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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懷月若是愛我,我便會多愛惜自己一些

    祈懷月茫然不知容明玦此刻的內(nèi)心掙扎,他高高興興地?fù)]別了兩位師兄,走出容師兄的洞府沒多久,就看見了不遠(yuǎn)處的師尊。

    劍尊神情淡淡,身上的白衣沒有沾染上一片雪花雜跡,紛飛的雪花落在諸承淵深黑的眉眼間,本應(yīng)是極其冰冷不沾風(fēng)雪的模樣,可當(dāng)師尊抬眼看他的那一眼,像是漫天風(fēng)雪都融化在了熱泉里。

    祈懷月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開心和雀躍,即使知道他和師尊明明才分別不久,可當(dāng)再度看到師尊的時候,他仿佛還能想起前世師尊落在他身前,抱起他時的心情。

    祈懷月忍不住快步走到師尊面前,諸承淵伸出手,如同早已在此處等待許久一樣,將少年攏入他的懷中。

    “懷月……”

    諸承淵低低地念了念在他心口盤旋已久的小道侶名字,只覺得胸膛中的心臟,此刻都要在滾燙熱意中融化成一灘春水。

    祈懷月剛才那番毫無遮掩的剖白,盡數(shù)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少年的每一個字,都動聽得勝過他曾聽聞的一切大道玄音,劍道至理。

    修真界第一人一向握劍極穩(wěn)的手,第一次甚至不如凡間白發(fā)老翁一般微微戰(zhàn)栗著。

    可諸承淵的心臟卻是滾熱跳動著,如同浸潤在血海巖漿中,有一種想要一劍斬開他與祈懷月沿途見面的所有阻隔,只想緊緊擁抱住他的小道侶的渴望。

    他想見他的懷月。

    即使他的懷月可能不快于他的控制欲,可能還想多些自由獨(dú)處的時刻……

    可這一刻,諸承淵前所未有地渴望著貼近觸碰他的小九。

    他的,道侶。

    而祈懷月感覺到師尊炙熱而緊窒得讓他快有些喘不過氣的擁抱,習(xí)以為常地認(rèn)為是師尊覺得離開的時間太久了,所以才更“粘人”了一點(diǎn)。

    不過,世界上哪有人會討厭喜愛的人親近自己呢?

    祈懷月笑意吟吟地也回抱住師尊的腰身,少年聲線放軟得如同一顆黏糊糊的糖。

    “師尊,我也想你啦!

    然而他不回應(yīng),諸承淵尚且能克制得住這番情動。

    當(dāng)雪白肌膚透出些潤紅的少年大大方方仰頭,烏黑眼瞳笑著看向他說出這句話時,霎那間,諸承淵只覺得腦中所剩不多的理智,如同被一把烈火轟然點(diǎn)燃。

    只是諸承淵最后恪守著曾經(jīng)對祈懷月許下的承諾,劍尊微冷的唇,如同觸碰著世間僅此一件的珍貴寶物,輕輕貼上少年的唇,溫柔輾轉(zhuǎn)親吻著。

    祈懷月感覺自己仿佛在師尊的吻中,慢慢變成融化拉絲的糖絲了一樣,雪風(fēng)與師尊身上清熱的冰雪氣息,難以分辨地一點(diǎn)點(diǎn)侵占了他的全部世界。

    當(dāng)這個過于柔軟綿密的吻結(jié)束時,祈懷月竟然一時有些羞澀于對上師尊的眼睛。

    他無賴地趴在師尊懷里,小聲說道。

    “師尊,您前世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不會覺得我太……不起眼了嗎?”

    祈懷月回想起前世自己與師尊初見的場景,記起來的全是師尊那時如仙神般拯救他于苦難之中的英姿。

    至于那時的他自己,祈懷月努力回想著,只覺得自己那時應(yīng)該是一個瘦弱而且警惕無比的,如同見人都恨不得咬一口的狼狽模樣。

    這世上比他可憐的或許還有街邊無辜的乞丐,比他可愛的少年人卻比比皆是,祈懷月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那時是如何打動了師尊,讓師尊主動動了心思,將帶回師門。

    而聽著少年人的感慨,諸承淵眼前似乎也浮現(xiàn)出了那片雪夜時的場景。

    茫茫雪夜之中,他孑然一人,于浩然天地中感悟日月輪轉(zhuǎn)時的大道。

    街道上空無一人,他的元神輕飄飄掠過那一片酒色聲樂的高門屋瓦時,對上門縫中,少年警惕往外看的那一雙烏黑眼瞳。

    那才是他與祈懷月的初見。

    就如同世上無數(shù)次與陌生人的對視一樣,那本應(yīng)該是再平靜不過的一眼。

    高門高掛的燈盞燭火中,有一個瘦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從緊閉的門縫中跑了出來。

    凡人看不見他的身影,諸承淵從來不抱過多的憐憫之心,更不愿被旁人打擾他的清靜。

    然而鬼使神差地,那一刻他的元神,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而停下,甚至下意識地為他遮擋了頭頂?shù)拇笱?br />
    少年在雪地中逃跑,如同一頭瀕死的幼鹿,想要爆發(fā)出身體中全部力量,逃離那處高門豪院。

    然而少年人沒有逃出幾步,就被不遠(yuǎn)的仆人發(fā)現(xiàn),強(qiáng)行抱了回去。

    被人抱住的男孩似乎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可是那雙看似沉靜烏黑的眼眸卻仿佛燃著無比明亮,能讓飛雪也為之融化的大火。

    千載悠悠時光,諸承淵曾見慣世間傲骨之人的堅持被寸寸踏斷,赤誠之人眼中的光亮被碾碎無光,抱薪之人最終死于風(fēng)雪的無數(shù)幕慘象。

    可劍尊從不動容,更從未動過哪怕一絲一毫拯救那些慘象之中的人的念頭。

    即使這對于修真界第一人來說,救人輕而易舉得更勝拿起輕飄飄的鴻毛。

    但就如同天地大道從不會共情凡人的七情六欲,為他人而動念一樣,觀淵劍尊的道心,在一切熟知或者不熟知的修士心中,都冷硬得勝過世間一切冰冷鋒銳的道劍。

    無人知曉,曾被所有人,哪怕是諸承淵自己都承認(rèn)冰固不化的道心,在那一刻,為一個小小的少年人而觸動。

    于是,曾經(jīng)高坐在云巔之上的觀淵劍尊,第一次學(xué)習(xí)如何將觀淵峰改造成凍不死人的程度,第一次在自己的洞府中為他人布置住所,第一次主動踏入紅塵世俗,在那只縮在角落里,如同警惕得隨時都會炸毛起來咬他一口的少年面前伸出手,將他的小弟子輕輕抱起。

    太瘦了。

    沒有絲毫養(yǎng)娃經(jīng)驗(yàn)的觀淵劍尊,就如同所有踏上老父親迷途,沒有半點(diǎn)回心轉(zhuǎn)意想法的新任父母一樣,抱住撲騰的少年的那一刻,鄭重想道。

    他要將他的小弟子,養(yǎng)得胖一些。

    觀淵劍尊并不如何明朗的心中,只朦朦朧朧對以后的養(yǎng)娃生活多出了些許念頭。

    他要讓他的小弟子嘗盡世上一切最好的玉饌珍饈,穿上最好的錦羅綢緞,擁有最好的法器道術(shù)。

    縱然他的小弟子會被養(yǎng)成世上最驕縱任性的小公子,可他是小弟子的師尊,只要他強(qiáng)一些,他的劍更強(qiáng)一些,他總是能護(hù)住他的小弟子的。

    接下來的百年時光,觀淵劍尊用盡他千年人生中不曾有過的溫柔與耐心,養(yǎng)育他的小弟子,也前所未有地渴望著自己能踏入千年來無修者能踏入的飛升之境。

    如同身后有一只窮追不舍的惡獸,養(yǎng)育了他的小弟子后,諸承淵不再敢在劍道上懈怠半刻。

    直到曾經(jīng)炸毛得連碰都不想碰的他的少年,主動落入他懷抱的那一天,諸承淵才終于能說道。

    “懷月,除卻我初見你的那一日,千年時月,我見俗塵凡世,都與見枯木鐵劍無異!

    祈懷月的長睫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存活于世,與師尊相遇,對師尊來說竟然有這么大的意義。

    “師尊,那我以后,日日陪伴在您身邊,您會不會更開心一點(diǎn),更喜歡……自己一點(diǎn)?”

    祈懷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前世的一種說法,對外在世界并不感興趣的人,其實(shí)是同樣對自身沒有喜愛和過多生存興趣的人。

    若是活著感覺不到一絲外界的樂趣,又怎么會好好地愛自己呢?

    諸承淵未曾聽說過這種說法,卻不妨礙他敏銳捕捉到小道侶話語中的認(rèn)真憐惜。

    “好!

