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年之隔
八進四的辯論賽如期而至。
晚上七點,岑鳴蟬與三位隊友在充分準備后都顯得信心滿滿。
她們四位都是女性,各有各的風格。
一辯走的是穩重而理智的路線,她負責開篇立論。
二辯遍覽群書,知識淵博,經常喜歡在攻辯小結時提問對方的軟柿子。古書曾言某句話,請問對方辯友如何理解。
她提問的那句話,自恃看書很多的岑鳴蟬都完全沒有聽過,需要二辯把出處說出來,把句子翻譯成白話。
三辯應該是辯論水平最高的一位,她頭腦敏捷,思維邏輯自洽,語言組織能力也強。
四辯便是岑鳴蟬,她更偏向于用發言煽動在場觀眾的情緒。人都是感性的,會被打動,從而改變立場。因此她的發言稿中也存在大量的排比句,就是為了把現場情緒推向高潮。
面對這樣全方位各有所長的對手,社科系完全一觸即潰。
主持人宣布獲勝隊伍為中文系時,現場響起來了歡呼與掌聲,岑鳴蟬與隊友走到對面社科系對方辯友面前,一一握手。
下一場,四進二。
如果能夠抽到經管系,那么今年她們可以讓經管系以四強身份結束這次的辯論賽路程。
當晚抽簽,四個系的辯論隊伍都在現場。
由某位學校領導抽簽。
岑鳴蟬所在的中文系對戰教育系,而經管系的對手是歷史系。
同時抽出了辯題——當今社會,能力與機會哪個更重要。
走出教室時,她聽到經管系的一辯對著她們說:“決賽見。”
岑鳴蟬沒想到,四進二的比賽還沒打,對方竟然直接預定決賽相見。而歷史系和教育系的人就在她們后面。
岑鳴蟬與隊友對視之后,她笑道:“下場加油。”
回到宿舍,岑鳴蟬立刻跑去姐姐小窗。
【姐姐!我們贏啦】
【下一場和教育系比,她們也好強喔】
*
岑鳴蟬在看文。
她終于確定了她想嘗試的網站——春水文學網,然后她就面臨著一個問題。
她沒有梗。
由于長時間不再寫作加上她很久沒看網文,她完全不清楚現在現在流行的網文風向。
她下載了春水的手機app,先是為她的童年買了單,然后她點開書城首頁,隨意選擇幾本排名靠前的現代言情加入書架。
那幾本書看起來有些類似,都是先婚后愛,老房子著火。
其實與她在初中和高中時流行的總裁文學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那時候的總裁文學,更多的是平民女主醉酒后與總裁一夜情后出國帶球跑,生下的必定是兒子,而且還是個天才,與總裁一個模子刻出來,還乖巧懂事,是父母產生愛情的最強助攻。
總裁男主乘坐的一般是勞斯萊斯幻影或者加長版。
而現在女主的身份多是娛樂圈的明星,無論是影后還是十八線,和男主因為某些緣故先婚后愛,并*且是隱婚。
公開后全娛樂圈都震驚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竟然如此甜蜜。
男主的座駕也變成了黑色邁巴赫。
總裁文學她當初也寫過,或許這個頻道會適合她。
她又去看了古代言情,提取關鍵詞就是追妻火葬場、強取豪奪與重生。
岑鳴蟬決定先不考慮古代言情。
她陸陸續續往書架里添加了很多本書,其中言情耽美百合都有,她決定看完這些排名靠前廣受好評的書之后再去嘗試進軍春水文學網。
這么想著,她就點開一本開始閱讀。
過了一會,惱人的消息來了,打斷了她看小說的節奏。
見是十八歲的自己發來的,岑鳴蟬瞬間沒了脾氣。
【恭喜你,下一場的比賽時間定下來了嗎?】
消息很快被回復。
【這周五晚上七點,決賽的也定下來了,下周二晚上】
岑鳴蟬念著剛剛看到興起的文,因此回復得很簡短。
【加油,我先忙】
此后的幾天,她過上了單調而充實的生活。
白天她忙著與同事交接工作,晚上則投身網文這片汪洋大海中。
玄幻、仙俠、網游、西幻以及她之前從沒看過的無限流、廢土、賽博朋克等種類的文,她通通來者不拒,并且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
岑鳴蟬這幾天在姐姐那里失寵了。
她想不明白是哪里出現了問題。
就在這周一的晚上,姐姐還與她通了電話,并且主動夸獎她。然而一覺醒來,姐姐開始變得冷淡起來。
具體的表現是見不到人,回消息的時間變得很長,并且回得很短,充滿了敷衍的意味。
岑鳴蟬忍不住,又去找冉眉冬哭哭。
【眉冬,姐姐是不是討厭我了qaq她都不搭理我了】
冉眉冬早已習慣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狀態,走的還是傳統的安撫路線。
【怎么會呢,她就愛你一個,最愛你了】
岑鳴蟬抿著嘴,委屈又可憐。
【她真的不愛我了!她今晚回到家就不見了,到現在都沒回我】
冉眉冬貼心地幫對方找好了理由。
【可能她在加班】
岑鳴蟬想了想,這倒有可能,但是這份冷淡已經維持兩三天了。
先前的姐姐,一知道辯題,便會陪她一起磨發言稿。她們二人連著麥,有說有笑,要聊很久很久。
但是這一次,明明比賽更重要了,關系著要進決賽,姐姐卻不再主動提出來陪她一起練了。她又不好意思次次都吵著姐姐陪她磨發言稿。
岑鳴蟬沮喪地耷拉著腦袋。
【她可能是有新歡了,有新的寶寶了】
【她都不陪我練發言稿了】
冉眉冬針對第二句對癥下藥。
【可是你自己也很厲害呀,不需要姐姐陪你,你也可以寫出來很好的發言稿,不是嗎】
岑鳴蟬想想也是,她不能太依賴姐姐。這是自己的比賽,要親自贏下來。
【是這個道理,可是姐姐都不關心我有沒有遇到難題,有沒有寫完稿子,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我了】
【眉冬,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夠好】
冉眉冬在這種事上,一向喜歡和稀泥,因此她又回復道。
【不問你是因為相信你,信任你,只有小朋友才需要姐姐天天盯著】
岑鳴蟬繼續撒潑打滾。
【我不管,我就是小朋友!我要姐姐盯著我,要她愛我】
【我要姐姐,給我姐姐】
面對處于無理取鬧狀態的岑鳴蟬,冉眉冬早已修煉出來了足夠的道行。
【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空間,可能她處于社交的倦怠期】
岑鳴蟬看到這句話,變得老實起來。
【老婆你說得對!】
岑鳴蟬覺得冉眉冬說的在理,每個人都會突然有那么幾天不想社交,誰也不想搭理。
很有可能姐姐現在就處于這種自閉的狀態。
岑鳴蟬心想,哪怕是自己這種愛交朋友的、活潑好動的,都有時候會突然喪一下,陷入自閉狀態。那姐姐偶爾自閉也很正常嘛。
她喪的時候,哪怕是冉眉冬找她,她都提不起來精神回消息。
最起碼現在姐姐還是在回她消息的呀!
岑鳴蟬突然有些愧疚。
姐姐現在一定身心疲憊吧,這種狀態下還要理會自己。
而她不知好歹地還想鬧脾氣。
岑鳴蟬跑去小窗,把這幾天姐姐與她的聊天記錄又翻看了一遍。
雖然姐姐回得看起來比較簡短,但是姐姐基本還是在回復她的。
姐姐心里還是有我的。
岑鳴蟬勸慰著自己,岑鳴蟬,越是這種時候你越要好好表現。再忍一忍,再給姐姐一點點時間就好了。
然而第二天睡醒,昨天自我安慰的雞湯徹底過期,她再次焦慮起來。
今天她就要和教育系打比賽了,但是姐姐看起來忘記了這一件事。
她今天和自己聊天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岑鳴蟬不由有點點委屈,然后決定與姐姐賭氣。
好,你不關心我,那比賽的結果,我也不要告訴你了。
這次四進二的比賽,依舊是中文系以碾壓之勢贏下比賽。
然而贏下比賽的岑鳴蟬并沒有顯得很高興,因為一晚上了,姐姐都沒有發來消息。
她灰心喪氣地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給姐姐發去了消息。
【姐姐qaq我比完了!是我贏了喔!】
【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配著一個薩摩耶耷拉耳朵的表情包。
*
岑鳴蟬剛換下衣服,準備先去洗個澡,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
是十八歲的自己發來的消息。
忙?
說實話這幾天倒也不是很忙,白天雖然交接,但是誰上班不摸個魚呢。晚上的話,她回到家就看小說,也沒忙什么。
她又認真看了眼消息,四進二的比賽打完了,那應該就只剩下決賽了,決賽完再去試訓。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回道。
【也還好,怎么了?】
消息剛一發出去,就收到了回復。
【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興了,姐姐】
岑鳴蟬先是一怔,隨即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這幾天她看小說實在上頭,因此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了閱讀上面,其他娛樂活動一切暫停。
有時候看到興起,她會完全忘記要回消息這些事。
她幾乎沒有交際,遇到十八歲的自己之前,下班后會聯系她的也就只有冉眉冬,以及偶爾發癲的同事或者領導。
是十八歲的自己增加了自己看消息、回消息、使用社交軟件的頻率。
但偶爾,她依舊會忘記查閱消息。
她也曾經想過,她們之間頻繁的聯系是否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遇到楚千儀之后,之前那被管束的噩夢再度浮現在腦海中,這讓岑鳴蟬深深地自省。
她一定要引以為戒,絕不能面對十八歲的自己時“修剪”過度。
孩子長大了,是會有自己的想法的,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先前辯論賽的發言稿,她次次都要插手,是想讓十八歲的自己改變一下辯論的方式。事實證明,十八歲的自己還是很聰慧的,她的表現越來越好,自己完全可以放心。
因此她這次才沒有多過問,想著給對方一點自己發揮的空間。
自己沉迷看小說,外加放她一點自由這兩件事加在一起,可能讓她產生了誤會。
這才讓她試探性地過來問自己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哪里不高興。
按照自己當初的性子來說,她推測,對方這幾天日子肯定不好過。
想到敏感多疑的她這幾天都提心吊膽的,甚至可能一邊賭氣一邊又沒出息地來找自己。
岑鳴蟬心里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主動把電話打了過去,決定把話說清楚,免得有些人夜長夢多,輾轉反側。
電話并沒有立即接通,大概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來。
岑鳴蟬溫柔地開口道:“鳴蟬,你是不是想我了?對不起,是我這幾天冷落你了。”
第22章 九年之隔
岑鳴蟬在遲疑要不要接電話。
如果接電話的話,看起來真的很沒有出息。姐姐冷落自己好幾天,自己應該很生氣地直接掛掉才對。
但是她又不舍得掛電話,岑鳴蟬決定晚一會接姐姐的電話。
岑鳴蟬,你一定要有出息,絕不能輕易地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在心里這么告誡著自己。
然而電話在響著,岑鳴蟬忍了足足五秒,還是沒忍住接起來了電話。
她現在接電話不代表著沒出息。
岑鳴蟬自我寬慰著。
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還有發言的權利呢,她現在不過是給姐姐一個解釋的機會罷了。
不料沒等她開口,姐姐先道歉了:“鳴蟬,你是不是想我了?對不起,是我這幾天冷落你了。”
岑鳴蟬聽完直想掉眼淚。
這幾天,她過得很不好,她擔心是哪里做得不好,擔心姐姐是不想理她了,更擔心姐姐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這種斷崖式般的突然冷淡,讓她無法接受。
她反復掙扎、內心矛盾,胡亂安慰自己又因敏感而頻頻推翻先前的邏輯,從頭到尾她像個自作多情的小傻子。
真的很蠢。
被冷落的滋味真的很難熬。
見不到姐姐的時候,她會時刻惦念,會焦慮,會煩躁,會想歇斯底里,甚至半夜睡醒都要抓起手機來看一眼,姐姐有沒有發消息。
到最后她開始自我妥協,只要姐姐出現就好了,只要姐姐還在就好了,只要姐姐說幾句好聽的,她就可以當無事發生。
然而等姐姐真的同她道歉的時候,她又開始有怨氣,為什么不多回一下消息,為什么明知道那是冷落還要欺負自己,讓自己此刻如此委屈與難過。
岑鳴蟬張張口,卻哽咽著,說不出來話。
*
岑鳴蟬在心底嘆氣。
她輕聲哄道:“鳴蟬,先不要哭,聽我講好不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鼻音很重的“嗯”。
岑鳴蟬緩緩說道:“我周一向公司提了離職,這幾天白天一直在忙離職的事情。”
“晚上忙是因為我準備全職寫作,這幾天晚上我一直在研究寫作相關的事。”
岑鳴蟬很聰明地把自己沉迷小說這事模糊說明了一下。
“我不太喜歡社交,社交軟件用的也很少。有時候手機靜音會忘記看有沒有你的消息,有時候忙起來也會顧不上回消息。”
“當然,我知道你會很委屈,我可以道歉。”岑鳴蟬決定進行小小的妥協,“這件事我也想好了處理方法。以后我回到家會把靜音狀態關閉,這樣有聲音提醒,就可以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鳴蟬。”她輕聲細語,聽起來溫柔無比,“這樣可以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是強忍哭腔的聲音:“姐姐,我會不會太不懂事了…”
伴隨著抽泣聲,十八歲的岑鳴蟬開始一邊抹著淚一邊自我檢討:“你在忙正事,我卻…我卻不懂事…在鬧脾氣。”
岑鳴蟬聽著這話,瞬間覺得自己著實不當人了一點,她立刻回道:“不是你不懂事,是我沒有告訴你我有事情要忙。下次我一定先告訴你。”
“姐姐…”帶著哭腔,這聲姐姐喊得又嬌又嗲又楚楚可憐,她小心翼翼地解釋著,“我也不是想鬧脾氣,我就是有點想你,是我不好。”
岑鳴蟬有些啞然。
她啞然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她在看小說卻騙對方自己在研究正事,而是她忽然意識到,先前戲稱對方為“電子寵物”的行為有多過分,有多荒謬。
如果這是個放置類的養寵游戲,那么她不必在意寵物是否會傷心。因為對方只是一堆用1和0寫出的數據,在冰冷地按照程序執行者。
哪怕是傷心,也是程序要求它表演出來傷心。
而此時電話那頭的,實際上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有思維,有感情,會開心,會難過,會憤怒,也會小心翼翼地在意著她的感受。
自始至終,在她看來,她都是二人之間的主導者。她知道對面是十八歲的自己。
她也曾有過疑問,我是誰,誰是我,到底哪個才是真的我,哪個世界是真正的世界,哪個時空是真正的時空。
二十七歲的岑鳴蟬與十八歲的岑鳴蟬,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岑鳴蟬。
在她眼中,二十七歲的自己才是正版,她是真正的岑鳴蟬,對方更像是某個犄角旮旯突然冒出來的盜版貨。
如果出現一場意外,她們二人只能存活一個,那生死的選擇權必須得在自己手里。
她因為這九年的光陰差距,生出來類似先知的優越感。
她像是上帝一般,修改著對方的人生軌跡,她掌握著一切。
為此甚至有些得意。
岑鳴蟬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是我錯了,鳴蟬。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
姐姐第二次道歉了。
岑鳴蟬太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眼淚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喚起對方的內疚感,但是哭得久了,內疚感就會消失,換來的將是厭煩。
她擦一擦眼淚,故意強顏歡笑說道:“那姐姐你說句好聽的哄哄我,好不好。”
姐姐幾乎不加思索地回答:“鳴蟬最乖,最可愛。”
岑鳴蟬恢復到先前的乖巧狀態,用最后的哭腔回道:“姐姐,我最乖了。”
然后她便選擇轉移話題:“姐姐準備全職寫作,有想好寫什么題材嗎?”
