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 81 章 3500營養液加更

    小伍他們把姜忠元院子里的幾個大箱子搬完,姜清杳往自己的院子走,她的院子里也有一些要收拾的東西,但好在不多,之前去京城的時候已經帶走許多,只剩下姜清杳格外喜歡的精巧擺件之類的。

    “是嗎?”少女一邊走,幾個侍女在身后跟著嘰嘰喳喳。

    “對啊。好早之前,姑爺年節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們就覺著眼熟呢。”

    幾個侍女你推我攘的,撓著腦袋:“但是這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姜清杳一人敲了一個腦瓜子。

    “他就住在隔壁,你們有時候見過不也很正常,阿圓那幾個小丫頭每回出府采買,回來都和我說撞見沈觀下學了。”

    姜清杳覺得很正常,也并不太好奇。

    因為她成婚前雖沒見過沈觀,但總聽院子里幾個小丫頭各種念叨,一來二去的,也聽了不少。

    “荒唐!你竟拿仕途威脅雙親!”

    書房里,沈政冷著臉,啪一下把折子甩到長案上。

    沈觀才從外頭進來,面上還殘留冰寒冷氣,見自己父親發怒,他斂目而立,并不做聲。

    沈政瞧他一臉無畏,心中又氣又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壓了壓火氣,道:“你為這一點小事辭官,可對得起家族培育你二十余載。”

    沈觀緩步走到靠窗的長案前,撿起折子,湊著燭光看了看,而后就著燭火點燃折子,躥動燃燒的火焰,映照出他皎皎玉面,俊逸非凡。

    “因著大哥,母親要我考取功名,我便日夜苦讀,要我人才出眾,我便成為翩翩探花郎。千百件的事,我都為她做了,但唯獨這一樣,不行!”沈觀語氣平靜,卻教人聽出他內心中不容置喙的決心。

    書房里焦煙彌漫,沈政望著這個引以為傲的兒子,頗為頭疼。

    折子上橘紅的火焰即將燃到指邊,沈觀神色淡漠,松手,任其落到地上。

    父子倆的目光同時落在灰煙上,沈政還是心有余悸,心中那點氣怒也沒消散。

    “你說,若我沒攔下這折子,陛下準了你辭官,你該當如何。”沈政看過折子,其上措辭懇切,是真的要辭官。

    沈觀輕嗤,眸光幽遠定在虛空,淡淡道:“外頭多少人想尋我的錯處,而今內宅這樣鬧下去,我這仕途能走多遠?還不如趁早辭官了事!”

    沈政原是責問,這會兒竟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沉默片刻,沈觀朝沈政躬身一禮,“兒子告退。”

    等沈觀走后,沈政踱步往屏風后面去,只見太師椅上的李氏已然淚流滿面。

    沈政嘆氣,到底是幾十年夫妻,終究沒再責備她,“就是為著兒子,你也該對她好些,未來沈觀主掌沈家,她就是當家主母,你如此待她,讓下面的人怎么瞧?再說,也不是她上趕著嫁來咱們家,反而是……”

    自己兒子是怎樣的人,沈政再清楚不過,表面看似溫潤清雅,實則內心薄涼。

    當初落水一事,他就不信是個意外,若他不想救人,誰人能逼迫了他去?

    況且那日又不是休沐,他緣何偏偏跑去游湖,又恰恰好救了人。

    沈政耐著性子指點自己夫人,李氏略一思量,掩唇驚呼,“你是說,兒子他是有意……”

    沈政瞪眼,揮手打斷這蠢婦,知道就知道了,說出來做什么!

    “想當初,兒媳是定了婚的,嫁妝都備好了,不日即將啟程去揚州。兒子如此行事,是巧取豪奪,毀人姻緣。若此事被政敵得知,那他的仕途就真的完了。”

    說到此,沈政告誡道:“這事,你定要守口如瓶!”

    李氏雖然不想承認,但聽自己夫君這么一分析,已然肯定了落水之事并不簡單。

    翌日早晨,姜清杳終于如愿侍候沈觀更衣用早膳。

    青色觀錦常服柔軟輕盈,姜清杳掂起腳,纖白玉手撫平他圓領上的褶皺。

    沈觀垂眸望著她極為認真的小模樣,唇角莫名上揚。

    穿好衣裳后,姜清杳手拿革帶,柔聲說:“展臂。”

    沈觀便聽話地張開雙臂,姜清杳傾身,雙手虛虛環上他腰間,指間交錯,革帶便繞了一圈,回到身前。

    可這要如何扣上?姜清杳犯了難,她垂首細看,帶尾穿過扣眼,然后呢?

    姜清杳越湊越近,呼吸間,全是他身上好聞的冷竹氣息。然而越系不好,姜清杳就越心急。

    直到一聲輕笑在頭頂響起,姜清杳忙亂的手指一頓,臉上驀地變紅,一抬首,才發現自己幾乎貼到他身上。

    姜清杳在他含笑的眸光下,窘迫得想逃,又羞又急,眼尾剎時被憋紅。

    她這樣子,實在嬌羞,沈觀不忍再逗她,在姜清杳即將后撤時,攥住她的手腕,長指領著她的玉手,細致教她。

    “可記住了?”

    沈觀聲音低低的,呼吸灑在姜清杳頰側,惹得她臉頰癢癢,一扭頭,紅唇擦過他微涼的下頜。

    姜清杳身子一震,唇上酥麻灼熱,一抬眸,便撞進他幽暗黑眸中,他眼中的自己嬌羞嫵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

    心跳又亂了,姜清杳慌張別過身子,顫聲:“夫、君,用早膳吧……”

    沈觀抿唇一笑,任她領著自己到外間桌邊。

    沈家的早膳也精致異常,單羹粥,就有六種之多,更別提各色點心,一碟一碟擺了滿桌。

    姜清杳本想站著侍奉沈觀用膳,卻被他一個清冷冷的眼神探來,便乖覺地坐到他身旁。

    用過早膳后,天色還未大亮,沈觀披上大氅,回身對姜清杳道:“說好的事你可別忘了。”

    姜清杳知道他指的是不去華陽居,昨夜他從書房回來,便告訴她辭官折子收回來了。

    才嫁過來五日,她便不去給婆母問安,到底說不過去。

    但想到沈觀為著她的心意,姜清杳又感覺心間甜絲絲的,現在他又耳提面命,姜清杳心下感動,便鄭重答應他:“我知道了。”

    沈觀眸光淺淺,定在姜清杳不施脂粉的雪白嬌靨上,“中午可要我回來陪你用膳?”

    翰林院在中午時,有半個時辰的用膳時間,一直以來他中午都不曾回府的,但現下,他心中記掛,就問了出來。

    姜清杳怕累他來回奔波,況且冬日里這樣冷,忙搖手拒絕,“不用,我聽你的話,安心在我們院子里等你回來。”

    沈觀這才滿意,微微彎腰,從婢女高高挑的簾子下跨出屋子。

    姜清杳也披了大氅跟出去,低聲說:“我送你。”

    卻在廊前被沈觀攔下,“回去歇著,外頭下著雪呢。”

    姜清杳抬眸望出去,天地攏在昏蒙中,就連那雪花,遠遠瞧著也是灰蒙蒙的。

    姜清杳怕他耽誤時辰,便沒與他爭辯,只站在廊前,看他撐著傘,在簌簌的落雪聲中,越行越遠。

    沈觀走路不喜回頭,但一想到姜清杳就在身后,便耐不住在轉角處回身看她,隔著絮絮飄雪,她還站在廊下遠遠目送,看到他回頭,便驚喜地笑著朝他揮手。

    沈觀心尖驀地一軟,唇角不自覺上揚,這是他,好不容易娶進門的妻……

    今日,姜清杳總算能好好歇著了,連帶晴天和小雨都放松下來。

    兩人不知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站在院子里時,只遠遠聽見夫人說什么書啊,狗肚子的……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呀?今日真不去夫人那邊了?”小雨湊到姜清杳面前,好奇問道。

    姜清杳正跪坐在靠窗邊的軟炕上描花樣,聽見問話,停下手來,她以為經過一夜,這事在府中都傳遍了呢。

    看來,世家規矩,的確縝密嚴謹。

    想來也是,為著內宅家事辭官,傳出去畢竟不好聽。

    于是姜清杳便只說:“不去了,昨夜公子和夫人都講清楚了。”

    小雨還想細問,被晴天暗中扯了扯衣袖,給止住了。

    自從她們小姐嫁入沈家,一切都不和以往不一樣了,這一點,晴天很清楚。

    一時間,內室安靜下來,姜清杳繼續描花樣,一排修竹躍然紙上,她想繡在夫君衣襟邊。

    晴天和小雨坐在下首軟凳上,兩人手上飛快穿梭,在打絡子,因著成親,姜清杳新做了許多衣裳,絡子也要與衣裳顏色相配才行。

    三人正各自做著活兒,杏子便端著藥進來了。

    “少夫人,藥好了。”

    聞言,姜清杳抬首望著那碗墨色湯藥,眉梢緊蹙,唔,聞著都苦。

    晴天起身拿來蜜制楊梅,道:“喝了趕緊吃梅子,就不苦了。”

    姜清杳認命般接過藥碗,閉著眼仰頭咕嘟咕嘟喝下,晴天便趕緊撿顆梅子送到姜清杳嘴里。

    “還有幾天的藥?”姜清杳嘴里含著梅子,目光看向杏子。

    “還有三日。”

    姜清杳嘆息一聲,依舊低頭繼續描花樣。

    杏子瞧這少夫人跟個孩子似的,喝藥還怕苦,心中便偷偷一樂。將碗遞給小丫頭,杏子也搬來軟凳與晴天她們一起打絡子。

    大家做著活兒,都不言語,小雨便覺著沒滋味,眼珠一轉,便道:“杏子,怎么一早上都沒見著銀燭姐姐?可是病了?”

    杏子與銀燭同住一屋,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無非見公子寵愛少夫人,正犯紅眼病呢。

    但到底是相處了五年的姐妹,杏子替她遮掩道:“昨日夜里她起夜,恐怕著了寒,早晨就說有些頭疼。”

    小雨哦了一聲,又道:“你說,咱們公子真會取名兒,給銀燭姐姐取了那樣好聽的名字。”

    杏子手上一頓,抬頭向姜清杳飛快掃去,見她手上不停,好似沒聽見她們說話一般。

    其實當小雨這么一問,姜清杳的心便揪了起來,可一個婢女而已,若她太過關切,卻是自降身份了。

    “其實,銀燭這個名字不是公子取的。”杏子頓了頓,又道:“有年七夕,她聽見公子念了句什么詩,便自己改了這名兒。”

    姜清杳忽的便想到那句: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晴天難得好奇,便問:“那以前公子叫她什么?”

    杏子抬首,回想了一會兒,爾后道:“記得五年前,她來聽竹院時穿著件紅衣裳,公子便喚她小紅。”

    姜清杳心中一咯噔,這、也太敷衍了吧……

    哪兒就值當沈觀還特地的上把鎖呢。

    姜清杳暗自腹誹,看了些桌案上的書冊,還有些注解,確認沈觀的確在這兒住過,且時日不短,衣柜里還有些舊衣裳。桌案上的筆架子上掛的狼毫筆也看著像是經常用的。

    還有些顏料,朱砂、石綠、泥銀……各式顏色一應俱全。

    畫?

    姜清杳想起來,目光定在了角落里成對放置的畫筒。

    里面有不下幾十卷的畫卷。

    第 82 章 第 82 章

    姜清杳好奇心起,蹲到一旁,小心的將裙擺提起來,微微卷了衣袖,才拿了一卷畫。

    畫放在匣筒里,筒口還用油紙包裹住,保存的很好,但這屋子許久沒人來,匣筒上也積了一些灰。

    沈觀的畫。

    畫里是什么呢?

    姜清杳只猶豫了一秒,能不能擅自打開他的畫,轉念間素手便理直氣壯的揭開了油紙。

    哼。

    他都這樣偷看她了!

    她看他幾幅畫不過分吧!“唔……”

    姜清杳鹿眸圓睜,他的五官在面前放大,唇上酥麻又炙熱,一瞬間心跳亂得不成樣子。

    她的雙手抵在他胸口,推拒,卻被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扣住后腦,禁錮得無法動彈。

    被迫承受他綿綿長吻,姜清杳只能順從的閉上眼,任他索取。

    不知被他親了多久,只聽珠簾震顫,姜清杳瞬間驚醒,有婢女進來了。

    “唔、唔……”她極力推拒,沈觀才堪堪松開。

    銀燭進來換熱茶,一眼就瞧見姜清杳坐在她們公子身上,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姜清杳紅著臉氣喘吁吁。銀燭眸色似刀,心中暗罵一聲:狐媚子。

    姜清杳滿臉羞紅,垂首伏在沈觀胸口喘息,聽見茶盞碰撞的聲音,揪住他衣襟的手緊了緊,干脆扭頭,把整張臉埋進他胸膛里。

    沈觀輕笑出聲,惹來姜清杳捏拳捶他,這動作,又讓沈觀失聲一笑。

    珠簾又是一顫,銀燭出去了。

    沈觀攬住她的軟腰,低頭呢喃,“人走了。”

    姜清杳唇上熱辣辣的,聽到他說人走了,她也不想抬頭,小腦袋他胸前挪了挪,依舊不肯露臉。

    沈觀唇角含笑,身子后仰,大掌捧住她臉頰,迫使她抬首。

    卻見她兩靨潮紅,櫻唇水光瀲滟,鹿眸半睜半閉,里頭淚光蕩漾,這模樣,惹得沈觀呼吸驟然一窒。

    他俯身,又要吻上去,卻被姜清杳偏頭躲過,一聲極輕的嘟囔響起:“疼……”

    沈觀眉梢微攏,低眸望去,櫻唇紅腫,可他卻更想親了。

    姜清杳見他眸中蓄著火花,忙捂住嘴,從他腿上跳下來,快步跑到床塌邊,一撲,整個人便埋進了錦繡堆中。

    沈觀不由得又是失笑,但到底不好再惹她,不然自己也沒法收場,便坐直身體,緩緩調整呼吸,少頃,又提筆寫折子。

    夜里,當沈觀再想吻姜清杳時,還沒觸到她,就聽她哼唧一聲:“還疼。”

    沈觀后撤,目光落在她嘟起的唇上,確實還有些腫,便無奈哼聲:“嬌氣。”

    話落,他攬過姜清杳,想就此睡去,可姜清杳這邊,卻眨著眼在等他回答呢。

    “夫君,到底答不答應嘛。”姜清杳輕輕攀著他的肩,在他懷中吐氣如蘭。

    沈觀松開她一些,姜清杳卻貼上來,惹得他心火熾盛,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到底讓不讓親?”沈觀聲音暗啞,呼吸噴灑在她臉側。

    姜清杳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怔住,一瞬回神后,想到圓房和孩子,便大著膽子,仰頭,輕輕吻在他唇上。

    沈觀眸光幽暗,長指撫上她的唇瓣,低聲:“不是說疼?”

    姜清杳被他這一問,羞得直想躲,心里又想捶他了,她都這么主動了,他怎么還糾纏這個問題?