    劍尊一眨不眨的黑眸倒映著少年的面容,他仍然像一頭不知饜足的惡獸,只是這一次,因?yàn)橹獣宰约耗軓男〉纻H中得到再確鑿不過的愛意,劍尊身體中那頭貪婪惡獸的渴求欲望,終于能暫時得到平息。

    “懷月若是愛我,我便會多愛惜自己一些。”

    諸承淵輕輕貼著少年的臉頰,鄭重許諾道。

    “懷月勿憂,我不會再希圖飛升之用!

    因?yàn),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此刻已?jīng)落入了他的懷中。

    祈懷月被師尊的話語迷得五迷三道的,甚至忘記了自己不久前硬要師尊許下的承諾。

    少年歉疚地抱著彌補(bǔ)師尊不能在大道上有所進(jìn)益的心思,他主動黏著師尊,這一次甚至很快就進(jìn)入了第三重合修之境。

    雖然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他哭著求饒,不過這一次因?yàn)閹熥疸∈毓Ψㄉ系臅r間,祈懷月還是開心了不少。

    他抱住師尊,陷入了甜甜的夢鄉(xiāng)中。

    然而在夢境里,奇怪的是前一秒他似乎還坐著和師尊成婚的美夢,下一刻他似乎就跌入了一個空白的幻境中。

    一個看著文雅嫻靜,如同大家閨秀一般的女子朝著他盈盈施禮。

    “見過小主上!

    祈懷月的理智在夢中有些模糊,他覺得小主上這個稱呼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還有誰也這么稱呼過他。

    “你是誰?”

    女人捂住臉上的笑容,那張面孔在祈懷月面前一點(diǎn)點(diǎn)變換成祈懷月不久前才見過的男人的模樣。

    第172章 用情至深

    “巫青渠?!”

    祈懷月震驚地喊出不久前才見過的合歡宗宗主的名字。

    而眼前男人緩緩跪下,雌雄莫辯的面容上展露出恭敬的笑意。

    “小主上既可以稱呼我為這個名字,也可以叫我巫盛珊!

    巫盛珊?!

    這不是前任合歡宗之主,巫青渠母親的姓名嗎?

    巫青渠與巫盛珊,難道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

    那么合歡宗所謂的舊宗主逝世,新宗主繼任,還有巫青渠在他們面前表現(xiàn)出的草包無用之舉,又是藏了什么心思?

    “你……現(xiàn)在不是真身出現(xiàn),因?yàn)槲倚蘖?xí)了你改進(jìn)的合修功法,你才能進(jìn)入我的夢境中?”

    祈懷月一下想到了巫青渠之所以能避過師尊,找上他的原因。

    而這里既然是夢境,巫青渠自然不可能真正傷害他。

    祈懷月略微冷靜下來。

    “你大費(fèi)周章找上我,到底想做什么?”

    而看著祈懷月警惕的模樣,男人臉上的笑容不變,像是一副不能卸下的面具。

    “小主上明見,我不敢在大能面前展露真身,只能在夢境中行動。尊上看管得小主上太嚴(yán),我們只能取巧用了此法,才能與小主上見面!

    巫青渠話中的“我們”,還有“小主上”幾個詞語過于熟悉,祈懷月終于想起了自己的那股即視感來自何處。

    “你和王武人一樣,都是極劍門的劍魂?”

    緊接著,更恐怖的是,巫青渠在祈懷月面前,竟然硬生生變幻成了王武人的面容。

    “沒想到小主人還記得我昆山劍,我真是三生有幸……”

    看著巫青渠無異于換頭加精神分裂一樣的反應(yīng),如果不是在朦朧的夢境中,祈懷月這時都要被嚇得寒毛倒立了。

    “王武人也是你?”

    王武人恭恭敬敬地跪著,卻笑著說道。

    “尊上搜捕我們的力道太大,我們百道劍魂又接了主上最后一道命令,不得已融為一體,讓小主人見笑了!

    祈懷月聽得眉頭直皺。

    “什么最后一道命令?還有,你們說的尊上不是我?guī)熥饐?為什么又說接到了主上最后一道命令?”

    王武人原本笑瞇瞇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極其認(rèn)真了起來,他仔細(xì)和祈懷月解釋道。

    “小主上自然是只有小主上您一位的,可是我們的主上后來成了蒼尊上,又分成了謝尊上和諸尊上,謝尊上和諸尊上不合,我們極劍門接的只有真正主上的命令!

    王武人說得說法極繞,祈懷月卻聽出了王武人說的三位尊上分別是蒼華封,謝越和,還有他的師尊。

    “謝尊上,蒼尊上,還有主上殘魂,最后和諸尊上融為我們真正主上的時候,給我們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讓我們極劍門百道殘魂歸一,將極劍門真正融一的劍氣交到小主上手上。”

    祈懷月聽著王武人的解釋,心中的疑惑好像少了一點(diǎn),卻還是奇怪地問道。

    “為什么把你們交給我?現(xiàn)在我的師尊才是你們真正應(yīng)該效忠的主上吧!

    王武人的笑容不變,仍然坦誠道。

    “自然是方便讓您殺主上啊!”

    有一個剎那,祈懷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讓我,殺我的師尊?”

    王武人點(diǎn)頭,沒有絲毫波動地笑著說道。

    “主上的最后一道命令,說是擔(dān)心您被之后的主上欺辱,所以讓我們極劍門成為您手上的最后一道劍。若是有一日諸主上欺辱了您,或是逼迫您做了您不愿做的事情,藺主上可不想看見您重蹈萬年前的覆轍。所以如果到了那時,您與主上只能活一個的話,那還是您殺了主上吧!

    祈懷月一時有些難以理解藺元魔,蒼華封,謝越和最后下達(dá)這道命令時,到底是怎么樣的精神狀態(tài)。

    千辛萬苦地將萬年前創(chuàng)建的強(qiáng)大劍魂勢力留給他,還不惜讓百道劍魂融一,就是為了——讓他以后殺他師尊?

    這是什么正常人能想到的解決爭端的方法?

    但一想到他師尊前世做出的不惜自刎,藺元魔萬年前硬生生捅死自己,蒼華封一朝墮落為魔,謝越和損己不利人的種種操作,祈懷月突然覺得這道命令似乎又變得合理了起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嘆氣道。

    “我不需要你們留在我這里。我永遠(yuǎn)都不會拿著劍對準(zhǔn)我?guī)熥鸬。?br />
    然而王武人笑瞇瞇的輕松語氣不變。

    “這可不行啊。我們怎么能違背主上的命令呢?萬一您什么時候改變了主意,想要?dú)⒅魃狭耍覀冞@些極劍門的劍魂不幫您一把,這得多讓我們的主上傷心啊!

    縱使祈懷月再如何遲鈍,這一次他也終于聽出了王武人話語中陰陽怪氣的意味。

    祈懷月直接問道,“你很討厭我?”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因?yàn)槟阆肫鹆怂械挠洃洠杂憛捵屇銈冎魃献兂蛇@樣的我嗎?”

    然而很快,王武人的面孔一變,變成了溫婉女子的巫盛珊的模樣。

    “小主人見諒,昆山他性子犟,又是跟在藺主上身邊最早的劍,對藺主上最為忠心。不過請您放心,我們極劍門的百處劍魂,都是絕對聽命于主上的。無論主上下了什么命令,我們都會絕對聽從。哪怕小主人真的要我們?nèi)⒅魃,我們劍魂固然會在弒主后自盡,也絕對不會違抗小主人的要求。”

    然而聽著女人柔中透著淡淡鋒芒的話語,祈懷月感覺自己的腦子變得更疼了。

    “怎么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我?guī)熥鹉?我和師尊就不能白頭到老,恩愛攜手一生嗎?”

    然而巫盛珊臉上出現(xiàn)了些許遲疑和感嘆的神情。

    “主上對小主人用情至深。若是小主人先走,只怕……主上不會善罷甘休……”

    聽著巫盛珊委婉表達(dá)出師尊一定會在他大壽將近前發(fā)瘋的話語,祈懷月一時竟想不出一些有力的能夠回?fù)襞舆@番話的回答。

    如果他出了事,或者真的走在師尊前頭,師尊……或許,可能,大概,應(yīng)該真的做出諸如蒼華封這般不計一切代價為他延壽的舉動……

    一想到那種可能,祈懷月深吸一口氣。

    “我會盡量不讓這種情況發(fā)生的。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讓師尊幸?鞓!

    聽到祈懷月的承諾,女子感動得竟然一低頭,竟然能硬生生落下淚來,我見猶憐的模樣真得能讓世上絕大部分人心軟。

    然而巫盛珊一邊哭著,一邊吐字清晰地問。

    “您可以立心魔誓嗎?”