姐姐又是輕輕嘆氣,回答道:“還沒有,還在想題材,為此我很苦惱。”
岑鳴蟬剛要開口說我陪你一起想,就聽到姐姐說:“來吧,說一說你這幾天的生活。”
岑鳴蟬于是開始乖乖匯報:“我這幾天其實也沒發生什么,我有在好好上課。”
“隊友夸了我的發言稿,說我每次都寫得很好。教育系還是很厲害的,但是我們更厲害,所以她們還是輸了。”
“經管系也打贏了歷史系,所以今年的決賽還是我們兩個系比賽。”
“辯題也已經出來了,要做大海里面的小魚還是做小河里面的大魚。”
“我們是要做大海里面的小魚。”
姐姐突然打斷道:“想個口號吧。”
岑鳴蟬有些不解:“為什么呀?”
姐姐解釋道:“有個口號,凝聚力更強一些。”
先前的比賽從沒人說過口號的事情,岑鳴蟬又不想直接拂了姐姐的面子,于是她輕聲說道:“那我和隊友商量一下吧。”
這句話其實就是在敷衍姐姐,辯論隊主要是伊橙學姐說了算,她和隊友商量也并不作數。
好在姐姐沒有強求,看起來只是隨口一提。
口號的話題迅速被跳過。
*
辯論賽的決賽選在了報告廳,到時候各系都要抽人去參加比賽,更是有全程錄像。
得知這件事的岑鳴蟬難免有些緊張,畢竟這是決賽,臺下有幾百雙眼睛看著他們,甚至還有鏡頭對準他們。
本來想走獨立自強路線的岑鳴蟬,不可避免地又去尋找姐姐幫助。
依舊是在通著電話。
岑鳴蟬軟軟地撒嬌道:“姐姐我緊張,你陪我練練好不好?”
姐姐聽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她笑道:“陪你可以,你也得說句好聽的。哄得我高興了,我就陪你。”
“姐姐。”岑鳴蟬嬌嗔道,“你是不是在笑話我那天哭鼻子!”
“沒有。”姐姐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是想欺負你一下。”
“好姐姐——”岑鳴蟬撒嬌慣了,此時說些好聽的話,根本難不倒她,她拖長音,“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我最愛你了。”
*
岑鳴蟬與十八歲的自己演練著辯論環節。
拋開缺點不談,十八歲的自己目前與自己相處得還算愉快,她是個很合適的妹妹人選。
傲嬌又可愛,嘴甜且暖心。
有些壞毛病,但是看在年紀小,倒也可以原諒。
岑鳴蟬作為獨女,沒有體驗過家里有其他兄弟姐妹的感覺。
冉眉冬把她當做妹妹看待,但她很難把冉眉冬當做姐姐。因為大多時候她們相處的模式是同齡之間密友的相處模式。
會嬉戲打鬧,會插科打諢。
與她小時候想象中的姐姐,還是有些差距的。
想象中的姐姐,要溫柔知性,要跳出她這個年紀,有更高的見識與認知,要足夠穩重成熟,情緒穩定,要在大事上能做決斷,成為她的主心骨。
岑鳴蟬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符合幾條。
但她知道如果她這時候敢說出來,自己一直把對方當做妹妹看的這類話,她們的關系馬上就會迎來世界末日。
如今,對方對自己產生的好感到底到哪個程度,岑鳴蟬自己也說不清。
她知道自己的脾氣秉性,知道自己在戀愛中的表現分別代表何意。
但她不知道十八歲的自己情因何生,又會因何滅。
像是六月天。
說變就會變。
她只能寄希望于未來某個瞬間,對方睡醒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不過如此,然后轉頭去尋找下一個。
對于這樣的結果,岑鳴蟬其實也不夠滿意。
最理想的狀態應該是她們能夠和平過渡到姐妹的階段。
她越來越貪心了,她想把自己身上那些壞毛病,都從十八歲的自己身上都“修剪”掉。
比如說,遇事軟弱。
再比如說,缺愛。
第23章 九年之隔
伊橙學姐拿到了中文系會議室的鑰匙。
那個擺放著眾多中文系榮譽獎杯、證書、牌匾與獎狀的會議室,一般僅用于系里開重要會議。
如今系領導將會議室撥出來給辯論社排練用,一切都為了最后那場辯論賽決賽。
岑鳴蟬同一辯各自找了個地方練習發言稿,二辯還在刪刪改改,而三辯不知道去了哪里。
岑鳴蟬本來站在窗前背誦發言稿,轉身正好看到三辯鬼鬼祟祟地推開門進來。
然后她朝其他三個隊友招著手:“快來快來,給你們個好東西。”
岑鳴蟬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出于好奇,她還是拿著本子走了過去。
三辯從口袋里掏出來四包口味不同的小魚干,分給隊友一人一包,最后一包留給了自己。
二辯順手收進口袋里,打趣道:“還以為你去哪了,原來去買零食了。”
“不是零食。”三辯難掩笑意,“湊近點偷偷告訴你們。”
岑鳴蟬附耳過去。
*
辯論賽決賽于下午三點半正式開始,地點在報告廳。
按照彩排,需要選手和辯論賽主席先入場,校級領導坐在第一排,而非領導的評委坐在第二排,其他各系學生按情況入場。
而在中午吃飯的時候,伊橙學姐帶回來一個壞消息——學校臨時要求兩個系都出一個口號,用于比賽開場的自我介紹環節。
岑鳴蟬瞬間一怔。
口號?
她忽然想起來姐姐曾經說過的,想一個口號吧。那時候她以商量為借口敷衍過去,結果沒想到現在竟然真的需要口號。
姐姐簡直就是個預言家。
時間匆忙,想口號這件事交給了博覽群書的二辯。
岑鳴蟬忍不住跑去跟姐姐撒嬌,她實在不好意思提臨時增加口號的事,決定這件事不拿出來同姐姐哭哭。
【姐姐,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就要比賽了qaq我緊張】
【姐姐中午記得睡一會,我比完賽就回來找你】
她剛要再發一句消息,就被拍了拍肩。
拍她肩膀的是二辯,她們四人聚在一起,二辯開口說道:“口號我想好了,你們看看行不行。”
“天戴其蒼,地履其黃。中文辯論,橫掃八荒。”
這個口號迅速獲得四票通過。
岑鳴蟬將這十六個字寫在了辯論賽發言稿左側的空白紙上。她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倒背如流仍然不放心。
她擔心自己怯場,忘記這臨時增加的口號。
她有些焦慮,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姐姐回復了她,只有簡單的五個字。
【加油,岑鳴蟬】
岑鳴蟬看著這條消息,在心里重復了一遍。
加油,岑鳴蟬!
*
距離比賽還剩半個小時。
岑鳴蟬深吸一口氣,左手執筆,在右掌心歪歪扭扭地寫著東西。
二辯好奇,湊上前來看她在寫什么。
結果發現她抄在掌心上的,正是自己想出來的十六字口號。
岑鳴蟬見隊友發現,難為情地收起手來,她有些慌張地解釋道:“我怕我怯場,影響大家發揮。”
二辯沒有笑話她,只伸出手來,掌心朝下:“我們一定會贏的,鳴蟬。”
岑鳴蟬把手搭上去,二人手掌下壓,一同喊道:“加油!”
*
下午三點半。
偌大的報告廳,臺下坐滿了人。
臺上僅有九個人,正反雙方共計八位辯手,以及辯論賽主席。
隨著主席的開場白,首先要自我介紹的是正方,也就是岑鳴蟬所在的一方。
按照排練,她們四人需要依次站起來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正方一辯沈南琳。”
“大家好,我是正方二辯朱紫茗。”
“大家好,我是正方三辯趙萌。”
三辯話音剛落,岑鳴蟬站起身來。
她面向臺下,微笑著揚聲道:“大家好,我是正方四辯岑鳴蟬。我們的口號是——”
“天戴其蒼。地履其黃,中文辯論,橫掃八荒。”
口號整齊又響亮,她們四人的表現無可挑剔,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
隨著落座,掌聲響起。
等掌聲停止,便輪到反方自我介紹。同樣氣勢十足,唯一不同的是經管系的口號是一人一句。
而等到四辯時,她緊張地卡了殼。
岑鳴蟬端坐著,看著對面四辯臉上顯而易見的慌亂,心里開始幸災樂禍。
岑鳴蟬從沒想過被她們視為勁敵的經管系,其實也不過如此。
從開篇立論到自由辯論,很明顯都是中文系更勝一籌。
就剩下了總結發言階段。
岑鳴蟬深吸一口氣,她一定要比對面四辯表現得更好才可以。
按照規則,由反方四辯先發言。
岑鳴蟬抿著唇,聽著她的稿子,手掌偷偷往下摸了摸口袋。
確認那個法寶還在。
反方四辯發言完畢,主席看向正方:“接下來,請正方四辯總結發言,發言時間同樣為四分鐘。”
岑鳴蟬聞聲站起身來,她先向主席點頭示意,聲音堅定:“謝謝主席,各位領導、評委、觀眾,大家下午好。首先感謝對方辯友的精彩發言。”
“今天我們的辯題是在人生中,應該做大海里的小魚還是小溪里的大魚…”
“…面對以上真知灼見,希望隊友辯友能夠迷途知返,知錯就改。如果執迷不悟,一錯再錯,那么這——就是堅持做小溪里的大魚的下場。”
她一邊說,一邊掏出了口袋里先前三辯買回來的小魚干。
報告廳里瞬間笑聲一片。
岑鳴蟬微笑著,說出了最后一句發言稿:“綜上所述,我方堅持認為在人生中,我們理應做大海里的小魚。”
這包小魚干,便是三辯想出來的“損招”,借機嘲諷“安于現狀,不肯去海中一搏”“寧做雞頭不當鳳尾”的對方辯友。
在小溪里自認為是大魚,其實也不過是盤中餐。
實際上這個戰術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制作小魚干的其實是海魚。對應著深海里的小魚,其實是在打她們正方自己的臉。
但是在這個時間點,在岑鳴蟬發言稿的引導下,沒人會去細想到底小魚干是用什么做的。
岑鳴蟬心里其實沒太有底。
她擔心臨時增加的這一招會弄巧成拙。
*
臺上,主席拿著統計好的分數單,開始公布最后結果:“此次辯論賽的結果已經出來,正方總體得分為96.7分。”
“反方總體得分為94.1分。”
“此次獲勝方為正方!”
岑鳴蟬與隊友齊齊起身,在轟鳴的掌聲中,她們挪開椅子,前往反方所在的位置,去與對方辯友握手。
從一辯開始,經管系一辯說著“恭喜恭喜”,而她們的一辯沈南琳謙虛回應“承讓”,然后塞給對方一包小魚干。
這是她們隊伍沒打比賽前就約定好的,只要是贏下比賽,就要把小魚干送給對面,看他們戴上痛苦面具。
其他隊友同樣給了對位辯友一包小魚干。
輪到岑鳴蟬,她看著對方四辯那張臉,忍不住覺得有些可惜。
四辯真的很好看,此時她表情失落,如同被雨打落在地的梨花。
讓岑鳴蟬生出來一絲憐惜之心。
但是憐惜歸憐惜,岑鳴蟬還是微笑著強行把小魚干塞到了對方手里。
然后她輕聲說:“不用謝。”
將嘲諷拉到最滿。
*
此次辯論賽的獎品為牌匾與獎金,牌匾屬于系里面的榮譽,等她們合照過后,要放在會議室里。
而獎金后續將于一周內發放。
系領導與校領導一起上臺,為她們頒發牌匾并合影留念。
在勝利的喜悅中,岑鳴蟬有些飄飄然。
她很喜歡這種在臺上贏得比賽的感覺,也很喜歡臺下為她響起的掌聲與歡呼聲。
仿佛天地都在為她加冕。
這一刻真的是太美好了。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臺下坐著姐姐,那該多好。
她應該會給我一個用于慶祝的擁抱吧。
也或許,會有一個溫柔的親吻。
*
【姐姐,我贏啦!】
岑鳴蟬看到這條消息時,距離發來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她離開工位,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打了對方的微信電話。
電話接得很快,聽起來那邊有些吵鬧。
十八歲的自己聲音里滿是興奮,喋喋不休地講著:“姐姐,我在回去的路上,我這邊可能有些吵。”
“姐姐,你沒看到我今天表現得有多好!”
“那包小魚干真的被我用上了,姐姐你不知道經管系的人臉上有多難看。”
小魚干的用途,她在三辯講完之后就跟姐姐說過了。
她嘖了一聲。
“這一招實在是損,太損了,不過我覺得損得好。”
“經管系一直不服氣我們,這次我們要讓他們心服口服。”
“也不知道他們今晚做夢的話,會不會夢里都是小魚干。”
“應該會吧。”岑鳴蟬笑著回道,顯得非常捧場。
果然。
“姐姐你真好。”十八歲的自己哼唧著撒嬌,“姐姐,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過分呀?”