    “疼、很疼!”姜清杳推開他,轉過身面向床里側,不理他。

    沈觀先是一愣,過了片刻,見姜清杳還是不理她,便半撐起身體探身去看她,見她雙眸緊閉,貝齒咬唇,一副生氣模樣。

    沈觀勾唇淺笑,反而因她會對自己生氣,而心中微喜。他長臂環住姜清杳,腦袋擱在她頸側,呼吸淺淺與她相交。

    “夫人,我錯了。”沈觀聲音清淺,薄唇一點一點觸著她的唇瓣。

    姜清杳那一點點羞惱,便在他的吻下消融,只是經此一鬧,她知道,今晚又別想圓房了。

    有一點隱約的直覺,圓房這件事,就快了。

    “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不拘著你。”沈觀又道。

    得到滿意回答,姜清杳在她懷中無聲淺笑,轉身擁住他,淺淺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翌日,小雨和沈延出門送信,姜清杳本想在院子里等小雨回來,華陽居的婢女卻來了。

    “少夫人,三夫人的娘家妹妹來了,正在主院認親,夫人說請您也過去瞧瞧。”

    姜清杳便換了身衣裳,帶上婢女,向華陽居而去。

    臨近臘月,今年又是朝覲考察的年份,各地方官沈沈續續進京。

    沈家是綿延不歇的大族,親朋故舊,在外為官者,不知幾多。姜清杳想到,看來今年這個年節,沈家想必極為熱鬧,這才冬月里,就有姻親上門了。

    等姜清杳去到華陽居時,遠遠就聽見說笑聲。

    小丫頭在外報:“少夫人來了。”

    姜清杳便從高高挑起門簾下跨過門檻,進到屋中。

    盈盈笑語頓停,屋內女眷的目光齊齊向姜清杳看來。

    卻見姜清杳身穿茜色觀紋長裙,外披素錦織縷銀鑲白狐毛大氅,觀鬢珠釵,顫顫華光,一張凝脂花靨上,眉若遠山,目若星辰,點櫻似的嬌唇微微含笑。

    室內剎時有人發出短促的抽氣聲。

    大夫人李氏高坐上首,唇角微揚,仿佛對那吸氣聲充耳不聞。其實她心中早已笑開,瞧瞧,又震撼了一批人。

    姜清杳先向婆母李氏行禮“給母親請安。”

    而后向二夫人、三夫人行禮,“嬸娘安好。”

    又與三位嫂嫂、四位弟媳、四位妹妹們見過后。李氏才向姜清杳招手,“快過來。”

    婢女相機來替姜清杳褪下大氅,姜清杳便輕移蓮步,來到李氏身邊。

    李氏指向下首位置上坐著的婦人,道:“你來晚了,這是你周家姨媽。”

    姜清杳打眼瞧去,這周姓姨母三十多歲,身后兩側站著一大一小兩名少女,看模樣打扮,便知是她兩個女兒。

    姜清杳柔順行禮,喊道:“周姨媽。”

    周姨媽哎呦一聲笑道:“早就聽聞咱們七哥兒娶妻了,想著必定是世間難得的標志人物,如今看到真人,才知世間果真有這天仙似的人物。”

    “姨媽說笑了,我哪有您說的這樣好,您帶來的這兩位妹妹,才美得天仙似的呢。”花花轎子眾人抬,她夸姜清杳,姜清杳也給她抬回去。

    周姨媽頻頻頷首,“大嫂,還是您會挑媳婦,不僅人美,還嘴甜。”

    這是順道捧一捧大夫人李氏了,她這趟進京,是為著給自己兒子捐官,要靠沈家給她尋門路。

    李氏頷首而笑,并不多言。

    “青翎,語舒,還不來見過你們七嫂。”周姨媽朝身后說道。

    那兩人便分別走上前來,大的語舒,小的青翎。她們齊齊沖姜清杳柔聲道:“見過七嫂。”方才的抽氣聲,便是這小一些的青翎發出的。

    來聽竹院稟報的小丫頭,早告訴了周姨媽帶了兩名女兒來,這時她們向她見禮,姜清杳便從身后的晴天手中接過兩個荷包。

    “妹妹們來,嫂嫂倉促之間沒有準備,便送你們幾粒銀錁子拿著玩。”說著,一人一個荷包遞到兩人手上。

    兩人恭敬接過,一掂份量,約有五兩之多,便覺這位表嫂真大方,笑道:“謝過七嫂。”

    都見過禮,說過話了,姜清杳便退到婆母李氏身旁,李氏讓孫嬤嬤搬來椅子給姜清杳坐,可不敢再讓她立規矩了。

    姜清杳挺身而坐,聽二夫人、三夫人她們與這位周姨媽談天說笑。

    一晃半日過去,今日應有客來,便擺膳在正房華陽居。

    說來,沈家老太爺和老太太,身有舊疾,搬到了四季如春的昆彌居住,大房的五哥一家和四房一整房人,隨同過去伺候。

    而今沈家在京城里,便由大夫人李氏主理。誰人來了姻親,都要先來拜會李氏。

    席面開了三桌,夫人們一桌,姜清杳與嫂子弟媳們一桌,剩下一桌便是沈家未嫁的女兒和周姨媽帶過來的兩個女兒。

    這時也不講那許多食不言的規矩了,熱熱鬧鬧推杯換盞。

    姜清杳不善飲酒,便只是稍稍抿一抿就放下。正吃著,便聽外頭丫鬟報:“公子來了。”

    沈家不帶排序,被單獨被稱作公子的,只有沈觀。

    此刻席間眾人一愣,忙放下筷子,目光看向門簾處。

    不多會兒,門簾撩開,卻是進來一名婢女,她沖眾人曲膝行禮,道:“公子是來尋少夫人的。”

    這下,眾人目光便轉向姜清杳。

    先時認親,姜清杳被一屋子人瞧著,還沒覺得怎樣,這會兒竟有些羞,面上也漫上了紅暈。

    他不是在翰林院么?怎么回來了?

    還未等姜清杳站起身,就聽李氏道:“讓他進來,姨媽遠道而來,讓他進來向姨媽見禮。”

    沈觀在外頭聽了,便抬步進了屋。他身量頎長,姿容如玉,一進來,便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周姨媽見過兒時的沈觀,而今十來年沒進京了,這會子乍見已然長成青年的男子,便覺時間易逝。

    待沈觀向周姨媽請過安,周姨媽又狠狠夸贊了大夫人教子有方,養出這么個探花郎來,捧得李氏極為舒坦。

    周姨媽便叫語舒和青翎來見過表哥,兩人卻是看直了眼,她們才出閨閣,哪里見過像沈觀這等容貌秀異的男子。直到聽見周姨媽一聲輕咳,才回過神來。

    “見過表哥。”兩人的聲音柔了許多,也嬌了許多。

    沈觀頷首,聲線清冷,“表妹。”

    如此都見過禮后,李氏便問:“可用過膳了?”

    沈觀答:“已在翰林院用過。”

    李氏再問:“怎么回來了?”說著,也不等他答話,便用手一指姜清杳,“你媳婦在那,去吧。”

    一時眾人低笑,姜清杳紅著臉起身,走到沈觀身邊。

    待兩人出來后,走了很遠一段路,姜清杳臉上的紅霞才褪去。

    “你怎么回來了?”姜清杳側身,仰頭望向沈觀。

    沈觀長眉入鬢,眸若幽潭,低頭,望向姜清杳的視線專注且溫柔,“我帶你去個地方。”他輕聲說。

    少女氣罵道,轉頭就要出去,推推門,才反應過來這門是鎖著的。

    她是從窗戶進來,沈觀也是。

    這會兒怒氣沖天的,還要在沈觀的注視下,抬起腿來去爬窗嗎?

    姜清杳躊躇一瞬。

    猶豫一秒,也不走了,轉頭來又指著沈觀接著罵。

    “大變態!”

    “你怎么能這樣畫我?!”

    姜清杳邊說,邊睜圓了眼,看了一眼兩個畫筒中的另一個。

    她剛才看的那些話都是從左邊畫筒里拿的。

    唯獨最后那一卷,是從右邊畫筒里拿的。

    第 83 章 第 83 章

    姜清杳目光凝住,上前幾步,想看看右邊畫筒里的其它畫。

    才走了幾步,沈觀已經側站在她面前,躊躇道:“清杳。”

    少年不敢攔她,可又怕被她看到更多。

    姜清杳不理他。

    兀自又去拿畫。

    少女繃著臉,眉眼盡是惱怒,沈觀不敢再說話,挨著姜清杳站著,姜清杳側眸看他一眼,鼓著臉頰不高興地往旁邊站了點。

    少年怔在那兒。

    姜清杳沒注意,蹲下去又揭了幾卷右邊畫筒的畫卷,果真和她想的一樣。

    連著晴了幾日,昨夜里又飄起了細細揚揚的白雪。

    姜清杳清晨與沈觀出門時,便見屋頂地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新雪。

    轎子早在院里候著了,平日里沈觀早晨去上值時,都是自己走到影壁,然后再乘馬車去翰林院。今日姜清杳出門,又下著雪,他怕凍著她,便早早吩咐人抬了轎子來。

    沈觀先扶姜清杳上了轎,待粗使婆子們起轎,他便撐傘跟在轎子旁邊走。轎子后面跟著晴天和杏子,她們兩人隨姜清杳一起去李家。

    姜清杳挑開轎簾,探出一張瑩白的小臉,一雙鹿眸望向外頭的沈觀,“冷不冷?要不要把暖爐給你拿著?”

    沈觀搖頭,他是男子哪有那樣嬌氣了,便道:“我不冷,你快把簾子放下,小心冷風灌進去受了寒。”

    姜清杳身上穿著鵝絨織錦棉襖,外頭還罩著白狐毛大氅,出門時,他還特意讓杏子給她拿了手爐,此刻她被烘得都有些熱了。

    姜清杳嫣然一笑,甜甜道:“我也不冷。”

    沈觀見她眉開眼笑的,便也跟著會心一笑,“這樣高興么?”

    姜清杳小傲嬌的揚揚下巴,聲音清脆道:“那當然。”

    此刻天色才熹微,小轎子晃晃悠悠,七轉八彎在沈家穿行,待終于停了下來,姜清杳還沒下轎,就聽到一個女聲喚道:“公子。”

    姜清杳一愣,這是?銀燭的聲音?

    正想著,又聽見杏子說:“少夫人,到影壁了。”隨即,轎簾被掀開。

    沈觀修長白凈的手適時探到轎前,姜清杳便伸手搭在他臂上,扶著他出了轎子。

    待姜清杳出轎一看,便見銀燭跪在雪地里,手和臉都凍紅了,身上腦袋上,也積著白雪。

    銀燭此刻也望見了姜清杳,她嬌滴滴扶著公子的手臂從轎子里出來,依舊仙姿玉色,身上珠釵華服。兩相對比,觀泥之別。

    而她心心念念的公子,正神色溫柔的替她攏好衣襟,完全無視跪在雪中的自己。

    一時間,銀燭心中異常苦澀,她以前是有多愚不可及,竟敢肖想公子,竟覺得姜清杳一個小家女,不如她大家婢。

    此刻望著身前這對璧人,銀燭心中再沒有那些妄想與鄙夷,她跪在雪中恭敬叩首,口中一遍遍哀求:“公子,求您救救我哥哥,求公子,救我哥哥,求您……”

    姜清杳滿臉震驚,她目光探向沈觀,卻見他神色自若,仿似此地沒有銀燭這個人一般。

    銀燭滿臉是淚,膝行上前,試圖抓住沈觀的衣擺,卻被沈延攔開,“公子,公子求您我哥哥……”她將腦袋磕得砰砰作響,不多時,額頭已然磕破流血。

    馬車早就備好等在一邊了,沈觀自顧扶著姜清杳登車,而后在銀燭的苦苦哀求聲中,也進了馬車里。他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就連目光都沒有落在銀燭身上,盡顯薄涼。

    沈延跟在沈觀身邊多年,揣測著公子心意,便道:“銀燭已經不是府中的婢女了,誰放她進來的?”一句話嚇得守門婆子屏息垂首。

    “還愣著做什么,堵了嘴,拖出去。”沈延又道。

    外頭銀燭的聲音很快消失,馬車也緩緩啟程。

    車廂里,姜清杳困惑地看向沈觀,但見他面色如常,沒有別的反應,便問:“她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沈觀聲音平淡,說著,伸手牽過姜清杳的小手攏在大掌里緩緩摩挲。

    姜清杳便也閉嘴不言,銀燭如何,都與她無關,況且她之前那樣頂撞自己。只是她磕破的額頭鮮血直流,讓她心中有些不忍。

    車廂里一時安靜下來,良久后,沈觀見姜清杳不做聲,便問:“一會兒要我幾時來接你?”

    姜清杳現在也不能確定時候,便說:“等李姐姐出門,我便打發人去翰林院喚你。”

    她說完,又有些擔心,他本就忙,她卻要求多多,一時便怕他抽不開身,猶豫了會兒,道:“你若忙得走不開身,打發沈延來接我也行。”

    “不忙。”沈觀的聲音溫溫雅雅,攬過姜清杳的肩,靠在自己懷中,“李家這會子定然人多,你自己注意些,別被擠到踩著了。”

    姜清杳被他擁著,感受到他身上溫熱的氣息,安下心來。

    從進入李家的巷子起,姜清杳耳邊便聽到車子外面起伏的歡笑和各色賀語。

    馬車停在李家影壁,沈觀先下了車,姜清杳坐在車廂里,聽見他與李家人問候見禮。

    隔著車簾,姜清杳聽到一個女聲道:“沈少夫人,奴婢是丹溪,我們小姐吩咐奴婢在影壁等您,讓奴婢帶您過去。”

    丹溪姜清杳認識,是李相宜身邊的貼身婢女。

    于是姜清杳便道:“李姐姐想得周到,那就有勞丹溪姑娘了。”

    沈觀見這位李小姐特意譴了婢女來接姜清杳,便放心許多。囑咐了杏子和晴天好生護著少夫人,又在外頭隔著簾子與姜清杳交代一遍:“杳兒,一會兒我來接你,別擔心,我今日不忙的,你好生別被人擠著了。”

    姜清杳雖看不見他的臉,但聽著他的殷殷叮囑,心里便暖洋洋的,隔著車簾,說:“我知道了,也會注意人群的。”

    “嗯,去吧。”

    沈觀說完,馬車便由婆子牽著駛向內儀門,姜清杳再在內儀門下車,換乘小轎,一路來到李相宜的院子。

    姜清杳下轎子后,展目一看,但見院子里紅綢高懸,地上擺滿繁花。天上白雪紛揚,落在紅稠上,一時間紅與白對比強烈,反倒凸顯得滿院子的紅綢益發喜慶。

    閨房里亦是滿目綢紅,此刻擠滿了來送嫁的親朋好友,正熱熱鬧鬧說笑著。

    李相宜坐在妝奩前,被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姜清杳望著這人擠人的場面,一時不知該如何過去。晴天和杏子兩人一人一邊,緊挨在姜清杳身邊,深怕她被沖撞到了。

    這時,卻聽丹溪沖人群里喊了聲,“小姐,沈少夫人來了。”

    過了片刻,就聽見人群中李相宜驚喜的聲音響起,“杳兒妹妹,快來快來。”她說著,推開妝娘的手,站起身來向外張望。

    女眷齊齊轉身向姜清杳這方望來,隨即立馬分開一條道來,姜清杳被這么多人看著,有些羞,緊了緊手,強作鎮定地邁步向前走去。

    “這位是……沈家那位探花郎的夫人?”人群中有人小聲說話。

    又有人答:“好像是,早聽說她與相宜交好。”

    姜清杳一路走來,頻頻與人微笑頷首,僅僅十幾步路,她卻感覺走了很久。

    終于到了李相宜身邊,李相宜歡喜地執起姜清杳的手,“杳兒妹妹,你來了。”

    姜清杳喊了聲:“李姐姐。”便笑著朝李相宜俏皮地擠擠眼睛,小聲道:“好多人吶。”

    李相宜知道她怕生怕人多,便牽著她的手坐下,“你哪兒也別去,就在我身邊陪著我。”

    妝娘見李相宜坐了下來,便繼續上前來在她臉上涂抹。

    李相宜閉目,任她們在臉上施為,一邊對姜清杳說:“妹妹你幫我看著,別讓她們畫濃了,整得猴子屁股似的,難看死了!”

    姜清杳噗嗤一笑,便說:“好,我幫你看著。”頓了會兒,她又問:“絞面痛不痛?”

    “自然是痛的!”

    姜清杳又是一笑,“我當時也覺得很痛。”

    李相宜笑出聲來,牽住姜清杳的手始終不放。

    待妝面完成,李相宜又去換上喜服,姜清杳望著她身上嫁衣如火,一時心中頗為感慨,想到與她在大覺寺半山亭的初遇,仿佛似在昨天。

    “時間過得好快啊,僅僅幾個月,我出嫁了,現在你也要嫁人了。”姜清杳感喟道。

    李相宜牽著姜清杳的手,在軟塌上坐下,對于姜清杳的感嘆,她感觸更深。

    只見李相宜嘆息一聲,“終究不一樣了。”

    說著,又轉過臉來,望著姜清杳,“杳兒,我們都要好好的。”

    姜清杳想到,從七月到十一月,僅僅五個月里,她經歷落水、退親、定親,最終嫁入沈家,一路走來,都有李相宜陪著,想到此,姜清杳便紅了眼眶,用力點頭,“嗯,我們都要好好的。”

    李相宜輕輕拍著姜清杳的背,像一個長輩似的安撫著她,見姜清杳漸漸緩過那陣心酸,才附身過來,小聲在姜清杳耳邊問道:“他、對你可好?”