    祈懷月算是看出來了,這群劍魂無論性格是委婉還是直接,一個個確實(shí)對他的師尊忠心不二。

    “好,我……”

    然而沒等他吐出第三個字,巫盛珊身上一股朦朧又強(qiáng)大的力量掃過他的身體,她掩唇笑道。

    “主上這么寶貝小主人,我們怎么舍得讓小主人受一點(diǎn)損傷呢?只是盼小主人記得今天這番話,日后……就算真的走到了與主上訣別的那一步,也不要真的做出……傷及自身之事!

    美人淚眼朦朧懇求人的模樣,如果不是出現(xiàn)在此情此景,確實(shí)會讓人動容。

    然而祈懷月知道巫盛珊這番作態(tài)都是為了他的師尊,他此刻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溫聲道。

    “別哭了,我保證,我保證不會讓我?guī)熥饌牡摹!?br />
    巫盛珊這才破涕為笑,然后巫青渠的面容再度出現(xiàn)。

    “多謝小主人容情,我們百道劍魂都寄居在此處虛空之中,若小主人沒有呼喚我們,我們平日都陷于沉睡之中。小主人若是遇上危急關(guān)頭,我們只可幫小主人抵御一次危險。還小主人見諒,我們這些劍魂看似強(qiáng)悍,實(shí)則殘存萬年,百道融一的威力也只能夠出手一次。”

    祈懷月倒不覺得如何詫異,事實(shí)上這群劍魂能活蹦亂跳搞事萬年到現(xiàn)在,其強(qiáng)悍程度已經(jīng)超越過史上無數(shù)有名有姓的大修者了。

    百道劍魂融一的一劍,如果是在他師尊沒有警惕的時候,可能就連他師尊……也不一定能真正提防得住吧。

    一道危險的念頭一晃而過,祈懷月連忙搖頭。

    他是瘋了才會真的拿劍魂匯聚的最后一劍,對他師尊出手。

    都怪這群劍魂掛在口上的“殺主上殺主上”,差點(diǎn)把他也一起帶歪了。

    “好了,既然我已經(jīng)回應(yīng)了你們的心愿,你們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會輕易呼喚你們,更不會讓你們?nèi)⑽覀儙熥鸬。你們就放心吧!?br />
    百道劍魂一一在祈懷月面前道謝。

    事實(shí)上,除了巫青渠,巫盛珊,還有王武人等十幾處劍魂比較清晰外,其它劍魂的身形面容都格外模糊,有些甚至只能維持銹跡斑斑的劍魂原型。

    祈懷月突然生出了一些憐憫的沖動。

    “我有師尊護(hù)著,自己也會多加小心的,其實(shí)也不需要你們留在我身邊,特意保護(hù)我。我看你們一個個都有了人的靈性,不如我和師尊說一聲,讓他給你們下一道命令,讓你們分開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吧!

    然而無數(shù)道劍魂溫和地看著祈懷月,如同祖輩看著一個天真稚氣的孩子。

    第173章 他與小道侶的二人世界

    就連原本陰陽怪氣的王武人,此刻都能心平氣和道。

    “小主上,我們?nèi)f年前為劍,如今也是劍。劍縱毀,也應(yīng)毀在殺敵時!

    祈懷月聽得懵懵懂懂,卻能感覺到這些劍魂縱死不悔的決心。

    他不再多勸,只能下定決心,不到萬一,他不會再動用這些劍魂。

    在祈懷月即將清醒之后,王武人最后和他說的一句是。

    “請小主人不要將我們的存在透露給尊上。我們接到的命令,是隱匿在您身邊,若是您將我們找上您的事情透露給尊上,我們百道劍魂的神智都會被抹消,化為一道完整的劍,等到您需要時再刺出,只是那時,我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時機(jī)了……”

    祈懷月原本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出,然而夢境很快消散,他睜開眼,與師尊此刻靜靜望著他的沉黑眼眸對上。

    “懷月,你剛剛的呼吸紊亂了一刻,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夢?”

    祈懷月欲言又止,如果沒有極劍門那些劍魂最后的一句話,他早就忍不住將夢境里的事情告訴給師尊了。

    可是此刻,祈懷月猶豫再三,只能委婉問道。

    “師尊,您現(xiàn)在還在搜捕極劍門的那些劍魂嗎?他們會不會做出對您不利的事情?”

    諸承淵何其敏銳,只是聽到了祈懷月的這句問話,劍尊心中就有了一定的猜測。

    諸承淵不動聲色地說道。

    “我現(xiàn)在確實(shí)仍在搜查那些劍魂?v然融合了多重身的記憶,但那些記憶似乎有些缺漏,像是……被從前的我抹去了一樣。極劍門未必會對我不利,倒是可能奉著我未歸融前的亂命,做出些麻煩的事情。懷月,找上你的人,是巫青渠?”

    看著祈懷月臉上一晃而逝的慌亂神色,以融合前魔念更重他的多重身們的性格,諸承淵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他會給極劍門留下怎樣的命令。

    劍尊輕輕將自己的小道侶摟入懷中。

    “好,我不問了,懷月今日想做些什么?”

    看著師尊這么大度地揭過不提,祈懷月微微松了一口氣。

    但他又猛然想到,明天他要和師尊成婚的事情。

    “師尊,我們是不是還沒選成婚時的喜服呢?”

    諸承淵輕笑出聲,劍尊握住少年柔軟的指尖,垂眸一點(diǎn)點(diǎn)吻上少年手背未褪的紅痕,聲音溫和低沉道。

    “喜服已經(jīng)制好了,懷月現(xiàn)在可要試衣?”

    祈懷月一想到喜服的種種沉重累贅裝飾,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

    “還是把驚喜留到明天吧!

    祈懷月原本還打著去哪里逛逛玩樂的主意,只是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了昨夜極劍門劍魂們的那些話。

    祈懷月到嘴邊的話突然一頓,少年正色道。

    “師尊,時間不能浪費(fèi),我今天要好好修煉……”

    感覺到劍尊的眸色有危險加深的預(yù)兆,祈懷月連忙解釋道。

    “不是合修!是正經(jīng)的修煉!我要努力地提升境界,陪師尊更久一些!

    少年的堅定黑眸和認(rèn)真的溫?zé)釟庀,如同柔軟的暖流淌過諸承淵心間。

    劍尊突然不想這么分秒必爭地逼迫他的小道侶。

    “既然明日成婚,修煉之事也不必太過心急。懷月陪我隨處走走,好不好?”

    往日冷面的劍尊此刻溫聲發(fā)問,祈懷月的耳根都忍不住被師尊的聲音泡得通紅。

    “好。師尊想去哪,我就去哪里。”

    諸承淵從儲物戒拿出一片云團(tuán)似的坐騎法寶,柔軟綿厚的云團(tuán)觸感沉穩(wěn)厚重,慢悠悠移動的樣子像一只慢吞吞吃草的小羊,可愛得讓祈懷月覺得甚至與他的師尊不太相稱。

    感覺到祈懷月趴在云團(tuán)上轉(zhuǎn)身投注來的視線,諸承淵輕輕摟住了小弟子的腰身。

    縱使知道祈懷月不可能在他眼前跌下去,諸承淵也仍想每時每刻都觸碰確定著他的小道侶的存在。

    “懷月,這是我為你選的龍麟云,此法寶內(nèi)核由龍鱗煉成,堅固不破,只是過于堅硬,我怕你不喜,便讓人在外融鑄了云精絨……”

    祈懷月喜歡聽師尊用這么平和的語氣,如同講故事一樣,給他講述一件法寶的材質(zhì)來歷。

    只是聽到“龍鱗”兩字,祈懷月突然亮起了眼睛。

    前世他很少出觀淵峰,知曉修真世界有很多奇觀異獸,卻很少親眼目睹。

    “師尊,龍鱗是從真的龍身上剝下來的嗎?龍是不是長得很好看啊?”

    諸承淵感覺到小道侶對龍妖感興趣,劍尊縱容地?fù)崦〉茏尤犴樀哪l(fā),輕聲說道。

    “龍妖性情暴虐,多于水域間興浪而害人,抓來作為坐騎也過于危險,倒是可以放在云月秘境的冰湖中觀賞。懷月想要東華冥龍,還是金生煞龍?”

    祈懷月只知道這兩種龍都是龍妖中鼎鼎有名的兇悍殺神,把這種妖龍抓進(jìn)云月秘境,豈不是相當(dāng)于養(yǎng)了兩只拆家的哈士奇?

    他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不不不,師尊,我不養(yǎng),我看看就好了!

    諸承淵也不勉強(qiáng),若不是云月秘境中的靈田需要看護(hù),他也不想讓太多人,哪怕是妖族進(jìn)入他和小道侶的二人世界。

    就在這時,祈懷月突然聽到了嘎嘎嘎大叫的,格外熟悉的飛禽聲音。

    他低頭一看,只見提著師淵的盛師兄,容師兄,還有池師兄朝著他們所在龍麟云趕來。

    “見過師尊!