岑鳴蟬心想,這有什么過分的,當年我又不是沒做過。
對方一辯被她們氣得拉著個驢臉老長。
“不過分啊。”她輕聲說道,“年輕就該有年輕的樣子,意氣風發,無所顧慮。”
對方聽起來極為受用,又繼續了她的撒嬌:“我也覺得這樣很好!我就是要贏了上嘴臉。姐姐你真好,我宣布,你就是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
這句話在岑鳴蟬看來倒也沒什么問題。
這個世界上最理解她的人,當然是自己。然后才是冉眉冬。
岑鳴蟬主動提起之前的賭局:“我們的打賭,你贏了。有什么想要的獎勵都可以提出來。”
電話那邊的自己很明顯地沉默了幾秒。
然后她說道:“姐姐,你給我發一張照片好不好?”
似乎怕岑鳴蟬拒絕,她又趕忙解釋。
“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樣子。”
第24章 九年之隔
岑鳴蟬心里沒底。
她不確定現在自己提出來照片的事,算不算冒昧。
她很難定義她與姐姐的關系,生疏點講她們就是打游戲認識的網友,親密點講她們應該算得上是朋友。
大概也就僅限于此。
她對姐姐幾乎沒有設防,她的名字、她的生日、她的喜好,以及錄有她本人的視頻,她全都分享給了姐姐。
姐姐身上似乎有種魔力,讓她無緣由地信任到底,沒有懷疑。
“如果…”岑鳴蟬主動開口,她想說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當我沒說,是我冒昧了。
姐姐打斷了她的話,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鳴蟬,我基本不自拍。”
似乎是擔心她不相信,姐姐繼續講道:“我是個很無趣的人,生活從不記錄也不分享。也沒什么朋友,自拍了也沒人可發,所以,我沒有自拍。”
姐姐不分享生活這點,岑鳴蟬是知道的。
她早在加上姐姐的聯系方式的時候,便去她的空間還有朋友圈都逛了一圈。
本著了解姐姐喜好的初心,她點進去,卻發現里面一片空白。
干干凈凈,什么都沒設置,全都是最原始的狀態。
姐姐的網名是個簡單的句號,沒有任何文字,至于什么個性簽名,更是沒有。
游戲里也是一樣,除了“深恩負盡”作為游戲艾迪,游戲個簽也空著。
姐姐低聲哄著她:“這段時間熬夜熬得兇,臉色難看。過段時間我同你開視頻,好不好?”
不管熬夜是不是姐姐的借口,總之姐姐先給她畫了個餅。
岑鳴蟬是樂意收下這個餅的,她乖巧地答道:“好,姐姐,我都聽你的。”
毫不意外的,她聽到了姐姐的夸贊。
“鳴蟬真乖*。”
*
辯論賽結束的第二天,岑鳴蟬跟CL的助教李澤聯系好,確認還需要自己去試訓后,便去找班導請假。
這還是她開學以來第一次去五樓的辦公室。
她本以為班導會盤問她很久或者教育她心思要放在學習上,沒料到班導同意得很爽快,爽快得令她有些難以置信。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班導主動解惑道:“那個俱樂部那邊,是叫俱樂部吧,已經和學校聯系過了,我前幾天就知道這事了。”
岑鳴蟬這才知道原委,但她又開始好奇,CL的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學校的。
她和助教李澤溝通的時候,從來沒提及過自己在哪個大學念書的事。
岑鳴蟬轉念便有了答案,與助教聯系過的還有她的母親,很有可能是母親說的。
請完假回到宿舍,岑鳴蟬先聯系的CL的助教。
【您好,我已經請完假了,我大概什么時候去基地試訓比較好】
對方回答得很是迅速。
【越快越好】
岑鳴蟬忽然想起來討人厭的One,也說過要去CL試訓的事,她好奇問道。
【One在試訓嗎?】
助教過了一會才回。
【在的】
岑鳴蟬心想,這個One倒是沒吹牛。
【我去和家里說一聲就去訂票,訂好來聯系你。】
岑鳴蟬先聯系的母親。
母親只是叮囑她:“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小心,警惕一些。遇到事情就聯系家里,實在不行就報警。每天都得和家里報平安,知道嗎?”
岑鳴蟬此時自然要做乖寶寶,她聽話地回道:“我知道啦媽媽,我最愛你啦!”
電話掛完,母親為她轉來一萬元錢。
【出門在外該花就花,錢不夠再跟家里要】
【出行就打車,坐正規的出租車。你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坐地鐵也不要坐公交,不要迷路了】
【他們那邊說了會派人去接你,會安全很多,你晚上盡量不要獨自出門】
母親還在陸陸續續給她發著消息,電話里叮囑過的事,看來又準備在微信再講一遍。
岑鳴蟬沒耐心等母親發完消息,她直接給冉眉冬打去電話,興高采烈地分享著她要去試訓的事。
她喋喋不休地講著。
“眉冬,我準備坐高鐵去!學校這邊沒有機場,我還得坐高鐵轉去別的地方去機場,太麻煩了,我懶,不如買直達的高鐵。”
“我還要整理行李箱,要帶著半個月的衣服,好麻煩喔。我的拖延癥要犯了!”
“我在想都帶什么東西,晚點回去得列個清單。感覺一些日用品我到了現買就可以。”
“我先給我媽打的電話,然后就立馬給你打了。看了吧老婆,我最愛你了!你是我最愛的女人!”
“也不知道有幾個人在試訓,有沒有熟人,高分段我認識不少人呢!”
“我跟你講,那個One也在基地,我好討厭他!我好面子,要是打不過他可就丟臉死了!以后還怎么面對江東父老!酒哥他們肯定會笑話我的!”
“你說我要不要問問助教,試訓不成功能不能給我幾張圣跡分部選手的簽名照,我有朋友喜歡CL的選手,托我要張簽名照。”
“哈哈我給忘了他們喜歡的選手叫什么了,過會也得列個清單。”
“眉冬,我好開心,但是我還有些緊張,感覺今晚要睡不著了。”
說到最后,岑鳴蟬情緒有一點點低落。
“眉冬我好想你,我們都有段時間沒有見過了。”
上了大學之后,她和冉眉冬去了不同的城市,平時只能靠著電話和社交軟件聯系,只有節假日放假才能回家約著吃飯逛街。
冉眉冬很有耐心地聽完,才擔憂地問道:“我也想你。鳴蟬,你自己可以嗎?”
“我當然可以啦!”岑鳴蟬的手里捏著班導給她開的假條,滿意地端詳著,“我可是全世界最厲害的岑鳴蟬!”
在冉眉冬面前,她永遠恃寵而驕,理直氣壯:“不許像我媽媽一樣嘮叨我!我肯定會把自己照顧好的,眉冬,你要說最愛我了,要夸獎我,要說岑鳴蟬你就是最棒的寶寶!”
冉眉冬對于她這幅嘴臉也是見得慣了,因此無奈說道:“鳴蟬確實最棒,但還是要注意安全。”
“好嘛,我知道啦——”岑鳴蟬拖長音,“快夸我!萬一以后我揚名立萬,到時候我給你簽一萬張簽名照,你想給誰就給誰!去閑魚賣錢都行!”
冉眉冬見她人還沒到基地就開始做美夢,被她逗笑道:“你說的一萬張,少一張都不行!”
岑鳴蟬此時在心里幻想美好生活,她立刻回道:“就我和老婆的交情,十萬張都不過分!”
然后她心虛而討好地說道:“老婆我最愛你啦,好啦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去找姐姐報喜。”
冉眉冬瞬間起了捉弄之心:“不許掛電話,你說得最愛我,怎么可以掛我的電話去找別的女人?”
岑鳴蟬使用撒嬌大法:“好眉冬,我肯定最愛你呀,不然為什么先給你打,好不好嘛,我掛一下電話。”
冉眉冬不過是想逗一逗她,于是回道:“去吧,去找你的姐姐吧。記得有出息一點,岑鳴蟬。”
“我超有出息!”岑鳴蟬嘴硬一句,然后甜甜地說道:“拜拜眉冬!”
岑鳴蟬掛完電話,又給姐姐打了過去。
意料之外的,姐姐沒有接。
岑鳴蟬看了眼時間,知道姐姐這時候還在上班,因此她選擇給姐姐留言。
在此之前,她要先敷衍一下媽媽那一整屏的叮囑。
【媽媽——我知道啦!我一定把自己照顧好,你放心吧,我最愛你了!】
然后她收下媽媽的轉賬,轉戰姐姐的小窗。
【姐姐,我請完假了,請假超級順利,俱樂部那邊已經和學校聯系過了】
【我過會去訂票,明天收拾一下行李,后天就出發了】
【姐姐,你有工作先忙就好!】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
【謝謝姐姐你鼓勵我去試訓,我最愛你了!】
*
岑鳴蟬是臨近下班才看到消息的。
總部領導這一周要來區域分公司視察,整個公司上下忙里忙外。
消息一出,由人事行政部監督,各個部門紛紛干起了保潔的工作,里三層外三層開始打掃本部門的衛生。
連二樓行政打卡機旁邊的招財樹葉,每一片都被擦得锃光瓦亮。
雖然岑鳴蟬遞交了辭職申請,但也無可避免地參與到了這場給資本家當狗的集體狂歡中。
因此臨近下班,領導發令今天先到此為止后,眾人才去收拾個人物品準備下班。
岑鳴蟬沒有著急收拾,而是先看了一眼有沒有消息。
【恭喜,路上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順風】
【問一下基地位置,看看周圍配套設施齊不齊全,免得到了那里找不到超市】
【如果基地選在繁華點的地方,那只收拾衣服就夠了】
岑鳴蟬忍不住想多叮囑她一些,就像很久之前,每次開學前母親都要叮囑她一樣。
想到這里,她停下了打字的動作。
她說的這些,母親應該都講過了吧,甚至應該講得更多更細。
她回道。
【總之,照顧好自己。】
*
出發的日子很快到來。
由于時間緊,舍友們沒有出去聚餐,只在得知她要離開半個月的消息后祝福她試訓順利。
而與她關系最好的沈歡,執意要送她去高鐵站。
臨近分別,沈歡與岑鳴蟬抱了抱。
等結束擁抱,沈歡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去檢票進站:“要加油啊鳴蟬!”
她們提前出發的,此時距離岑鳴蟬的車次到站還有一個小時,因此時間上并不著急。
岑鳴蟬看著自己在大學里關系最好的朋友,心里生出來些不舍,她強顏歡笑道:“放在電影里,我應該跟你說,混不出來人樣我就不回來了,然后留給你一個帥氣的背影供你目送。”
她一手拉著行李箱,又伸出另一只手,與沈歡的手牽在一起:“我會加油的,歡歡。”
沈歡怕耽誤她的時間,催促道:“好了,進去吧,到地方了在宿舍群里報一聲平安。”
“好。”岑鳴蟬松開手,拉著行李箱,一步三回頭,與沈歡揮手告別著,最終她走進高鐵站,按照車票上打印顯示的候車廳,找到了個空位。
她先拍了張手拿車票的圖片,把重要的信息打上馬賽克后,發在了空間。
配文是“出發,新的旅程!”
她去試訓的事,昨天她直接發在了空間里,點贊評論紛紛過百,評論區里全是恭喜、牛逼、太厲害了這一類的話,極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她人緣還是不錯的,有些已經不聯系的高中同學看到之后也都評論祝福了她。
她的列表里大部分都是關系要好的同學與游戲里認識的朋友,但凡是不開眼亂說話的早被她刪除了好友。
動態剛發出去,戰隊里認識的朋友們就開始積極評論。
橙子:“茍富貴,藏春姐!”
秋秋:“一路順風~”
岑鳴蟬無暇回復他們的消息,她需要先和其他人報平安。
她點開姐姐的窗口,發送了消息。
【我已經在候車廳啦,距離高鐵到站還有將近一個小時】
同樣的消息她復制粘貼給了媽媽、冉眉冬和CL的助教李澤。
然后她來到評論區,享受著被親友們評論與關心的快樂。
*
岑鳴蟬看到了那條關于車票的動態。
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十分顯白,纖細修長又好看。
想起前幾天的辯論視頻里,她的指甲還是原色,岑鳴蟬猜測她應該是這幾天去做的美甲。
她不由也伸出手來,做了同樣的動作,與圖片做對比。除去她沒有做美甲外,幾乎沒有區別。
她很早知道對面就是十八歲的自己,但是還是有種很難言的滋味涌上心頭。
再看看她配上的文字,“出發,新的旅程!”
很有活力,像是勇敢無畏的小狗,在努力狂奔向未知的遠方。
點贊已經幾十個,評論也有很多條,在動態下面,十八歲的自己與他們互動著,看起來很熱鬧很喜氣。
評論里稱呼各有不同。
喊她“藏春”的應該就是當初自己在游戲里認識的朋友,偶爾幾條喊她“鳴蟬”的,就是現實里認識的朋友了。
單靠網名,她一個也辨認不出來。
時光太殘忍,她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大部分已經在她的記憶里失去姓名,只能靠著某個契機想起。
她又往下翻著,動態有很多。
十八歲的自己很喜歡分享生活,像個不停碎碎念的話癆。
上課遲到、食堂的飯不好吃、點的外賣忘記備注不吃香菜這一類的小事,要發在空間里哭哭。
連下課后看到天邊好看的夕陽,也會拍下來發給自己后再發在空間里分享給朋友們。
更多的則是一些游戲截圖。
她Carry全場,游戲勝利了,她要截圖發在空間得意炫耀;她Carry全場,游戲失敗了,她也要發在空間哭哭求安慰。
看起來是個十足的網癮少女。
朋友們似乎也很喜歡這樣愛分享的她。
任何她現在看起來都十分無聊的動態下面,都會有人評論。
翻了好一會,岑鳴蟬覺得有些累。
她回到最初的動態,點了個贊,然后評論道:“要加油!”
