃的差不多了,對鶯時說,“鶯時,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可好?”一句話說的有些急,他頓了一下,忙又補充道。
鶯時點頭,眼看著再繼續(xù)下去,小書生就該忙壞了。
“我怕走了。”她跟胡柔招呼一聲。
“這就走了,時間還早呢。”胡柔靠在男子懷中,吃下身邊姑娘喂下的半盞酒,慵懶的說。
“你自己玩就是,我剛到京,還要安頓一番!柄L時說。
胡柔知道她是要讓桂樹好好扎根,但聞言還是看了眼伯崇,總覺得跟這書生脫不了關(guān)系,眼珠一轉(zhuǎn),故意道,“果然這成了家的就是不一樣,下次再出來玩,可不能再帶上你這小書生了,不然總束手束腳的!
果然這個狐貍精就是不懷好意,伯崇抬眼,靜靜的瞅了胡柔一眼。
胡柔眉微揚,心中暗自驚訝。
按理說這個小書生就是個普通人,最多有儒門的浩然正氣,但也不算什么,但剛剛那一眼,竟讓她有些心悸——
這是怎么回事?
胡柔看向鶯時。
鶯時起身,感覺到她的視線,輕輕拍了一下伯崇。
霎時間,那被鶯時隱藏起來的浩然正氣便就翻滾起來,如夜空中的皓月般柔和但不可忽視,胡柔眼睛霎時睜大。
她久在京都,朝中諸位大員都曾蒙面,只伯崇這一身浩然之氣,朝中也只有寥寥幾人能做到。
畢竟,浩然正氣不論官位大小,只看對儒家經(jīng)典的理解深厚?催@個樣子,眼前這書生只怕絕不簡單,日后前途無量啊。
妖族雖輕視凡人,但能將某種路途走到登峰造極的人,她們也會欽佩。
更何況,是儒門弟子。
儒家修為高深者,殺傷力可不比佛道弱。
“好啊鶯時,我說你怎么就愿意跟人結(jié)契,原來是遇到寶了。你這運氣,真是沒得說!焙醾饕糍潎@。
“我選的人,自然不一般!柄L時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
胡柔呵笑一聲。
只一閃,鶯時就又將伯崇身上的浩然之氣隱藏起來。
倒不是她有意為之,是在是前車之鑒,之前在廣源府的時候還好,可自從出了廣源府北上,一路遇到個好些個妖怪狐鬼,還總愛覬覦伯崇這一身浩然之氣,弄出了不少亂子,幾次之后,她便漲了記性,同伯崇說過之后,便就如此做了。
等到現(xiàn)在,早已習(xí)慣。
伯崇若有所覺,輕輕拉住鶯時的手,離開的腳步恍惚中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胡柔在后面看著,便就忍不住笑。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比如伯崇眼中的喜愛,行止間的珍視和在意。不管將來如何,起碼現(xiàn)在這份心是真的,她也為自己的好友開心。
周宅一番忙活,總算在年前成功弄好了大半瑣事,只等過年。
伯崇認真溫書,偶爾被周家族人叫出去,交友聚宴,但總會在天黑之前回來。
鶯時默默扎根,總算穩(wěn)定下來,繼續(xù)她的修煉。
除卻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胡柔偶爾會叫鶯時出去玩之外,一人一妖的生活較廣源府并沒有多少區(qū)別。
之后一人一妖,熱熱鬧鬧的過了在一起后的第二個年。
年夜里,聽伯崇絮絮叨叨的說起,鶯時才恍然,原來她們在一起,已經(jīng)兩年了,過了今夜,就是第三年了。
人類的時間總是太快,一晃眼就過去了。
“鶯時!辈缂t著臉,眼中噙著期待,看著鶯時說,“等殿試后,我們就圓房,好不好?”
十五歲那年初夏,伯崇初見鶯時,十六歲這一年,他忙碌著科考,等到明年,他已經(jīng)十七了。
殿試的名次他雖然沒有把握,但必然能得到名次,到時候一切定下,他的生活按部就班前行,一步一步往上爬就好。
也…該能圓房了。
鶯時轉(zhuǎn)頭看他,眉梢微揚,伸手捏著他的下巴勾起,笑道,“小書生不老實,說,想了多久了?”