    閨房里這樣多的人,姜清杳有些羞于回答這個問題,她環顧四周,見無人特別注意她們這邊,便小小聲道:“他很好。”說著,又附到李相宜耳邊,聲若蚊蠅道:“我和他、前日才圓房。”

    一時間,李相宜目瞪口呆,顯然很是震驚,正要問為何,卻見全福夫人來了,要來給她戴鳳冠了。

    姜清杳便捏捏她的手,小聲道:“姐姐放心,我很好,下回我們見面,再細說。”

    兩人相視一笑,一種難以言語的情誼在兩人心間流淌。

    待李相宜戴上鳳冠,穿上最后一層正紅色繡龍鳳的霞披,禮官正好在外頭唱念:“吉時已到……”

    姜清杳把一個紅彤彤的蘋果放到李相宜掌心,祝福道:“燕爾新婚,永浴愛河。”

    李相宜雙手捧著蘋果,驀地就紅了眼圈,哽咽喚了聲:“杳兒……”

    姜清杳便如上次她安慰自己那樣安慰她,“別哭,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李相宜破顏一笑,姜清杳亦笑,不知不覺,她們都出嫁了……

    沈觀來得很快,姜清杳幾乎前腳才打發杏子去翰林院尋他,后腳杏子就回來說:“公子已經到影壁了。”

    便如來時一樣,姜清杳乘小轎到內儀門,又在內儀門換乘沈家的馬車,到了影壁處,沈觀上了馬車。

    “你怎么來得這樣快?”車廂里,姜清杳疑惑道。

    沈觀不急著回答,先是仔細打量姜清杳面色,見她如來時一樣,只是眼眶有些發紅,便將她打橫抱至腿上,長臂圈著她,道:“我問過李兄迎親吉時,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便早早就來等你了。”

    姜清杳心下感動,雙臂柔柔攬住他的脖頸,軟聲道:“多謝夫君。”

    沈觀挑眉,深眸直視姜清杳,低聲道:“要怎樣謝?”

    姜清杳就知道他會說這些有的沒的,便仰頭,淺淺在他側頰上印下一吻。

    “還不夠。”沈觀深眸幽幽。

    在姜清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俯身在她耳邊小小聲說了句什么,但見姜清杳兩頰迅速飛紅,當即就扭著身子要從他身上下來。

    沈觀口中“嘶”了一下,挺拔的身軀攏下來,緊緊將姜清杳圈在懷中,高而挺直的鼻子埋進她發間,聲線暗啞的警告:“別動!”

    姜清杳被他禁錮著,感受到身下的……便紅著臉伏在他胸前,再不敢亂動了……

    敏銳地捕捉到她話里的關鍵詞。

    不知道什么時候啟程,也就是不知道要和沈觀分開多久。

    再去京城找阿爹,也就是即便去京城,找得也不是沈觀,而是姜忠元。

    少年一時間頭暈目眩。

    姜清杳看了,覺得高興一點,還要哼著問他:“怎么了?你要干涉我?”

    沈觀搖搖頭,沒說話了。

    姜清杳雖好奇,但心里氣著,更不會主動找他說話了,別過腦袋就自去洗浴睡覺了。

    但是夜里,姜清杳半睡半醒間,總覺得自己睡著的床榻變得格外顛簸。

    第 84 章 第 84 章

    起初,她迷蒙間還以為是夢,抱著錦被側過身接著睡,床榻時而平穩,時而顛簸。

    姜清杳微微蹙眉,想睜開眼來看看時,半睜著眼,周圍昏暗,顯是沒到早晨的時候,兼之少年湊到她身邊來,輕輕拍著她的肩,小聲哄她,還很早,再睡一會兒。

    沈觀的聲音。

    半睡半醒間的少女顯然沒有記著前一日的事,只聽到他的聲音,臉頰蹭蹭軟枕,抱著錦被又睡過去。

    直到天光大亮,姜清杳才睜開眼坐起來。

    往常早上醒來,總要發會兒呆清醒一會兒,這會兒卻例外。

    姜清杳睜圓眼兒,左看右看,入目是昨天她看過的鏢局準備的那輛馬車。她睡著的也是馬車里安置著的那張小榻。

    再掀開車簾一看,已經到了離撫陽好多距離的一處小鎮上。

    杏子手上一顫,她哪里敢對公子評頭論足。

    況且她今日嚇得不輕,原以為打了銀燭二十板子,那事便算過去了,可如今看來,留著她的命,才是讓她活受罪。

    這會兒少夫人這樣問她,杏子心中直打鼓,以為她意有所指,便謹慎答道:“公子待下人賞罰分明,是位公正嚴明的主子。”

    姜清杳瞧杏子面色發白,暗道自己問了句糊涂話,便揉揉額角,又問:“在我沒嫁來之前,公子平日里做些什么?”

    這問題讓杏子松了口氣,“公子以前大多時候在書房,有時吃飯睡覺都在書房,并不是日日都回聽竹院。”

    姜清杳手托香腮,思緒飄渺,原來他以前是這樣的。

    到了用晚膳的時辰,沈觀還沒回來,反到是小書童來了。

    “少夫人,方才沈延哥哥回來說,公子在永安樓宴請知客幕僚,讓您不要等他用膳,夜里或許會回得晚些,讓您也不用等他,自己先休息。”

    小書童名叫淮序,才留頭沒多久,看起來約莫八、九歲,講起話來脆生生的,學著大人那樣一板一眼,正正直直地站著回話。

    姜清杳瞧他這小大人模樣就想笑,便讓晴天拿餅子給他吃,問道:“今日上午,公子可有訓你?”

    淮序雖然學著做大人,但到底還是個孩子,見晴天端來一食盒糖果餅子,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就著杏子端來的小凳坐下,撿了塊最大的酥餅吃。

    “別急,一會兒你走時,我讓她們裝一包點心給你。”姜清杳抿唇笑道。

    淮序小臉上滿是歡喜,還知道站起來謝恩,他手拿酥餅,躬身行禮,囫圇道:“多謝少夫人恩典。”

    姜清杳捏住帕子掩唇而笑,這小孩,太可愛了。

    “公子訓我做什么?”淮序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滿是疑惑,而后天真道:“我瞧公子出來時,臉色是很不好,必定是生那幾位先生的氣了。”

    姜清杳一愣,旋即笑出聲來,這還真是個活寶。

    內室里的婢女們都忍不住抿嘴笑了,上午晴天她們幾個攔都攔不住,這小書童非要敲窗喊公子。

    “那公子為什么會生幾位先生的氣?”姜清杳又問。

    淮序咬了一口餅子,道:“那幾位先生一直想尋公子說話,還有客院里的其他先生也是一樣,都來書房找過公子好幾回了。公子早交代了,叫他們有話就寫箋子呈到書房去,他看了,自會答復。可如今他們不寫箋子,反而天天尋公子,您說公子如何不惱他們。”

    夜里,沈觀到亥中時分才回來。

    他見姜清杳還沒睡,一面脫大氅一面問:“你怎的還沒睡?不是叫你不必等我,又不聽話了。”

    “我偏要等。”姜清杳撅嘴。

    沈觀瞧她驕矜的小模樣,唇角忍不住上揚,上前幾步來到她身前,牽過她的手攏在掌心,溫聲道:“是,夫人要怎樣便怎樣,為夫都聽你的。”

    姜清杳莞爾,聞到他身上微醺的酒氣,鼻尖微微皺了皺。

    這微小的動作,沒逃過沈觀的眼睛,他抬手,嗅了嗅袖側,一股熏人的酒肉煙氣。沈觀立即松開姜清杳的手,道:“我先去沐浴。”

    “先把醒酒湯喝了。”姜清杳追在他身后說。

    “出來再喝。”

    見他已經挑開珠簾進了浴室,姜清杳做罷,吩咐婢女把湯溫著,好等他出來喝。

    起初還能聽到浴室里的水聲,到后來,那水聲就沒了,姜清杳在內室豎起耳朵聽了好半響,也不見里頭有何動靜,心中微微不安,便挑開簾子進去探看。

    浴室里燭光微暗,蒸騰的熱氣中,彌漫著茶香和冷竹香。姜清杳輕輕繞過屏風,就見沈觀閉目坐在浴桶中。

    他仰頭枕在桶沿上,一頭墨發悉數散開,柔柔垂在桶外。長睫在燭光照耀中,在眼瞼上投落一片暗影,白玉似的臉上因飲酒和熱氣蒸出一片潮紅。他薄唇微微張著,項上喉結突出,流暢的肩頸下,胸膛堅實,肌理分明,熱水漫在胸前,兩抹茱萸,在水中若影若現。

    這模樣,瓊姿皎皎,醉玉頹山。

    姜清杳看得臉紅心跳,站在桶邊猶豫許久,才深吸一口氣,上前輕拍他的肩,“夫君、夫君……”

    沈觀口中溢出“唔”地一聲,迷蒙睜眼,就見姜清杳關切的小臉停在眼前。

    “我睡著了?”他聲線低啞,說著,在水中坐直身體。

    姜清杳移步到他身后,小手按壓他的肩頸,柔聲道:“我見你半晌不出來,便進來看看。”

    今日他早起送自己去李家,而后被幕僚們請去說話,晚上又應酬到這么晚回來,想來一整日都沒休息一下。

    姜清杳心疼道:“水冷了,你快出來,到床上睡去。”她手上動作不停,按了肩頸,又移去給他按摩太陽穴。

    姜清杳手勁兒輕,沈觀抬手,覆住姜清杳的手指微微用力。

    一時間,浴室里氣氛安恬,兩人都未說話。姜清杳按摩了好一會兒,才柔聲道:“快起來了,水冷了會著涼,到床上了,我再給你按好不好?”

    沈觀懶懶地不想起,姜清杳便去扯他的手臂,可沈觀身高體長的,她哪里扯得動,反到被他一用勁兒,差點掉進浴桶里。

    姜清杳心有余悸,怕他故技重施,連連后退,紅著臉說了句:“你自己出來吧……”便落荒而逃似的奔出浴室。

    沈觀望著她的背影,發出一聲輕笑,惋惜方才手滑,沒有將她扯進來。

    水中,他想試一次……

    今夜已經很晚了,沈觀從浴室出來后,又熏了發,就更晚了。

    姜清杳便想直接睡覺,可他卻不依,雙手在被子里扯她的衣帶,姜清杳的小手壓住他的手,柔柔道:“夫君,很晚了,明日你還要早起上值。”

    沈觀輕松撥開她的手,執拗解衣帶,“你上午答應過我的。”

    他的手四處惹火,弄得姜清杳顫不成聲,“你累了,下、下次吧……”

    “下次又下次,你說,你欠我多少次了?”沈觀將她錮在身下,腦袋埋進她頸窩,沉沉道:“十七次,你說你什么時候補上?”

    姜清杳無奈又好笑,他的呼吸熱熱的噴在臉側,混合著微微的酒氣和冷竹香。

    “怎么偏說是我欠你的!”姜清杳不服。

    沈觀低低笑了聲,抬起臉來吻她,貼著她唇邊小聲道:“好,是為夫欠你的,我現在就還。”

    姜清杳呼吸一窒,這是什么強盜邏輯!

    夜深雪重,大片瑩白沉沉穿過屋后竹林,一時間竹葉撲撲簌簌響徹不歇。竹枝被雪壓得彎折,再不能承受更多重量。

    一整夜風雪時急時歇,卻總也沒停過。

    翌日姜清杳是被晴天搖醒的。

    “小姐,可不能再睡了,要起來吃些東西才行。”

    晴天的聲音在姜清杳耳邊渺渺茫茫,她迷糊睜眼,怔怔半晌,意識才漸漸回籠。

    “什么時辰了……”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異常干澀,喉嚨也是干疼的。

    “已經午時初刻了。”晴天說著,伸手去扶姜清杳起身。

    被面是明霞錦做的,此時姜清杳一坐起來,那錦被便如綢緞般從姜清杳身上滑落,羊脂似的嬌軀瞬間暴露。一時間,晴天倒吸涼氣。但見那雪肌上紅痕遍布,深深淺淺縱橫交疊,特別是兩處酥山,指痕斑駁,尤為可怖。

    昨夜是怎樣收場的,姜清杳沒有一絲記憶,這會兒驚見自己未著寸縷,還被人看去,一時間又羞又慌,趕忙攬過被子遮在身前。

    晴天眼圈忽紅,聲音都哽咽了,“公子、也太折騰人了。”

    姜清杳曲膝而坐,將整張紅透的臉埋進被子里,支支吾吾道:“拿身衣裳來給我。”

    晴天吸了吸鼻子,轉身去拿,小雨倒了茶過來,姜清杳喝了小半盞,才感覺喉嚨舒潤了些。

    姜清杳自己躲在床幔里穿好衣裳,而后被晴天和小雨一左一右扶起,往凈室去。她雙股顫顫,每走一步就蹙一下眉。

    等好不容易收拾妥當,姜清杳坐到桌前時,長舒了一口氣。

    婢女們魚貫傳菜,姜清杳一瞧,菜色比以往多出許多,滿滿擺了一桌子。

    姜清杳目光詫異看向身旁的晴天,晴天道:“早晨公子出門時,吩咐小廚房做的。”

    小雨盛了一碗雞湯放到姜清杳身前,“小姐,您喝。”

    姜清杳玉手執勺,淺淺喝了一口。身上酸疼,飽脹的感覺還在,她望著滿桌珍饈咬牙,這次說什么都不理他了!

    正想著,他卻回來了。

    “怎么這時候才吃飯?”沈觀說著,脫下銀絲素錦披風,走到姜清杳身邊坐下,深眸凝在姜清杳臉上,見她對自己一個眼神都欠奉,便尷尬的摸摸鼻尖,鳳目覷著她,小聲道:“莫非現在才起?”

    姜清杳不答他,自顧喝湯。沈觀揮手,屏退屋內婢女,起身走到姜清杳身后,俯身將她擁入懷中,“怎么生氣了?”

    姜清杳被他擁著無法用膳,干脆將小勺一放,木木然坐著,反正就是不理他。

    “身上疼不疼?”沈觀偏頭,薄唇落在姜清杳雪靨上,呼吸灑在她耳邊,“我以后不這樣了,昨夜沒忍住,以后真不這樣了。”

    姜清杳還是不作聲,盡管耳朵被他弄得發癢,她也狠狠忍住不動。

    沈觀見她如泥塑木雕般,不哭也不罵他,心下便有些慌。他長臂攏過姜清杳身子,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小小聲哄著:“杳兒,你說話呀,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不理我。”

    姜清杳鐵了心給他一個教訓,任他求了又求,都不瞧他一眼。

    沈觀心中愈發慌了,“還有十二次,我不要你還了好不好……”

    “你!”姜清杳被這話氣得破功。

    什么叫不要她還,她何時欠過他!

    她委屈得落淚,昨夜里,任她如何哭喊求饒,他都不放過自己,只哄著她說:“好了、就快了、馬上就好了……”卻一整晚都沒讓她合眼。

    沈觀見她終于哭了出來,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哄道:“一會兒我給你上藥,我下次再不這樣了。”說著,便執起筷子,夾了塊鱈魚放到姜清杳唇邊,“我喂你,要生氣也等吃飽了飯再打我罵我。”

    姜清杳到底就著他的手吃了。

    等到用過膳,沈觀給她上藥時,自己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她一身雪膚,紅痕遍染,沈觀紅了眼角,說話聲音都發了顫:“杳兒,我真該死……”

    吃飽了才有力氣生氣,才有力氣打沈觀,罵沈觀,欺負回去沈觀。

    姜清杳抱著這樣的念頭,飛快的吃完了早飯。

    摸摸肚子,小小的打了個嗝。

    好吧。

    其實是因為她太餓了。

    餓得頭都有點暈了。

    狼吞虎咽吃完,一旁的少年又及時遞上來一個水壺。

    姜清杳猶豫一下。

    沈觀眨眨眼,飛快道:“這是小伍準備的。”

    第 85 章 第 85 章

    姜清杳接過水壺喝了幾口。

    她喝過水,唇瓣看著很水潤。

    沈觀多看了兩眼,被姜清杳瞪了回去。

    不得不說,這次鏢局準備的馬車的確舒適很多,姜清杳沒像往常一樣暈了一路,難得有些興致看沿途風景,偶爾看到新奇的,下意識想轉頭喊沈觀一起看。

    說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掀開車簾喊坐在馬車前的小伍去看。

    這樣來回兩三次,小伍覺得自己快被自家公子的眼神殺死了。

    冷臉侍衛尋了個借口跑開。

    姜清杳一看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樣,立刻轉頭去看沈觀。

    “她來尋晴天打絡子的。”姜清杳淡淡答了句,沈觀也沒多想,傾身去擁姜清杳,被她靈巧躲開。

    沈觀挑眉,總感覺她今日有些怪異,便問:“你怎么了?哪里不高興了?”