幾乎是沒過幾秒鐘,她就收到了回復。
“姐姐我會加油的,要抱抱——”
岑鳴蟬看著還在撒嬌的自己,輕笑著回道。
“好,抱抱。”
*
岑鳴蟬出發得很早,早上十點鐘的票,如果中途沒有意外的話,五個來小時的車程,下午三點多就能到。
助教李澤和CL《圣跡》分部的經理周夏陽會來高鐵站出口接她。
關于這件事,李澤給她解釋過。由于剛開始組建《盛世》分部,大部分工作人員還在招募中,因此上層臨時讓《圣跡》分部的經理同時擔任《盛世》分部的經理,馬上就會派新的經理下來。
而目前教練也還在招募著,試訓結果主要是助教李澤和經理周夏陽說了算。
換旁的有經驗的選手,這時候就察覺出來分部組建太匆忙。
但岑鳴蟬沒有任何職業經驗,完全不懂俱樂部的人員構成,因此表示理解,沒有任何異議。
這次試訓出行的費用,由俱樂部那邊買單,機票或者商務座都可以報銷,因此岑鳴蟬直接選的商務座。
她收下商務座贈送的零食,然后戴上耳機逛著b站。她早有準備,昨晚下載了好多感興趣的視頻。
這樣五個小時的車程,她完全不會覺得無聊。
她所乘坐的這趟列車,商務座不提供午餐。她也沒什么胃口,背包里裝著不少昨晚舍友塞給她的零食,餓了可以墊墊。
就這樣,她順利抵達了目的地——S城。
臨到站前,她又給姐姐等人發去報平安的消息。
【馬上到站了,一切平安】
收到她的信息后,助教李澤立刻給她發來電話,要求全程保持著通話,免得初到S城的岑鳴蟬迷了路。
很快列車停穩,商務車廂與外面車廂隔離的門被打開,岑鳴蟬站起身來,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去。
她來到了全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S城。
順著擁擠如蟻群的人流,岑鳴蟬拉著行李箱往出站口走去。
這一刻,踏足在陌生的土地里,看著身旁形色匆忙的路人,她難免產生一種孤獨感與渺小感。
她通過耳機同助教說著自己的穿著:“我今天穿的是白色外衣,黑色褲子,鞋子也是白色,沒有戴帽子,行李箱是黑色。”
李澤咳了一聲:“我們舉了個牌子,上面寫著藏春看這里。很顯眼,你應該可以看得到。”
岑鳴蟬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道:“好,我盡量找你們。”
等她來到最外面的出口,瞬間就在圍欄外看到了那個傳說中很顯眼的牌子。
牌子一分為二,左邊藍色打底,黃色的加粗宋體寫著“藏春”,右邊黃色打底,紅色加粗宋體寫著“看這里”。
岑鳴蟬總覺得這樣的配色很熟悉,但是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到過。
“我看到你們了,我在往那邊走。”
她拉著行李箱急忙朝著那邊走去,她目標明確,直奔牌子而去。
而助教李澤也很快看到了她。白衣黑褲白鞋,配上黑色行李箱,性別也對得上。
他立刻招著手。
岑鳴蟬繞著出口的通道,與俱樂部的人迅速會師。沒有過多的寒暄,助教李澤和經理周夏陽帶著她去停車的地方,俱樂部有專門的車來接。
坐在車里副駕駛時,岑鳴蟬仍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她竟然真的來到了S城,在去基地的路上了。
后座是周夏陽與李澤,她和這兩位實在算不熟。和助教她好歹還溝通過,臨時經理她從沒接觸過,因此她一直保持著沉默,然后打開手機發送著消息報平安。
【我們在去基地的路上了,俱樂部出車來接的,很安全別擔心】
許是看出來她的拘謹,經理周夏陽主動關心道:“在高鐵上吃午飯了沒有?”
岑鳴蟬收起手機來,回道:“沒有吃,吃不下。”
周經理回道:“過會去基地簡單收拾一下,先去吃點飯。喜歡吃什么,新來的劉姨做飯特別好吃。”
李澤助教也插話道:“對的,那個阿姨做飯特別好吃。我們暫時跟著圣跡那邊吃,阿姨已經在招著了,等招到阿姨,就不用過去了。兩個基地離得不遠,也就一二百米,就當飯后消食了。”
可能是怕她不高興,李助教又說道:“現在情況特殊,只能先委屈委屈。”
岑鳴蟬與他們相處還是緊張:“沒事的,我不是很餓,就不麻煩阿姨幫我單獨做了。等晚飯跟著大家一起吃就行。”
周經理嗯了一聲,沒有強求:“那你吃東西有什么忌口,記得和我們說一下。”
“蔥姜蒜香菜都不吃。”聽到對方問自己忌口,岑鳴蟬脫口而出,然后意識到這樣說出來顯得十分挑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蔥姜蒜有時候也能吃。香菜的話,阿姨正常放就行。”
她沒有說的是“大不了那個菜我不碰了”。
周經理和善無比,帶著安撫意味:“香菜你不用擔心,圣跡那邊也有選手不吃,已經跟劉姨說過了。”
岑鳴蟬心想,這世間果然還是有同道中人啊,她忍不住好奇問道:“那個不吃香菜的人是誰啊?”
周經理回道:“林熠,圣跡那邊的隊長,也是打中單的。”
“好巧。”岑鳴蟬感慨道,林熠這名字有點熟悉,她低下頭打開手機的備忘錄,那里記錄著朋友們當時想要的選手簽名照。
林熠,艾迪Star——對應的是旺仔。
岑鳴蟬想起來了,旺仔喜歡的女孩子喜歡這個選手,因此旺仔拜托她,如果可以的話,幫他要張簽名照。
怕岑鳴蟬搞不懂這人是誰,旺仔直接把對方的賽場艾迪和真實姓名都寫了出來。
賽場艾迪——
岑鳴蟬想到這四個字,忽然想起來她還沒有為自己起個賽場艾迪。
按照先前她查的資料,選手可以按照個人習慣起一個中文艾迪名字,但是在游戲比賽時,顯示的都是英文。
比如說,如果岑鳴蟬用鳴蟬作為賽場艾迪,那么在游戲比賽頁面她的艾迪便是CL.MingChan,而不是CL.鳴蟬。
或者她可以直接用蟬的英文Cicada,作為賽場艾迪。
藏春是她游戲名,她不準備拿來作為打比賽,她需要好好想一下賽場艾迪,簡單好記又好聽。
畢竟賽場艾迪要伴隨著她的職業生涯。
正當她在絞盡腦汁構思賽場艾迪時,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是不是想得太久遠了。
岑鳴蟬忍不住失笑。
她還沒到基地,試訓還沒成功,就在想什么樣的名字適合用來打比賽了。
基地里可還是有個敵人在呢。
一想到那個討人厭的One,岑鳴蟬的笑意就漸漸退去。
她垂下眼。
One是吧。
你爹來了。
第25章 十八歲
基地選在了近郊的別墅群中。
那輛噴著CL俱樂部隊標的車輛穩健行駛著,最終停在某棟別墅前。
“我們到了。”周經理說道。
岑鳴蟬推開車門下車,助教李澤已經取來她的行李箱,主動走在她前面:“來吧,我帶你進基地看看環境。”
周經理則沒有跟來,他接了個電話,直接去了圣跡分部那邊。
別墅門口是電子密碼鎖,李澤刷了指紋,帶著她去到三樓寢室放下行李后,和她約定好半個小時后帶領她熟悉環境。
岑鳴蟬簡單收拾了一下,繼續同姐姐等人報了個平安,便提前去了一樓約定碰頭的地點。
CL俱樂部之前主要參與了《圣跡》與《荒野》兩個項目,前者為Moba端游,后者為FPS端游,而《盛世》是涉足的第三個項目,屬于Moba手游。
助教先帶她參觀的是一樓,一樓主要是餐廳、圖書室、會議室與訓練室。
但是目前餐廳如同擺設,因為專門的做飯阿姨還沒有招到,他們需要先去《圣跡》項目那邊蹭飯吃。
訓練室的話,助教沒帶她進去,只是路過時同她說了一下要求:“你們現在試訓以打天梯賽為主。明天早點起床,去圣跡那邊吃完早飯后回來打卡。早上打卡時間為九點,打卡次數是要計入考核的。”
“他們現在在里面打天梯,晚點吃完飯,你可以進去和他們互相熟悉一下。”
然后是二樓,二樓主要是心理咨詢室、理療室與小型健身房,目前還在建設中。
三樓則是隊里各個成員的寢室。
由于她是女孩子,因此她擁有單獨的寢室,其他隊友則兩人一間。
在助教帶領她參觀的期間,岑鳴蟬忍不住輕聲詢問:“我可以和家里人開個視頻,讓他們看一下基地嗎?”
李澤一怔,隨后點頭說道:“可以。你今天沒有訓練任務,主要是先熟悉環境。如果有缺少的日用品,可以直接線上購買,不用出門去買。”
助教李澤說的是星望集團旗下的商場,推出了線上購物專人派送的服務,不過需要下載專門的APP。
李澤叮囑道:“早飯時間是八點到九點,午飯是十二點到一點,晚飯是六點到七點。你最好提前一點出發去吃飯。”
“試訓期間有任何問題隨時聯系我,與我溝通。”
岑鳴蟬乖巧地回答道:“好的。”
等逛完基地,岑鳴蟬回到寢室,開始選購日用品,配送時間選在了今晚八點。
然后她開始回復消息,未回的消息又多又雜。
最先回復的就是被她置頂的三人,母親,眉冬與姐姐。
對于母親,她總是習慣把事情說得越簡單越好。說得越多,母親就越操心,越要嘮叨。
【我參觀完基地了,一切都很好,不用擔心】
而對于冉眉冬,她則可以暢所欲言。
【我逛完基地啦,等我有空錄個視頻給你看,基地條件還是很好的!】
【我還沒跟隊友見面,晚點再去】
【也不知道阿姨做飯好不好吃,他們說阿姨手藝很好的】
【可是老婆你也知道,我最挑食了,哭哭】
冉眉冬過了一會才回復她。
【鳴蟬,我一瞬間以為你不是去試訓,而是去吃席了】
岑鳴蟬頓時惱羞成怒。
【不吃飽哪里來的力氣去打天梯賽!】
【冉眉冬!你竟然嘲笑我,你肯定是不愛我了!】
冉眉冬沒有再回她,估計是在上課。
岑鳴蟬于是轉戰下一個目標。
她先給姐姐發去可愛小貓在門邊探出腦袋的表情包。
【姐姐——我到基地啦!如果你對基地感興趣的話,我可以開視頻帶你參觀喔!】
姐姐也沒有回復她,應該也是在忙。
岑鳴蟬頓時感覺人生寂寞,她在宿舍群里報了個平安,把其他人的消息隨意回復了一下,然后選擇去整理物品。
她從行李箱里把衣物取出來,依次在衣櫥里掛好,又把自己常用的一些物品也都擺放好。
此時距離晚飯時間將近還有一個小時,她選擇打開游戲打一把天梯賽。
時間完全來得及。
她這段時間游戲打得沒有之前勤,加上又是賽季末,她的游戲排名已經掉得非常難看。
她翻閱著天梯金榜的排名,看到One排名國服第五。
不管她承不承認,One其實都是個勁敵。
岑鳴蟬深吸一口氣,點擊排位。
游戲進入,她在三樓,而一樓正好就是熟人——橙子。
橙子立刻打字。
【給三樓中,她帶飛】
然后他打開麥克風:“你這是到了嗎,藏春?”
岑鳴蟬在天梯賽里遇到橙子,也是覺得很巧。她開麥回道:“對,我到了。”
橙子毫不客氣地說道:“那我玩打野,給你當狗,你帶我贏。”
“OK。”岑鳴蟬答應得很爽快。
而夾在他們中間的二樓,也開了麥:“三樓是藏春本人嗎?”
橙子搶答:“她是啊。”
二樓立刻痛快說道:“那我輔助,藏春帶一把,我沖金榜前五十呢。”
“好。”
整一局,岑鳴蟬體驗到了野輔二人極致的呵護服務。
尤其是輔助,專盯著她操作,岑鳴蟬殘血了他就用治療技能抬血并給她套上盾,該擋技能時挺身而出毫不含糊。
岑鳴蟬被養得天肥,逢人便鯊,對面五個人在她眼里就是行走的提款機,最終以12-0-4的戰績結束游戲,全場無敵。
臨退出結算頁面前,她與橙子告別:“不打了,去吃飯。”
岑鳴蟬拿著鑰匙與手機出門,等她走到一樓,訓練室里正好有人在往外走。
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孩,一米七多的個頭,不算高。
兩人打個照面,都嚇一跳。
只見對方試探性問道:“…你是藏春?”
“我是。”岑鳴蟬點點頭,她警惕地看著對方,“你是哪位?”
總不能冤家路窄,她出門就碰見One那個小崽子吧。
對方撓撓頭:“我游戲艾迪小快,我們天梯遇到過。前兩天助教說你要來試訓。你是不是要去吃飯,我帶你過去?”
……小快。
岑鳴蟬一聽到這個艾迪,瞬間表情微妙起來。
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她和小快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
小快這個艾迪,燒成灰她都記得。
就在她這賽季沖擊金榜前十的那一局,小快玩的射手,把她可是坑慘了。
游戲結算,她是敗方mvp,其他四個隊友被對面當豬一樣鯊,戰績全是負的。
當時氣得她把游戲截圖甩給冉眉冬,把小快還有其他三個菜狗隊友罵了一頓。
而冉眉冬也很配合地用“他們好菜”“心疼寶寶”“老婆打得真好”等話術,及時得把打游戲打上頭的岑鳴蟬哄好。
在網絡上,岑鳴蟬急眼的時候,能說出來“終有一天我要把這些菜逼全家都鯊了”這種話,但是在線下,她向來遵紀守法,弱小無助,且手無縛雞之力。
說到底,不過是口嗨罷了。
但她畢竟私下嘴過對方,多多少少心里還是有些尷尬的。
岑鳴蟬看了眼訓練室,見說話的這會功夫也沒人再出來,自己又不認路,只能強忍尷尬,客套地說道:“好,謝謝你。”
好在小快沒有再與她搭話,他安靜地走在前面,岑鳴蟬就跟著后面,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然后她一邊走路一邊瘋狂給冉眉冬發消息。
【要死了要死了,我嘴過的人要成為我的隊友了】
【我之前還罵過他,說他打得這么菜,不如去電子廠擰螺絲,結果現在人家在給我帶路,要帶我去餐廳吃飯】
【我到底犯了什么錯,老天爺要這么懲罰我】
【我以后不能隨意嘴人了,真的好尷尬】
【我發誓,我以后打游戲不偷偷罵人了】
【我要對這個世界多點包容多點愛】
【我要不給他磕個頭算了】
【好尷尬好尷尬,誰能來救救我!】
【老婆你去哪了嗚嗚嗚你快出來哄哄我,我要哭哭了】
然后她發現她發錯了人,她把消息發給了姐姐。
最要命的是,她想起來她與姐姐相遇的契機——就是因為她隨便嘴隊友,誤把組隊麥開成了全隊麥,把姐姐噴了一頓。
結果姐姐不計前嫌還同意加她好友。
……她不會喚起姐姐這段不夠美好的回憶吧!