她們在一起做了不少,可以說彼此都對對方的身體無比熟悉,只是一直沒走到最后一步。
一是鶯時雖然偶爾會起意逗弄他,看他失態(tài)的樣子,但其實對這種事并無多少興致,二是人妖交合,到底對人類的身體會有損傷,便也可以忽視。
只是看樣子,伯崇不是這么想的。
伯崇一張白凈的臉已經(jīng)紅透,忍不住顫著眼睫垂下眼,遮住眼中的羞澀。
“很久了!彼侠蠈崒崳曇舻惯算平穩(wěn)從容。
“嘖!柄L時嘆了一聲,手指劃開他的衣襟,在他的胸膛上輾轉(zhuǎn)。
又是一年,小書生又長開了些,褪去了更多的青澀,身子也結(jié)實了不少,起碼這肌肉倒是越發(fā)的明顯了。
反應(yīng)……也沒之前那樣稚嫩了。
“貪心的小家伙!柄L時撐著臉頰笑盈盈的說,手繼續(xù)往下。
衣襟繼續(xù)散開,到最后敞著,隱約可見那只白皙的手劃過那抹紅,腰腹,再往下。
伯崇呼吸霎時急促起來,一雙眼貪婪的落在鶯時身上。
看不夠,永遠都看不夠。
“手都酸了。”鶯時指尖彈了一下,略有些惱。
伯崇頓時一聲悶哼。
“鶯時……”他低聲祈求。
那個地方,可受不住這樣。
“你自己來!柄L時收手。
伯崇無奈笑笑,鶯時是妖,哪里會這樣快就手酸,她只是不耐煩總做一件重復(fù)的事情罷了。
“你不要欺負我。”看鶯時不搭理他,他拉著鶯時到自己懷中,抬頭索吻,自力更生。
鶯時半瞇著眼,縱容了他的動作。
反正她不樂意,他自己想辦法,這樣也行。
好一會兒,伯崇才卸了力的趴在鶯時胸口,開始調(diào)整呼吸,邊忍不住落下一個個親吻。
鶯時半靠在桌上,見狀伸手推開他,便要起身。
伯崇無奈,眷戀的蹭了蹭,飛快的取了帕子擦手,而后細心的整理好她亂了的衣襟,然后才顧著自己。
過了個熱鬧的年,年后伯崇同周家族人一起,往京都幾家舊交或親朋處拜訪,雖然周老太爺離開朝堂已久,但周家作為廣源府的大家族,枝繁葉茂,在京中還是有不少拐著彎的親戚的。
而相對的,大家對于伯崇這個少年舉人也有意交好。
此子有大才,說不得未來能走到哪一步,自然是交好為上策。
其間,還有不少人有意結(jié)親,都被伯崇拒絕,只道自己早已成婚,眾人雖然驚訝他年方十七,竟然已經(jīng)成婚,但也不乏退而求其次,要送妾的,被他再拒,只道自己與妻子一心一意,早已發(fā)下誓言,此生不許二色。
種種傳言流出,頓時讓不少人心生猜測。
這樣早就成婚,應(yīng)當(dāng)是青梅竹馬,可事實上,不過是伯崇一見鐘情,便就毫不猶豫的許下了終身。
而那也不是人,是一個桂妖。
這般熱鬧中,年節(jié)總算過去。
伯崇得以喘了口氣,看著躺在榻上看書的鶯時,立即就膩了過去。
“總算忙完了。”他感嘆。
這人情往來交際,實在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他還要聽一些蠢貨的高彈論調(diào),著實煩心。
鶯時撇了他一眼,順手揉了把他的頭。
“這種事,你即想做官,以后只會多,不會少。先習(xí)慣習(xí)慣吧!彼。
“我知道!辈绫е挥X滿心的疲憊都消散了,輕笑著說,“我就是跟你說說!
人活在世間,不喜歡的多了去了,但大部分事,即便不喜歡也會去做。
這就是生活。
鶯時就沒說話了。
“過幾天是燈會,一起去看看京都的燈會如何?”
“好!
似這樣熱鬧的日子,伯崇從來都不會錯過,鶯時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聞言便就應(yīng)了一聲。
左右燈會罷,他就該專心備考了,到時候就沒那么多的事,能安靜下來了。
伯崇立即笑起。
鶯時現(xiàn)在對他越來越包容了。
再這樣下去,她會喜歡他,也會愛上他的吧。
這樣想著,伯崇忽然有些出神,又有些悲傷。
或許,不愛他也好。
妖物的壽命漫長,尤其是樹木,動輒千萬年,而他即便是儒道大成,浩然之氣走到極致,若不能飛升成仙,也最多只能活幾百年。
若鶯時真的愛上他,等他死了,一定會難過的,他不想她難過。
但……
若鶯時不愛他,只是想想,伯崇就要心痛死了。
第39章 第 39 章 我穿給你看,可好……
他趴在鶯時肩頭, 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鶯時不由側(cè)目,又看他一眼。
好好的, 怎么忽然就難過起來了?
她想著,伸手握住了伯崇的手。
伯崇不由笑起, 反握住鶯時的手,他的手大, 能將鶯時的手全都包裹在掌心,哪里還記得什么煩惱。
上元燈節(jié)后,伯崇開始溫習(xí)。
二月會試, 伯崇下場。
整場考試共分三場,九天,提前一日入場, 推后一日出場。足十一天的時間。
鶯時沒去送, 伯崇也沒讓她送,只是絮絮叨叨了一番他不在的時候讓她保重自己,還叮囑了府中人會好好侍候她等等。
末了,伯崇頓了頓, 小聲說, “鶯時, 你不要跟胡大人去花樓,可好!
“我一走,她肯定會來找你!彼行鈵。
鶯時覺得人類麻煩, 但看著伯崇身周忐忑的氣息, 無奈挑眉。
“好。”她說。
伯崇心下頓時一松。
“我也不去!彼麑L時保重。
鶯時嘴角微勾,說,“好!
說好了這件心頭大事, 伯崇才總算安心的走了。
照舊給他彈了一粒生機,鶯時回了樹中,繼續(xù)修煉。
伯崇入了考場,先弄好考間,開始閉目養(yǎng)神,忍不住就想鶯時在做什么。
肯定在修煉,他在腦海中勾勒鶯時的樣子,做了個美夢。
另一邊,胡柔不請自入,悄然在桂樹旁現(xiàn)身。
“鶯時,走,出去玩啊。”她說。
鶯時睜眼,神情略有些微妙。
伯崇的聰明從不是虛言,或者說他足夠了解胡柔,果然猜對了。
“不去。”
“為什么,你家那個小書生又不在,正好咱倆放開了玩啊!焙嵝Φ。
鶯時糾正,“是我看你放開了玩!
男女之間的糾纏她只覺污穢,從來都不感興趣。便是從前被胡柔叫出去,她也只是在一旁看著而已。
“都一樣,差不多!焙嵝Σ[瞇的道,“走吧,去喝酒,這可是上好的靈酒,我從一位猴族道友處換來的。”
“不去!
“我答應(yīng)伯崇了,不去!蔽疵夂崂^續(xù)說,鶯時直接道。
胡柔頓時嘖了一聲,鶯時雖然行事恣意,卻是個講誠信的,一般她很少會應(yīng)允什么事,但只要答應(yīng)了,就一定會做到。
所以,這是那書生早就料到了?
“人類就是奸詐。”她嘟囔一聲,而后一笑,手一提便多了一壇酒,說,“那我們就在這兒喝吧!