    姜清杳一怔,她有這么明顯嗎?

    其實非是姜清杳表現明顯,而是沈觀對她每個細微的表情,都觀察認真,只要她眉頭稍稍一攏,或者說話聲音低些,他便認為她不高興了。

    “今日早晨小雨跟沈延去將軍府送信,李姐姐回信讓我去將軍府跟她說話,你明日送不送我去?”姜清杳瞅著他問道。

    沈觀想讓她高興,便道:“好,我明日送你去。”

    翌日沈觀依舊先去翰林院點卯,而后又折回來送姜清杳去震威將軍府。

    到將軍府影壁,沈觀下馬車時,溫聲對姜清杳說:“一會兒你要回去時,打發人去翰林院尋我。”

    姜清杳點頭,任沈觀在她側頰上輕輕印下一吻。

    李相宜親自在內儀門等著,姜清杳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了她,忙緊走幾步上前,在李相宜身前站定,曲膝行禮,喚道:“李姐姐。”

    李相宜長相秀美端莊,也上前來握住姜清杳的手,笑道:“還與我這樣多禮,快來,正下雪呢,我們上轎子到屋里說話。”

    兩人乘轎進了內院,隨李相宜去拜見將軍府老太太和將軍夫人,幾人說了一盞茶的話,便放姜清杳與李相宜回去自己院子里說體己話。

    到了李相宜的院子,姜清杳就感覺放松許多,但看屋內裝飾文雅,姜清杳便知這是出自李相宜之手。

    “姐姐屋內還是如未嫁時的閨房一般布置,真好,就像還在自己家里一樣。”姜清杳環顧周遭,感嘆道。

    李相宜挽過姜清杳手臂,帶她坐到軟炕上,笑道:“我又沒有那么多靈巧心思,就索性按從前一樣了。”

    姜清杳莞爾,婢女們來上茶上果盤,兩人一時止住話頭。

    待婢女走后,姜清杳看李相宜身著一襲紅裝,便湊近過去,小聲問:“姐姐成婚了如何?小將軍對你好不好呀?”

    李相宜被姜清杳帶笑的眼睛看得面色微紅,羞垂了眸,支吾道:“也、也就那樣吧。”

    往日李相宜總像個大姐姐似的,姜清杳難得見她害羞,便打趣道:“我看不止就那樣吧,定是極好才是。”

    李相宜面色更紅,一瞪眼,反口問道:“我出嫁時,你說你和沈公子才圓房,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清杳臉上笑意收了收,便將嫁進沈家的事,一一講來。“夫君說,新婚夜不同我圓房,是擔心我怕他,想讓我對他熟悉了,再圓房。”

    李相宜聽著,沒有言語,姜清杳瞧她面色好似有些古怪,好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只這神情僅僅一瞬,姜清杳也沒有在意,只將銀燭一家的事講給她聽。

    這時但聽李相宜道:“這一家子貪得無厭,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只是才走一個銀燭,又來一個語舒。”姜清杳嘆息。

    李相宜卻不問語舒是誰,只說:“妹妹別擔心,你將此事告知沈公子,讓他將人打發了。”

    姜清杳眼波微動,淡淡道:“語舒性子柔,她給夫君當侍妾我是放心的,只她是三房的人,我便不想讓她進門了。”

    李相宜目露詫異,湊近姜清杳問道:“沈公子那樣的人,妹妹竟沒動心么?對他納妾一事看得這樣平淡。”

    姜清杳搖搖頭,緩緩道:“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我還是不要為他動心的好,心不動則不痛。姐姐,今日不是語舒,未來也會有別人,他終歸會納妾的,我日后守著孩子,安穩度日便好。”

    李相宜垂眸聽著,握住姜清杳的手緊了緊,良久,她唏噓一聲,對姜清杳道:“我不如妹妹多矣。”

    姜清杳在將軍府和李相宜用了午膳,才派人去翰林院叫沈觀來接,沈觀在影壁上了馬車,見姜清杳神色安恬,他的唇角也跟著微微上翹。

    姜清杳等他坐下來,挽住他手臂問道:“你在翰林院用過午膳的吧?”

    沈觀應聲:“用過了。”說著,便將姜清杳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坐著,他長臂環在她身前,下頜擱在她發頂,嘆道:“一會兒我送你回去,還得去東宮一趟。”

    姜清杳身子后仰貼著他胸膛,問道:“回來用晚膳么?”

    “回的。”

    沈觀這些時日被太子煩得不行,他們沈家是純臣,他僅僅當了太子的講經學士,太子便以講學為由,有事沒事將他叫到東宮去,目的是教人以為他們相交甚密,將沈家歸順為太子一黨。

    沈觀懷抱著姜清杳,心中計較,他得想個法子,從東宮脫身才行。

    半下午時,語舒又來了,姜清杳出去了一日,回來正睡著,晴天便將語舒請到偏廳,繼續教她打絡子。

    “表嫂身子不適么?”語舒輕聲問道。

    晴天手上正在分線,聽著問話,只垂著腦袋道:“沒有,小姐今日去將軍府見趙少夫人,想是累了,才回來睡下。”

    語舒緩了口氣,道:“沒有不適便好。”

    如此又等到沈觀回府,語舒照常向他請安,沈觀還是應了個“嗯”字。

    爾后幾天,沈觀下值回來,語舒都在聽竹院向他請安,沈觀心中怪異,有心想問問姜清杳,卻見她神色如往常一般,便當是自己多想了。

    這日沈觀下值回來,在內院走到小徑分岔口,正要折去聽竹院,就聽路邊小亭子里那什么語舒在叫他,“七表哥。”

    沈觀其實早看到她了,只是不想搭理她,這會子見她喊自己,沈觀便將一雙幽沉的眸子向她探去。

    語舒身著一襲翠綠百褶裙,外配胭脂短襖,她眉眼妝容清淡雅致,唇色卻紅潤,發間珠釵顫顫。她手持一卷書冊,從亭內走出,款款向沈觀行來。

    在沈觀疏淡的目光下,語舒停在他身前,將手中書冊奉到他眼前,柔聲道:“表哥,我新得了一冊程畿之的字帖,也不知真假,想請您過目。”

    沈觀并不接書,面色也只比往日冷清了那么一分,他的目光落在語舒發間珍珠釵上,默了片刻,而后淡淡開口:“你若將心思放在習字上,自然能分得清真假。”

    此時天色將暮,暗觀在天空中延卷,寒風將冰珠一樣的細雪掃在語舒臉上,打得她臉上火辣辣地疼。她已被羞得滿臉通紅,可沈觀還不放過她,“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東施效顰反類犬。我們沈家、只養人,不養犬。”

    他的聲音不大,說話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卻將語舒擊得面色慘白,潰不成軍。

    沈觀說完,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從旁邊越過,徑直向聽竹院走去。

    小雨一直躲在藩籬后觀察亭子里的語舒,此刻見沈觀往聽竹院走去,撒腿就先奔回院子里。

    姜清杳正在繡竹枝,一抬首,就見小雨鬼鬼祟祟跑進屋,一臉神秘湊到自己耳邊:“小姐,方才我看到語舒在前頭小徑上將公子攔了下來,她遞給公子一卷書冊,公子沒接,后來不知公子跟她說了什么,就見她似乎要哭了的樣子。”

    “公子說了什么?”姜清杳好奇問。

    小雨正要說她沒聽見,余光就瞥見珠簾后一個挺拔的身影,嚇得她趕緊從姜清杳身邊跳開。

    沈觀進了內室,姜清杳放下手中刺繡去迎他,笑問:“今日怎么回來得早些了。”

    沈觀脫下大氅交給一旁的福橘,又接過杏子遞來的熱巾子凈面拭手,一邊問:“那個語舒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清杳不料他忽然問起這個,便道:“就是那么回事唄。”在沈觀狐疑的目光下,姜清杳淡聲道:“前些日子,三嬸和周姨媽想讓我將語舒接來聽竹院,給你做侍妾。”

    沈觀手上一頓,眼底掠過一絲冰冷,他不露聲色道:“那你怎么說?”

    “我說我做不了你的主,這事要你點頭才行。”姜清杳說著,轉身,坐到一旁的圈椅上。

    沈觀神色一舒,將巾帕丟給杏子,走在姜清杳身前,溫聲道:“方才我已將她打發走了,這種事你不用問我,直接打發了就行。”

    “其實語舒性子恬靜,可她是三房的人,就不能讓她進聽竹院了。”姜清杳溫聲道。

    沈觀一怔,將這句話放在心中反復思量,一時間,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

    姜清杳見他不作聲,便仰頭去看他,但見他神貌揚揚,器宇落落,心中頓時微微絞痛,她手上捏緊,壓了壓心神,紅唇緩啟:“語舒就算了,日后你若有喜歡的女子,只要不牽扯到沈家其他房的人,你告訴我,我替你將她接回來。”

    姜清杳見他還是不答話,心中揣測著他的意思,想在他面前做個大度的妻子,便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善妒的人,只要你喜歡的,那便帶回來,不要養在外面,不成體統的……”

    沈觀耳中轟鳴陣陣,一雙眼睛只能看到她紅唇無聲啟合,她說的話,卻從另一個方向刺進他腦子里。他踉蹌后退,喉間驀地涌上一股腥甜。

    姜清杳無知無覺,見他不說話,用清亮的雙眸望著他,一臉純然地喚他:“夫君?”

    往日,沈觀甚愛她的純凈無邪,可如今她與他談論納妾之事,面上這毫無怨尤的純澈,于他卻異常殘忍。

    他終于明白,她無愛便無邪、便無怨、便無占有之心、便能坦然處之。

    沈觀心間鈍痛,他竟然、竟然自負到從未想過,她會不愛他。那些相擁的朝暮,那些抵死的纏綿,竟只是他一個人的沉淪。

    是了,她對他溫柔繾綣,只因自己是她的夫君,她若嫁給別人,依舊可以像對他那樣對別人。

    這一刻,沈觀竟然想笑,他咽下口中腥甜,艱難開口:“你覺得、我喜歡誰?”

    姜清杳怔著,腦子里把沈觀說得一堆又一堆的話吸收完,再微微側眸去看沈觀。

    少年看似閑散,手垂在身側,實則緊得人在顫,眼睫不住閃動,觀察著姜清杳的反應。

    姜清杳覺得她這會兒如果從沈觀懷里下去,興許能看到點新鮮的、或者惱怒,或者可憐的沈觀。

    姜清杳躍躍欲試。

    有些想看看他的反應。會不會氣急敗壞?會不會傷心泫淚?

    少女看了他一眼,低著腦袋想了想,作勢要下去。

    然而不到半秒,姜清杳失望了,沈觀既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傷心泫淚,他像一只早就盯住獵物的豹子,直沖著上來將她整個人提起跨./坐著抱進自己懷里。

    第 86 章 第 86 章

    幾乎是立時。

    坐在他懷里的姜清杳漲紅了臉往后退。

    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沈觀!你……”分明兩人剛才在談心呢!那么嚴肅的事情!

    沈觀沒有阻止,由著姜清杳坐到了他膝頭那處,只是攬著她的腰,不許她有任何想從他懷里離開的架勢。

    收到來自姜清杳的指控,少年笑意盈盈,半點也不避諱少女時不時偷偷瞥來的目光。

    沈觀還掬起她一點發在指尖,輕嗅了嗅:“清杳用得什么香?”

    “沒有用香。”姜清杳搶回來,理順了歸到肩后,不許沈觀碰。

    少年看了她一眼,小聲:“小氣。”

    下午時,姜清杳在聽竹院的小廚房里,親自煮了紅豆桂花圓子,盛了兩盅,細致放入食盒中,外頭裹了保溫毯,便帶著晴天和杏子去往華陽居。

    姜清杳想著才嫁過來五日,就讓他們母子起了爭執,到底不像樣。

    況且這種事,越僵持著,就越難看,更何況她又是小輩,還是做人兒媳的,總得先低個頭、服個軟。

    姜清杳便想假借送吃食的名義,去問個安,婆母若接受,這事便過了,若還給她立規矩,她大不了回聽竹院歇著,才不會傻乎乎的呆站著了。

    反正她自己也想吃紅豆圓子,暖呼呼,甜糯糯,正適合這天寒地凍的時候吃。

    外頭風雪已停,院子里,婢婦們三三兩兩在掃雪。

    她們見姜清杳走來,皆停下手中活計,恭敬喚道:“少夫人。”

    姜清杳微微頷首,出了聽竹院,行到外頭園子里,下人們便喚她:“七少夫人。”

    沈家這輩男子十二人,序總排行,沈觀排第七,上頭一個已逝的嫡親大哥,和同父的四哥、五哥,其余均是二房、三房、四房的堂兄弟。

    還有女孩兒,出嫁了的有四位,還有五人待字閨中。

    聚居在清河縣祖地的族人不知凡幾,還有散落在各地為官的沈家人,又不知幾多。

    這么一個龐大的家族,姜清杳想想便頭疼。

    華陽居里,沈夫人正歪在炕上,聽嬤嬤匯報公中事務,她們這一房,是沈家大房,沈夫人李氏掌管府內開支。

    李氏聽見外面小丫頭報:“少夫人來了。”

    忙起身坐到椅子上去,雙手攏了攏抹額,確認端莊不失態,便輕咳一聲,朝門邊望去。

    “給母親請安。”姜清杳進來后,微微屈膝,行了個禮,而后笑道:“今日媳婦嘴饞,自個兒做了甜羹,便想著帶來給母親嘗嘗。”

    李氏聽著這話,眸光掠向晴天手中的食盒,嘴角微微向下一撇,算她乖覺,沒有恃寵而驕。

    “拿來我看看。”李氏慢悠悠道。

    姜清杳唇角微勾,心里明白這事算過去了,便親自端了瓷白小盅放到李氏身側的桌子上,“母親,您趁熱吃。”說著,遞上小瓷勺。

    李氏出嫁前是家中嫡長女,下有弟妹,雖然在家里養的嬌,卻是個忘性不記仇的。

    所以遇著不順的事,她氣過之后,明曉其間道理,便很容易自個兒開解了。

    不讓管,她還不想管呢,誰稀罕!公中各項庶務,還不夠她忙么。

    如此不帶怨憤的看姜清杳,便又發現她實在美得驚人,一顰一笑,嬌妍動人,讓人怎么都瞧不夠。

    李氏心中微哂,怪道她那兒子上心。

    如此想著,便舀起一勺嘗了嘗,甜蜜軟糯,確實是她這種女孩兒喜歡的吃食。

    “我這里有南方來的蜜桔,你帶些回去。”

    李氏給了臺階便下,說到底,她就剩這么一個親兒子了,若因這事離了心,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在姜清杳走后,銀燭的娘親王嬤嬤試探問納妾之事時,李氏便有些著惱。

    “哪有才新婚就納妾的,說出去,沈家剩下的這些兒郎還怎么娶親?”

    王嬤嬤見李氏忽然改了口風,心中一愣,又想起昨夜的風言風語,便焦急上火。

    于是午后便尋了個由頭,回了沈府后巷里的家,想尋她家老頭子商量對策。

    誰知老頭子不在,銀燭卻回來了。

    “你不在少夫人跟前伺候,怎的跑回來了?”王嬤嬤問道。

    銀燭在家里過得小姐一般,她一進屋,就有小丫頭端來熱茶。

    “她哪里要我伺候,防我跟防賊似的,到是杏子會諂媚巴結,在她跟前比我得臉許多。”銀燭氣呼呼道。

    王嬤嬤瞧她這失意模樣,也坐到她身邊來,嘆氣道:“夫人那邊又改了口兒……”

    于是便把昨夜里聽到的幾句話,添上自己的猜測,又將今日里的事,樁樁件件拿出來跟女兒分析。

    “你說,這得等到什么時候才抬你做姨娘?你已十八了,不小了。”

    銀燭聽著,面色幾變,恨恨道:“娘,你不知道她多會來事,不就來個癸水,連夜里折騰個沒完,不是這里痛就是那里痛,把公子唬得直心疼,誰知道她是不是裝的。”

    銀燭又啐:“來癸水了,還霸住公子不放,十足的狐媚子!”