于是她又開始瘋狂給姐姐道歉。
【嗚嗚嗚嗚姐姐,當初是我不懂事,我不應該隨便嘴隊友】
【我真不是故意要說你的,我就是忍不住嘴賤說兩句】
【姐姐我可以道歉,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我現在已經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了】
她刷了整整兩屏,姐姐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岑鳴蟬長長嘆一口氣,情緒低沉下來的時候,姐姐的消息來了。
消息有點長。
【鳴蟬,公司有些事,這幾天有些忙,回消息也會慢一些。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說,空閑時候我看到消息就會回你。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是想參觀一下你的基地的,主要是擔心條件太差,你住得不習慣。
你打游戲容易生氣這件事,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好是因為你還年輕,快意恩仇,喜怒由心,是這個年紀的通病。更何況你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也沒做什么極端的事。
說不好的緣故,相信你也清楚,罵人終歸是不好聽的。
當然,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分寸,與你一起玩的朋友,無論輸贏如何你都不會生氣。
這一點很好,不要因為游戲傷害了與朋友的感情。
所以我不會勸你什么,你自己選擇就好,我相信你。
還有,你前面的消息是不是發錯人了。】
看到最后一句,岑鳴蟬忍不住又去翻了翻她先前發的消息。
然后她看到了那句“老婆你去哪了嗚嗚嗚你快出來哄哄我,我要哭哭了”的記錄。
她習慣性在單身的時候與冉眉冬互稱老婆,一旦她脫單,就會為了避嫌把老婆這兩個字改成眉冬。
為此冉眉冬笑話過她——“單身喊老婆,脫單喊眉冬”。
但是這件事,姐姐并不知道。
如果她解釋的話,姐姐會不會相信她,會不會覺得她為人沒有分寸。
從姐姐的角度來看,她發這句話的語氣親昵又曖昧,尤其是還加上了老婆這個稱呼。
看起來像是她這個渣女,有了戀人的情況下還花心地追求自己,試圖腳踏兩條船,而她錯把應該*發給戀人的消息發給了自己。
岑鳴蟬瞬間要碎了。
她立刻給姐姐撥打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不顧姐姐還沒開口,立刻壓低聲,急切地解釋著:“姐姐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沒有談戀愛。我也沒有老婆,沒有腳踏兩條船。我之所以喊她老婆是因為那人是我的閨蜜,我們從高中就認識了,我就是喊習慣了,我知道這可能沒太有分寸,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改。”
“我真的就喜歡你一個人,除了你我誰也不喜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委屈又可憐,急得要哭出來:“姐姐,我不想你誤會我。”
第26章 九年之隔
“我沒有誤會,我相信你,不要擔心,不要怕。”
岑鳴蟬聽出對方聲音中的焦急,她溫柔地安撫著。
原來這就是被自己愛著的感覺嗎?
曾經有過一位朋友,是如此評價她的——“鳴蟬,真羨慕你每段感情都像是初戀一般。”
當時的她只是笑笑,便將話題跳了過去。如今她再想起來這句話,竟然有些想笑。
這些年她遇到很多人,也短暫地愛過很多人。每段親密關系,幾乎都是一致的開頭、過程與結尾。
剛開始時濃情蜜意,中間階段漸漸生出裂隙,最后由她直接喊停,好聚好散。
每一任都轟轟烈烈全心全意地愛,沒有哪個特別喜歡與難忘,也沒有哪個讓她愛到非她不可。
說每一任都是初戀,倒也恰當。
坦白說這些年回頭來找她的前任們,不止楚千儀一人。她們總在分手很久后通過各種方式聯系到她,以做朋友的方式留在自己好友列表里,然后會偶爾聯系,像老友一般敘敘舊。
岑鳴蟬不知道前任們這樣的行為,到底是因為戀愛時太過美好與融洽,而導致分手后對方仍然愿意與自己保持聯系。
還是對方從來沒有深愛過自己,沒愛過所以輕而易舉地放下,因此分手后才能如此體面。
人都有劣根,岑鳴蟬也不例外。
她想每一任都體面分手絕不糾纏,又想她們失去自己后整日悲痛欲絕、困在愛情那座圍城里。
她也曾經在某個深夜問過某位前任,為什么要回來加自己的聯系方式。
對方給的回答很簡潔,僅有五個字:“因為你很好。”
這句話看起來像提醒自己點到為止的敷衍,成年人說話行事已經有了分寸,岑鳴蟬自然不會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否則就像是刻意在找對方贊美自己。
如今,她終于知道被十八歲的自己愛著是什么樣的體驗。
電話那頭傳來的心急如焚的聲音浸著些許哭腔,動人、嬌軟又好聽,聽起來深情專一,又很在意自己。
她心想,小騙子,裝得真好。
然后她聽到對話里陌生異性的聲音:“藏春,你怎么不走了?”
十八歲的自己先是揚聲回答了對方:“在打電話,馬上就來。”
然后她又壓低聲乖巧地說道:“姐姐,我在去基地吃飯的路上。你一定要相信我,認識你這么久,我從沒有騙你的。”
岑鳴蟬看一眼就知道她那消息是發給冉眉冬的,詢問她是不是發錯了,也只是提醒她那些記錄要重新發給眉冬,并沒有別的意思。
沒想到她會多想。
她勸道:“我相信你,乖乖去吃飯,好不好?”
“好。”十八歲的自己永遠表現得那么聽話又懂事,“我先去吃飯,晚一些空閑了再來找姐姐。”
“我會想你的,姐姐。”
岑鳴蟬輕笑道:“好,要想我。”
*
岑鳴蟬掛了電話,小步追趕上去。
先前因為焦急,她直接原地停下與姐姐在電話里解釋,等小快回頭一看,兩個人已經隔了很遠。
她低著頭小聲道歉道:“不好意思,剛剛接了個電話。”
“你眼睛有點紅。”小快盯著她,慢吞吞問道,“是遇到難過的事了嘛?”
“沒有。”她搖搖頭否認。
小快沒有再多問,他繼續前面帶路:“走吧。”
等到圣跡基地,餐廳里沒幾個人。
小快同她講著基地的情況,教練、經理和領隊全都是跟隊,在基地里住著,數據分析師、助教和心理咨詢師等人則是每天打卡上班。
兩個俱樂部如今都擠在同一個餐廳里吃飯,顯得有些擁擠。
桌子一旁擺放著專門的餐盤與餐具,都已消毒。而阿姨還在廚房里忙活著,已經有部分菜品都已裝盤擺出來,這里吃飯全部都是自取。
小快喊她過來排隊,叮囑道:“想吃什么就自己盛。”
岑鳴蟬剛要點頭,就看到助教同幾個男孩子也來了。他看到岑鳴蟬也是松一口氣:“本想喊著你一起,結果沒找到你。還好你自己過來了。”
新選手來試訓,他作為現在基地半個主事人,按理說應該是好好安排的。
周夏陽負責兩個基地來回跑,他的工作重心又在圣跡那里,難免顧及不到這邊。
而他又要負責招募、面試還要負責各種籌備工作,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有時候他也想不通,明明什么都沒準備好,俱樂部這么著急找選手試訓是圖什么。
然而這樣的抱怨他也只能埋在心底,不能說出來。
想到此,他有些歉意地說道:“最近基地事情太多,有時候可以顧不到你,實在不好意思。”
岑鳴蟬客氣地回道:“沒事的,您有事先忙就好。”
李澤囑咐道:“過會吃完飯記得去訓練室,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岑鳴蟬乖巧地點點頭,她視線一轉,看到跟隨助教一起來的那幾個人都在看著自己。
她點頭算是同他們打過招呼,她想著今晚吃完飯大家就要互相認識,此時沒必要多說話,于是轉過身去繼續排隊等待打飯。
菜品種類很豐盛,前前后后是十多樣,那盛菜的餐盤與湯碗也大得多。
岑鳴蟬飯量小,但是吃飯挑剔,因此糾結來糾結去,反倒是打飯最慢的那一個。
餐廳里有兩張長桌,她尋了冷清的那張去坐。
在她旁邊,坐著個她不認識的人,加上她,這桌不過兩個人。
再抬頭,原本對面空著的座位也坐了個人。
餐盤一推,她聽到對面的人笑道:“藏春,你竟然還真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岑鳴蟬一聽便知道,這開口帶著敵意的,除了One那個菜逼外,沒有別人。
她念著自己剛來試訓,于是低頭吃著飯,只裝作沒聽到。
然而One依舊在不依不饒:“敢不敢今晚打一場刪號戰?輸了的明天卷鋪蓋走人。”
“真別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也不看看,女的有幾個能打職業的。”
見One開始扯性別,典型的給臉不要。岑鳴蟬不想繼續裝聾子,她有些被惹煩了。
試訓機會是她憑本事得到的。
她尊重俱樂部的選擇,接受與One同時競爭試訓機會與中單位置,她也尊重她的對手,一切都實力說了算。
她是個愿賭服輸的人。
但是從自己決定來試訓開始,One就一直在挑釁、惡心她,看起來真的很下賤。
很輸不起。
打游戲這么久,只有她噴別人的份,還沒有別人在她面前跳腳的時候。
不就是國服第五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她這就打個國服第一回來。
她抬頭,笑盈盈看向對方,低聲開始陰陽怪氣:“那把戰隊賽輸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不敢來的?”
“你很怕我嗎?很擔心贏不過我?”
“只有陰溝里的老鼠才會這么害怕別人走動。”
One還沒說話,旁邊的人先低聲笑起來。
岑鳴蟬這才想起來這張餐桌上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她不由看了身旁那人一眼,他看起來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與此同時,One也在看這個人。
他見原本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都在看著自己,無辜地說道:“你們繼續。”
被他這聲笑打斷,繼續是肯定不可能繼續了。
有One這個倒胃口的人在,岑鳴蟬簡單吃了兩口便吃不下了,而她身旁那位也吃飽起身。
對方先將餐盤里剩余的飯菜倒掉,岑鳴蟬也學他倒掉飯菜。
然后她又學他把餐盤與餐具放在了指定的位置。
先前坐在她身旁的人沒著急去洗手,眼見她放下餐具,開口說道:“確實很少有女生打職業,祝你成功。”
岑鳴蟬抬過頭來,眼神堅定:“我會努力的。”
“我是林熠。”他頓了頓,“剛放下餐具,手臟,就不同你握手了。”
“我是岑鳴蟬。”岑鳴蟬與他互通姓名,“我朋友很喜歡你,希望你能在職業賽場上取得好成績。”
“借你吉言。”林熠笑了笑,“還有,陰溝里老鼠那句話,真的很颯。”
*
岑鳴蟬洗過手后便是原路返回基地。
她記得助教李澤的叮囑,直接去了訓練室。訓練室里除了小快,還有個不認識的男孩子。
小快見她回來,走上前主動為他們二人介紹彼此:“這就是藏春,天梯賽里都見過,打得可厲害了。”
“這個是馮春,至于他的游戲艾迪…”小快有些說不出口,“還是他自我介紹吧。”
“我叫馮春,游戲艾迪是…”那個名叫馮春的男孩子看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蝶寶的狗。”
…蝶寶的狗,也是熟人,高分段里出了名的打野。
岑鳴蟬記得他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為他打野確實玩得好。
第二個就是他換cp是真的勤快,并且他的游戲艾迪也是固定一個格式,某寶的狗。
每換一個cp他就換一次名字,因此在她戰隊里,橙子那些人八卦他的時候,私下都是稱他為狗哥。
小快又說道:“還有三個人吃飯還沒回來,分別是One、完美和我愛吃水餃,你應該也都遇到過。你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坐就行,估計過會助教來了會給我們開會。”
這三個艾迪一念出來,岑鳴蟬確實覺得熟悉,都是天梯賽的老熟人了。
至此她清楚了全部試訓隊員的構成,小快是打上單的,狗哥打野,她和One是中單,完美和水餃下路兩人組,分別是射手和輔助。
她按照小快說的,找了個沒人的座位,然后開始瘋狂給姐姐發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原來只有我這個位置有兩個人在試訓,不公平,其他位置都只有一個人的】
【嗚嗚嗚嗚嗚姐姐,One又欺負我,他在吃飯的時候挑釁我,害得我都沒吃下飯】
【我一定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才可以,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姐姐你也不用擔心我喔!我也不是軟柿子的,我也嘲諷他了】
【我說陰溝里的老鼠才會害怕別人走動,我在罵他膽子小】
她還要繼續刷屏,就看到姐姐引用了那句“陰溝老鼠”的話,然后回復了自己。
【好罵,罵得好】
岑鳴蟬眨巴眨巴眼。
印象里姐姐是個極度愛好和平的人,之前她們雙排,對面滿嘴臟話,各種人身攻擊,姐姐也只是勸她屏蔽,不要計較。
如今姐姐卻和她同仇敵愾,說她罵得好。
這是不是代表著,姐姐與她關系更加親近了,姐姐更加在意她了?
岑鳴蟬瞬間又歡喜起來。
她發去薩摩耶搖尾巴的表情包。
【姐姐,藏春這個艾迪我用煩了,你幫我起一個新的好不好嘛】
她心想,如果用著姐姐起的艾迪的話,也算是變相的情侶艾迪了吧!