鶯時嗯了一聲,從樹中現(xiàn)身,而后聲音微啟,傳音叫來了添壽。
添福添壽從送了伯崇進考場后,就定下了排班,一人一天,今天添福守在考場外,明天再換。
聽了鶯時的聲音,他慌張片刻后,便就進來了。
鶯時的存在,能瞞得過外人,可像小廝這樣近身伺候的,根本瞞不過,所以兩人早就知道了。
相應(yīng)的,鶯時為了防止意外,給府上的人都下了禁制,在外不能提及她。
“夫人,小的來了。”添壽進來,低眉順眼的喚,余光瞧見多了一人,心中頓時發(fā)緊。
“準(zhǔn)備一桌下酒菜!柄L時吩咐。
添壽立即應(yīng)是,見她沒有別的吩咐,立即就退下,去了膳房吩咐。
府上的廚子都是用慣了的,立即就忙活起來,不多時,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下酒菜就送到了院子里。
添壽還周到的備好了酒壺酒杯,雖然有壇子,到底沒這個方便。
鶯時和胡柔對坐,吃吃喝喝了起來,順便閑聊了一通京中的近況。
“皇帝的兒女們都長大了,這幾年越發(fā)斗的厲害,連妖管局都不得清閑,我就是個小小的掌事,都沒少收到那些個皇子皇女的邀請。你家小書生注定不一般,你小心些!
胡柔提醒一句。
皇家也供奉有術(shù)師,自然不會放過周伯崇那一身浩然之氣。
只要坐上的皇帝不眼瞎,他以后定然會受到重用。這般情形,諸位皇子皇女們也不會放過。
鶯時嗯了一聲,并不太在意。
小書生心眼多著,這些事且不必她操心。
不過,她看向胡柔,聽出了她聲音中的些許惱火,問,“怎么,她們?nèi)侵懔耍俊?br />
胡柔顯然是有些話已經(jīng)憋久了,聞言當(dāng)即嗤笑一聲,說,“十八公主年前見了澤云子一面,一見傾心,幾乎每天都往妖管局跑,現(xiàn)下癡情之名都已經(jīng)傳開了!
“人類!彼行﹨捑氲恼f。
鶯時了然,看了眼胡柔,問,“那澤云子呢?他怎么想!
“他沒有理會!焙岬纳袂楹每戳诵。
“那不就得了!柄L時說,“有什么好生氣的!
聞言,胡柔看了她一眼,神情忽然有些微妙。
“你當(dāng)然不懂,等什么時候你家小書生被人瞧中,或者生了其它心思,我看你還能不能這樣若無其事的說這種話。”
鶯時略想了想,發(fā)現(xiàn)她想不到。
“你竟然真的在想!焙犷D時笑了,笑的花枝亂顫,指著鶯時說,“鶯時,你栽了!
“若是從前,你聽我這樣說,只會不以為意,連想都懶得去想?蓜偛,你竟然去想了!
胡柔自己堪不破情之一字,但旁觀者清,看別人卻是明白的。
鶯時神情依然平靜,抬眼看著胡柔,無聲的問,‘那又如何?’
看她這樣,笑的正開懷的胡柔忽然就覺得沒什么意思。
“不過你向來心硬,就算真有那一天,想必也不會跟我這樣猶豫不決!
“我要是能跟你一樣就好了!彼行┝w慕。
“我就當(dāng)你是在夸我了!
“自然是在夸你。”胡柔說,繼續(xù)述說著自己的煩惱,“每次見那個公主都煩死了,還有她身邊那個狗腿子!
越說越煩躁,說,“我一看就知道他喜歡那個小公主,可他非但不阻止,還跟在旁邊幫忙,還兇我,真不懂這些人類在想些什么。”
“兇你?”鶯時說。
“不就是不客氣了點!焙釕醒笱蟮恼f。
鶯時立即明白,看來不只是一點,胡柔可不是會讓自己受氣的,她大概沒少刁難那個公主,所以才會讓人家身邊的愛慕者敵視她。
不過,她眼中一轉(zhuǎn)。
“你不是挺有手段的嘛,干嘛不拿下那個什么狗腿子,到時候,想必很有意思。”鶯時存了看熱鬧的心思提議道。
“我才不,看見他就煩!焙彷p哼。
鶯時只是一笑。
果然,不多時,對面的胡柔眼珠子頓時一轉(zhuǎn),慢慢的就來了興致。
“你說的也對,這樣,的確很有意思!焙岷芸於ㄓ,精神起來。
鶯時垂眸藏起眼中笑意。
正好,這樣可以讓胡柔將心思從澤云子身上轉(zhuǎn)出來。
她的確不懂胡柔對澤云子的感情,但她知道,世間之事,不可過分執(zhí)拗,尤其是走上道途的存在,執(zhí)念過重,易生心魔。
胡柔的天資在青丘狐族也算極為出眾,她不想她毀在一個情字之上。
一壇猴兒酒,兩人沒多久就喝完了。
那酒是猴族采山間靈果釀成,遠非人間酒水能比,一壇酒下肚,鶯時竟有了些醉意。
胡柔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說來真是氣妖,剛出門行走天下時,她還挺自得自己的天資,只覺沒幾妖能相比,可誰知偏偏就遇見了鶯時,明明沒有長輩指點,全靠自身修煉,但進境比她還快。
這幾十年不見,她日夜修煉不斷,尤其是為了靠近心上人,還更加努力了些,結(jié)果一見面,鶯時的修為還是漲的比她快。
她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是跟在前朝飛升的武帝身邊的,這樣也正常。
其實這樣算,鶯時雖然是個野生的妖,但論起跟腳,比她這個青丘狐族也是不差的。畢竟,武帝可是這近千年來,唯一一個可以確定得道成仙的存在。
她醉醺醺的同鶯時道了別,便就出門離開了。
原本是要回妖管局去的,但走到一半,胡柔忽然想起之前跟鶯時說的話,眼珠一轉(zhuǎn),轉(zhuǎn)道往上林侯府去了。
她嫌棄的那個狗腿子是上林候曲家最小的公子,名曲云徽,生的倒是頗為英挺俊俏,可惜是個傻的。
不傻,怎么會明知心上人喜歡別人,還上趕著幫忙。
絲毫不知道胡柔干什么去了,等妖走了,鶯時就回了樹中,繼續(xù)修煉。
伯崇回來還要些時日,她正好趁這段時間好好修煉。
從前她修煉都是以月記,長了甚至能修煉幾年,但自從有了伯崇,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認真的好好修煉過了。
這般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深深入定。