    王嬤嬤急了,“那可咋整?難道咱就這么干等著?”

    銀燭有些泄氣,她原本以為姜清杳是小家女,還不如她這大家婢,況且外頭不是傳她故意使心機落水,想著公子必定不喜她。

    誰知她竟生成那樣,處處都美,又處處都雪白雪白的,銀燭一瞧自己這一身微黝的肌膚,更覺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但有一件事,又讓她心中隱隱有些期盼,便附到王嬤嬤耳邊,絮絮說來。

    王嬤嬤聽了,一驚,“你說,公子沒和她圓房?可是那白帕子上的紅印子,可是實打實呈上去給夫人看過的。”

    銀燭嘴里嚯地一聲,斜睨著王嬤嬤,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紅印子能是多難的事么?胳膊上隨意劃道口子,不就紅了。新婚夜,都沒要水呢,公子那樣喜潔的一個人,若真圓房了,能不要水?”

    王嬤嬤一時聽得津津有味,但轉念一想,到底他們圓沒圓房,別人也管不著啊,這樣想著,便說了出來。

    銀燭拋給王嬤嬤一個白眼,“公子定是不喜她,才不同她圓房,況且她使那樣的手段,才嫁進沈家……我若趕在她前頭與公子圓房,公子是不是多看重我一些?”

    王嬤嬤被唬得一跳,忙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銀燭不想聽她這些老生常談的話,就問:“我哥哥呢?”

    王嬤嬤也才剛回來,但一想兒子無非在那些地方,便道:“他還不就在場子里玩。”

    銀燭怒火直冒,騰地站起來,“賭賭賭!你們就知道把銀子拿給他打水漂,也不曉得給我多做幾身衣裳首飾,我穿成這樣,公子哪里瞧得上!”

    想到姜清杳那成箱成箱的華服,銀燭嫉妒得雙眼發紅。

    “好了好了,等你爹回來,讓他拿銀子給你去買。”見銀燭有了些笑意,王嬤嬤又說,“你快去吧,平日里多在公子跟前露臉兒。”

    王嬤嬤心想:男人嘛,要了一個,還想要第二個,哪有個夠的時候。

    姜清杳等著沈觀回來用晚膳,左等右等,等得都餓了,他還沒回來,便叫小雨熱了碗紅豆圓子來墊肚子。

    正吹著熱氣吃著,他卻回來了。

    姜清杳忙擱下小瓷勺,起身到外間去迎他。

    沈觀是真不用她伺候,況且他從外頭進來,身上灌著冷風,別寒著她才是正事。

    “你別過來,等我先換身衣裳。”沈觀說著,順著銀燭的手,脫下大氅。

    相處這幾日,姜清杳多少摸到點他的脾性,說一不二,順著他來就行。

    沈觀從浴室換了身月白色銀絲竹紋長袍出來,見姜清杳跪坐在軟炕上,吃著什么東西。

    姜清杳聽見珠簾顫動聲,回頭就看見沈觀立在身后,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穿這種淡色的衣裳,比起深沉的官服,又是另一種氣質,衣冠勝雪,眉目如畫,玉華流轉間,似天上皎月。

    姜清杳一瞬失神,聽見他柔聲問:“在吃什么呢?”

    姜清杳回神道:“我自己做的紅豆圓子,盛一碗來給你嘗嘗?”

    沈觀傾身去看四方小桌上的甜食,伸手執起姜清杳用過的瓷勺,舀起一個白圓子,放進嘴里。

    姜清杳有些羞,那是她吃過的東西誒……

    銀燭震驚地看著沈觀的一系列動作,公子喜潔,從不在內室吃東西,也從不吃甜食。

    果然,公子嘗了一口就放下了,眉梢蹙了起來。

    可姜清杳卻還天真地問:“好不好吃?是不是太甜了?”

    銀燭心中冷笑,正等著聽公子不悅訓斥,卻只等來他柔和的一句:“很好。”

    銀燭見鬼似的瞪大眼睛,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好了,你也別吃這些小食了,讓她們擺膳吧。”

    沈觀牽過姜清杳的手,帶她來到外間。

    姜清杳想問他今日怎么晚回來了,又怕他嫌自己管著他了。

    不成想,他一面走,一面說:“對不住,回來晚了,累你等得都餓了,以后到飯點,我若還沒回來,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又言:“太子殿下忽然差人來尋我,我去了趟東宮,這才晚了。”

    姜清杳想起,他還擔任太子少傅一職,便再次感嘆他的驚才絕艷,又想到,這樣的人,竟是她的夫君,心里便甜甜的,像灌了蜜一般。

    飯后,沈觀坐在貴妃塌上看書,姜清杳湊到他身邊,“看什么書呢?”

    沈觀便展開書封給她看,是前朝李暉的《浙北游志》。

    這本書姜清杳看過,書中所述優美的自然風光和文人墨客的軼事趣聞,令她頗為神往。當初定親到揚州,一是因著那戶人家是父親的舊友,二是因著書中描繪的美好生活。

    “這書我看過。”姜清杳道。

    沈觀瞧她鹿眸亮晶晶,極為驚喜的模樣,便牽起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側,柔聲:“夫人喜歡哪一篇?”

    姜清杳便拿過書來翻看,“這本游志我看了好幾遍呢,蘇堤春曉、羅剎觀潮……還有越中飲酒記,都寫得極好。”

    說到此,姜清杳噗嗤一笑,“你不知道,當初讀到越中飲酒記時,還想尋找書中所寫的那種酒來嘗嘗呢?可惜京中沒有。”

    成婚幾日以來,沈觀第一次見她說這樣多的話,她邊說邊笑,如花美靨上興味盎然,一種勃勃生機從身體中流淌出來。

    沈觀喜歡她這個樣子,歡暢而有朝氣。

    于是便擁著她側臥在貴妃塌上,故意引導她說了許多話。

    最后末了,姜清杳哎呀一聲,仰起趴在他胸口的小腦袋,認真道:“差點把正事忘了。”

    沈觀眉梢一挑,沒想起還有什么正事,便問:“何事?”

    “今日下午,我不是做了紅豆圓子么,便帶去給母親嘗了嘗。”姜清杳仔細打量沈觀神色,見他沒有生氣,手指才懶懶繞著他衣帶道:“夫君,我不是不聽你的,去之前,我想過的,若母親再叫我站規矩,我便回來。好在,母親還是很好的,她還讓我帶了蜜桔回來吃呢。”

    “我拿來給你嘗嘗。”說著,姜清杳便要起身。

    卻被沈觀一把圈進懷中,他的下頜抵在她發頂,聲音有些發悶:“杳兒,你真好。”

    姜清杳心中酸澀,比起他為自己做的事來,她就做了這么一點點小事,哪里值當什么。

    想到再過三日,便是沈觀的生辰,姜清杳的思緒便有些飄,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她如今漸漸習慣了他的擁抱,有時候淺淺的親吻,她也不害怕得想躲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更進一步……

    還真是每個擺件都成雙成對擺起來了!

    她怎么也染上沈觀的壞毛病了!

    少女蹙著眉,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著重新理一理,沈觀和姜忠元一道回來了,看樣子,竟是難得巧得路上碰到了,沈觀瞧著沒往日那么落落大方,姜清杳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虛,知道他惦記著和姜忠元坦白一事呢。

    正回來,姜忠元一見,格外高興,不停地夸姜清杳,說不愧是他女兒,擺的這么好看。

    姜清杳原本郁悶自己不知不覺間擺成了對稱,這會兒聽了眉目舒展。

    姜忠元走在前面,沈觀心里想著事,落后幾步,一旁蕓香半夏一時不察,只看見姜忠元,連忙拆臺道:“老爺從前不是這樣說的!之前瞧見姑爺的成對擺放,還說這樣擺著看起來沉悶得很,一點也不好看。”

    姜忠元:……

    男人一摸胡須,吹胡子瞪眼:“那能一樣嗎?清杳是我女兒,自然做什么都是好的。何況你們仔細看,清杳的擺放是用了巧思的,青花瓷的和彩釉的成對放,看著多新奇,多亮眼,你們姑爺怎么能和清杳相提并論呢?”

    只是落后幾步,但沒有落后幾里遠的沈觀:……

    第 87 章 第 87 章

    姜忠元越夸越起勁,姜清杳聽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直到少年慢吞吞地走上前來了,附和了聲:“的確亮眼。”

    姜忠元的夸贊戛然而止,瞄了一眼一旁的少年,訕訕的表情不能看出一時忘乎所以還忘了身后的沈觀,這都不是背著人說小話了,這是當著人面啊。

    姜忠元憨笑兩聲,借口離開。

    姜清杳倒不心虛,被姜忠元夸得叉著腰很得意的看沈觀。

    怎么這么可愛,清杳。

    沈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把少女看得不好意思了,別過臉,玉白的耳根透紅,虛張聲勢:“不許再看我了!”

    這一聲“公子回來了”,使屋內的喧鬧瞬間一窒,原本拖拽銀燭的丫鬟們迅速放開她,乖覺地垂著腦袋站到一邊去。

    正罵得起勁的銀燭,剎那間仿佛被剝走了所有力氣,她癱坐在地上,眼睛里滿是恐懼。

    沈觀快步進屋,幽深的黑眸里仿佛盛著冰刃,一貫溫雅的面孔在此刻收緊,凝滿冰霜。

    “拖下去。”冷冷一聲,震得內室里的丫鬟們紛紛一哆嗦。

    婢女們面色慘白,僵硬著上前來拽拖銀燭。

    銀燭此刻面若死灰,已然嚇得失了魂,哭都不會哭了,她身子卸了力,軟軟被人拖出了屋子。

    一時間,滿屋的婢女走得只剩下晴天小雨和杏子。

    “你們也下去。”又是極冷的一聲吩咐。

    從進屋起,沈觀的目光就一直凝在姜清杳臉上,此刻當所有人都出去了,他眸中寒光盡褪,只余一腔無措與歉疚。

    姜清杳好似墜入深冷冰河中,就像上次落水那樣,窒息、無力,即將死掉。她目光落著前方虛空,身體僵直立原地,怕自己一動,就會倒下去。

    沈觀見她眼眶泛紅,眸中蓄淚,晶瑩淚珠掩在長睫下,強忍著將落未落。依舊是極美的,只是這種美,破碎又凄清。

    這模樣,使沈觀疼得心尖都在顫。

    “我沒有。”姜清杳緩緩開口,輕輕一句,卻重若萬鈞。

    一股難以言表的苦澀,在沈觀心間升騰,自作自受這個詞,在此刻簡直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他知她口中的沒有是什么,可現在這種情況,他若闡明落水之事是他一手設計,她定會恨他。

    平生,他自詡萬般皆掌控,可如今卻發現,他竟無法給她一個交代。

    他心間驟疼,喉嚨幾番吞咽,才艱難找到聲音,“我知道。”

    “硯碎了。”又是輕輕的一句,只是聲音冷漠,不帶絲毫感情。

    “碎了便碎了,沒什么要緊。”

    沈觀抬腳,向姜清杳走去,卻在他停在她身前,抬手想擁住她時,別過了身子。

    室內氣氛冷凝窒息,姜清杳憋著淚,一步步往床塌走去,抬腿邁到床邊的腳踏上。

    一月之內,皆是新婚,故而姜清杳這一個月全是穿著各種顏色的紅。

    此刻,她背對著沈觀,鎮定地解開身前衣帶,輕輕褪下胭脂色綺羅寢衣,那線條流暢的脖頸,如玉似雪的薄肩,便暴露在空氣中。

    紅綢玉軟,溫脂如綿,沈觀在這驚心動魄的美中,瞬間淪陷。

    可現在氣氛不對、時間不對、心情也不對,他除了被震懾以外,心中更多的是苦澀與惶恐,這一刻,他感覺姜清杳離他好遠好遠,往后余生,她好似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眼見姜清杳的外衫褪到臂彎,再往下,身上便只余嫣粉的小衣,沈觀心跳驟縮,快步上前,在她身后堪堪接住那件即將墜地的外衫,他顫著手,提起衣襟,小心披到她肩上。

    姜清杳身子顫縮,而后被沈觀從身后擁住,他微微發顫的聲音便在她耳邊響起:“別這樣,阿杳,求你……別這樣。”

    姜清杳的眸中一片冷寂,“怎么?你惡心我?”

    沈觀身體一顫,面色都白了,他心間劇痛,惶恐開口,“不,我沒有。”

    他說著,大掌握住姜清杳的肩,將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他俯身,目光停在姜清杳無法聚焦的冷漠眼眸中。

    “阿杳,我喜歡你,你知道的,能感受得到的,是不是?”沈觀聲音低低的,帶著乞求。“來癸水時為你揉腹,為你辭官,帶你賞景,我的喜歡,你有感覺的,對不對?當時求娶,我便說一見傾心。不要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否定我,好不好?”

    在他焦急又帶著哀求的語氣中,姜清杳雙眸漸漸回攏,而后聚在沈觀急切又無助的臉上。

    沈觀見她終于肯看自己了,緊緊提著的心房一松,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雙手輕輕捧起姜清杳的臉頰,垂首,吻在她眉間,低聲:“不與你圓房,是不想讓我們的第一次,在你的驚恐和忍耐中度過,我想讓你熟悉我,不再懼怕我后,再同你圓房,我想讓你也感覺舒服。”

    沈觀又是一吻,落在姜清杳眸上,低低的嘆息在兩人之間縈繞,“阿杳,我錯了,我應該告訴你的。”

    姜清杳偏過頭去,雙眸一眨,那淚珠便斷了線似的滾落在蒼白的花靨上。

    沈觀又挪到她面前,俯身,憐惜而又卑微地一一吻去顆顆淚珠,“對不起……”

    姜清杳還是不理他,紅唇也緊閉著也不說話。

    沈觀擁著她,輕柔的吻,從眉眼到鼻尖,滑過臉頰,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他輾轉反復,溫揉慢碾,得不到她的回應,他依舊淺淺琢吻,帶著卑微的討好。

    忽的,姜清杳抬手推他,沈觀怕不放開她,會使她更生氣,便身子后撤,離開她的唇。

    姜清杳不看他,只轉過身去,上了床榻,放下床幔,隔開他的視線。

    沈觀的唇角殘留著姜清杳身上的軟香,他望著床上朦朧的背影已經躺下,便溫聲道:“我剛從外面回來,身上臟,沐浴后再來陪你。”

    姜清杳側著身子躺在床里側,也不答話,片刻后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那久久憋著的一口氣,才捂在被子里哭出聲來。

    沈觀沒有先去沐浴,而是出了屋子。他要去問明情況,方才只遠遠聽到幾句,他還不清楚來龍去脈。

    婢女們全都垂首站在院子里,銀燭失魂的坐在地上。她們聽見腳步聲,紛紛抬頭看過來,見是自家公子,又懼怕地趕緊低下頭去。

    沈觀站在廊下,冷冷喊了聲:“杏子。”

    杏子便身體一震,從人群中走出。

    沈觀穿過長廊,走到院子外頭的小湖邊,才問:“怎么回事?”

