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氤既然肯演,周湘不免驚喜:“真的?”
一直守在旁邊偷聽的秋秋也興奮得眉飛色舞,仿佛喻氤已經(jīng)拿到這個角色,成為新一代“孟女郎”了。
喻氤忍不住笑了笑,“真的,但是試戲結果我也沒把握,所以你們不要對我報太大希望。”
“你行!你肯定行!”秋秋一拍腦門,趕緊把帶來的粥盛出來,“快,喻氤姐,趕緊吃完早餐回房補個覺,這幾天得把精氣神補回來!全力備戰(zhàn)試戲!”
她年紀小,喻氤不想打擊她,開著免提邊吃飯邊和周湘聊具體的事宜,掛電話前,周湘突然想起來最關鍵的問題:“男一號是誰?”
喻氤捏著勺子攪了攪碗里的粥,“聞勉。”
“咳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秋秋嗆了一聲,捂著嘴驚天般咳嗽起來。
周湘也失態(tài)地提高了音:“聞勉?他前年不是宣稱暫時不接戲了嗎?”
喻氤反倒是最鎮(zhèn)定的一個,“我也不清楚,也許孟豎對他來說是例外吧。”
畢竟圈里人都知道,這兩人算得上亦師亦友的關系。
秋秋咳得眼淚汪汪,哽咽:“姐,這潑天的富貴,你可要接住啊!咱們以后能不能吃香喝辣就看你了!”
富不富貴不知道,總之,準備了兩周后,喻氤在周湘的陪同下通過了試戲。
試戲那天,現(xiàn)場除了孟豎和陳生外還多了幾名孟豎團隊的主創(chuàng),不見聞勉蹤影。
這對喻氤來說是預料外的好事,如果聞勉在,孟豎大概率會讓他和自己搭戲,難度提升不是一星半點,沒有聞勉,至少她可以在一定范圍內(nèi)自我發(fā)揮。
最后是編劇幫念聞勉的臺詞,給她搭了兩場文戲。
因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等待結果的過程反倒不像以往那樣煎熬,就像準備一場水準遠超自己的大考,在考卷交上去的那一刻她就完成了她能做的一切。
孟豎那邊也確實考慮了很久,將近一個星期才給答復。
接到電話的那天喻氤在家坐了一下午,對于自己即將出演孟豎電影的女主角這件事沒有一點實感,但高興還是高興的,這意味著她在孟豎眼里還有“打碎骨頭重頭捏”的價值。
正如陳生說的,這個項目定下女一號后全速抬上了進程,之后的一個月,喻氤除了參加劇本圍讀和試妝外不再出門,將自己悶在家調(diào)整狀態(tài)。
孟豎的這部新戲名叫《鐵銹》,是一部文藝犯罪片,講的是兩個邊緣少年在爛泥一樣的人生里相依為命的故事。
編劇是孟豎的老班底,筆力老練,薄薄幾十頁紙張,看得喻氤久久喘不過氣。
仿佛置身南方的海邊,海風悶熱咸濕,低矮的民房隔不住家長里短,陽臺上掛著滴水的內(nèi)衣褲,和那個充斥著汗水和鐵銹味的少年。
這是喻氤從業(yè)以來遇到的最有挑戰(zhàn)性的劇本,也是她第一次加入如此高規(guī)格的影人陣容。早有耳聞孟豎對作品極其嚴格,她讓秋秋幫忙收集了網(wǎng)絡上所有邊緣少年犯罪的資料,又找了很多失孤兒童的心理研究和紀錄片,想要以此作為參考。
然而隨著開機的日期漸近,種種壓力還是與日俱增。
一個月很快過去,劇組發(fā)來通知,這次的主要拍攝地在南方的一個沿海縣城,而她和另一位主演聞勉要先在省會停留幾天,將這里的幾場戲拍完再到縣城與其他人匯合。
開機前一天北京下了暴雨,飛機晚點六個小時,她和秋秋抵達省會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找孟豎報了到就趕緊收拾修整。
晚飯吃的是劇組給她們留的快餐,對于連續(xù)兩周清湯寡水減脂的喻氤來說,口味有點咸,到了臨睡前干得人燒心。
明天一早要上戲,喝水斷然是不能的,否則起床勢必水腫,想了半天,喻氤決定出門找前臺要點冰塊潤喉。