考場之中,伯崇認真考試,一場又一場過去,等到第三場考完,交了卷,他也松了口氣,好好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起,出考場。
一路上遇見了周家?guī)兹耍ハ嘟涣髁藥拙洌舜诵睦镆菜阌辛藗底。
添福添壽兩人一直等在外面,見他出來忙迎了上去,攙扶著他上了馬車,往回走去。
“這些天院中可還好?”伯崇略有些放松的靠在車廂上,開口問。
知道他真正想問什么,添壽立即說了那天的事情。
伯崇一聽就知道來的是誰,立即坐正,等聽他說完,知道鶯時沒有跟胡柔出去,而是在家飲酒小聚,才放下心。
還好。
一路回去,伯崇興沖沖就去找鶯時,又是一番敘舊。
只是十來天不見,在他口中,也不知是過去了幾個秋,鶯時聽著,輕輕笑起。
考完這一場,就是又闖過了一關(guān),加下來就是等待放出名次,然后殿試。
伯崇說的自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會落選,說起殿試時自信滿滿。
鶯時噙著絲笑聽著,倒也覺得理所當(dāng)然。
伯崇如果都中不了,那這個朝廷,只怕要完了。
果然,之后名次出來,伯崇依然是案首。
若之后能考中狀元,那他便是連中六元,不知多少人在等這個結(jié)果。
鶯時本來對人類的事情沒什么興致的,但聽人說的多了,倒是有些期待。
若伯崇能連中六元,一定很有趣。
這個期間,無數(shù)人遞來帖子,或是上門邀請,都想同他結(jié)識一番。
這些人里,不乏一切皇親國戚,勛貴眾臣,一時間,伯崇名聲大噪。他想方設(shè)法,很是忙碌的應(yīng)對了一些時日,迎來了殿試。
相較之前的那么多場考試,殿試只有半日,堪稱快速。
伯崇早上去,傍晚就回來了,又幾日,傳臚典禮,他再次進宮。
等鶯時再聽到消息,伯崇已經(jīng)是圣上欽點的狀元了。
打馬游街,好不風(fēng)光。
外面的街上十分熱鬧,鶯時聽了一會兒,忽然動身,往外面去。
她想看看伯崇游街的樣子,這樣風(fēng)光的時刻,若是看不到,豈不可惜。
長街上,伯崇也在想,可惜鶯時不在。
但鶯時不愛出門,外面她肯定嫌吵,所以不在也好。
這般想著,對著兩邊人群的叫喊,伯崇只是神色淡淡,一眼也不多看。
但這并不影響京都眾人對狀元的歡喜,十七歲的狀元郎,今朝六元及第第一人,還生的如此俊美,如此人品,只恨不得不是自家人。
那就只好多看看了。
鶯時選了一個屋頂,遠遠看著伯崇一身紅色狀元袍服,騎著大馬,目不斜視的牽著韁繩往前走去。
神態(tài)溫潤從容,不管街上多少人大聲喊叫,他只噙著笑,從不理會。
“伯崇。”她啟唇喚了一聲。
伯崇下意識抬頭看去,瞧見那一抹站在檐角上的綠衣身影,眼中頓時浮現(xiàn)驚喜。
“鶯時!彼麊⒋絾镜。
鶯時低低笑了聲,目露贊賞的看著街上的人。
伯崇穿衣,慣愛素色,很少穿紅這種顏色,不,幾乎是沒有,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襯著他白凈俊美的面容,極是好看。
不錯。
“這身紅衣挺好看的!柄L時說,“回頭多穿穿!
“好!辈珞@喜之下竟有些怔愣,傻乎乎的應(yīng)了一聲。
這是鶯時第一次夸贊他。
紅衣!
也就這一眼,外面太吵了,鶯時說,“好了,我回去了!
說著話,她看了眼不遠處的一處窗戶,同窗后的女子對視一眼,閃身間消失。
“真是個鐘靈毓秀的美人兒,可惜了。”
窗后的女子年約二十多,一身裝扮看似簡單,實則暗藏奢華,面容端莊秀美,溫和從容。
“公主,要放棄?”身邊侍候的人有些驚訝。
自前朝,武帝執(zhí)意將帝位傳給膝下的公主起,女帝漸漸常見起來,如今皇家,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有繼承的權(quán)利——
潛規(guī)則是,一任男帝,一任女帝。
但潛規(guī)則就是潛規(guī)則,也不是沒有過例外,所以縱使當(dāng)今是男子之身,膝下的皇子皇女們依然斗的厲害。
這位正是中宮所出嫡長女,長公主傅靈機。
傅靈機笑笑。
這次的名次,早在昨天她就已經(jīng)知道,周伯崇的名聲更是早有耳聞,更知道他那一身氣運的事情,這樣的人,父皇一定會重用。
門下謀士早就說過,如此人才,縱使不能攬入門下,最好也要打好關(guān)系。
而最便捷的方法,自然是聯(lián)姻。
而當(dāng)今陛下毫無疑問是一位明主,雄才大略,氣吞山河,還要不影響到國家安穩(wěn)和他的國政,并不在意兒女與朝堂之人牽扯。
對他來說,能引得朝堂之人歸附,也是他兒女們的本事。
因此,傅靈機早在知道伯崇的存在后,就通過隱秘的渠道知道了關(guān)于周伯崇身體,以及同桂靈結(jié)親這件事。更知道了關(guān)于那桂靈鶯時的種種事情。
但那些都不重要——
但凡剛才周伯崇在面對鶯時時,有一絲一毫的冷淡疏離,傅靈機都會抓住這個機會,使出種種計劃將一人一妖之間的隔閡變大,至于人妖之間的契約,有的是法子,妖更是不難解決。
可偏偏,伯崇看起來極其喜歡那個桂靈,這樣的喜愛她是不會錯認的。這種情況下,做什么都顯得多余。
罷了。
“希望我那些兄弟和妹妹們能聰明些吧!备奠`機笑了笑。
侍者低下頭,只當(dāng)自己什么都沒聽見。
游街之后,便是陛下賜宴。
當(dāng)今陛下年近五十,外表看起來很和氣,說話帶笑,但這并不損他那一身威儀。
伯崇落座,恭敬卻也不失從容的應(yīng)對了陛下的幾句談話,之后就是諸位權(quán)貴們。
宴會之上,舊事重提,又有人說起結(jié)親一事。
伯崇含笑,說自己早已成婚。
說話的是渠國公,聞言一笑,說,“狀元郎說的可是你與那桂木成婚一事?不過是桂木而已,做不得數(shù),若狀元郎擔(dān)心身體的問題,也自有法子解決!