    三人如同不自知自己的不受歡迎程度一樣,在冷臉的觀淵劍尊面前認(rèn)真行弟子禮。

    盛師兄行禮之后,興致沖沖地將另一只手拿著的食盒提到祈懷月面前。

    “小師弟,我做出并蒂游魚面了,你快嘗嘗味道怎么樣?”

    祈懷月看了一眼冷漠看著他們?nèi)说膸熥,突然覺得盛師兄來得實(shí)在過于不是時候。

    但盛師兄雙眸灼灼發(fā)光,讓他也實(shí)在不忍心推劇這番好意。

    “師尊,這是盛師兄為我們明日喜宴親自下廚做的面……”

    祈懷月在諸承淵面前將盛師兄的用心夸得個天上有地下無,再誠懇說道。

    “師尊要不要和我一起嘗一嘗?”

    諸承淵聽見那碗面的祝意時,臉上的冰冷之態(tài)才微微一動。

    自從占星門那一卦后,諸承淵無法再對凡間所謂的俗禮抱著不掛于心的冷漠。

    既然吃下這碗面有與道侶美滿長久的寓意,辟谷已久的劍尊也不至于會拒絕這份送到面前的好意。

    只是面是好的,他與懷月的旅途上,多出四個礙眼的東西,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劍尊冷眼淡淡掃過不懂看臉色,非要湊到他小弟子身邊的三人一鳥。

    那一刻,努力忽視觀淵劍尊存在的三人一鳥都在如芒刺骨的威壓中有種大難臨頭的錯覺。

    然而祈懷月不好意思趕走特意給他們送面的師兄,他只能舉著食盒,來到了師尊身邊,高興說道。

    “師尊,來嘗嘗盛師兄的手藝。”

    看著少年潔白面容上的欣喜笑容,諸承淵的心臟微微軟下些許,劍尊冰冷的目光終于從那些礙眼的事物上離開。

    三人一鳥忍不住同時松了一口氣。

    容明玦慶幸無比地想道。

    果然,他們的想法是對的,師尊真的有為小師弟刻意收斂自己的不悅。

    打開食盒的那一刻,祈懷月微微提起了一顆心。

    但幸運(yùn)的是,食盒里的不再是他昨天看到的一鍋焦炭,而是真的散發(fā)著淡淡金芒,讓人食欲大增的兩片不知道什么用料的并蒂蓮下,若隱似無的游魚和淡色面條如水中波紋的精致食物。

    祈懷月忍不住為盛師兄的用心感動了一秒,他轉(zhuǎn)過頭,真誠地問道。

    “盛師兄是怎么做的?這碗面好像真的在發(fā)光!”

    盛登星自信滿滿地報出一個又一個食材的名字。

    然而祈懷月原本臉上的微笑,有種要維持不下去的趨勢。

    不是,雖然他不擅長煉器煉丹之道,可盛師兄報出的好幾種材料,聽起來都像是煉器煉丹里才會涌上的原料!

    怪不得這碗面的賣相看上去這么好,該不會,這碗面能看不能吃吧?

    祈懷月認(rèn)真問向盛師兄。

    “盛師兄,您吃過成品了嗎?”

    盛師兄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直白野性的笑容更加明亮爽朗。

    “當(dāng)然吃過了,不止我吃了,容師兄,池師弟,還有這只鷹都吃了,我們吃完后感覺身體微微發(fā)熱,有種精力充沛,想做許多事情的感覺。”

    因此在看到小師弟在云團(tuán)上的那一刻,他們?nèi)藥缀鯖]怎么考慮師尊在一旁的事情,就興致沖沖飛上來找小師弟了。

    而聽著盛師兄的描述,祈懷月更加堅定了他心中的那個猜想。

    看來盛師兄的這碗面,真的不能吃啊。

    這后遺癥看著比喝醉酒還嚴(yán)重呢。

    然而正當(dāng)祈懷月想著怎么委婉將面還給盛師兄他們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手上食盒的重量在快速降低。

    當(dāng)他低下頭的時候,食盒里的面條均勻地剩下“半邊”了。

    沒錯,就是如同切蛋糕一般,完整地保持著原貌不變,甚至連水位都沒有下降的半邊。

    而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會是誰。

    祈懷月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了師尊的方向。

    “師尊,您真的吃了?”

    第174章 懷月,你可會覺得,我的稟性……過于霸道?

    諸承淵冷靜分析著吞下去食物的藥性,最終得出一個結(jié)論。

    “此物可以食用,只是屬赤火,味淡而烈,有補(bǔ)氣血,足靈氣之用!

    這聽起來怎么也不像一碗正經(jīng)的面的味道吧?

    然而在盛師兄發(fā)亮的視線和師尊隱隱含著期冀的目光中,祈懷月鼓起勇氣,終于對這碗面下手了。

    可能是一開始的期望值就放得不高的緣故,當(dāng)柔軟鮮甜的面條一入口時,祈懷月原本小心翼翼如同試毒的動作一頓。

    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好吃。

    雖然在淡淡的魚肉鮮甜后,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爆辣的刺激感,身體中的靈氣如同啃了一顆補(bǔ)氣丹一樣加速運(yùn)轉(zhuǎn)著,但是喜歡吃辣的祈懷月不再遲疑,很快就將那碗面吃了干凈。

    少年的嘴唇泛著水色的灼紅,清麗的面容上,此刻黑眸泛著隱約水光,雪膚染上一層緋色。

    祈懷月朝著盛師兄肯定道。

    “盛師兄的手藝真好。這碗面真的好好吃啊!

    然而他的夸贊一出口,盛登星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諸承淵摟住少年腰身的手就微微收緊。

    劍尊突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小道侶朝旁人露出這般贊嘆喜悅的神情,諸承淵不動聲色地冷聲說道。

    “懷月,你若是喜歡,我也可以學(xué)做給你!

    然而對危險一項(xiàng)感知敏銳的盛登星,可能是被藥性刺激得忘了形,拍著胸膛承諾道。

    “不用勞煩師尊動手。小師弟什么時候想吃,都可以來我洞府,我隨時……”都做給你吃……

    然而盛登星這番話還沒說完,容明玦就在師尊散發(fā)出的幽幽森寒威壓中清醒了幾分,連忙捂住了盛登星的嘴。

    “小師弟,你盛師兄在跟你開玩笑呢。我們的手藝怎么比得上師尊呢?”

    盛登星不服氣地還想回嘴:他下廚的手藝怎么就比不過師尊了?

    然而唔唔聲音都沒發(fā)出幾聲,就被猜到盛登星會說出什么話的容明玦捂得更緊了點(diǎn)。

    溫潤如玉的青年臉上,勉強(qiáng)維系著一點(diǎn)僵硬的笑意。

    容明玦有所預(yù)感,他今天要是不捂住盛師弟的嘴,師尊第二天就能把他們都丟出觀淵峰。

    而看著盛登星倒霉,巨羽妖鷹不客氣地在一旁嘎嘎大叫,叫聲中夾雜著明顯嘲笑的意味。

    祈懷月這時也回過神,連忙順著容師兄的意思,把師尊拉得離盛師兄遠(yuǎn)了點(diǎn)。

    “我當(dāng)然喜歡吃師尊做的!師尊,你看,那朵云好漂亮。”

    祈懷月岔開話題的手段不算太高超,然而諸承淵配合著少年的意思,垂眸看向少年指向的那朵奇形怪狀的云朵。

    “好,下次我將龍鱗云,也改成這樣的形狀!

    祈懷月的笑容微微一僵,然而話已經(jīng)說出口,他只能拉住師尊的手,認(rèn)真剖白道。

    “我很喜歡師尊現(xiàn)在送給我的龍鱗云,所以不用改啦,以后我可以和師尊乘著龍鱗云,去看不同的云!”

    劍尊垂眸看著小弟子主動拉住他的手,冷淡的面容上如同霜雪微微融化,露出些溫和專注的笑意。

    “好,我以后多陪懷月去看云!

    等兩人溫存完,巨羽妖鷹才小步小步地踱到小主人的身邊,試圖加入這一個溫馨的家庭。

    然而諸承淵冷冷的墨眸一掃,即使是最擅長蹬鼻子上臉的巨羽妖鷹,一想到這些時日被抓來觀淵峰上的同族,也立刻乖覺地停住了向小主人靠近的動作,只敢嚶嚶叫了兩聲。

    祈懷月下意識摸了摸巨羽妖鷹柔軟溫暖的羽毛,他轉(zhuǎn)頭看向此刻安若木雞的三位師兄。

    “師兄們也要和我們一起去看龍嗎?”