    杏子沒有立刻回答,思索了會兒,才道:“您出門后,少夫人用過晚膳,等了您許久,沒見您回來,便開始鋪紙作畫,怎料一不小心,打翻了硯臺。少夫人受驚,晴天便安慰她說:只是一方硯,好在沒有把墨汁灑在畫上。”

    “銀燭聽了這句話,便指著晴天罵:什么叫一方硯,那是公子用了十年之久的……”

    “不待晴天說話,銀燭又指著少夫人說:公子愛干凈,從不在內室飲食……不喜吃甜食……不配做您的妻子。”

    杏子記性好,字字句句,鸚鵡學舌一樣盡數道來。

    待沈觀完整聽到那句:“嫁過來又怎樣,公子惡心你,就是不跟你圓房,虧得你像個狐媚子似的,日日夜夜霸著他。”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著,面色也冷沉得幾乎掉下冰渣來。

    杏子說完,屏息等待公子吩咐,氣壓低得可怕,她知道銀燭完了。

    “銀燭,杖二十,扔出府去。”沈觀冷聲道。

    杏子偷偷松了口氣,還好,杖二十,還有命在。

    沈觀沐浴后,輕手輕腳往床邊走去,見她還是蜷著身子朝向床里側,便熄滅燭火,留下兩盞微微照明。

    他輕輕掀開被子躺進去,目光盯著床幔頂部,頓了許久,不見她動作,便在被子下小心將手探過去,慢慢放到她彎沉的軟腰上。

    她的腰纖薄嬌軟,在他的掌下,只堪盈盈一握。

    沈觀攬著她腰身,慢慢把她往自己身前帶,姜清杳鼻間發出一聲“嚶嚀”,貝齒咬住唇瓣,任他施為。

    終于,兩人緊貼在一起,沈觀大掌往上,想抬起她的腦袋,枕到自己手臂上,伸手卻觸到一片濕涼的淚水。

    他心下一驚,手上用力,便將姜清杳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

    昏昏燭光下,她閉著雙眸,長睫濕潤,滿綴淚珠,此時那卷翹長睫像蝴蝶振翅一般輕輕顫動,紅潤潤的鼻尖懸著一顆盈盈欲滴的晶瑩淚珠,貝齒緊緊咬住嫣紅唇瓣,這副泫然泣淚的模樣,美得驚人,又讓人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沈觀抬手,曲指刮下她鼻尖淚滴,放進嘴里,只覺苦澀異常。

    “杳兒,我錯了。”

    他的歉疚低低響在她耳邊,可他依舊得不到姜清杳的回應,沈觀便傾身吻她,細細密密,淺淺輕琢。“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姜清杳在他一遍一遍,耐心的輕哄下,終于撲進他懷中,將臉埋進他肩窩里哭出聲來。

    見她哭出來,沈觀懸了一整晚的心總算放下。

    在她細碎的哭泣聲中,沈觀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柔柔低哄:“我錯了,別哭壞了身子,以后有什么事,我全都問過你,告訴你,好不好?”

    “我不知你的規矩,不懂你的喜好……”姜清杳啜泣道。

    沈觀抬起她的下巴,淺淺吻她,低聲嘆息:“這些都不重要,你想怎樣都行,你做的吃食,每樣我都想嘗。”

    “我也不配做你的妻子。”說完這句,她愈發泣不成聲,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心結。

    沈觀心尖發顫,早知今日,當初他便不應急于求成。

    姜清杳哭得直抽氣,他怕她躺著窒住了,忙扶她坐起身子,攬著她靠在自己懷中,澀然道:“不,沒有人比你更配。落水之后,你已拒絕我,并且提議認我為兄長,是我執意求娶。”

    “當初若你一意拒絕,我想我會求你的,杳兒,是我、是我求你嫁給我的。別說那些配不配的話,只有你,才能讓我如此對待。”

    姜清杳揪著他的衣襟,淚水灑在他胸前。他一字一句,撬開她的心防。

    當他又俯身來吻她時,她終于啟唇回應。

    沈觀得到回應,心中一喜,便愈發回吻。

    內室昏暗,氣氛漸趨炙熱,搖曳的燭火中,兩人久久交纏。

    姜清杳唇上酥麻,呼吸都被他奪走,她“嚶嚀”一聲,嗚嗚拍他。

    沈觀意猶未盡松開她,抬手想給她順氣,卻見她身上的寢衣已然凌亂不堪。原來是方才她主動解衣后,沒有再系好衣帶,又經過一番糾纏,幾乎半褪。

    她的墨發披在雪白玉肩上,一黑一白,極致對比,美得驚心動魄。

    姜清杳垂眸,臉上瞬間羞紅。沈觀喉結上下滾動,深眸晦暗,幾番掙扎,終究抬手替她去攏衣裳。

    盡管身子在微微發顫,肌膚也起了層層顫栗,但姜清杳卻嘟著嘴,固執地聳肩,抖落他才攏好的衣裳。

    “別……”沈觀聲線暗啞,“我會忍不住的。”

    姜清杳半睜潮紅的鹿眸,鼻間“哼”出一個顫音,惹得沈觀給她穿衣的手青筋暴起。

    等他再給姜清杳披上衣裳,姜清杳卻一偏身子再次抖落。

    “乖,你今天不高興了,下次好不好?”沈觀聲音艱澀,極力克制。

    姜清杳紅唇微撅,嬌聲:“我偏不!”說完,便闔上眸子,挺身去吻他。

    美人在側,香嬌玉軟,沈觀終究無法忍耐,他輕輕一嘆:“隨你……都聽你的……”

    杳蓉帳暖,一夜春宵。

    不由得很懷疑的左右看看。

    沈觀笑容僵住,小伍見狀,連忙證明道:“真的,公子出手一直大方,夫人不要誤會了。小伍是因為另幾套剛好天晴洗了在曬。”

    小伍說著,連忙左右翻翻,掏出一個小賬本,遞給姜清杳看。

    上面都是小伍每月的月錢記賬,因何賞因何罰都有簡單幾筆記著原因。

    姜清杳接過來一看,來了興致,信了沈觀出手大方,往前翻了翻,小伍心一跳,連忙想要伸手拿回來。

    可姜清杳已經看見了。

    某年某月:[替公子放蜜蜂蟄了燕洵的臉,得賞半年月例。]

    第 88 章 第 88 章

    姜清杳面無表情,又翻了翻。

    沈觀從沒見過小伍這個小賬本,一時間心有不安,有心上前看看,但姜清杳防著他,不給他看。

    沈觀又去看小伍,小伍已經心虛地不敢和自家公子對視了。

    總覺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打包行李回家鄉了。

    好在小伍犯懶,一個賬冊粗略翻完了,只前面記得詳細些,越到后面越簡略,只簡單記著每月月錢,不再寫因何被罰被賞。

    且小伍的字一點也沒有近朱者赤,沈觀的字很漂亮,凌厲大氣,但小伍在他身邊那么久,一手字很是難看,和姜清杳自己那手狗爬字有的一拼了。

    姜清杳蹙著眉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睛疼,還給小伍了。

    沈觀趁機掃了一眼,也瞧見了姜清杳看到的。

    再去看姜清杳。

    少女笑瞇瞇的,朝他勾勾手。

    沈觀抿唇,跟著她進了屋。

    屋門一關上,外面的聲音便沒了。

    姜清杳一反常態的,也不惱也不氣,拉著沈觀到梳妝鏡前坐下,盈盈道:“沈觀。”

    少年透過銅鏡,看著姜清杳的纖手壓在他肩上。

    姜府。

    姜清杳與蓁蓁到時時辰尚早,是姜夫人接待的她,說話時姜沅芷身邊的丫鬟到正廳來請她。

    主位上的姜夫人看丫鬟半晌,最后道:“你先回去,待會我說完話自然會讓杳娘過去。”

    傳話的丫鬟面露難色,掙扎半晌道:“夫人,二娘子交代過了,讓婢子務必帶著二娘子回去。如今二娘子不走,婢子也不敢尚自離去。”

    見姜夫人蹙起了眉,姜清杳連忙道:“母親,既然如此就讓她在外面等著,待您與我說完了話我再與她去見二姐姐。”

    “也好。”姜夫人松了口,讓丫鬟到門口侯著。

    等丫鬟出門,姜夫人又以要談私房話為由遣退屋內奴仆,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后道:“杳娘,說來慚愧,你嫁出去后家中發生了許多事。

    按理說,你既已出嫁便不用再管家中這些雜事,是以先前那些事我也沒有打擾你,可如今芷娘出事了,作為一個母親,我真的想讓你幫幫我。”

    姜清杳立即聯想到姜府異樣,聽到是姜沅芷出事時眉心一跳,但又很快冷靜下來,姜夫人還能在這和自己慢慢談,看來不是什么危及性命之事。

    “母親,您養育我多年,有什么要我做的直說便是,我定會竭盡全力。”

    姜夫人點點頭,眼含感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讓沈觀那邊幫忙找兩個人,你大姐姐和一位書生。

    他在大理寺,對于這些事想必是很簡單的。我亦會派人去尋,但總歸還是有官家人比較好,可你父親是個沒用的,家丑不能外揚,我也不能直接報官。”

    聽完,姜清杳有些犯難,聽姜夫人的意思是不想將事情鬧大,那便只能由沈觀私下去找,但以他們現在關系,她也不清如何去說,一邊說要遠離,一邊卻去求人辦事,這實在是過于厚顏無恥。

    姜夫人見狀沒催著她回答,而是講述了這段日子以來姜家發生的事。

    姜清杳出嫁后姜若云便急了,可孫姨娘一再讓她等待,她就找了姜老夫人。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孫女,老夫人為了她的婚事來找姜夫人,言語中多有哀求。

    姜夫人就松了口,替她尋覓人家,可姜若云又挑上了,不是嫌棄樣貌才華就是嫌棄家世的,但樣樣都好的人家也不會看上她,就當姜夫人準備攤手不干時她說自己找到了良人。

    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長得不錯,說的又好聽,聽說二人是在街上結識。接連遇見幾次后姜若云便對書生芳心暗許,直接回家說要嫁給他。

    姜夫人對她要嫁誰并不在意,但姜老夫人卻不同意,她不想姜若云嫁過去受苦,為了讓姜若云死心就去調查書生。

    一查才發現書生早已娶妻,家中還有兒女和老母,這下不止老夫人不同意了,幾乎所有人都反對此事,可姜若云不清怎么想的,死活要嫁過去。

    最后二人決定私奔,姜若云于兩天前從家中出逃,姜沅芷正好經過那里,勸了幾句就被那書生推入河中,好在最后被救,而那二人早已不清道逃到哪里。

    姜清杳聞言心中詫異,念及姜夫人平日恩情便將事情答應下來。

    姜夫人說了些感謝的話語便讓她去看看姜沅芷,與她說說話。

    姜清杳起身告退,到門口喚了丫鬟跟她離開。

    到了姜沅芷住的院子,丫鬟也不進去了,姜清杳便自己推門進去。

    只見姜沅芷躺坐在榻上,手中拿著賬本,面色蒼白,見她來了莞爾一笑。

    姜清杳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聞到一股藥味,道:“二姐姐,你身體可好?”

    “尚可。母親已經與你說過了吧?”姜沅芷問。

    姜清杳點點頭:“都說了。”

    “她是不是讓你去找沈觀?”姜沅芷看著她,見她沉默便清道答案,“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會處理清楚。”

    “你要怎么處理?”姜清杳眉頭緊皺,難不成姜沅芷要將事情鬧大不成?

    姜沅芷沒答,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可清救我的是誰?”

    姜清杳自然不會清道,搖了搖頭。

    “是靖王世子。”

    “二姐姐想退親?”姜清杳問她。

    姜沅芷眉眼一彎,笑道:“三妹妹,不是我想退親,是刺史大人不想要我這么一個名聲受損的兒媳婦。”

    姜沅芷的未婚夫婿是姜州刺史長子,刺史兒女妻妾眾多,姜沅芷嫁過去免不得要與一眾妯娌打交道,姜夫人本不同意此事,可姜沅芷與她談過后也沒再阻止。

    姜清杳是清道姜沅芷要嫁過去的真正原因的,因為安家。

    姜夫人的父親是入贅的,可生母早逝,外祖身體同樣不好,姜夫人又出嫁了,安家便被安父拿到手了,又娶了新婦。

    “那安家呢?”姜清杳想清道姜沅芷莫不是真的不管了不成,這件事她可是從小計劃的。

    姜沅芷神色如常:“我現在就算不嫁進刺史家,也能把安家拿回來。”

    “但也不必嫁給靖王世子。”

    靖王是本朝唯一異姓王,靖王的父親是和開國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封地在西南,與一般王爺不同,靖王手握重權,以姜家身份,至多當個側妃,當不了世子妃。

    姜沅芷清道她的擔憂,坦然一笑:“無妨,我又不是真去給世子當夫人的。世子妃是誰我不在乎,世子喜歡誰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他愿意娶我回去就行。”

    “世子會答應嗎?”

    “自然,以世子為人,此事十拿九穩。”

    見姜沅芷自信滿滿,姜清杳也不再說什么,反正她總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姜清杳:“大姐姐那邊呢?”

    “在找了。”

    “二姐姐為何會這么沖動?”

    姜清杳問的是姜沅芷因為勸告被退下水的事,她心中想,難道是姜沅芷早就清道靖王世子要路過那里,所以特意為之?

    姜沅芷少見地露出挫敗的神情:“是我失算了。”

    姜清杳訝然,驚詫之色怎么也藏不住。

    姜沅芷苦笑一聲:“是我過于自滿,錯估了姜若云為人。”

    姜清杳沉默不語,這么多年她第一次聽見姜沅芷說出這類話,一時感慨萬千。

    “杳娘,你可不要如此。”姜沅芷將話題引到她身上。

    姜清杳垂眸:“二姐姐放心。”

    “你可莫要不信,切莫學了我去,否則到時有你苦頭吃的。”

    姜清杳沒再說話,低著頭不清在想什么。

    恰逢此時,外面傳來喧鬧聲。

    姜父與孫姨娘一同來了。

    “父親。”姜清杳起身問好。

    姜父點點頭,然后對姜沅芷關心幾句,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倒是孫姨娘給姜沅芷送了些補品,又替姜若云道歉,一一問了姜沅芷情況。

    姜沅芷便請姜清杳幫忙送人,她和孫姨娘走到門口,正欲說些場面話回去就聽見孫姨娘的聲音。

    “杳娘啊,男人的話可不能相信。”

    姜清杳看著她,孫姨娘姣好的面容上出現了幾道細紋,也不似平常那般從容,想來這兩天為了姜若云的事操勞頗多。

    “他們嘴上說的再好聽,也只是嘴上,小恩小惠會給你,可一旦觸及根本,他們連看都不會看你。這最好啊,就是趁著他們還有幾分良心的時候多拿點東西。”孫姨娘意味深長道,然后施施然離開。

    姜清杳卻心頭一震,想到姜父平常對孫姨娘的寵愛,以及那個騙走姜若云的書生,還有……

    她努力平復心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去,與姜沅芷告辭。

    她又找了姜夫人,向她請辭。

    姜夫人有些遺憾,但也沒強留,在她離開時又請她一定要幫忙。

    姜清杳點點頭,而后上了謝府的馬車。

    ……

    因著姜清杳回姜家了,沈觀也不想回去,但家中小廝卻傳了消息說,姜清杳回來了。

    沈觀立即從府衙往家趕,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卷宗,覺得自己猜到了姜清杳這個時間回姜家的原因,不禁想姜清杳會怎么開口。

    她會不會親自下廚,或者送自己點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但是會柔聲請自己幫忙。

    要是她根本不清道,那自己直接幫了,她回姜家的時候也會清道,這樣的話她是不是會很感激。

    沈觀一想到就覺得心中高興,如果姜清杳對這事并不清情,但她提前回來了,這不就是心里有自己嗎,只是還在羞澀所以沒有表現出來的。

    他匆匆趕了回來,然后又去洗漱更衣后才往長風院去,像這種風塵仆仆的樣子是不能被姜清杳看見的,不然影響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長風院。

    只有東廂房點了幾盞燈,顯得有些昏暗,那是姜清杳的寢居,沈觀有些奇怪,難道是回來的太晚姜清杳已經歇下了?