“桂木終究是木,狀元郎這樣的風(fēng)采人物,若因此和耽擱了結(jié)婚成家,未免可惜。”渠國公笑道,可以說是誠意拳拳。
伯崇立即拒絕,說,“多謝國公美意,只是我早已下定決心,此生只以她為妻,再無而已,至于后嗣之事,在下有一胞弟,足矣。”
“可惜,可惜!鼻䥽杂行┎粣偅娔款ヮブ拢挂膊缓枚嗾f什么,惋惜兩句,又笑,“若之后狀元郎改了主意,再說此事吧!
伯崇只是笑笑,口中謝過。
他能感覺的到,這殿中所坐的人,大半都是知道他與鶯時之事的,只是同樣的,這些人似乎并不覺得他和鶯時能長久。
這讓伯崇心中有些不悅,那時自身感情被褻瀆的憤怒。
這些人怎么想都可以,但不該低看鶯時,他那樣喜愛的鶯時。
龍椅上的皇帝垂眸掃了一眼,眼中略有些興味。
這么多年,他見過不少人要之間的感情,但大多都不能長久,也不知道這六元及第的狀元郎,會不會是那極少數(shù)啊。
有意思,有意思。
宴會后,伯崇在宮人的引領(lǐng)下離開,一路上又偶遇了幾波人,各自帶著目的,或是拉攏,或是試探,他一一從容應(yīng)對。
雖然在鶯時面前表現(xiàn)的有些煩惱,他自己的時候,應(yīng)付的還是頗為得心應(yīng)手的。
人心不過是貪癡嗔,伯崇生而聰慧,總能從細微處發(fā)現(xiàn)那些可能本人都沒有在意的疏漏之處。
借此,他應(yīng)付人的時候,并不算困難。
不過是一群愚人。
他清楚的感知到心中的傲慢,卻無意改正。
出了宮門,周家的馬車早早就等著了。
時間不知不覺進了四月,夏初世界,白日漸長,風(fēng)也越發(fā)的和暖。他飲了些酒,這會兒頗為昏沉,便就倚在軟枕上小憩,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問伺候在旁的添福添壽,說,“我有紅色衣服嗎?”
添福添壽兩人一愣,反應(yīng)極快的說,“有的,夫人給你做了兩身,只是您不愛穿,所以一直壓在箱底。”
“整套嗎?”
“只是外衣!碧砀2唤獾恼f,紅色這樣的艷色,最多是穿在外面,中衣和貼身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公子怎么這樣問。
伯崇略皺眉,想起今日鶯時的夸贊,又想起之前她就答應(yīng)了他的事情,便就吩咐道,“去給我買一身紅色的里衣!
“是!碧砀km然疑惑,卻也不敢耽擱,又問,“現(xiàn)在嗎?”
伯崇嗯了一聲。
看出伯崇似乎有些醉意,添福便就嘮叨了些,提醒道,“若現(xiàn)在的話,只怕要繞些路,回去就要晚些了!
伯崇又嗯了一聲。
添福便就跟車夫交代一聲,繞路到賣衣裳的那條街,下去走了兩家鋪子,成功買到一身紅色的里衣。
伯崇接過放在膝上,指尖滑過,想起今晚,耳根浮現(xiàn)些許紅暈。
他閉上眼,又開始回憶之前看到的那些畫本,免得到時候出現(xiàn)疏漏。
一路回了周宅。
周伯崇將衣服收好,自己拎進去,剛進院門,就見鶯時正坐在樹下的石桌上,面上頓時笑開。
“鶯時…”他的聲音柔和下來。
鶯時撐著下頜,轉(zhuǎn)過頭看他,懶洋洋的說,“回來了!
伯崇嗯了一聲,過去挨著她坐下。
“這是什么?”鶯時看了眼他手上的小包裹。
“衣服!睂m宴上用的酒都是好酒,時間越久,伯崇越是昏沉,這會兒笑著說,還打開讓鶯時看了眼。
鶯時眉微動。
“紅色的。”伯崇湊到她耳邊,紅著臉,低聲問,“一會兒我穿給你看,可好!
第40章 第 40 章 佛門的和尚,道門的道士……
鶯時目光落在他仍帶著醉意的眼上, 然后是布滿紅暈的臉。
“傻子!彼止。
喝了酒越傻了。
不過說完,鶯時反倒笑了。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上伯崇的臉。
“我不傻!辈缏杂行┟院恼Q, 小聲反駁。
“好吧不傻!柄L時順勢改口。
“鶯時,”伯崇喝了酒, 膽子也大了,將包裹放在桌上, 伸手攬在鶯時磨蹭搖晃,說,“我好喜歡你!
“好喜歡好喜歡!
“好愛你!