第27章 九年之隔
事實上,岑鳴蟬也在為名字犯愁。
她不準備用云舒作為筆名,藏春這個年少輕狂時起的名字也不再適合她。
她想來想去,始終沒有答案。
忽然她想到一件往事。
小學時候,班里有幾個頑劣的男同學喜歡給其他人起外號,而名為“鳴蟬”的她,自然而然被起了與“蟬”有關的外號——“岑知了”。
他們從不喊她名字,都是擠眉弄眼喊她“知了”“知了”。等到夏天,樹上陣陣蟬鳴時,他們喊得更是起勁。
岑鳴蟬歲數小,不懂事,又好勝,面子薄,被起了這樣的外號自然不高興。
為此她打電話給父母“興師問罪”,她想問問為什么父母要給她起這樣叫人恥笑的名字,然而一張口就是委屈得哽咽。
接電話的是母親,母親聽完她伴隨著抽泣的哭訴,耐心地同她講這個名字的來歷。
原來他們一直盼著生個女兒,他們幻想著要將女兒養得自尊自愛、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此父親空閑時候總要捧著本詩詞合集,在母親旁邊念著,美曰胎教,陶冶女兒情操。
那一日念到這句“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時,突然發生胎動,她在媽媽肚子里伸了腳。
父親覺得她與這句有些緣分,便從中擇了“鳴蟬”二字,作為她的名字,母親欣然同意。
蟬在古詩詞里,往往是代表著品格高潔,他們期盼著未誕生的女兒能成為一個如蟬一般品德高尚的人,能自土壤中鉆出,攀爬上樹,振翅飛翔,堅韌而向生。
最后母親勸慰道:“忍一忍吧,你越生氣,他們叫得越起興;你不理會他們,他們覺得沒意思,便不來惹你了。”
岑鳴蟬掛了電話,擦擦淚。
也確實如母親所說,她學著不理會他們,那些人見逗她也沒什么意思,便也漸漸地不再故意那樣喊她。
很久之后,當岑鳴蟬看那些關于家庭教育的書時,她思考過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忍一忍”。
忍一忍,總能過去。
她忍了,所以那個外號慢慢便不被他人提起。
如果她不忍呢?
她想了很久,最終決定走父母的老路,要忍。也因此,她漸漸拋棄掉性子的毛躁,逐漸沉穩下來。
如今,十八歲的自己撒著嬌,讓自己幫她起個名字,她又想起來那個討人厭的外號,想起自己名字的由來。
簡簡單單一個“蟬”字,寫滿了父母對她的期望。
“Cicada。”她說,“意思是蟬,希望你做個高潔、純粹而堅韌的人。”
她聽到電話那頭的自己說道:“好。”
岑鳴蟬此時坐在電腦前,她點開春水文學網的注冊作者身份的頁面,在筆名那一欄里,敲下幾個字母。
Cicada。
她決定了,這就是她的筆名。
*
岑鳴蟬在找到姐姐為自己起個新艾迪前,其實她也想過一個新的艾迪——“云舒天天開心”。
有些俗氣,但是是她目前最想實現的愿望,她想要姐姐天天開心。
姐姐看起來很累,或許是工作,也或許是其他緣故,她覺得姐姐身上始終籠著一層倦意,很淡,但確實存在著。
讓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為姐姐梳洗掉那份疲倦。
姐姐始終若即若離,有時候與她很是親近,又好像在刻意保持著距離。
姐姐很多事都不會同她講,她能知道的關于姐姐的信息很少。
岑鳴蟬仔細回想這些天,她所能拼湊出來的信息——姐姐六月十二的生日、不喜歡吃香菜、姐姐在高中打過辯論賽、喜歡寫作、有個關系很好的閨蜜并且是在高中認識的。
她應該也喜歡聽蕭雪亭的歌,那天她很累時,讓自己唱的就是蕭雪亭的歌。
而姐姐經歷過不幸,父母雙亡。
岑鳴蟬忽然一驚,因為除去最后一條,其他信息套用在她身上也完全適用。生日、經歷、喜歡的歌手、吃飯的忌口,竟然一模一樣。
世間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嗎?
姐姐好似世間另一個自己。
但隨即,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她們的性格完全不一樣,而且她要比姐姐幸運一些,父母都還在,這一切不過是巧合罷了。
這世間從沒有兩片同樣的樹葉,我是我,姐姐是姐姐。
她是鳴蟬,姐姐是驚鵲。
岑鳴蟬登錄上游戲,使用改名卡,把大號的艾迪改為了“Cicada”。
蟬。
岑鳴蟬決定了,如果自己決定打職業,這就是自己的賽場艾迪。
*
岑鳴蟬剛把游戲艾迪改完,訓練室的門便被推開。
助教李澤與其他隊友回來了。
助教為她介紹著現在隊伍的情況,目前隊里的打野“狗哥”是俱樂部確定要簽下的選手,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在試訓階段。
岑鳴蟬想起來助教曾經給她畫的大餅——“可以圍繞你建隊”。
怎么看這句話都像是紅燒牛肉面包裝上的大塊牛肉,它確實存在,但是會縮水很多。
正常職業選手作息一般是晚睡晚起,十一點鐘起床,晚上通常要熬夜到很晚。
而要求他們早睡早起,早上九點就要打卡,是俱樂部暫時維持的規矩。
訓練期間,由俱樂部提供專門的游戲手機供他們訓練。后期《盛世》官方決定舉辦職業聯賽、開放并競拍聯盟席位后,會有專門的贊助商提供比賽專用機。
俱樂部將會購買專用機型號的手機用于訓練,訓練設備不得隨意下載其他游戲與社交軟件。
岑鳴蟬一怔,那她自己的手機豈不是用不上了。
而助教似乎看出了岑鳴蟬的疑問,繼續說著。
他們幾個人的手機都要上交,統一放在一旁的亞克力盒中,盒子是抽屜樣式,貼著寫有他們名字的標簽。
允許必要時候使用個人手機,但是不能把手機拿回個人座位上長時間使用。
總之就是管理嚴格,但也還算是人性化。
等助教說完,岑鳴蟬在心里叫苦不迭,她過會一定要跟姐姐說一下這個情況。
她要讓姐姐知道,二十四小時隨時待機秒回小天使岑鳴蟬即將下線。
隨后就是隊友之間互相的自我介紹。
大概是因為助教在,One沒有再作妖,勉強做了個人。岑鳴蟬自然也配合著他的表演,二人完全沒有先前在餐廳時的劍拔弩張。
由于岑鳴蟬今天剛到基地,因此今晚不需要參加訓練。她在訓練室里隨便打了幾把排位后就接到了電話。
她在app上定的生活用品已經由專人送到了。
岑鳴蟬也就離開訓練室,拎著那些生活用品回到宿舍收拾整理。
她開著揚聲器,一邊收拾一邊與姐姐通著電話:“姐姐,以后我可能沒法及時回消息了,他們要沒收我的手機。”
姐姐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沒關系的,你先忙試訓的事。”
“我會想你的,姐姐。”岑鳴蟬收納著桌上的物品,“姐姐你會想我嗎?”
“應該會吧。”姐姐回道。
這樣的答案已經令岑鳴蟬足夠歡喜,她撒著嬌搖著尾巴:“姐姐,這段時間沒法跟你一起打游戲,你不許忘了我。”
“姐姐,我可以每天晚上回來跟你通電話嗎?”
*
每晚都通電話。
這個要求實在粘人。
岑鳴蟬想了想她們聯系的頻率,覺得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的賬號里沒幾個人,現在一直在線,其實就是為了回復十八歲的自己的消息。
白天工作的空閑時間,她會看一眼有沒有消息要回。
有時候她半夜醒來也要摸起來手機看一眼,看看十八歲的自己有沒有深夜emo,開啟網抑云時刻。
需不需要自己在困得睜不開眼、下一秒隨時會睡過去的時刻,敷衍地打字讓她乖一些早點睡。
她開始有些習慣對方的存在,習慣她常常與自己分享清早的霧、傍晚的夕陽、奇形怪狀的云以及那些零碎的日常。
她最愛哭哭啼啼對著自己撒嬌,言語夸張又生動,一字一句分享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而她也借此重溫那段十八歲的回憶。
如今,十八歲的自己邁出了第一步,來到俱樂部試訓。
這是她沒有過的新鮮的體驗,她很好奇每日發生的事,也很期待對方與自己分享試訓生活。
“可以,你回到宿舍給我打過來。”
她看了眼時間,決定今天的通話到此為止。
她說道:“鳴蟬,我要去洗澡了。”
*
岑鳴蟬沒想到,今日的姐姐如此好說話。
她不僅同意每天都與自己通電話,甚至姐姐要去洗澡想掛電話,自己隨便撒嬌幾句,她就真的沒有把通話掛掉。
而是把手機放在一邊去洗澡了。
岑鳴蟬戴上耳機靜靜地等待著姐姐洗完澡回來,她還有很多話想和姐姐說。
耳機里沒什么聲音,很安靜,沒有淅淅瀝瀝的水聲。
她猜測姐姐應該是把手機留在了臥室。
而她的腦海里卻不由浮現出一副場景,雪白的肌膚上滾落著水珠,一路往下。
像是迷路的小鹿,躍過起伏的山嶺,跨過寬廣的平原,最終藏身于幽深的叢林。
前些天那場旖旎的夢也再度浮現,姐姐那柔軟的唇舌在探索著更軟更濕更熱的地方,貪婪地,在吻,在含,在咬,在吸。
像是在玩傀儡游戲,一切都已失去自己的控制,所有主動權完全都在姐姐手里。
她被牽引著,升空又墜落。
她像是對外展覽的藏品,而姐姐是唯一的參觀者。
姐姐有權欣賞她,閱覽她,最后享用她。
落地窗外薔薇盛放著,而蜂鳥停在空中吸食花蜜。
呼吸在起伏,隨之還有情欲。
岑鳴蟬有些難為情。
好熱。
第28章 試訓
岑鳴蟬洗澡時總覺得小腹隱隱作痛,伴隨而來的是后腰發酸。
這兩個征兆表明她即將來月經。在她的家鄉,月經往往被“好事”兩個字所替代。
盡管已經學習了足夠的生物知識,她仍然無法把這件事與“好事”兩個字聯系起來。
因為她有嚴重的痛經,夏天時癥狀最輕,春秋次之,最嚴重的是冬天。疼起來的時候額上冒虛汗,有時半夜也會從睡夢中疼醒。無奈之下她便只能與暖宮貼與止疼藥為伴。
她也曾看過中醫,醫生診斷為子宮后位,具體原因沒說個清楚。醫生也開過藥,她吃過但總覺得沒什么作用,還不如止疼藥來得有效。
她洗完澡,披著未干還在滴水的發,去翻找著抽屜中的止疼藥,免得半夜疼醒了還得現找。
獨居就是有這個缺點,萬事都要靠自己。
找到暖貼和止疼藥后,她才回到臥室,把它們放在床頭柜上,然后用干毛巾擦拭著頭發。
她把通話調成免提:“我回來了。”
“姐姐。”免提將對方聲音放大,似乎帶著點顫音,她重復著,“你回來了。”
“我有些想你。”
岑鳴蟬留的是長發,手中的毛巾很快便擦得濕溻溻的。
小腹隱隱的下墜感讓她很不舒服,她蹙著眉問道:“常備的東西都買齊了嗎?暖貼和布洛芬有沒有買?”
對方還是一如既往地有問必答,乖巧懂事:“都買了,姐姐,不用擔心我。”
“那就好。”她說完,摸了摸依舊能滴水的濕發,“等我一下,我去吹頭發。”
等她吹完頭發,十八歲的自己宛如匯報工作一般,把今天發生的大小事都說了一遍。
明天是周末,她不需要上班,因此她很有耐心地聽對方情感充沛滔滔不絕地講著,時不時也會說幾句話作為回應。
她們通話了很久,最后的最后,她聽到對方問道:“姐姐,今晚可以不掛電話,就這么連著嗎?”
連麥睡覺。
這是她畢業后網戀時愛做的事。
情投意合的前期,總是如同老式蛋糕的奶油般甜得發膩,要時時刻刻黏在一起,連晚上睡覺時也不想分開。
剛開始岑鳴蟬總是會有偶像包袱,擔心自己有打呼嚕、磨牙、說夢話的壞習慣,但是礙不過戀人的請求,最終還是同意。
事實證明她睡覺時沒什么壞習慣,據戀人所說,她睡得不安穩,會翻身,會無意識哼唧幾句,聽起來可愛無比。
面對十八歲的自己,她自然沒什么偶像包袱。她們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同一個人,她對十八歲的自己完全知根知底。
只是連麥睡覺這件事,看起來有些親密,所以她有些遲疑。
“剛到新環境,我有點不適應,就是想姐姐陪陪我。”
“姐姐,我睡覺很乖的,絕對不會吵你。我們試一試好不好,如果你覺得我吵,就掛掉。”
岑鳴蟬無聲地笑著,小騙子又在賣慘。
但她不知道為什么,此時心情變得很好很好,于是她答應下來:“好,我不掛電話。”
“姐姐你真好,我好喜歡你。”對方聲音軟軟的,像是桂花糕,又藏不住欣喜之情,“那我先去洗漱了!我很快回來!”
*
姐姐同意了。
岑鳴蟬再次歡喜雀躍起來,她所在的房間帶著個獨立的衛生間,她先去洗澡,又去洗漱。
柔亮的燈光下,她身穿粉色的草莓睡裙站在洗手臺前刷著牙,她抬頭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素凈的一張臉,沒有任何妝容。
她的眉隨父親,色濃,這次出發前,擅長化妝的沈歡幫她修剪過,據說修的樣式是彎月眉。
只是她不懂化妝,看不出來這彎月眉與柳葉眉到底有什么區別。
眼睛的話,也還算得上好看,曾經有朋友評價她長著雙狐貍眼。
總體來說,她還算好看,雖然比起來初戀楚千儀還稍微差一些。
想到初戀,岑鳴蟬也是心情復雜起來。楚千儀美則美矣,實在太瘋,但好在她出國了,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
岑鳴蟬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可惜了。如果自己再好看一些,直接能憑借美貌把姐姐拐到手可多好。
但她向來想得開,現在姐姐同意和她連麥睡覺,就是一個最好的開端。
她將房間的門鎖好后便回到床上,把燈熄滅,她鉆進被窩里,對著枕邊的手機小聲說道:“晚安姐姐。”
姐姐在電話里溫柔地與她互道晚安:“晚安鳴蟬。”
岑鳴蟬將一小部分被子卷了卷,抱在懷里,軟軟的,像是抱著姐姐一般。
窗簾隔絕了室內的光線,漆黑的環境有利于她盡快入眠。
她閉上眼,醞釀著睡意。
五分鐘后,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把屏幕點亮。屏幕的光亮有些刺眼,她瞇著眼,把手機光亮調到最暗。
打開聊天軟件的頁面,確認與姐姐通話還在進行后,她心滿意足地再次躺好,閉上眼,并將懷里被子抱得再緊了一些。
姐姐還在,在陪著我。
真好。
總有一天,我可以抱著姐姐睡覺的。
這么想著,她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
第二日,岑鳴蟬在每隔五分鐘一個的鬧鐘的吵鬧聲中,艱難地起了床。
這算是她正式試訓的第一天,她還記得教練昨天的叮囑。
她要穿衣洗漱,出門吃飯后回來打卡。
劉姨見她來打飯,笑瞇瞇地問她有沒有什么喜歡吃的菜。
岑鳴蟬隨便說了兩道家常菜,劉姨點點頭,催促她快去吃飯。
不同昨天晚餐時的熱鬧,圣跡基地里僅有他們盛世分部的人在。
岑鳴蟬好奇問道:“其他人呢,劉姨?”