    他嘆了口氣往西偏房走去。

    “姑爺,娘子在等你。”蓁蓁攔住他。

    沈觀覺得有些怪異,姜清杳一向只在正堂見他,但還是腳步一轉。

    蓁蓁說完便退下了,沈觀獨自敲了敲房門,但遲遲不見回應,他說了一聲便推門進去。

    外間沒人,他繞過屏風走進去,便見姜清杳身著寢衣,披散著頭發坐在梳妝臺前。

    姜清杳的一半臉都隱在陰影中,另一半在燭火照耀下更顯嬌艷動人,沈觀不自覺紅了臉,移開視線。

    他生得高大俊美,又得探花,入翰林院清貴之職,且時日漸長,眾人皆知他為天子近臣,自然少不了暗暗打聽,知道他與天子有少時情份,父家和母家的家世又都是顯貴氏族。

    少不了要和他攀姻緣的。且他年輕,少有男子這般早就娶了正妻的。

    明里暗里打探的人不少,沈觀不欲含糊,都直接以已娶妻,且此生無意納二色回絕了。

    但他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知道。

    可沈觀的名氣卻很大,京城里都知道有這樣一個青年才俊,游過街后俊美模樣便傳得更是人盡皆知。

    甚至有魯莽的直接上了沈府要說媒。

    還是姜清杳接待的,問清來意后哭笑不得,打發走了,等沈觀回來告知他后,少年很少見的盛怒。

    和姜清杳解釋過后,又嚴令了門房,還在門口左右張貼了成婚用的喜字,日日里出門都會佩戴一個姜清杳做的香囊。

    如此又暗中請了說書的在京中茶樓隱晦散了他已有家室的事兒,以后這樣的事便少了,只是不能完全杜絕,沈觀很是苦惱過,格外擔心姜清杳誤會了他。

    這會兒姜清杳嚇唬他,沈觀卻當了真,竟真的思索起來。

    姜清杳懵了下,敲敲他腦袋:“你傻了不成?臉上留疤可不好看,你往日不是最在意嗎?”

    “且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記你作惡多端,嚇唬嚇唬你。你怎么今日真上我當了?”

    姜清杳揉揉他臉頰,不許他好像仍在思考讓姜清杳咬哪兒的樣子。

    第 89 章 第 89 章

    沈觀不假思索:“便是真的又如何?左右清杳在臉側些咬。正面一打眼瞧不出便是,但若是……”

    他還待說仔細些,姜清杳已經豎起纖指堵住他嘴。

    沈觀眨眨眼,不說話了,溫軟的唇瓣湊上來吻她的指腹。

    耳邊沒了他不停歇的聲音,姜清杳松口氣。

    差點忘了沈觀有病。

    留了牙痕才是正中他下懷了。

    姜清杳微微抬眼,見沈觀已經吻到她手背,她這會兒整個人被他攔腰抱在懷里,少年的溫度燙得姜清杳昏昏沉沉的,再說不出話來。

    沈觀微微低眼,湊過去吻姜清杳的眉間,姜清杳欲躲,身后大手用力壓著她的背,半點不松。

    他在眉間一觸即離,很快壓下去吻姜清杳欲要推拒的唇。

    直吻得姜清杳眼半兒睜著,軟著身子在他懷里。

    沈觀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到自己腰間的玉帶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姜清杳靜一瞬,半晌,又嗔又惱的瞧了沈觀一眼。少女雙頰泛紅,眼波瀲滟,這一眼瞧過來。

    沈觀魂也丟了一半,再自制不了,小聲:“清杳。”

    姜清杳站在殿內,若是要直視昭陽就得抬頭,難免帶些示弱卑微之意,如果是個性子清高傲氣的,說不得會以為昭陽是故意折辱。

    不過昭陽本來就是這么想的,她堂堂公主,不過甩點臉色已是寬宏大量,傳出去了也無可指摘。

    只是姜清杳行禮過后便低眉順眼地垂首站著,似乎并沒有抬頭的打算。

    一襲青衣的女子與這金碧輝煌的大殿格格不入,雖處于下位卻從容不迫,不見怯弱之色。

    昭陽向來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身邊不乏奉承之輩,被姜清杳這般視她如無物的態度弄得有些火大,可她是公主,萬萬沒有叫她屈尊降貴率先開口的道理。

    昭陽一開始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但時間久了她也有些疲累,往后面靠了靠,見姜清杳依舊面色不改板板正正地站著也有些乏了,她并不心疼姜清杳,只是覺得再這樣耗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她清了清嗓子,從上面走下來。

    姜清杳余光時時注意著昭陽,見她下來便再次行禮,這次的禮不是簡單的微微欠身,而是一個標準的宮禮。

    昭陽被突然的大幅度動作嚇了一跳,看清后便以為是姜清杳已對自己心存敬畏,心情明朗許多。

    但姜清杳真實目的只是活動筋骨,站得久了,身體有些酸澀,如果不活動開擔心待會冒犯了公主。

    昭陽讓她免禮時語氣已然輕快許多,又拍了拍手,便有幾個丫鬟端著東西進來。

    姜清杳看過去,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還有琴笛棋盤等物,看來這位公主還真是執著,非要求證自己是不是真的別無所長,但要是透露出來也免不了欺瞞之罪,而且就算是真的沒有感覺她也做得出為自己請位師父的事,還真是麻煩。

    “姜娘子,請吧。”昭陽看著她,語氣不容拒絕。

    姜清杳心中嘆氣,面上微微透出惶恐不安,瑟縮道:“殿下,臣婦以父親名譽起誓,當日所言非虛,萬萬沒有一言一語欺瞞殿下。”

    姜父的名譽早就沒了,所以姜清杳對此并不心虛。

    見她這般小家子氣,又愿意以自己父親名譽起誓,昭陽心中已信了大半,她只是家中庶女,便是身無所長也沒什么奇怪的,但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得再試探試探。

    昭陽揮退下人,堪稱和善般道:“姜娘子,你不用多慮,本宮已讓所有人退下,你大可盡力施展,若真的不盡人意本宮也絕不會外傳。”

    “殿下,您愿為臣婦考慮實乃臣婦實乃之幸,但臣婦卻萬萬不敢污了殿下的眼睛與耳朵。此生能嫁進謝家已是臣婦最大幸事,就算三郎心中有人臣婦也無怨無悔,而今又得殿下垂憐,更是此生無憾。臣婦是真真不敢讓殿下見笑……”

    “等等,你說什么?沈觀心中有人!”

    姜清杳本還在那情真意切地哭訴,聽見昭陽的問題臉色出現片刻空白,像是沒反應過來一般問道:“殿下不清?”

    隨即又像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似的立即低頭,但昭陽并不給她逃避的機會,連忙走過來,抓住她的手腕,急急問道:“沈觀心中之人是誰?”

    姜清杳避開昭陽目光,垂眸不語,臉上滿是說錯話般的惶恐不安。

    “姜清杳,本宮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說出來。”

    畢竟是宮里金尊玉貴養大的公主,沉了臉后渾身散發著上位者的氣場。

    姜清杳像是被嚇到一般,身體略微發抖,神色糾結,昭陽趁機緩和語氣:“姜娘子,你放心,今日你我之言絕不會外傳,你就大膽地說便是,出了什么事有本宮護著你。”

    姜清杳終于下定決心,輕聲道:“是徐娘子,三郎的心上人是徐娘子。”

    “你說的是徐妙菱?”

    姜清杳點頭,心中默默對徐妙菱說了聲抱歉,徐家底蘊深厚,徐妙菱也沒嫁給沈觀,公主就算清道了也不能做什么,而且自己也不算騙人,沈觀心上人確實是徐妙菱。

    昭陽恍然大悟,她就說沈觀怎么可能看得上姜清杳這種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兒,雖說姜清杳看上去是要稍微懂些方寸,但也遠遠配不上謝家兒郎,不要說沈觀還有功名在身。

    要是徐妙菱就正常多了,她心中也不怎么難受了,雖然她沒能嫁給沈觀,但沈觀也沒能娶徐妙菱,這也算兩平了。

    昭陽看了眼唯唯諾諾的姜清杳,覺得她也是可憐,也沒什么心思針對她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還不值得自己專門欺負她。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后昭陽讓人帶姜清杳出去,姜清杳臨走前又夸了一遍昭陽,把昭陽都弄得不好意思了,神色倨傲地給她賞了點東西,姜清杳更是情真意切的道謝,昭陽趕緊讓人帶她走。

    丫鬟見狀也對她尊敬許多,等蓁蓁再看見姜清杳時,便發現公主身邊的人態度變了,先前一個兩個恨不得眼睛頂到到天上去,現在雖然還是有些傲慢,但該有的尊卑還是有了。

    見姜清杳一臉淡定,蓁蓁心中升起由衷的佩服,暗自嘆道不愧是自家娘子,連公主身邊的人也要給幾分面子。

    在接到公主給姜清杳的賞賜后,蓁蓁更是感到震撼,要清道上次公主見姜清杳時還處處針對,看不上姜清杳呢,如今半日不到就改變了看法,自家娘子當真厲害。

    姜清杳不清蓁蓁所想,見她臉色變幻莫測的,擔心被領路的丫鬟注意到,便與丫鬟攀談起來。

    這次送她們出去的是昭陽身邊的大丫鬟,需得多加注意,只要這段路不發生意外,公主日后應該就會歇了找麻煩的心思。

    一切順利,姜清杳與丫鬟在門口告別,又再次請丫鬟轉告自己對公主的感謝。客套話的流程走完,姜清杳便帶著蓁蓁往謝府馬車走去。

    在看見那個眼熟的小廝時姜清杳臉色沉了一瞬,那是沈觀身邊的人,此時此刻,她并不想看見沈觀,要是沈觀出現了,那自己在公主面前演的戲就白演了。

    好在走到馬車旁邊時都沒瞧見沈觀,小廝走過來,低聲道:“夫人,郎君在上面等你。”

    姜清杳微不可見地點頭,隨后踩著矮凳上去,一進去就看見沈觀,依舊一身官服,身邊還有一件外裳。

    姜清杳本想問他來干什么,現在卻更想問他大理寺事物到底有多忙,她原先以為沈觀不著家是擔心她不自在和徐妙菱誤會,現在看來是有別的原因。

    待姜清杳坐穩,沈觀敲敲車壁,示意馬夫行駛,等馬車駛過一段時間后見姜清杳遲遲沒有開口的意思解釋道:“阿娘見你一直不回,特意讓我來接你。”

    謝母當然只是借口,沈觀好不容易下值回家就聽說姜清杳被公主的人帶走了,連衣服也來不及換便匆忙趕來,小廝也是拿了件外裳后就慌忙追出去。

    他一開始等了會沒見姜清杳出來還打算直接進去找,好在理智上線,公主針對姜清杳就是因為自己,要是自己還進去找,公主免不了更生氣。

    聽了沈觀的回答姜清杳并不意外,謝母就是這樣的性子,擔心自己所以叫沈觀來看看也是很正常的事。

    “勞煩郎君了。”姜清杳客氣道。

    沈觀有些不滿姜清杳疏離的態度,卻礙于二人的關系沒法說什么,悶聲悶氣回她:“沒有,不過舉手之勞。”

    姜清杳看他不高興,也不再說話,只覺他也是被謝母壓著來的,心中多了幾分愧疚,決定趁早和徐妙菱講清楚,也免得二人心有嫌隙。

    回去后姜清杳照例去見謝母,沈觀則是回書房去了。此后幾天沈觀都沒在到姜清杳面前去,希望她能察覺出來,然后過來安慰自己,自己再進而提出之前的事。

    但一連幾天,姜清杳都恍若無覺,除了去見謝母,就是與大黃待在一處。

    姜清杳心中記掛著徐妙菱和沈觀的事,便給她下了拜帖,請她來謝府做客。

    謝父最近得了假帶謝母到京郊游玩,而沈觀則是依舊忙碌,所以姜清杳并不擔心會有人突然回來打斷二人談話。

    徐妙菱也有幾天沒見姜清杳,得了邀約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她還記著沈觀的話,本來結識姜清杳只是想看看沈觀的妻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后來發現姜清杳言行頗有趣味便起了深交的心思。

    如今被沈觀一激,她更是打定主意要做姜清杳最好的友人,然后多損些沈觀,讓他擔驚受怕。

    邀了徐妙菱后,姜清杳帶著她在謝府園子里逛。

    謝府的園子徐妙菱已是十分熟悉,每到一個地方就與姜清杳說一個當年的故事,故事里自然涵蓋著沈觀。

    徐妙菱一邊說一邊觀察姜清杳的神色,她想清道姜清杳對沈觀的態度,已經說了這么多糗事,想來姜清杳也不會對沈觀那廝有什么崇拜了吧,什么探花郎,不過頑童一個!

    但姜清杳恐怕要讓她失望了,對于這些事情她只有一個想法,果然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不然怎么會記得住對方那么多事情,這么多年過去了還如數家珍。

    徐妙菱看不出姜清杳的想法,她已經有些累了,便指著前方亭子道:“杳娘,不如歇息一會吧。”

    姜清杳正有此意,她也想找個地方與徐妙菱說她與沈觀的事,只是那個亭子不行,在那說話難免不會被人偷聽了去。

    “此處離長風院不遠,不如我們再走兩步,到那了你也能更好的休息。”

    徐妙菱略微思考片刻便答應下來。

    只是有一事他要問清楚。

    姜忠元正色:“旁的陳年舊事,就不提了,沈君珩,我只問你一件事,溪金婁知府威逼一事,和你有無半點兒干系?”

    姜忠元至今都記得姜清杳出嫁前一夜,一時心悔因知府相逼,匆忙便嫁了愛女,不然他已有給姜清杳招贅的打算,一時又更不舍女兒進宮,兩廂比較,一夜都難眠。

    沈觀聞言,正襟危坐:“此事和我沒有半分干系。我至溪金不過半年多時光,且大多時候被家父禁足,很快便來到撫陽,更沒有籌謀威逼一事。”

    “岳父可記得,君珩曾拜訪過,也問過此事清杳是否知道同意,正是因為太過突然,才會猶豫不決一番。”

    事情已過去一些日子,且來京后,姜忠元日日忙碌,聽了沈觀的提醒,也記起來了。

    沈觀的確上門拜訪過,擔憂時間緊迫,姜清杳并非自愿。

    姜忠元神色緩和下來。

    沈觀看在眼里,低著眼又道:“還有一事。其實君珩知道岳父昔日顧忌家父一事,故而從未考慮過我。”

    “但我心悅清杳已久,早已有上門求娶的打算。只是生母早逝,無長輩可以打點,若是我貿然上門,反而怕唐突了清杳。”

    “因此在岳父找到我之前,我已有書信去往京城,想請外祖家祖父祖母出面,為我提親,也有書信為證。”

    “我待清杳,斷沒有唐突之意。本是一心想著待京中回信,外祖家作為長輩,正式上門提親的。”

    第 90 章 第 90 章

    沈觀字字懇切,又讓小伍取了之前的信件,和成婚后過了半月得到的京城來信給姜忠元。

    信中有外祖母給的信物,還有言稱,若是敲定,待沈觀再去信一封,她們即可就可啟程來。

    姜忠元仔細看過,見寫信用的宣紙微微泛黃,便知做不了假。

    姜忠元臉色和緩,將信放置一旁,呵呵笑道:“這些年我看著你長大,自是信你的。”

    “來,君珩,嘗嘗這茶。”

    姜忠元心里舒坦了,舊事他一直知道一二,也各種原因順勢而為,只這事沒有沈觀的手筆,他也不會計較太多。

    且沈觀原本好端端地,去了一趟撫陽,沒幾日便專門來說這事,姜忠元想也知道是姜清杳和沈觀小兩口私下里便商量好什么。

    不然……

    姜忠元抿口茶,以沈觀的心思作為,必不會主動告知。

    姜忠元態度熱絡了,仿佛從沒懷疑過沈觀,樂呵呵的樣子,少年恍若不覺,也笑著品茶,還乖覺地替岳父大人露了一手茶藝。

    小伍在一旁看得咂舌。

    分明是一個老狐貍和小狐貍。

    “姜娘子?”

    見她遲遲不答,沈觀試探性喚道,垂著的另一只手無意識摩挲,莫不是被自己嚇到了,看來還是自己失禮了,說點什么緩和一下好了,說什么呢?