鶯時面上露出笑意。
“知道了!彼f。
“那鶯時呢?有沒有喜歡上我?”伯崇問她。
“我不知道!彪m然是個醉鬼, 但鶯時也不會糊弄他,照舊如實說。
伯崇頓時失望,說, “我好想鶯時也愛我。”
“也不知你是真醉假醉!柄L時看他一眼。
鶯時知道, 這些話伯崇早就想說了,只是他清醒的時候會克制,所以從不問,只是旁敲側(cè)擊的從她口中探聽。
這會兒喝了點酒, 膽子也大了, 倒是直接問起來了。
“真醉。”伯崇慢吞吞說, 依然堅持的繼續(xù)追問,“那鶯時,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鶯時從來不考慮這些, 對她來說, 高興的就搭理他兩句,不高興就算。
可現(xiàn)在,大概是小書生酒醉的樣子太可愛, 或者說他借著醉意詢問的眼中太期待,她便就想了想。
“有的!彼f。
伯崇頓時驚喜的睜大眼。
鶯時順手捏了捏他的臉,輕嗤,“小傻子,你以為誰都能跟我結(jié)契嗎?”
當(dāng)初那第一眼,動心的從來都不止是伯崇,只是對鶯時漫長的生命來說,那一眼的喜歡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她就從沒有表現(xiàn)出來罷了。
“是這樣啊!辈绾杖皇求@喜的有些傻了,竟有些呆了。
“鶯時,鶯時,我好高興,我真的真的好高興。”但只是片刻,他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欣喜若狂的抱著鶯時說。
“這是我這么多年,最最最高興的一天!
鶯時被他抱來抱去的,有些不耐煩,伸手將他推開,說,“好了!
伯崇便就拉著她的手,止不住的笑。
“我這就去洗漱,然后換衣服!彼粗L時,說,“好不好?”
“好啊!
然后鶯時就被伯崇拉著進了寢室,一副怕她跑了的樣子。
他自己去了側(cè)間洗漱,鶯時打量了一圈,她沒怎么來過小書生的寢室,但看著也沒什么不同。
床上鋪著的被子同小書生一樣,帶著淡淡的藥墨氣息,她便直接坐了上去,然后拿起放在床頭矮幾上的書翻看了兩眼。
不多時,側(cè)間的水聲淅瀝停止,又過了片刻,伯崇推開門出來。
之前他還挺開心期待,但到了現(xiàn)在,眼中反而有些羞澀,但動作卻沒停,直直走向鶯時,然后,低頭彎腰,循著唇吻住她。
鶯時抬頭,眉微揚,勾著他的脖頸躺下,然后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低頭,看著一身紅衣的他。
玉白的膚色和大紅的里衣映襯,他俊美的面容因為年少,仍舊有些青澀,但幾種混合在一起,卻越發(fā)的讓人移不開眼。
鶯時伸手,緩緩挑開他的衣襟。
伯崇喉間滾動,緊繃的全身都在叫囂著急切,但在鶯時平靜含笑垂下的眼中,卻什么動作都沒有,乖乖的躺在那里。
緩緩的,里衣被鶯時剝開。
一片白皙上,兩點艷紅分外顯眼。
經(jīng)過幾年,伯崇越發(fā)結(jié)實勁瘦,鶯時伸手點上,心中忽然浮現(xiàn)一個念頭。
這里,似乎缺了點什么。
“伯崇,給你這里戴個東西可好?”鶯時指下揉捏著,抬頭問。
聞言,伯崇身體忽然輕顫一下,然后繃緊。
“戴…什么?”他聲音竟有些啞了。
戴上鶯時的東西嗎?那他自然是愿意的。
鶯時略想了想,伸手間指尖浮現(xiàn)一小支桂花。
她開啟靈智后,曾有一段時日不想開花,但四季輪轉(zhuǎn),樹木枯榮自有定數(shù),她還不到那個程度。幾十年后,就忍不住開了,而且是蘊含靈力的靈花。
那批花都被鶯時收了起來,這一朵就是其中之一。
也算是一種靈材了。
她施展靈力,開始緩緩煉化,只見原本指長,巴掌大的花簇越來越小,越來越短,最后變得很小很小。
“這個吧!柄L時低頭看向伯崇。
“好!辈缧奶膮柡Α
是鶯時本體的一部分啊,以后就戴在自己身上了。
鶯時便就微微笑了笑。
低頭指尖拂過,那支小小的花便已經(jīng)穿過根部,然后枝干首尾連成一圈,原本黃色的花簇變得很小,但卻纖毫畢現(xiàn)。
伯崇忍不住多看一眼,并沒察覺到疼,只是后知后覺有一種異物感。
鶯時輕輕扯了扯,他不由一聲悶哼。
那種所有感知都在瞬間凝聚到那一點,然后被扯動的感覺,讓他的神魂都在顫栗。
“看來感覺不錯。”鶯時輕笑。
“鶯時,”伯崇難耐的抓住她的手腕。
在看到她的時候,他的身體就一直在拼命叫囂,眼下不過是在忍耐,可鶯時總是這樣不急不緩,漫不經(jīng)心的對他施加著折磨。
“鶯時,別欺負我。我受不了的!
他啞著聲音低聲。
鶯時不由低笑,看著他眼底的難耐和渴求,說,“好!
之后的一切便順理成章,如水到渠成般,順利的進行下去。
鶯時討厭做重復(fù)的事情,所以忙活的是伯崇,當(dāng)然,他很樂意就是了。
碧色的衣裙和紅色的里衣落了一地,交疊在一起,難分彼此。
床帳之中,鶯時躺在軟枕之間,看著小書生沉靜在迷醉之中的暈紅面龐,伸手輕輕扯了扯那支桂花。
便就引得他腰腹緊繃,一陣輕顫。
那里原本就是伯崇敏感的地方,眼下戴上了這個東西,效果出奇的驚人,哪怕只是簡單的碰觸,對伯崇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刺激。
他忍不住想要按住鶯時的手,低頭去吻她的唇。
一夜春色無邊。
借住契約,只要在鶯時的身邊,伯崇就保持著無限的活力,這般忙忙碌碌到深夜,才被不耐煩的鶯時一把按住,讓他老老實實的睡覺。
他戀戀不舍,一番纏磨,將鶯時攬在懷中,才止住。
“鶯時你不要走好不好!彼f,不想等睡醒鶯時就不見了。
身邊是他潮熱的身體,雖然之前的纏磨讓鶯時有些不耐,但她也感覺到了舒適,所以現(xiàn)在多了幾分耐心。
“床上睡著不舒服!彼(xí)慣了樹中。
伯崇不是任性的性子,但今晚卻想任性一下,他抱著鶯時不撒手,說,“就今晚,好不好?”