    容明玦等三人倒是期待能和小師弟多一些相處,只是感覺到小師弟身后殺神的冷冷注視,即使是最傻大膽的盛登星,此刻從藥性發(fā)作中冷靜下來后,也小心問道。

    “我們可以嗎?”

    祈懷月看著三位師兄站在云舟邊邊,一副只要你說不可以,就立刻跳下去的可憐模樣,藥性上頭的他身體熱得有些不同尋常,少年抬起水光瀲滟的瞳眸,期待地看了師尊一眼。

    在小弟子的這般注視下,諸承淵自然不會掃了他的小道侶的興。

    劍尊伸出手,將祈懷月牢牢抱到懷中,不看容明玦那三個礙眼的一眼,惜字如金道。

    “可!

    “多謝師尊。”

    三人連忙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生怕師尊臨時改變主意。

    祈懷月這時卻有些顧不上他的三位師兄了。

    諸承淵的體溫是如常人一樣的溫?zé)幔@是往日祈懷月最喜歡的溫度。

    可是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剛剛吃了一顆烈丹的祈懷月,感覺身體有點(diǎn)說不出的熱,自然就不喜歡這種過高的體溫了。

    如同慢吞吞地想往外跑的樹袋熊,祈懷月只是剛剛有掙扎的動作,諸承淵就妥帖地護(hù)住了少年后仰的脖頸。

    劍尊體內(nèi)如同汪洋深海般的微涼靈氣,透過諸承淵的指尖傳到少年的筋脈中,祈懷月如同在夏天里喝了一罐冰可樂一般全身舒爽。

    少年愜意地瞇了瞇眼,如同躲熱的貓兒一樣主動去尋,努力貼著師尊微冷修長的指節(jié)。

    諸承淵將祈懷月抱到龍鱗云邊緣,能夠看到龍鱗云底下云層與大地景象的位置,沉厚的防風(fēng)靈罩遮擋住過大的風(fēng),只透入些微涼的風(fēng),這股舒適的溫度更是讓祈懷月愜意地在師尊懷中完全放松了下來。

    “懷月……”

    師尊低沉的聲音在若有似無的風(fēng)聲中,似乎更帶上了些許催眠的意味。

    “師尊,怎么了?”

    靈氣罩隔絕了劍尊與祈懷月的談話聲,容明玦三人低聲聊著,都有些好奇師尊與小師弟平日里都聊些什么。

    只是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去主動探究師尊不愿讓他們聽見的與小師弟的對話。

    此時,諸承淵看著懷中將臉都埋進(jìn)他胸膛,只露出瑩白耳垂的小弟子,心中一片柔軟之際,又少見地生出些許忐忑的情緒。

    “你可會覺得,我的稟性……過于霸道,而且不近人情……?”

    諸承淵不想讓他的小道侶和外人,哪怕是原本的師兄親近,甚至看見祈懷月與劍,還有鷹妖親近時,他心中都會隱隱生出不可理喻的沉悶不快感覺。

    即使是自知自己魔念深重的劍尊,有時都會覺得……自己的這般表現(xiàn),實(shí)在有些太過了。

    而祈懷月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神智,聽到師尊這句問話都立刻清醒了幾分。

    這是什么送命題?

    而且這好像不是師尊第一次問這種問題的。

    看著劍尊緊抿著唇,冷淡面容上沉黑眼眸似乎隱隱壓抑著某種情緒的烏云翻滾模樣,祈懷月直起腰,他換了一個更自在姿勢靠在師尊懷中。

    “我喜歡的本就是這樣的師尊嘛。而且?guī)熥鹉睦锇缘懒耍烤退悴幌矚g我與師兄相處,師尊也還是愿意為了我,讓三位師兄留在龍鱗云上。”

    祈懷月掰著指頭,一件一件地數(shù)著。

    “師尊說不喜歡我和師淵親近,還是送了我巨羽妖鷹。師尊雖然也不喜歡我太在乎月常劍,卻還是讓月常劍留在我身邊。”

    祈懷月真誠看進(jìn)諸承淵的眼眸。

    “師尊能夠?yàn)榱宋,做到這種程度,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我喜歡師尊,也喜歡黏著師尊,更想讓師尊能開心一點(diǎn)!

    少年人主動仰起頭,親了親劍尊微冷的眉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師尊不要總是想不開心的事情嘛,不然容易變老的!

    感覺到少年人親親貼貼般的柔軟安慰,諸承淵心中的郁結(jié)稍解,旋即為少年的后半句而低聲解釋道。

    “懷月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服用了駐顏丹!

    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都不在乎容顏的變化,甚至大能為了顯示自己的壽元悠久,會刻意保持老者的鶴發(fā)姿容。

    千年來從不在乎姿容變化的諸承淵,因?yàn)橄矚g上了祈懷月,劍尊不愿讓他與小弟子的姿容看上去有太多差異,早早就服下了駐顏丹。

    此刻聽到小道侶的這句無心之言,修真界第一人甚至有種早早地發(fā)現(xiàn)并鏟除了阻礙,為之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而看著師尊的平靜神色,祈懷月有點(diǎn)呆住了。

    什么?他師尊竟然會主動服下只有少部分注意容顏的人才會在意的駐顏丹?

    祈懷月突然忍不住生出了一點(diǎn)容貌焦慮,但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少年撒嬌般道。

    “師尊,我也要,我也要,也給我來一顆駐顏丹吧!

    祈懷月少見地向劍尊求一樣?xùn)|西。

    諸承淵微微皺了皺眉,他摸了摸少年未完全長開的柔軟脊背。

    “懷月,你為何也要駐顏丹?”

    在師尊沉黑的瞳眸注視中,祈懷月突然有了一種好像做錯事情的心虛感覺,他小聲說道。

    “師尊不是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樣子嗎?那我就永遠(yuǎn)保留現(xiàn)在的模樣,這樣師尊就會永遠(yuǎn)喜歡我了……晤……”

    然而諸承淵突然覆上的吻異常兇狠而用力,祈懷月幾乎被親得喘不過氣。

    “懷月,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我都愛你。所以,不準(zhǔn)你再說這般胡話!

    第175章 “懷月,我,比你年長千歲……”

    祈懷月不服氣了,“我說的哪里是胡話,明明師尊變成什么模樣,我也都愛師尊。師尊為什么要瞞著我吃駐顏丹?”

    在祈懷月明亮的烏黑眼眸注視中,諸承淵竟少見地有一種難以應(yīng)對小弟子逼問的感覺。

    劍尊輕輕撫摸著小道侶柔軟的墨發(fā),低聲道。

    “懷月,我,比你年長千歲……”

    祈懷月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師尊竟然是因?yàn)槟挲g比他大千歲,才會想要服下駐顏丹。

    在他心中如原本如同仙神一般,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尊形象,似乎從云端一步步走近他的身邊。

    而因?yàn)檫@種原因患得患失的師尊,在祈懷月看來,甚至有些可愛。

    “師尊大我千歲怎么了?”

    祈懷月笑著抬起頭,用力抱住男人的脖頸。

    “就算師尊大我一萬歲,我也一樣喜歡師尊。人間不是有句俗話嗎?”

    祈懷月沒忍住,小小地皮了一下。

    “夫大千歲,位列仙班。”

    諸承淵的指尖一寸寸撫摸著少年柔軟的面頰,劍尊胸膛中的心臟柔軟得如同陷進(jìn)了綿厚的云層中。

    少年人烏黑的瞳眸里像是盛載著他的一整個世界,諸承淵低下頭,劍尊冰冷的面容輕輕貼上少年的臉,微冷的唇緩慢印上祈懷月的額頭,帶著說不出的愛憐與珍惜。

    坐在龍鱗云邊緣的容明玦三人立刻識相地轉(zhuǎn)過頭,不敢多看師尊和他們小師弟的親熱景象。

    祈懷月被師尊這么緩慢而溫柔的吻,親得就連潔白耳垂都染上了一層滴血的紅。

    這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和師尊兩個人。

    在這么慢悠悠的親近擁抱中,祈懷月發(fā)現(xiàn)他們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龍族群聚最多的海澤——龍棲苦海。

    從龍鱗云上往下去,不同顏色的龍妖就如同大池子里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錦鯉,龍身游動,在海域上掀起一片波浪的樣子格外奇異悅目。

    祈懷月被這幕景象吸引了目光,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師尊,不是說龍族不喜歡群聚嗎?為什么這片海里有那么多龍?”

    祈懷月好像聽說過龍棲苦海這個名字,卻忘記了他的由來。

    劍尊輕輕撫摸著小弟子的脊背,溫聲解釋道。

    “龍棲苦海底處有一種靈丹原料,名為苦蘭珊花,龍尸血肉沉淀處生長最盛,成熟后會漂浮到海面。大部分的龍族死后都會沉入龍棲苦海,海底迷瘴頗多,活物難存。它們只想讓子嗣日后尋食其自身滋養(yǎng)的苦蘭珊花,為此會特意帶上一批與苦蘭珊花相似的靈花種,讓其他龍族難以確定哪顆才是真正的苦蘭珊花!