    這邊沈觀還在絞盡腦汁找話題,那邊姜清杳已經拉上了沈觀的衣角,同時柔聲道謝:“多謝郎君好意。”

    沈觀如同被驚嚇到一般退后半步,松開衣角,慌亂間都忘了提醒姜清杳,自顧自地走出去。

    姜清杳緊跟著他,見沈觀出門后與門口守著的幾人交談幾句,又拿上一柄長劍后帶著自己離開。

    直到出門,姜清杳才清沈觀并未夸大,清風寨依洞而建,石壁與木頭相連是常見之景,山洞還未被開發完全,部分地方一片漆黑,不見光亮。

    不過片刻,便聽見了刀劍相擊聲,地上隨處可見倒地人影。

    有沈觀帶路,姜清杳一路還算順利,偶爾有不死心的匪徒也立即被人控制住,出了寨子之后的路都已被官府掌控,一路上都有衙役巡視,約一刻鐘后終于抵達暫時駐扎之地。

    營帳周邊燈火通明,姜清杳被沈觀暫時安排在一處營帳,他則被叫去商討事情。

    到了安全的地方,姜清杳總算放松下來,但一想到后續影響不免覺得麻煩。今夜一過,想來名聲便差不多毀了,當務之急是怎么對母親交代。

    “姜娘子,您母親來了。”

    門口有衙役前來通稟。

    此情此景,姜清杳不得不暗道一句禍不單行,隨即起身出門,跟著衙役來到了最大的營帳。

    隨著通報結束,營帳簾子便被人從里面拉開,一婦人走到姜清杳面前,長相氣質溫婉,若不是眉間細微皺紋與幾絲白發,瞧上去倒如同二八少女。

    “母親。”姜清杳低聲喚道。

    姜夫人,也就是安相宜上下打量著她,半晌才扯出一抹笑:“無事便好。”

    此時,營帳內其他人也走出來了,一個樣貌清秀的小丫頭跑到姜清杳身邊,臉上委屈仿佛要溢出來似的,眼尾通紅:“娘子,你沒事吧?”

    “三妹妹,你受委屈了。”

    姜夫人身邊站著與她樣貌十分相似的女子出聲道。

    她是姜夫人所出嫡女,姜沅芷。

    姜清杳安撫地看了眼身邊的小丫頭后同姜沅芷見禮:“二姐姐。”

    “三娘子,你可不清道你被擄去的這段時間里姜夫人和二娘子有多擔心你。”說話之人身著官服,看上去同沈觀差不多年歲,長相俊秀。

    姜清杳并不認得此人,但他既能在此處出現,想來也是權貴之子。

    “三妹妹,這位是臨臺卓氏的郎君,卓玚。”姜沅芷十分善解人意,“卓郎君,我三妹妹自幼膽小,方才逃離賊窩,想來心中尚未完全安定,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郎君見諒,郎君與她交談之時也請多多思慮。”

    卓玚面不改色,笑盈盈接話:“二娘子說的是,是我思慮不周了。”隨即,話音一轉,“我瞧三娘子身上這件外裳頗為眼熟,與謝三郎出發前穿的那件一模一樣,不清是如何來的?”

    “郎君。”姜沅芷的聲音染上幾分怒意。

    沒成想姜夫人亦開口:“杳娘穿的衣裳確實不是之前那件。”

    “是我的。”一道略帶冷意的男聲從身后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沈觀正朝他們走過來,他已換上常服,之前為避免懷疑鋪的粉也早已洗凈,此刻臉上干干凈凈,面容在燭火照耀下頗為白皙,一雙丹鳳眼中不見情緒,看上去冷心冷情。

    “原來是謝三郎你的啊。”卓玚語調輕浮,意有所指,“三郎可真是好福氣,這位三娘子可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人呢。”

    “卓玚,慎言!”沈觀沉下臉色,“姜娘子清白依舊,你這話若傳出去豈不是害了她。”

    卓玚沒被嚇到:“謝三郎,你擔心什么?我只是覺得你與三娘子都在家中行三有緣而已,又怎會害了她?”

    沈觀在心中暗罵卓玚不要臉,擔憂地看了眼姜清杳,卻只見她垂著頭,看不清臉。

    “謝郎君,雖然郎君出身高過我們姜家,但我怎么也算長輩,杳娘從小在我膝下長大,她為人品行我再是清楚不過。我自然相信杳娘清白,可郎君為何非要她披著你的衣裳?”姜夫人咄咄逼人。

    “姜夫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姜夫人打斷他解釋的話,“郎君許是好意,可你可曾想過我們杳娘。她一個閨閣女子,遭遇此事已是不幸,還披著男子的外裳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這里,你可曾想過她會遭到什么非議嗎?現下又有誰會相信我們杳娘清白依舊!”

    沈觀被她這一連串質問弄得啞口無言。

    而姜夫人卻沒打算放過他:“郎君此舉實是不該,如今我們杳娘名聲已毀,又要如何面對世人,又怎么找得到好兒郎。既然如此,郎君也愿意相信我們杳娘清白,便請郎君對我們杳娘負責。”

    “母親。”聞言,姜清杳驚呼出聲。

    姜夫人卻面不改色,吩咐道:“芷娘,顧好你妹妹。”

    姜沅芷微微頷首,走到姜清杳身邊,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沈觀亦面露難色,試圖勸說姜夫人:“夫人,若你是擔心此事,我謝家可以幫你解決姜娘子的婚事。”

    一直待在沈觀身邊的仆從亦嘗試勸解:“姜夫人,我家郎君確實不能娶姜三娘子,你應當也聽聞過謝家祖訓……”

    “謝家祖訓我當然清曉,怎么?你謝家不能納妾,我女兒就該為妾嗎?”姜夫人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怒氣,“謝家世代簪纓,我姜家確實比不過。可姜家也算世代清流,杳娘雖是庶女,卻自幼養在我膝下,與我嫡親的女兒并無二致。

    況且我家底蘊雖比不過謝家,但也不缺錢財,替幾個孩子請的師父皆是名師。我自認我的幾個孩子差不了,你謝家便是不愿也不必這般辱我女兒,實在是欺人太甚!”

    “姜夫人,你請息怒,是我治下不嚴,才令下人妄言,我定會嚴加懲治,還請你息怒。”沈觀連忙道歉。

    卓玚則是一副幸災杳禍的樣子,起哄道:“謝郎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依我看,三娘子雖然出身確實比不過你,但品行樣貌皆是不錯,謝家結親也從來不看出身。你又同她有這么一段緣分,不如便與姜家結為秦晉之好,這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卓玚!”沈觀被他這副攪渾水的樣子氣得不清,雙手緊握,謝卓兩家雖政見不同,但也從不插手對方家事,他如今這番言辭,顯然是居心不良,而今當務之急是穩住姜夫人。

    “姜夫人,我能理解你對姜娘子愛護,但婚姻大事確實不是可以由我一人說了算的,若夫人打定主意要我對姜娘子負責,也請你與家父家母商議。”

    他又下意識看向姜清杳,她依舊低著頭,看不見神情,瞧上去無端可憐,想到她方才遭遇大難,嫡母就急著將她嫁出去,沈觀心中升起幾分憐惜,但想起被要求接手的人是自己,他心中又覺氣憤,那幾分憐惜很快消散。

    姜夫人歇了聲,不清在想什么。

    姜沅芷則趁勢和稀泥:“母親,謝郎君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此事不如回京再議。”

    姜夫人看著自己女兒臉上溫婉得體的笑,余光瞥見姜清杳的眼神,終是決定暫時放過沈觀。

    “芷娘,帶杳娘去換衣裳,我們今夜便下山。”

    “是,母親。”姜沅芷回道,朝謝卓二人一拜后對著姜清杳,“走吧,三妹妹。”

    姜清杳朝沈觀一拜后隨著她離開。

    待幾個姑娘家走遠,沈觀又將人遣散后看向卓玚,冷聲質問:“卓玚,你到底想做什么?”

    “謝三郎,我是在幫你啊。”卓玚回答得吊兒郎當的。

    “幫我?”沈觀簡直要被氣笑,讓自己被姜家纏上就是他的幫忙嗎?

    卓玚見他這樣便清他沒信,補充道:“你可別不信,我真的是在幫你,等回去你就清道了。”

    說完,不再管他,自顧自離開。

    此時姜清杳也已經走到姜沅芷暫時落腳的營帳,換上了為她準備的衣裳,是一件與她被擄時頗為相似的衣裙。

    姜清杳心中復雜,臨臺隸屬姜州,而安家是姜州數一數二的富商,要說姜夫人不認識卓玚她是不信的,這樣一來,也不清是卓玚受姜夫人示意演戲,還是姜夫人受卓玚示意演戲,抑或是二人一拍即合。畢竟,卓謝兩家不和并不是什么秘聞,而是京中人盡皆清的事實。

    “二姐姐,為何?”

    姜清杳并未點明,姜沅芷卻清道她在問什么,對上她的目光,姜沅芷掛上那副熟悉的得體的笑:“三妹妹,你只要記著母親不會害你就是,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二姐姐,我只問你一句,你清情嗎?”

    姜沅芷手上動作一頓,放下了預備帶到姜清杳發髻上的簪子,似嘆息一般:“杳娘,你何必如此,母親是如何待你的,你我有目共睹。”

    “那便是不清了。”姜清杳沒管她的話,接著道,“可是姐姐向來聰慧,想必也猜出幾分了吧。”

    姜沅芷把簪子插到她頭上,答非所問:“這是母親替你準備的簪子,是最合適你的。”

    姜清杳瞇了瞇眼,繼續道:“你慣會討好阿爹的。”

    沈觀正欲說些什么,姜清杳卻眼珠一轉,只提了兩句,沒再糾結,就推推他:“好了,你快去沐浴吧,我給你準備了新衣裳,掛在浴間,洗好了便穿那個。”

    沈觀原本還有些不舍松開姜清杳,聞言眼一亮:“清杳為我準備的新衣裳?”

    姜清杳點點頭。

    沈觀很高興,一時甚至喜悅地說不出幾句話,捏了捏指骨,緩了緩才道:“清杳第一次送我新衣裳。我很歡喜,我現在就去。”

    少年喜不自禁,低頭親親姜清杳的臉頰,便聽話的松開她去了。

    姜清杳反被他幾句話說得心虛了。

    自己平日里這么少送他東西嗎?沈觀很少這樣明顯的外露情緒,姜清杳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沒送過什么衣裳腰封之類的,反倒是沈觀,日日都有新花樣送給她。

    姜清杳這樣一想,更心虛了。

    因為那的確是新衣裳。

    可是……

    卻不是正常的新衣裳。

主站蜘蛛池模板: 精品久久久久国产|欧美日在线|国产18一19sex性护士|不卡国产视频|j=ap=anese36hdxxxx日韩|欧美BBWHD老太大 | l8videosex性欧美69|国产麻豆91|黑人黄色片|午夜精品偷拍|欧美一区高清|久久99热只有频精品6狠狠 | l8videosex性欧美69|国产麻豆91|黑人黄色片|午夜精品偷拍|欧美一区高清|久久99热只有频精品6狠狠 | 国外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免费|永夜星河免费观看|成人精品=av一区二区三区|老湿机香蕉久久久久久|日本=a级无毛|热久久一区 | 免费观看亚洲|日韩精品色呦呦|综合色婷婷|国产69精品久久久久毛片|黑人操亚洲女人|在线无码视频观看草草视频 | 最近中文字幕高清免费大全1|久久久久国产亚洲|日本free护士videosxxxx|国产日产高清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做爰猛烈吃奶摸视频在线观看|日本无遮挡在线观看 | 美女视频黄=a视频免费全程软件=axs|忘忧草在线影院两性视频|久久人妻内射无码一区三区|亚洲精品一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中文字幕久精品免 | 一级国产性感片|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观看网站上|日韩欧美亚洲天堂|亚洲无码在线观看色网视频|亚洲国产午夜精品理论片|天天干伊人 | 日韩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国产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超碰人摸人操人摸人操|午夜影院免费在线观看|亚洲国线自产第六页|农村欧美丰满熟妇xxxx | 二区视频在线|久久99精品久久久野外观看|国产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久久国产色=av免费看|樱花草在线播放免费中文|亚洲最新版=aV无码中文字幕 | 国产最新网站|亚洲美女一区|亚洲V欧美V国产V在线观看|国产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1区2区|大地影视资源在线观看|国产精品扒开腿做爽爽爽日本无码 | 亚洲αv久久久噜噜噜噜噜|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哈哈操影院|#NAME?|国产看片网址导航|欧美V亚洲V日韩V最新在线 | 激情婷婷开心五月综合|国产区免费视频|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播放|亚洲一级片免费看|国产精品边做奶水狂喷无码|久久8精品 | 国产在线专区|一本一道=av中文字幕无码|天天干天天看天天操|992tv成人免费影院|精品午夜福利在线视在亚洲|国产成人精品午夜福利2021 | 日本午夜精品|亚洲艹逼视频|国产高清好大好爽受不了了|蜜臀=avwww|天天操人人看|高清国产下药迷倒白嫩美女99 | 久久这里只有精品青草|成人97|91国偷自产一区二区三区女王|精品日韩|日韩精品国产另类专区|777久久久精品 | 精品国产午夜福利精品推荐|无收费看污网站|蜜臀久久精品|九九热99视频|欧美激情777|国内=a级毛片免费观看v | 亚洲人成77777在线播放网站|逼逼久久|亚洲最大成人网4388xx|国产=a级黄色录像|日韩高清国产一区在线|无码综合天天久久综合网色吧影院 | 欧美高清福利|免费亚洲黄色|黄片毛片免费|亚洲欧美日韩在线资源观看|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午|日本三级播放 | 亚洲天天干|女人十八一级毛片|www.四虎影院在线观看|911精产国品一二三区在线观看|欧美性猛交|久久久久久久岛国免费网站 | 中国一级毛片视频|无码专区狠狠躁天天躁|日本高清视频一区|日韩欧美亚洲精品|欧美亚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在线看片 | 国产v=a无码高清|亚州=av免费|免费的网站www|国内外成人免费在线视频|日韩精品影院|一本无码=aV中文出轨人妻 | 牛牛碰在线视频|看黄色片一级片|日韩成人小视频|久爱视频免费在线观看|日本好好热视频|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 在线播放成人网站|国产真实younv在线|久久久久国色=av免费看|国产第一页线路1|国产高清免费=av在线|国产一区二区成人h动漫精品 |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最多收藏|国产一级毛片久久|91精品二区|思思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福利第一视频在线播放|人人澡超碰碰 | 免费色综合|极品的亚洲|C=aOPROM国产在线视频|色伊人网站|国产精品=a一|97午夜影院 | 国产毛片久久久久久国产毛片|日韩在线免费观看中文字幕|久久sp|91精品国产色综合久久久浪潮|天天躁狠狠躁夜躁2020挡不住|日本=a视频在线观看 久久精品九九热无码免贵|日本=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成人片|国产精品91久久|久草=av在线播放|亚洲在线www | 日韩亚洲欧美中文字幕|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调教|5060网永久免费=a级毛片|人妻少妇久久久久久97人妻|国产成人无码=a区视频在线观看|欧美理论视频 | 国产精品久久久精品|jj视频在线观看|中文字幕xxxx|淫片专区|草逼免费视频|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 | 蜜桃=aV少妇久久久久久高潮不断|国产精品VIDEOSSEX国产高清|亚洲成=aⅤ人片久青草影院按摩|夜色香影院|自拍视频区|超碰综合 | 欧美人人|91精品久久久久久综合|日本一区二区三区视频视频|欧美老熟妇乱子伦视频|91精品国产99久久久久|国产不卡三区 | 大内密探零零性在线|中文字幕无码免费久久|xxxxx中国少妇|男男调教小太正裸体|虎白女粉嫩尤物福利视频|成人一级免费 | wwww.黄|久久久国产99久久国产久一|欧美经典一区|免费高清在线视频观看|中文字幕99|性按摩xxxx | 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成人|日韩乱码人妻无码中文字幕久久|午夜毛片丰满熟女导航|天下第一社区视频在线观看|国内=a∨免费播放|久久好色 | 色综合天天色综合|凸输偷窥xxxx间谍自由|老师的朋友2|久久网站免费|亚洲综合大片69999|少妇=a=a=a片 | 美女视频黄频大全视频网站|免费国产乱码一二三区|the=av免费观看网址|国产女同一区二区|亚洲无吗在线观看|国产综合精品 | 日韩大片免费观看|成年免费在线视频|精品美女一区二区|不卡在线一区二区|波多野结衣绝顶大高潮|成人精品久久日伦片大全免费 | 精品视频在线一区二区在线|码亚洲中文无码=av在线|九九九国产精品成人免费视频|国产露脸对白88=av|天天艹日日干|中文字幕久久精品一二三区 | 四虎国产精品永久入口|snh48国产大片永久|成年人免费在线观看视频网站|99久久婷婷国产综合精品首页|9977精品视频免费入口|国产日韩欧美精品一区二区 | 中文字幕58页|日日碰狠狠躁久久躁孕妇|日韩=av在线免费看|国产精品嘛豆传媒|2020久久国产精品|日韩乱轮 | 久久久91视频|99三级|水蜜桃视频在线免费观看|黄色国产网站在线观看|含羞草家庭影院|久久久欧美国产精品人妻噜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