劉姨對俱樂部成員的作息時間早已熟悉,說話時總帶著長輩的慈祥:“他們和你們不一樣,晚上要熬夜,每天差不多十一點才起,起來直接吃午飯了。”
岑鳴蟬點點頭,笑得乖巧又甜美:“我明白啦,謝謝劉姨。”
早飯種類也還算齊全,有牛肉蒸包、豬肉玉米煎餃、韭菜雞蛋菜餅和火腿蛋炒飯,粥類有小米粥、八寶粥、豆漿,一旁還放著幾種咸菜和白糖罐。
岑鳴蟬飯量小,只夾了個牛肉蒸包放在餐盤上,然后往盛有熱豆漿的碗里加了幾勺白糖。
她有嗜甜的毛病,別人可能喜歡白米粥配榨菜,但她卻喜歡放綿白糖。
如果不是用油條配豆漿的話,那她也會在豆漿里加糖。
由于今天起得早,她的早餐時間十分充裕。她把早飯拍了照發給了姐姐,不忘試探姐姐吃飯的習慣。
人類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她對姐姐的愛沒有強烈到要與她奔現的地步,可能日后她追到姐姐,與姐姐相戀分手又相厭的整個過程里,她們都沒有機會見一面,吃一頓飯。
但她還是想了解姐姐更多一些。
她想尋到她們更多的契合點,以證明她們確實天生一對。
【姐姐,這是我的早飯喔!】
【豆漿里面放糖了,甜甜的,超好喝,推薦姐姐你也試一下!】
姐姐并沒有回復她的消息,今天是周六,岑鳴蟬猜測姐姐應該是還沒睡醒。
吃過早飯,她回到基地,在打卡機前打上卡后她前往了訓練室。
陸陸續續的,所有人都到齊,岑鳴蟬看了一眼和姐姐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那句豆漿放糖上,然后便把手機放在了那個亞克力盒中。
專用的訓練機和匹配的藍牙電競耳機分到她手里。選手機位則是并排在一起,有專門的電競桌椅,她等其他人落座后,選了個離One最遠的位置作為固定機位。
在新手機上,認*證登錄了個人的游戲賬號后,岑鳴蟬再次查看了天梯榜。
金榜上,One還在第五的位置,而她的目標是國服第一,她要證明自己的天賦。
岑鳴蟬調整好耳機后點擊排位,開始了今天的上分之旅。
今早助教李澤說過,如果可以,最好所有人都開麥與隊友溝通,有沒有指揮能力也是試訓的內容之一。
畢竟隊伍建立起來后要確定出來一個主要指揮位。
岑鳴蟬喜歡開麥,但是她只喜歡與認識的人打游戲時開麥。
比如說,她會在低分段雙排開麥吹吹水,戰隊內戰時,如果她能開麥的話也會開麥溝通,天梯賽偶遇朋友,需要她指揮時她也會站出來。
但是如果是沒有朋友的話,她很少開麥。
打到高分段,基本都算是高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游戲思路,也有屬于高手的傲氣。如果她盲目指揮,反倒會容易惹起爭端。
第一局排位,她就遇到了熟人——小快。
他們目前的機位從前往后分別是,小快、One、狗哥、完美、水餃和岑鳴蟬。
她和小快隔著四個機位,見排到一起,兩個人遠遠地探頭對視一眼。
岑鳴蟬立刻開麥道:“給我中。”同時擔心有些人沒開聽筒,她又打字講了一遍。
小快隨后也打字道:“三樓上單。”
這一局打野屬于通天代的水平,開麥指揮時游戲思路清晰,操作也很犀利。
游戲結算時,打野Mvp,岑鳴蟬的評分高小快零點四分,排名第二,小快第三。
岑鳴蟬見打野玩得這么好,不由生出來了惜才之心。這么厲害的打野,就應該來我們CL試訓。
我們、CL。
等她反應過來,不由自嘲地笑起來,真奇妙,明明自己剛來,卻開始把這里當做成為一個集體。
更何況,他們隊里的打野已經確定是狗哥了。
岑鳴蟬沒再繼續發散思維,她繼續點擊排位上分。
一直到午飯時間,她沒再遇到朋友或者CL俱樂部的人。
臨近吃飯時候,她去取自己的手機,想看一下沒有新的消息。
姐姐回復了她。
【豆漿放糖確實好喝,我也喜歡放糖】
【好好試訓,加油!】
她剛要回復時,突然蹦出來一條新的消息,是清風發來的。
【藏春,你這幾天打排位小心點,我得到消息,有老板在買演員撞你排位】
幾乎瞬間,岑鳴蟬就看向了One所在的位置,One此時低著頭在打排位。
岑鳴蟬深吸一口氣。
【知道對方是誰嗎?聊天記錄或者截圖有沒有?】
清風回得迅速。
【我聽別人講的】
【藏春,你知道規矩的,如果不是關系好,我都不會來找你說這事】
清風言下之意就是他手里有,但是不能給她。
其實也不怪清風不仗義,國服環境已經被一些人搞得很臭了。
高分段演員儼然形成了一條灰色產業鏈。
這世間有錢人很多,打游戲的有錢人也不少。
比如說岑鳴蟬所在戰隊的隊長清酒,標準用游戲打發時間的富二代。
他游戲水平不算高,但是架不住錢多,所以他找代打幫他上號,同時聯系游戲里的演員,直到他的賬號被打上國服第一。
而有些有錢人不愿意找代打上號,他們有一定的游戲水平,這種情況下他們直接重金找到人脈哥幫他們聯系演員。
這些有錢人被稱為“老板”和“導演”。
游戲里的演員是指的那些收了錢為人辦事的人。比如說有老板想要沖擊金榜,那么演員會通過群連麥的方式同時與老板一起點擊排位,這樣會增加匹配到老板的概率,俗稱撞排位。
如果能和老板排到同一局的話,分為兩種情況。
和老板是隊友,那么演員需要瘋狂Carry帶老板打贏。
和老板是對手,那么演員也會正常發育,甚至開局碾壓,然后他們在某個關鍵節點出現人為的“小失誤”。
這種“小失誤”非常不明顯,誰能保證自己整局游戲不出現失誤?
然而在高分段里,一旦出現失誤,就會產生雪球效應,增加對面翻盤可能,從而“痛失好局”。
在外人看來十分正常的翻盤局或者順風局,都有可能是老板和演員在背后故意操縱游戲結果。
而清風屬于“人脈哥”,老板之間會互推,而他手底下的陪玩和代練也都是高分段的人,你舉薦我我推薦他,因此他人脈極廣。
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口風要緊,別人才會放心找他。
因此他能來提醒一句,已經算是某種程度上的仁至義盡。
岑鳴蟬無法要求他必須交出來記錄。
岑鳴蟬在某些方面,是個道德感很彈性的人。
她曾經被人聯系過,問她一局五百當演員來不來。
這對于任何一個大學生來說都算得上是巨大的誘惑,只要簡簡單單演三局,加起來也就一個來小時,就能拿到一個月的生活費。
更何況本身有實力的前提下,哪怕是掉了積分,也完全可以再打上來。
岑鳴蟬選擇直接拒絕,她不屑于賺這個錢。
然而她也知道目前國服演員眾多的這個情況,因此對于找代打的清酒和人脈哥清風,她也沒有保持距離。
算作朋友,但又不是關系特別好的朋友。
她只要求自己,不要求他人。
在上分時她也遇到過不少老板和演員,有一些她看得出來,有一些可能她也沒有發現。
她看出來的演員,通通都點擊舉報,可惜真正受到懲罰的很少。
如今清風找到她,說有人聯系演員演她,這對于還在試訓的她來說,并不是個好消息。
因為有人想讓她在試訓期間一路連跪。
岑鳴蟬心里一沉,她攥著手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小快見她原地不動,催促道:“走啊藏春,吃飯去了。”
岑鳴蟬強顏歡笑道:“我回個消息,這就去。”
One不知何時也來到她身側,伸了個懶腰:“走了,吃飯去了。”
岑鳴蟬死死盯著他。
換她的脾氣,她肯定會直接翻臉,她想把One這個菜逼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忍了下來。
她要先查出來老板是誰。
她的指甲掐進掌心,留下印痕,她在心里無數次告訴自己要冷靜。
岑鳴蟬收回視線,她低著頭笑了笑,然后將手機收入口袋,語氣輕松:“好啊,一起去。”
第29章 委屈
說是一起去,其實也還是一前一后地往圣跡基地那邊走。
岑鳴蟬與One這種人實在沒什么好聊的。
她其實一直想不通為什么One對她的敵意那么大。就算是他們要共同競爭中單位,也不至于在他那里刷出來這么高的仇恨值。
好在她到現在都算心態平和,若是他們反目成仇,為了個中單位打破腦袋,最后誰也沒留下,那就成了最大的笑話了。
岑鳴蟬一邊走,一邊想著對策。
等到下午,她還是照常排位,只是偷偷把在線狀態改成了隱身。
想要和她撞到同一局里,是要掌握她的排位時間的。一旦有她的好友,就可以隨時觀察她的狀態。
如果顯示的是“隊列中”,就代表系統在給她匹配隊友與對手,那么這時候差不多積分的人點擊排位,就有很大幾率能撞到她。
而她進入隱身狀態后,列表好友就無法得知她的情況。
她剛開始打游戲時,很喜歡交朋友,到后來遇到性格合得來的,她也會加好友。
因此她的好友成分很復雜,她不確定哪個好友會成為“內鬼”,干脆選擇對全體好友隱身。
同時她又關閉了戰績顯示。
下午排位同樣有輸有贏,但總體來說她是在上分的狀態。
岑鳴蟬在一局游戲結束后,將手機反扣放在桌面上,雙手捂住臉。
清風的話完全影響了她的心態,她現在有些草木皆兵。
一旦隊友出現失誤,哪怕是上單被對面三個越塔抓死這種完全不算失誤的死亡,都會增加她心頭的煩躁,她會覺得這人就是老板派來的演員。
一下午的排位下來,在取得勝利之前,只要是有一點點不順,她都想罵人。
她想抓狂,但助教一直在觀察著他們,她不能表現出有什么異常。
岑鳴蟬選擇全程閉麥,全程低氣壓地打著游戲。
這樣的心態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她的操作,局數一多,她有些想哭。
但她現在還不能哭,她向來好勝,她絕不能示弱,不能讓One看了她的笑話去。
她要堅持到晚上,回到寢室。
她太了解自己,一旦她找冉眉冬或者姐姐傾訴,肯定就會委屈地掉淚。所以她晚飯時候都沒有去取自己的手機。
她強撐著一口氣,直到晚上九點所有人可以離開訓練室,她從亞克力盒中取出手機,回到了寢室。
一打開社交軟件,就看到了好多條未讀消息,她先打開了姐姐的消息。
14:00。
【好事來了,不太舒服,吃上止疼藥準備去睡會】
【你有事給我留言,看到我會回】
17:30。
【醒了,你記得吃飯】
【不要有太大壓力,盡力而為就好】
20:02。
【我等你訓練完】
21:01。
【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沒出現,是遇到什么難題了嗎?還是不開心?】
看到最后一句,壓抑一整天的情緒再也隱忍不住,她手指顫抖地給姐姐打過去電話。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就低聲哭了起來:“姐姐,我委屈。”
*
岑鳴蟬很久沒在電話里聽別人哭得那么兇,又那么克制了。
可能是她住在基地,擔心隔音不好,所以她一直在哭,小聲得哭。
十八歲的自己嗚咽著,滿口里都在重復著“姐姐我委屈,有人欺負我”這種話。
岑鳴蟬聽得有些難受,又有些心急,她迫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么。
然而對方卻只顧著哭泣。
這是認識十八歲的自己以來,岑鳴蟬首次產生深深的無力感。
上一次自己情緒崩潰,會下意識尋找最信任的人。自己哭得兇,覺得天要塌下來時,冉眉冬會深夜驅車前來,陪伴著自己從崩潰邊緣一步步走出來。
而此時十八歲的自己,在電話那頭同樣情緒失控,她卻無法做出與冉眉冬同樣的行為。
她可以深夜買票,規劃行程,足以抵達這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
然而她卻無法跨越時空,來到十八歲的自己面前,抱一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告訴她不要委屈,誰欺負她,自己都會保護她。
“鳴蟬,先不要哭,你聽我說。”
“我知道你很委屈,也知道有人欺負了你,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愿意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對嗎?”
電話那邊十八歲的自己抽泣著,磕磕絆絆地、帶著哭腔地講完了前因后果。
最后她委屈地、淚眼朦朧地問道。
“我做錯什么了嗎,姐姐?”
做錯什么了嗎?岑鳴蟬被這句話問住了。
其實十八歲的自己沒做錯什么,來基地試訓是自己勸導的結果。
如今她遇到事,便開始慌亂,惶恐與委屈。
實屬正常。
她這一生,前頭過得太順。
二十五歲前吃過最多的苦,那就是幼年與父母的分離之苦,父母在外經商,而她跟隨奶奶長大。
除此之外,她算得上順風順水,人生贏家。
她性格討喜,朋友眾多,家人疼愛。父母那一輩的叔叔伯伯阿姨姑姑沒有一個不夸她懂事乖巧的,網絡上認識的朋友更是天南海北哪里都有,時不時就能收到些特產。
她情場得意,想要的人從來沒有失手過,每次也都是她厭煩了提出分手,被甩的次數至今都是零。
學業上,雖不是最好,但學校也拿得出手。
工作上,距離大富大貴差得遠,但也勝在穩定輕松。
她家境優越,父母生意賺來的錢,她啃老到下下下輩子,還有剩余。
所以她挑剔,柔弱,又嬌氣,像是溫室里養的花,禁不住一點風吹雨打。
她性格里的爽朗與活潑不過是浮于表面。
真正的她,內心脆弱、又不知人間疾苦,也因此,她才想在二十五歲那場變故發生前,讓自己變得強大一些,堅韌一些,果決一些。
想到此,她開口回道:“不要再哭了,鳴蟬。”
“你要明白,很多事不是能用對錯來評判的。”
“我們要做的,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告訴我,除了哭之外你想怎么解決?”