    “真正的苦蘭珊花凝聚了龍血精華,可以幫助龍族精純血脈,剔除雜質(zhì),對年歲越小的龍妖,作用越大。因此大部分雜血龍妖都會來龍棲苦海碰碰運(yùn)氣。今日有如此多的龍妖聚集在龍棲苦海中,想來是早已同族尸身沉入海中。”

    祈懷月認(rèn)真地聽著師尊的講述,很快又有了新的疑問。

    “師尊,那死去龍妖的小龍,怎么認(rèn)得出那顆才是真正的苦蘭珊花?”

    諸承淵道,“真正的苦蘭珊花中,有與它相似的精血,它一聞就能知道。只是因?yàn)槿绱,多?shù)龍妖往往按兵不動,蟄伏在龍棲苦海中,伺機(jī)等待著知道哪一顆是真正苦蘭珊花的幼龍。”

    “可如果幼龍吞下了苦蘭珊花呢?”

    諸承淵輕輕撫摸著小道侶的墨發(fā)。

    “如果幼龍?zhí),在它還沒有吸收完全藥效之前直接吞食幼龍血肉,也能分得幾分藥效!

    聽著師尊的描述,祈懷月微微毛骨悚然。

    他原本覺得人族里強(qiáng)弱尊卑的分層鮮明,就已經(jīng)足夠讓他這個骨子里的現(xiàn)代人不太適應(yīng)。

    可是妖族之間的競爭更是兇殘血腥的直接你死我活,沒有任何道德俗禮約束。

    這么一想,祈懷月突然覺得如師尊這般能恪守住私欲,守護(hù)著修真界和平千年的第一人更是圣潔出塵,忘情無欲了。

    而感覺到小道侶的崇拜目光,諸承淵卻是沉吟著突然道。

    “懷月,若是你不喜歡龍族的這般行事,我可將龍棲苦海搬運(yùn)到云月秘境中……”

    聽著師尊的這番話,祈懷月從震驚當(dāng)中回過神之后,連忙搖頭。

    開什么玩笑?龍族這樣的競爭傳統(tǒng)都延續(xù)不知道多少年了,如果讓師尊插手這么麻煩的事情,討不了什么好處不說,說不定即將去世的那些龍妖也不愿意呢。

    他還是乖乖當(dāng)一個局外人的看客好了。

    他連忙拒絕了師尊的提議,劍尊也并不覺得可惜。

    只是他每每看見自己的小道侶專注看向外物時的神色,都有一種想將小道侶喜歡的外物搬回家,讓少年慢慢觀賞的沖動。

    不過他的懷月太過潔身自好,也沒有什么收納百珍的喜好。

    這讓總想要給他的小道侶送些禮物的觀淵劍尊,有時難免覺得些許遺憾。

    但也無妨,他和他的懷月,總有下一個長長久久的歲歲年年。

    少年人好奇地在龍鱗云邊看龍,觀淵劍尊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小弟子,師淵在龍鱗云邊緣大鵬展翅,看著這些“泥鰍”一樣五顏六色的小可愛,莫名被喚起了一種基因里的捕獵欲望。

    而此刻,盛登星專注凝眉看著海里翻滾的龍妖,忍不住開始思索一件無比嚴(yán)肅的事情。

    龍肉,能用來做什么菜呢?

    容明玦看了看似乎與他一樣,仔細(xì)在挑選什么的池歸夜,忍不住來到池師弟身邊,認(rèn)真與他商量一件事情。

    而此刻,看著五顏六色,鱗片鮮麗的龍族們在深藍(lán)透明的海域中,如同無數(shù)錦鯉一般你爭我奪的景象,祈懷月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就想和師尊一起打道回府了。

    只是這時,他發(fā)現(xiàn)底下原本看似平靜游動的無數(shù)只游龍,此刻如同下了沸水的餃子一般滾成了一團(tuán)。

    難道,真正的苦蘭珊花被發(fā)現(xiàn)了?

    祈懷月在心底為那只可憐的幼龍嘆息了一下。

    按照師尊的說法,其實(shí)大部分能真正吞下并安全離開龍棲苦海的幼龍,不足十分之三四,這里面還包括了那些成年之后,才有底氣回來吞食苦蘭珊花的龍族。

    所以不用多言,這次搶斗的結(jié)果他也能猜到是如何慘烈。

    祈懷月正打算讓師尊帶他們一起離開這里,就在這時,祈懷月隱隱覺得下面翻滾成一團(tuán)的龍族們,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等等,這群龍怎么突然往他們所在的方向沖過來了?!

    ……

    龍骨是一只過于瘦弱的黑龍。

    即使在同巢出生的一窩幼龍里,它也是最不受重視的那條幼龍。

    龍族中沒有什么親情可言,它出生沒多久就被趕出了巢穴,四處流浪為生。

    它流浪許久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小處無妖占領(lǐng)的湖泊,能夠棲息長大。

    可當(dāng)感覺到血脈中隱隱的血親離世的訊號后,龍骨掙扎許久,還是決定來龍棲苦海碰一碰運(yùn)氣。

    它的父母血脈算得上精純,如果它能成功吸取血親凝聚出的苦蘭珊花,或許能讓它追上同胎幼龍的成長速度。

    這一點(diǎn)對龍骨來說至關(guān)重要。

    因?yàn)樗耐バ值苤谐霈F(xiàn)了一只喜歡啃噬血親的惡龍。

    即使在龍族中,除非是有極大的利益需要,不然沒有哪條龍會啃噬同族,不然龍族也不可能發(fā)展壯大。

    可倒霉的是,它的同胎兄弟中卻出現(xiàn)了一個萬分之一的例外。

    一想起那條沒什么腦子,血脈卻極其精純,對血親的嗅覺也極其敏銳的惡龍,龍骨憑借比其他幼龍更為出色一點(diǎn)的神智感覺到,它不能一味逃跑。

    如果它不能趕得上那條惡龍的成長速度,那么在這一次能夠增強(qiáng)血脈的機(jī)會里,惡龍一定會出現(xiàn),甚至很大可能奪得真正的苦蘭珊花,到時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得過去了。

    所以它一定得來拼一把,這一次它甚至可以放棄獲得希望不大的苦蘭珊花,只要能將這條惡龍殺了,它最大的威脅就能徹底解決。

    龍骨在龍棲苦海中潛伏了許久,它不敢暴露出一絲一毫自己的氣息。

    即使是看著那只惡龍捕食海域中的其他同胎,它也沉穩(wěn)得沒有暴露出過多氣息。

    然而不知道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的是,它藏身的那片海域,竟然是真正的苦蘭珊花浮現(xiàn)之地。

    眼看著惡龍飛速靠近,在吃不吃苦蘭珊花都是一條死路的情況下,龍骨還是拼死一搏地吃下了苦蘭珊花,甚至刻意塞下了一小撮苦蘭珊花末藏進(jìn)了龍鱗中,在打斗中不惜讓惡龍吃下它的血肉,也要讓惡龍的血肉在此時發(fā)散出苦蘭珊花的氣息。

    沒腦子的惡龍拉仇恨的能力比他強(qiáng)得多,可即使如此,追索它的幾十條龍族也還是對龍骨窮追不舍,沒有半點(diǎn)松口的意思。

    此時此刻,擺在它面前的似乎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繼續(xù)這么十死無生地逃下去,另一條是遁入迷瘴毒花漫布的海底。

    可是在無數(shù)龍族包圍之中,龍骨奮力向空中一躍而起。

    第176章 小九,我怎能離你獨(dú)活?

    如果真的要死去的話,它寧愿死在更靠近溫暖太陽的空中,也不想死在冰冷的海底。

    龍骨奮不顧身地?fù)湎蛩坪蹼x他越來越近的太陽。

    但與此同時,它身后露出森森龍牙的同族們的血腥大口,也距離它越來越近,似乎隨時都能將它一口吞下。

    就在龍骨已經(jīng)做好了葬身它腹的準(zhǔn)備時,它最喜歡的溫暖日光,陡然如有實(shí)質(zhì)一般凝成了一柄恐怖的劍,整片天空宛如變成冰封凍川,中央的那道劍氣散發(fā)著瞬間將它凍住的恐怖寒意。

    就連底下海域中原本洶涌追索著惡龍的龍妖,感覺到這股劍氣上散發(fā)的恐怖氣息,瞬間頭也不回地寧愿撞入深海之中,也不愿意對上這股氣息的主人。

    祈懷月還有點(diǎn)懵,怎么在海里纏成一團(tuán)的妖龍們突然往空中飛去,又突然定格在了空中?