“恃寵生嬌!柄L時看他,點評。
“那鶯時愿不愿意寵寵我!辈缧。
“行吧!
鶯時看著他,退讓一步。
伯崇頓時高興的笑起。
這一夜,一人一妖相擁而眠。
殿試之后,朝中給了假期,讓返鄉(xiāng)歸家,衣錦還鄉(xiāng)。
伯崇便就回了一趟廣源府,這次鶯時沒陪著,她懶得跑,不管他怎么纏磨都沒用,他只好自己回去,一路形單影只,滿是寂寥。
還未到廣源,他已經(jīng)歸心似箭了。
等到了廣源府,周家自是一番大肆慶祝,還在老家為他立了狀元碑。
除此之外,上面老太爺和他親生祖父以及父母,也提起京中有貴人遞信,說是可以解決他身體以及同桂靈契約一事,問他是什么想法。
若可以,他們自然是想讓伯崇同人類女子組成家庭,成婚生子,綿延后嗣的,只是這件事,還要問過伯崇的意思。
伯崇頓了頓。
他忽然有些憤怒。
為鶯時。
當(dāng)初周家找上鶯時,是何等的懇切,滿心祈求,可現(xiàn)在呢,他只是剛考上狀元,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只是面臨一些貴人的招攬,他的家人們竟就已經(jīng)動搖了。
伯崇深以為恥。
他平靜的拒絕了這個提議,慢條斯理的同周家的人講了道理。
那些所謂貴人,總不會大發(fā)善心,無緣無故的幫他,如此做,說白了,早晚是要收回報酬的。
相比之下,鶯時救他,只是為了他罷了。
但這話周伯崇不準(zhǔn)備同周家人講,因為他知道她們不在意,就算說,他們也不會想去理解。
他他只是通過利弊,表明接受這些貴人招攬的后果,便已經(jīng)足夠了。
果然,周家父母頓時遲疑,老太爺卻是欣慰的笑了。
“你能想到這些,很好!崩咸珷斠婚_始就沒怎么動心,他在朝堂上幾十年,深知這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午餐,他開口問,不過是想試探一下伯崇罷了。
雖然早知這個重孫聰慧,但朝堂之事不能大意,若他有所動搖,他正好勸說一二。但眼下看來,伯崇想的很清楚明白,那他就放心了。
接下來,老太爺很是說了一番他領(lǐng)悟到的經(jīng)驗,告訴伯崇事事都要小心謹慎,不可大意,如此等等。
見伯崇一一鄭重應(yīng)下,才看向一旁的孫子孫媳,想著到底是伯崇的親生父母,便帶著些教導(dǎo)的說,“伯崇在朝上步步都不能大意,你們是他的親生父母,想來也會有不少人在你們身上打主意,這次的事情需得引以為戒,世上沒有白得的好事,人家對你好,都是等著收取報酬的!
伯崇的祖父被老父如此說,略有些訕訕,他也是有些動心了的。
“以后便是我不在了,若有關(guān)于伯崇的事情,你們也不可貿(mào)然行事,需得先問過他,可記得了?”
伯崇的祖父以及父母二人面上燒紅,立即點頭。
他們的確是被那些貴人許諾給說的動了心,這些事情不是想不到,但貪婪之心一起,總會撐大人的膽子,眼下被長輩如此訓(xùn)斥教導(dǎo),才總算打醒。
見狀,老太爺才算滿意。
他這長子以及這一對孫兒孫媳其實品行還可以,只是眼界到底是窄了些。
“況且,當(dāng)初與桂靈結(jié)親一事,是我周家求來的,如今伯崇稍有起復(fù),你們就迫不及待的毀約,這讓外人如何看伯崇,如何看我周家?”
“那些人縱使表面不說,只怕心中也會覺得我周年只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徒惹人恥笑!比粽f之前老太爺說話還算慢條斯理,這里便已經(jīng)堪稱是疾言厲色了。
他這一聲,最重視的便是周家的顏面,沒想到晚輩竟然如此馬虎,心中很是氣惱。
三人頓時起身行禮,接連認錯。
長輩起身,伯崇也不好再坐著,立即跟著起來站在一旁。
“記住了,這種事,不要再有下次。還有你,伯崇,知道了嗎?我周家沒有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曾祖父的教導(dǎo),孩兒記下了!辈缌⒓脆嵵氐。
這般來回敲打一番,老太爺才算滿意,叫幾人起來坐下了。
因為離家遠,伯崇足足請了一個月的假,只往返的路上就要半個月,他在家呆了幾天,就啟程往京中去了。
大船破開河面,翻起陣陣波浪,他站在船尾看著周家相送的人越來越遠,若有所思。
老爺子雖然愛重周家顏面,但更重利益,不然,他也做不到尚書一職。
之前那些話,想必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不滿,刻意所說。
他這位曾祖,人雖老,心卻不老。
真是個老狐貍。
北上一路,伯崇歸心似箭,在路上絲毫沒有耽擱,匆匆就往京城趕去。
等進了城門,直往周宅去,一路大步入內(nèi),等看到在樹下秋千上坐著的綠裙人影,才心下一松,被滿心的歡喜充斥。
“鶯時,我回來了。”
“嗯!柄L時應(yīng)聲,目光落在他身上。
整整二十多日,一人一妖在一起,鮮少會分別這么久。
上次,似乎還是伯崇去考試的時候。
“很趕嗎?一身的風(fēng)塵仆仆。”她問。
伯崇本來就已經(jīng)笑的很開心了,沒想到還能得到鶯時主動的詢問,立即更加高興,笑意無比燦爛。
“嗯,想見你,路上急了點!彼f。
鶯時晃動著秋千,便就看著他輕輕笑了笑。
伯崇過去,小心的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敢靠近,怕自己一身的風(fēng)塵沾染到鶯時身上。可等他要走的時候,鶯時卻勾住他的領(lǐng)口,反拉了回去。
又是一番親昵,她才推了他一下,說,“走,去洗漱!