電話那邊的自己還有些哽咽,但好歹開始整理思緒:“想找找證據,看看…是不是他花錢在搞我。”
岑鳴蟬點點頭,引導她繼續說下去:“很好,如果想收集證據,你應該做什么?”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
再開口,思維邏輯已然清晰很多:“我認識一些朋友,找他們打聽。如果真的找演員,肯定不是同一組人全天蹲我,應該會聯系好幾個。到時候看看朋友能不能開個號混進去。”
岑鳴蟬溫柔地說著:“鳴蟬很棒。現在你也有了對策,那就可以去做了。”
“鳴蟬,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找了人演你,心態很重要。如果你一直焦躁不安,是很難試訓成功的。”
“我也曾經關注過電競比賽,一個團隊想要一直取得勝利,其實是很難的。”
“我相信你有足夠的競技水平,但是有沒有強大的心臟,有沒有團隊意識,可能這是他們更想試訓的內容。”
“要贏得起,也輸得起,要有擔當,關鍵時候能扛著壓力拉著狀態不佳的隊友往前走,要有團隊意識,要接受外界的質疑與議論。”
“不要忘了,你是個女孩子。電子競技的舞臺上,女性太少太少。”
“身處男權社會中,享受男權社會福利的多數人會覺得女性本身就弱小與低賤,他們畏懼女性掌握話語權,畏懼她們身處臺前綻放自身的光芒,于是他們開始用話語、用各種手段打壓女性,并對女性帶有偏見與歧視,惡劣地壓縮著她們的生存環境。”
“如果你真的能留下來,這只會是一個開始。你將被觀眾拿著放大鏡逐幀審視,一旦出現問題,他們會說,你看,女性就是打不了電競。”
“這條路很難。”
“姐姐。”電話那邊突然開口,“我還是想試一試。”
“我不哭了。”
“如果次次委屈次次哭,我會看不起我自己的。”
“我只是今天太委屈了,情緒有些失控。”
這話說得太過懂事,謹慎又小心翼翼。
岑鳴蟬聽得有些心疼對面的自己:“可以哭,我會安慰你。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在你身邊。”
永遠,是個很荒謬的詞,任何諾言的有效期僅僅只限于說出口的那一刻。然而岑鳴蟬還是說出來了“永遠”這種話。
因為這一刻,她確實真情實感地想永遠陪著她。
陪著她,見證另一個世界自己的成長,同時督促著自己也成為更好的人。
或者就是命運安排這場時空交疊的用意吧。
“很抱歉,我不在你周圍,能為你做的事很少。”岑鳴蟬說著,“但只要你需要我,你告訴我,一定很愿意幫助你。”
她喟嘆道:“你很好,比我要好。”
“姐姐,你說會永遠陪著我,是嗎?”十八歲的自己如此問著。
“是的,我會永遠陪著你。”岑鳴蟬這樣回復著。
*
永遠,真是個美好的詞。
姐姐說要永遠陪著她。
岑鳴蟬心頭微微發燙,她擦去淚水:“我也想永遠陪著你,想永遠喜歡你。”
姐姐真好,像是一池溫泉水把她細細地緊密地包裹著,讓她覺得溫暖、舒服又放松。
她眨了眨眼:“姐姐,今晚我們還可以繼續連著麥睡覺嗎?”
電話那邊傳來姐姐的輕笑聲:“可以。都聽…”
姐姐頓了頓。
“…寶寶的。”
岑鳴蟬一怔。
她有些難以置信,她的心急速地跳動著:“姐姐,你剛剛喊我什么?”
“寶寶啊。”這次姐姐沒有任何停頓,“看你像個嬌氣的豌豆公主,最愛掉金豆豆,不是愛哭的小寶寶是什么。”
明知道姐姐是在打趣她,岑鳴蟬還是忍不住糾正道:“我才不是豌豆公主。”
她低聲說著,難壓唇角笑意:“但是姐姐可以喊我寶寶。”
“只能喊我寶寶。”
第30章 前任
岑鳴蟬躺在床上,手機被她反扣在枕邊。
她一直在想先前通話的內容。
不知道為什么,在電話里聽到十八歲的自己試探性地問今晚能不能連麥睡覺時,她有些想笑。
她再一次見識到自己打蛇上棍的本事,但是她不反感,反而覺得有些可愛。
嬌氣、愛哭、明明委屈又要故作堅強的樣子真的有些可愛。
可愛到“寶寶”兩個字迅速過了一下腦子后就從口中說了出來。
“寶寶”這個稱呼她其實在很久之前用得很勤,被她拿來與人曖昧,被她拿來稱呼冉眉冬與其他關系要好的同性朋友。
沒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只是關系好的一種表達方式,一切源于海王的自我修養罷了。
但今天好像又有些不同。
岑鳴蟬有些心煩意亂,難以入眠。
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她越來越無法清晰地定義對方與自己的關系。
是年幼幾歲的妹妹,是平行時空的自己,是悉心培養想要修剪的玫瑰,是佇立窗前歌唱不曾離去的夜鶯,更是她要護在身下的幼獸。
終有一天她會看著她獨立,看嬌嫩的玫瑰在冰天雪地中綻放,看不諳世事的她能夠在社會叢林中生存。
在此之前,她要確保自己一直在她左右,看著她成長,看著她進步。
岑鳴蟬忍不住嘆了口氣。
或者她應該在自省時,把內心剖析得再清楚一些。
她從床上坐起來,點開手機屏幕,通話的時間在一秒一秒地增加著。
她不想承認的是,她面對著十八歲的自己生出來了占有欲。
她知道,對方此時的殷勤與熱情都來源于愛情,來源于那莫名其妙的心動與得不到的不甘心,但她還是想維持下去。
她太了解自己,因此想要把這份愛意的有效期延長對她來說并非難事。
這份占有欲并非是像楚千儀面對自己時那種恨不得“我們彼此相愛,背叛全世界”的偏執。
而是,她想掌握對方的一切,要她追逐,要她傾訴,要成為最特殊的存在。
她享受著對方時時匯報的乖巧,享受著自己掌握對方一切動向的滿足感。
她不能被取代,也不能接受自己被取代。
這份占有欲或許是來源于她一定要改變對方軟弱性子的決心,也或許來源于她一定要改變二十五歲那場車禍的堅定,也或許是其他緣故。
但是她確實生出來了占有欲。
她今日很不舒服,吃了止疼藥便迷迷糊糊地睡去。然而她醒來時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知道十八歲的自己在試訓,知道她手機經常不帶在身上,但是在晚飯都沒有看到對方消息時,她還是忍不住煩躁起來。
這實在太少見了,對方如同消失了一般。
為此她忍不住隔一段時間就發條信息。
她很少因為某一個人不發消息或者不回消息煩躁了。
她完全可以找借口說她的煩躁是月經在作祟,很多人都講處于經期的女性容易喜怒無常。但是她無法欺騙自己,在看到十八歲自己打來電話的那一刻,她其實是有在松一口氣的。
岑鳴蟬越想越煩,決意不再去想,但是二人先前通話的內容還是在往她腦海里鉆。
“姐姐,你的文怎么樣啦!”
她有些苦惱地說:“還沒想好。”
“那——”十八歲的自己拉長了音,“等我成為職業選手了,姐姐可以把我當做主角來寫!到時候把我寫得天上地下舉世無雙年年冠軍!”
“不要。”她笑著拒絕。
拜托,把自己寫成主角,真的很自戀耶,但是對方的話似乎也提供了思路。
她曾經看過電競比賽,也差點參加試訓,如果十八歲的自己能夠真的試訓成功成為職業選手,也可以為她提供素材與專業幫助。
她若是以職業選手為主角,寫一本專業性強的電競文,未嘗不可。
前幾日她在查看春水文學網去年年度好文時,看到一本小說,題材是無CP。
先前她看過的小說或多或少都有感情線。
這是她從未看過的類型,為此她專門去了解過何為無CP,了解過后她想試一試。
她無心戀愛,甚至自認為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宛如死水的心早已無法因愛情而泛有漣漪,因此她覺得自己寫不出來那些甜甜的感情線。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去掉感情線。她去寫電競題材的文,文里只有充滿友情、成長與進步的事業線。
沒有多余的愛情線。
于是她又說道:“讓我再想一想。”
想一想,是否讓你成為我筆下的主角。
*
岑鳴蟬睡了一個好覺。
夢里她把One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醒來時覺得神清氣爽。
她與姐姐的通話并沒有掛掉,她安靜而小心地聽著那邊的聲音,很遺憾地是幾乎沒有聲音。
她看著通話,又不舍得掛掉,但是她又怕吵醒還在睡覺的姐姐,于是她將自己這邊靜音,然后去洗漱出門。
其實昨天她在電話里隱瞞了一部分計劃。
她的計劃分為PlanA和B。
A的話是她去問一問清風愿不愿意同她講為“老板”聯系“演員”的人脈哥是誰,如果愿意說,那就直接找朋友打入敵人內部。
B則是如果清風不愿意講,她就要去找個并不是很愿意聯系的人去問——她的前任游戲cp,笑笑。
笑笑是國服知名富婆,她人脈極廣,游戲打得差一些,但是架不住她出手實在大方。
四個隊友完全可以把她抬到不屬于她的高度。
她和笑笑認識還是因為清風。
清風手底下不少高分段選手,有的是代練,有的是陪玩,其中技術好的女陪玩很少,而笑笑一進群就說要點四個技術型女陪玩。
錢不是問題,她只要女陪玩,要求技術過關,聲音好聽,還要嘴甜,能哄她開心。
技術型女陪玩本就少,更何況也有一些女陪玩正接著單,四缺一之下,清風想到了藏春,立刻去找她江湖救急。
岑鳴蟬一聽說有人點四個女陪玩,頓時不想理會。
她不想當陪玩的原因,一是因為她確實不算缺錢,二是她不想遇到一些傻叉還得賠笑臉。
雖說賺錢嘛不寒磣,但有些男性實在惡臭,看一眼都要yue出來的地步,她又不缺錢,干嘛要找罪受。
清風立馬解釋,老板是女的,這反而讓岑鳴蟬來了興趣,于是本著幫兄弟忙的心態,她跑去陪著笑笑開麥打了幾把。
結果笑笑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她,當晚打完心甘情愿按照陪玩團的規矩,充值重金換取好友位。
清風見狀,也只能找到岑鳴蟬,并且轉了一筆錢過去。
那是岑鳴蟬唯一一次同意臨時救場去做陪玩,不料就開啟了一段戀情。
只是這份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分手原因也很簡單,性情不合。
笑笑喜歡熱鬧,喜歡被眾星捧月的感覺,哪怕是與岑鳴蟬一起打游戲,也常常是喊上其他人一起五排。
而在白天上課期間,岑鳴蟬哪怕能偷著帶耳機打游戲,但是也無法開麥。她在麥里聽著笑笑與其他人有說有笑,總是會很煩躁。
次數一多她便提了分手,笑笑也算干脆,挽留也只說了一句“我還是喜歡你的”。
這句話的作用幾乎為零,岑鳴蟬想也沒想直接刪了好友。
然而分手一個來月后,笑笑再次在社交軟件上申請了她的好友,驗證消息那里填的是分手還可以做個朋友。
岑鳴蟬同意了好友申請,點進空間才發現,笑笑已經談了新的一任。
說是做朋友,也不過是偶爾笑笑來找她聊幾句問問近況。
由于前任這層關系實在尷尬,岑鳴蟬其實不太想去找笑笑,去找前任尋求幫助真的很丟臉,萬一對方不幫忙顯得自己真的很不識趣。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在清風那里多下點功夫,她知道清風通常睡到中午才起床,因此并沒有著急找他,等中午吃飯時再聯系他就是了。
岑鳴蟬在圣跡那邊吃完早飯,然后回到基地打卡,繼續開始一天的排位。
上午的排位同樣有輸有贏,整體贏多輸少,金榜名次在緩慢提升著。
助教依舊是如同巡邏隊長一般,觀察著他們每一個人的情況。
等到中午吃飯時,岑鳴蟬查看著未讀的消息。
【醒了,早安】
【起床吃點東西,然后構思小說。若是能寫出來,先給你看】
她低著頭笑著回復。
【那太好啦!我要做姐姐第一個讀者!】
姐姐立刻回復了消息。
【是不是到午飯時間了?乖乖先吃飯】
岑鳴蟬在姐姐小窗里哭哭啼啼著。
【嗚嗚試訓讓我和姐姐聚少離多,好恨】
【每天都覺得很想姐姐】
【今晚還可以繼續連麥睡覺嗎?】
姐姐只回應了她最后一句。
【可以】
岑鳴蟬又去找到清風。
【感覺確實有人在撞我排位,兄弟一場,你消息來源是什么,能不能透露給我一下】
清風那邊過了好一會,直到岑鳴蟬回到基地要交回手機繼續排位時才發來消息。
【我手底下有個代練,聽是非說的,然后告訴我的】
岑鳴蟬一看是非兩個字,心里冒出來一個艾迪。
【惹是生非?】
【對】
岑鳴蟬看到這個對字,也是有點頭疼。
惹是生非,圈名是非,也是個高分段選手,最要命的是,這人和笑笑關系特別好。
千繞萬繞,還是繞不開,得去找笑笑。
岑鳴蟬只得從列表里把那死了埋好的前任挖出來,語氣顯得客氣又別有用心。
【笑笑,在忙嗎】
岑鳴蟬剛發出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是非能告訴其他朋友,那是不是代表著他極大可能也告訴了笑笑。然而笑笑并未提醒過她這件事。
想到此,她立刻把那條消息撤回。
就在她撤回的下一秒,笑笑卻回復了她。
【怎么了,藏春,怎么突然找我?】
語氣疑惑又無辜。
岑鳴蟬突然有些拿捏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