    然而感覺到身后師尊散發(fā)的幽幽寒意,祈懷月好像突然理解了一切。

    他原本想讓師尊直接帶他們回去,然而看著底下被無數(shù)五彩斑斕的妖龍圍在中央,顯然是被追殺中的,全身墨黑得透不進(jìn)一點(diǎn)光線,眼睛卻像雪原上澄澈金光,透著無比向生渴望的小龍。

    祈懷月少見地動了一點(diǎn)惻隱之心。

    雖然他沒有改變龍族這個大逃殺習(xí)俗的想法,可是在他和師尊的大喜之日前,救下這么一條有緣的小龍,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如果是這條小黑龍的話,放進(jìn)云月秘境的冰湖里游起來,一定會很好看的。

    于是龍骨接下來聽到了它人生中最悅耳的一聲聲音。

    “你想和我們回家嗎?”

    氣息森寒恐怖的劍氣中,云朵里露出一張出眾清麗,像極了龍族最喜愛的耀眼珠寶的人類少年面容。

    龍骨努力在壓迫得它難以動彈的威壓中,用盡全身力氣地猛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前一秒在龍族中默默無聞,甚至有著隨時葬身絕境危險的幼龍,下一刻就在萬龍矚目中,成了觀淵劍尊與道侶的家養(yǎng)幼龍。

    被諸承淵放了一條生路的其他龍妖死里逃生,回到龍棲苦海后驚疑難定,四處傳播開了這一消息。

    龍族雖然傲骨錚錚,被譽(yù)為妖族中最難收服的妖寵坐騎,可這也要收服它們的人是誰。

    如果收走它們的是其余人族大能,哪怕是再弱小的龍族,也會不屑于那只同族的屈服選擇。

    可今日帶走那只黑龍的,竟然是少有妖寵的人族第一人與他的道侶,此刻所有妖龍心中心情萬般,不約而同地浮現(xiàn)出同一個念頭——

    為什么那條幸運(yùn)龍不是它們?

    它們比那條全身黑漆漆的小龍差在哪了?

    諸承淵不久前才問過自己的小道侶,是否想在云月秘境中養(yǎng)龍。

    所以當(dāng)小弟子眼睛亮晶晶看著他時,他自然不能拒絕祈懷月問出的,他們能不能帶這條龍回家的請求。

    可即使如此,看著這只幼龍乖巧地變成尋常小狗的大小,聽話地蜷縮在少年腳邊,聰明地不多問一個字,只是粘人地輕輕用龍吻拱著少年撫摸它的手的樣子時,諸承淵在某一刻還是生出了將這條幼龍丟回海底的沖動。

    然而少年人在滿是好奇地輕輕摸著那只小黑龍的頭后,自然地向小黑龍介紹道。

    “小龍,是我?guī)熥鹦纳凭饶愕模阋沧屛規(guī)熥鹈,好不好??br />
    龍骨感覺到救下它的好心少年旁邊的冰冷注視,心中默默地回應(yīng)了一句。

    小仙人,可是你旁邊盯著我的大仙人,看起來不像是想要摸我,而像是想當(dāng)場把我宰了的樣子。

    然而即使在那位更恐怖的仙人身上感覺到濃濃的不善意味,龍骨也無比識趣地聽從著它新認(rèn)的主人的說法,乖巧地朝著諸承淵那邊緩緩挪動。

    諸承淵并不喜歡這只黏糊糊的黑龍。

    他殺過龍族,知道龍族無非也就是肉身強(qiáng)硬一點(diǎn)的尋常血肉之軀。

    然而他的小道侶如此在意他的想法,而且想讓他好好接納這只寵物。

    諸承淵冰冷的指尖,只能輕輕抓住了黑龍頭上的那只龍角。

    “懷月,它還未吸收完藥性,我先將它送回云月秘境,如何?”

    龍骨心里無聲解釋:它的藥性已經(jīng)大半吸收完了,根本不需要大費(fèi)周章將它特意送到……

    然而敏銳的直覺讓龍骨下意識保持沉默,但它仍害怕這位大仙人不由分說將它扔回龍棲苦海中,因此下意識朝著祈懷月伸出縮小的,刻意放軟的龍爪。

    然而它的身子一晃,大仙人毫不客氣地將它往后面一提,讓它的爪子剛好錯過了抱住主人爪子的機(jī)會。

    祈懷月沒注意到師尊和小黑龍的這番小動作。

    他聽著師尊的解釋,只覺得無比合理,他連忙點(diǎn)頭,輕輕再摸了摸那只眼巴巴看著他的小龍頭部。

    “小龍,你先乖乖跟我?guī)熥鸹厝バ蒺B(yǎng)吧,等我回去再看你。”

    龍骨圓溜溜的金色眼睛努力睜大,乖巧地看著救自己于水火中的主人。

    “好,主人,龍骨會聽話的……”

    它會說人類的語言,曾經(jīng)餓的時候還懂得朝人類要過魚吃,小聲的男孩音帶著格外乖巧的認(rèn)真意味。

    原本在一旁的巨羽妖鷹瞪大圓圓的鷹眼,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不好,這只龍的技能這么多,還表現(xiàn)出這么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怕不是來跟它分寵的?

    師淵立刻被點(diǎn)燃了斗志,它嗷嗷地拍打著羽翼,一嘴差點(diǎn)想叼這只黑龍一個窟窿。

    諸承淵自然不會讓這兩只妖寵在此上演這番鬧劇,不過片刻,觀淵劍尊一手提著一只滿臉不服氣的炸毛巨鷹,一手提著一只看似聽話的妖龍,直接往云月秘境中一丟。

    臨走之前,諸承淵只丟下一句冰冷話語。

    “若是秘境中有一點(diǎn)破損,我就將你們都交給盛登星!

    初來乍到的龍骨,聽不出后半句話的含義。

    然而知曉盛登星廚子愛好的巨羽妖鷹,立刻乖巧如雞,深刻明白了安寧和平的珍貴,一個勁地小雞啄米似地點(diǎn)頭。

    龍骨這才也跟著猛然點(diǎn)頭。

    這般插曲,算不得什么大事。

    回返龍鱗云后的劍尊,輕輕抱著自己的小弟子,游湖泛舟,他們在龍鱗云上飄游著,不知龍鱗云行到了何處。

    直到夜色初上,明亮的星辰綴滿夜空,三位師兄在點(diǎn)燃的火堆旁說著曾經(jīng)游歷的趣事。

    諸承淵只看向他身邊的小道侶,劍尊沉黑的冷淡眉眼,勝過一切無言的星辰。

    祈懷月將頭靠在師尊肩上,他習(xí)慣了師尊的這般注視,小聲說道。

    “師尊,我們今晚是不是要應(yīng)該早點(diǎn)回去,明天還要舉辦一天的喜宴呢?”

    諸承淵一點(diǎn)點(diǎn)十指相扣,在火堆逸出的火星光亮中,握緊少年柔軟的指尖。

    劍尊突然道。

    “懷月,我們此刻成親,如何?”

    祈懷月一下子還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不是說明日舉辦喜宴嗎?怎么師尊突然又說今日成親……

    看著師尊近在咫尺的墨黑深眸,祈懷月突然明白了師尊這番話下的真正用意。

    如果他們在此刻成親,是不是就算破了占星門卜出的那道離散之卦?

    “好!”

    祈懷月點(diǎn)頭,少年烏黑瞳眸明亮含笑地看著師尊。

    “那我們就在今夜成婚。不過,師尊……我要準(zhǔn)備些什么嗎?”

    諸承淵突然覺得喉中悶啞難言,他也知道他此刻的所作所為何其粗暴無禮。

    他本應(yīng)該與他的懷月在大禮喜宴之中,親朋師友恭祝之下,舉行再莊重不過的完婚之禮。

    可是此刻,他看著浸潤在夜色中的懷月,卻有一種萬蟻噬心般的強(qiáng)烈渴求。

    ——他想要,在此刻與他的小九成親。

    “懷月,你可愿——以天地為證,與我訂立道侶誓約?”

    祈懷月感覺到師尊握住他的手的力道很緊,緊得就像擔(dān)心放松一點(diǎn),他就會跑了一樣。

    “我愿意!

    祈懷月覺得師尊這般怕他反悔,如同冷山寒雪般的面容微肅的樣子也十分可愛。

    他的嘴唇小弧度地翹了翹,但祈懷月很快壓抑住這不太莊重的笑意,少年卻還是沒忍住主動仰起頭,親了親師尊的唇角。

    諸承淵原本萬分的沉重心情,在小弟子含笑的親近之下,都如同熔漿中融化的寒冰,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開來。

    “懷月,我與你訂立的道侶誓約,是道侶誓約中的生死之約,你此后與我齊壽,也與我同生共死,此生都不可能與我分離。”

    聽到師尊沉靜冰寒的面容如此肅重地說出這番話,祈懷月努力嚴(yán)肅中忍不住伸出一點(diǎn)破功想笑的沖動。

    這天下還有這種好事?