整間酒店被劇組包了場,加上大部隊在縣城,所以房間很余裕,她住的十層及上下兩層都沒有人,走在走廊里聽不見一點動靜。
酒店客房層的燈光調(diào)得很暗,過道兩邊鑲嵌著光線舒適的地燈和筒燈,門牌號也不是貼在門上,而是做成一塊木牌高高掛在墻壁,用一個個小巧的壁燈點亮,令人感到安全和憊懶。
電梯無聲跳著樓層,緩緩停在十樓,“叮”的一聲,锃亮的電梯門應聲敞開,露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來人穿著黑色運動服,手里握了瓶水,姿態(tài)隨意的站著,露在衣服外的小臂覆著一層薄汗,像是剛剛運動完。感受到身前有人,他抬起頭,微濕的額發(fā)下眉眼深邃俊雅,是聞勉。
這還是喻氤進組以來第一次見到他。
劇組組織的兩次圍讀都正好趕上戛納電影節(jié),聞勉作為主競賽單元評審團的評委,沒有趕得回來——這是他第二次受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的邀請出任評委,行程忙碌。
當然,為表尊重,他有在圍讀時打來電話問候其他主創(chuàng)們,當時現(xiàn)場人多,喻氤也只是跟他打了個招呼,并未有太多交流。
此時驟然碰上,喻氤還有些緊張。
好在圈里混了這么多年,基本的禮數(shù)都刻進了骨子里,喻氤率先打招呼:“聞勉老師好。”
聞勉認出她,態(tài)度隨和地問:“這么晚了還沒休息?”
喻氤不好意思地說晚飯吃咸了,聞勉露出了然的神情,笑了笑,說:“你跟我來。”
說完邁開長腿,幾步穿過走廊,敲開了一間客房的門,喻氤落后他兩步,聽見他叫自己的助理切兩顆橙子出來。
等待的過程,他向喻氤解釋:“橙子能解渴,少吃一點不會水腫。”
喻氤感激一笑,借此機會近距離觀察起他。
電視里看不出來,但他本人真的很高,墻上的壁燈都不過剛與他雙目齊平,幽暗的光線從側(cè)方勾勒著他的骨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蓋出陰影,有種眼波流轉(zhuǎn)的柔情,喻氤想到某個國外的影評人贊他統(tǒng)一了東西方的審美,他身上端雅、神秘,又帶一點疏離的氣質(zhì)令西方人癡迷。
其實像這樣自身特點強烈的人是不適合演戲的,但聞勉就是能做到只要站在鏡頭前,就變成另一個人。
在他身上,演戲是一種本能。
多么令人嫉妒的天賦。
一道聲音從屋里傳出,“橙子切好了,喻老師,拿好。”
喻氤回神,年輕的男助理端來了果盤,再看聞勉,他正神色寬和地看著她,被她打量這么久也不改其色,涵養(yǎng)十分好。
她無措了幾秒,最終決定誠實地致歉:“抱歉,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您,有些好奇。”
聞勉歪頭,淺笑道:“好奇什么?”
喻氤想了想,“好奇‘天生演員’是什么樣子。”
傳聞他從未上過一節(jié)表演課,但幾乎每個高校電影系的老師都會以他作為范本,來演示什么叫做“天生演員”。
聞勉嘴角上翹了幾分,搖搖頭,并不接這話,而是從助理手上接過果盤遞給她,溫和地說:“早點休息吧。”
喻氤知道這是一種禮貌的謝客,她和聞勉還沒有那么熟悉,顯然她也沒有能讓聞勉客套周旋的資本,喻氤順勢告辭:“謝謝您的橙子,明天片場見。”
聞勉點頭,“明天見。”
她走的快,是以沒發(fā)現(xiàn)轉(zhuǎn)身后聞勉略帶審視的眼神。
端著橙子回到房間,過了一會兒去領通告單的秋秋回來了,奇道:“咦?哪來的橙子?”
南方的夏橙,咬一口清甜滿溢,久旱逢甘的爽快,喻氤遞給她一片,“聞勉老師給的,你嘗嘗。”
秋秋將她的手推了回去,“一會兒再吃吧,你先看看通告單,看完你就沒有閑心享用了。”
因為明天的第一場戲,就是她和聞勉的吻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