“啊。”伯崇怔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鶯時是要跟他一起,心中頓時怦然。
兩人一起洗了個澡,桶里的水灑了一地,等到要涼了,才起身。
伯崇只穿了褲子,先拉著鶯時出來,親手給她穿好衣服,這是他很喜歡做的一件事,每次眼看著一點一點的將鶯時裝扮整齊,他都覺得很滿足。
鶯時也習(xí)慣了,懶洋洋的站在那里,垂眸看著伯崇,眼見著滴滴水珠從他的胸口滾落,洇濕了他松松掛在腰間的褲腰,眼波一動。
伯崇正要為鶯時系上帶子,忽然就感覺自己的褲腰被她勾住,然后往外拉去。
他腰腹一緊,面上發(fā)熱,乖乖的跟了出去。
久別重逢,自是一番情熱。
直到深夜,一直糾纏的她們才分開。
伯崇叫了一桌晚來的膳食,洗漱過后,邊吃邊大致說了最近的事,末了躺在床上,他順便打聽了鶯時有沒有跟胡柔出去——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伯崇料到,那個狐貍精肯定不會老實的。
說道這里,鶯時的神情略有些微妙。
“沒出去,胡柔來了!彼f。
“出什么事了?”伯崇心中一動,立即就意識到應(yīng)該是那個狐貍精處肯定是出了狀況,他不是愛看熱鬧的人,但那個狐貍精實在是討厭,關(guān)于她的熱鬧,他必須要聽上一聽。
說起這個事,鶯時也有些好笑,很有些看熱鬧的興致,便就噙著淺笑說了起來。
之前二月伯崇去考試,胡柔不是來找她喝酒,一壇猴兒酒她們都有些醉了,然后說起那十八公主還有所謂狗腿子一事,當(dāng)時她只是隨便說說,可沒想到,胡柔醉后,竟然摸到了人家家里,還糊里糊涂占了人家的便宜。
之后一晃眼,從二月到現(xiàn)在,馬上就要六月了,胡柔同那上林侯府的小公子曲云徽追追打打,很是鬧騰了一番,現(xiàn)在那曲云徽顯然是已經(jīng)喜歡上了她,正追在她后面呢。
胡柔只覺頭痛,連玉樓都不敢去——
之前她被曲云徽堵在玉樓,侯府家金尊玉貴的公子,顯然不是伯崇這樣的好性子,直接掀了她的場子,驚得一眾男男女女們看見她就心驚。
現(xiàn)在,胡柔就是想去,人家也不敢圍著她了。
好在,胡柔同鶯時的關(guān)系暫時無人知道,所以她就拎著酒來找她。
鶯時難得有這樣話多的時候,伯崇聽著,更多的是關(guān)注她的心情,不由跟著笑起。
“猴兒酒好喝嗎?”等鶯時說完,他問。
雖然只是幾句話,但伯崇依然聽出了鶯時話中對那猴兒酒的贊賞。
“好喝。那是猴族釀的靈酒,很是難得,自然是極其不錯的!柄L時談興正濃,道。
伯崇暗自記下,又有了往上爬的動力。
猴兒酒,便是他有錢也很難買到,所以,還是要有勢才行。
“沒想到胡大人和曲家的公子還有這樣的緣分!辈缛粲兴肌
那個狐貍精現(xiàn)在也有人能制住了,這倒是件好事。
鶯時也笑,說,“的確很奇妙!
她當(dāng)時就是隨口一說而已,誰能想到會造成這個結(jié)果。不過,能讓胡柔的心思從澤云子身上轉(zhuǎn)開,倒也是一件好事。
太過執(zhí)著于一個人,一件事,就會鉆牛角尖,抽身出來仔細想一想,對誰都好。
伯崇依偎在鶯時身邊,靜靜聽著她的話,心下悄悄反駁。
他就不是這樣。
第一次見到鶯時,他就知道,他要她,他只要她。
那是靈魂的堅持與執(zhí)著。
“只怕胡大人有些麻煩了!辈绮仄鹱陨淼男覟(zāi)樂禍說。
十八公主乃宮中云貴妃所出,關(guān)于這位貴妃,也頗有些傳奇的意味,本是臣妻,后來和離入宮,成了陛下寵妃,盛寵至今。
陛下登基至今英明神武,百官信服,只做過寥寥幾件讓人心中不甚信服的事,云貴妃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件關(guān)于女色的事情,可見其不一般。
因為母親的緣故,十八公主備受陛下寵愛,養(yǎng)的驕縱張揚,而上林侯府的曲云徽和她乃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誰都以為將來會得陛下賜婚,成為一對有情人。
可沒想到,十八公主偶然看到妖管局的道門鎮(zhèn)守澤云子后,竟一見鐘情。
但——
“我瞧著,那位小公主對曲云徽未必?zé)o意。”伯崇素來透察人心,對鶯時說。
若無意,自然無礙,但若有意,只怕這會兒那小公主要氣悶了。
“無意?那澤云子算什么?”鶯時來了興致。
她看不懂人類的愛恨嗔癡,但小書生說的話,她是信的。
“大概是一時被迷花了眼?”伯崇溫聲。
他沒有見過那澤云子,可能讓那個狐貍精動心,相比也不是一般人,能吸引人類的公主,也不意外。
“佛門的和尚,道門的道士,儒門的書生,這幾種是最得妖族喜歡的!柄L時懶散的說。
妖族放縱恣意,所以總會被那些帶著克制的人吸引。
“所以鶯時是喜歡書生,喜歡我?”伯崇趁機說。
鶯時聞言轉(zhuǎn)頭看他一眼,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臉。
倏地一笑,沒說什么。
伯崇便就有些失望,纏著她說,“鶯時,喜歡我嗎?”
“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