    他怎么可能會拒絕呢?

    然而很快,祈懷月的面色一僵,他小心翼翼求證道。

    “師尊,您說的這同生共死……萬一……如果,可能我壽命將盡了,您也會……”

    諸承淵輕輕一笑,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微融。

    “小九,我怎能離你獨(dú)活?同生共死,自然是你活一刻,我便多活一日。即使是黃泉路上,我也不會讓你多等一刻。”

    師尊的聲音很平靜,祈懷月卻能感覺到這其中十二萬分的決心與堅定。

    第177章 讓他與懷月結(jié)為道侶,此后不再有分離之苦

    在師尊這樣的決心面前,祈懷月突然覺得,無論他此刻是拒絕還是拖延,都會讓他的師尊難過。

    “我會努力活得長長的,不會讓師尊隨我共赴黃泉的!

    少年認(rèn)真地仰著雪白小臉,烏黑眼眸倒映著漫天星光,格外鄭重地許下自己的承諾。

    諸承淵的心臟,在小道侶的眼神中變得格外柔軟。

    劍尊的額頭輕輕貼在少年的額頭上。

    “懷月,我念一句,你隨我念一句!

    祈懷月點(diǎn)點(diǎn)頭,他聽著師尊一字一句低聲念出晦澀難明的成禮古文,結(jié)結(jié)巴巴地模仿著師尊的讀音,鸚鵡學(xué)舌地學(xué)念著一句。

    劍尊聽著小道侶柔軟含糊的讀音,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寧。

    這一夜,他不求大道飛升,只求以天地為證,讓他與懷月結(jié)為道侶,此后不再有分離之苦。

    念完道侶誓詞之后,諸承淵俯身,用力覆上少年殷紅的唇。

    劍尊修長握劍的指節(jié),沉穩(wěn)托住少年人的柔軟腰身。

    兩人緊密相依的場景,如同一幅再美好圓滿不過的畫卷。

    瞬息之間,一股磅礴的大道靈則氣息從兩人身上散開。

    那一刻,漫天星宇仿佛都被這股大道靈則氣息而撼動,在寂靜的夜空中微微顫抖。

    此刻無數(shù)眺望著星辰的凡人甚至生出一種星辰仿佛被一股強(qiáng)大力量握住,即將碎裂落入大地的錯覺。

    封閉門戶的占星門眾位長老面色嚴(yán)峻,有些弟子忍不住訝異地問出為什么星象會發(fā)生異變,古門主捏著自己的長須,低低嘆了一聲。

    “以人之身,撼動命星,妄圖逆天改命。尊者何其……”

    越是篤信命星之說的占星門弟子,越不會相信命星能夠被輕易更改。

    然而此刻,古門主嘆息著,眼前仿佛再度出現(xiàn)天并二日,兩顆同樣氣勢磅礴的命星,彼此相偎相依的場景。

    深信了一輩子命星之說的古門主,突然希望,或許觀淵劍尊與他的道侶,真有能撼動命星的這一可能。

    而在結(jié)下道侶誓約后,祈懷月也感覺到仿佛是一種比曾經(jīng)的神魂香更緊密的,仿佛是將另一個人的心臟與他的心臟彼此相連,甚至能感覺到彼此之間的心臟跳動,汪洋靈力與天地靈則都如指臂使的感覺。

    這種感覺實(shí)在是過于奇妙,就像……他和師尊長在一起了一張。

    而當(dāng)諸承淵再緩緩吻下時,少年的身體在劍尊懷中戰(zhàn)栗瑟縮了一下。

    這,這不科學(xué)……祈懷月不理解。

    明明感覺是兩人的心臟融一了,怎么師尊的親吻,會讓他比先前感覺更加敏銳?

    諸承淵發(fā)覺到了這一點(diǎn),他輕輕吻了吻少年柔軟發(fā)絲間的小旋,劍尊的沉穩(wěn)微冷氣息,帶著天然的讓人信任依賴的可靠感覺。

    “懷月,別怕。道侶誓約,本就會讓你我更加親密交融!

    劍尊緩慢而愛憐地緩緩吻上少年的眉眼。

    “我今夜不碰你。明日的喜宴大禮繁瑣,你今夜需好好休息!

    祈懷月躺在師尊懷中,信任地嗯了一聲,沒過多久,少年就生出了淡淡的睡意。

    等到日出的明亮光線照在他眼簾上,祈懷月睜開眼時,他發(fā)現(xiàn)師尊已經(jīng)將他抱回了道玄殿中。

    不可思議的是,他僅僅出去了一日的時間,原本莊嚴(yán)素雅的道玄殿處處都張燈結(jié)彩,掛上了喜慶的紅綢禮花,就連他平日休息的素色床榻,此刻都鋪上了格外柔軟,喜慶紅軟的絲被。

    祈懷月從窗外看去,只見千顆靈晶才能換得一顆燈芯的幻星燈,如同一排排從天上落下的星辰般,沿著觀淵峰由上而下的宮室大道亮起。

    宮殿內(nèi)來往不絕布置著道玄殿的妖仆,懸掛著的連綿紅紗軟綢,盞盞星辰明燈,照耀著雪白大地,仿佛讓千年寒冷的觀淵峰此刻都染上了一層喜色。

    只是,師尊在何處?

    祈懷月才剛剛生出了這個困惑,就看見遠(yuǎn)處的天空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道紅色的亮芒。

    等那些如凌空飛舞的紅袖般的亮芒靠近,祈懷月才發(fā)覺,那竟然是一條又一條色澤盛紅如血般的紅龍,以著格外神圣而整齊的韻律,拉動著仿佛是一處宮殿,又仿佛是一處喜轎般的龐然大物。

    而在那紅龍簇?fù)碇校彭嵶萍t的方正宮殿四角,祈懷月分明看到了他的三位師兄,連帶著一只全身包裹著紅綢的黑龍,還有仿佛染上一層紅色的巨羽妖鷹的身影。

    這一刻,祈懷月心中突然生出了恐怖的預(yù)感。

    該不會,容師兄他們,要讓他坐上無數(shù)條紅龍拉動著的那處位置吧?

    僅僅是想到這副場景,祈懷月就有種想要當(dāng)場跑路的沖動。

    然而一想到昨夜師尊含著溫和與期盼,低聲含著他小九的沉黑眼眸,祈懷月心一軟。

    算了。人就只活這一輩子,他也就只結(jié)這一次婚。

    浮夸點(diǎn)就浮夸點(diǎn)吧,他就當(dāng)是今天是滿足師尊的愿望了。

    然而當(dāng)祈懷月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zhǔn)備時,紅龍拉動著的“喜轎”宮殿,在觀淵峰上穩(wěn)穩(wěn)停下。

    就連往日都不喜歡高調(diào)的池師兄,今日都打扮得格外俊朗有神。

    容明玦眼尖地瞄見小師弟怔愣似地看著他們的場景,使了一個幻術(shù),快步進(jìn)入祈懷月的房間催促。

    “小師弟,你怎么還不換喜服?”

    祈懷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衣,遲鈍地意識到,好像不是他直接坐上那個轎子就能這么輕易結(jié)束的。

    “師兄,喜服在哪里?”

    他掃了一眼房間,愣是沒發(fā)現(xiàn)喜服的蹤影。

    從來溫柔平和的容明玦此刻不由有些心急。

    “小師弟,宗主囑咐我,將你迎至云月秘境中,舉行大禮。按理來說,師尊應(yīng)該將這些都籌備周全了……”

    祈懷月不像容明玦那么著急。

    事實(shí)上,因?yàn)榈浆F(xiàn)在為止都還沒有看見師尊,他始終對自己要結(jié)婚這一點(diǎn),抱著并不太真實(shí)的恍惚感覺。

    因此聽見容師兄這番話,他格外心大地說道。

    “師尊之前和我說過,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喜服了,可能師尊是想讓我進(jìn)入云月秘境后,再讓我換上吧!

    容明玦不免覺得有些惋惜。

    今日祈懷月與諸承淵的道侶盛宴,引得修真界無數(shù)宗門散修紛紛登上天霄宗,只求能見證劍尊與道侶合壁之好的一幕。

    觀淵劍尊原本只準(zhǔn)備將云月秘境設(shè)為宴飲賓客,舉行大禮之地。

    可因?yàn)橄胍獊碓L的客人過多,甚至連天霄宗弟子都大半想要見證劍尊與道侶的喜宴,孟宗主與觀淵劍尊商議后,決定讓天霄宗大開山門,云月秘境作為諸承淵與祈懷月真正舉行大禮,并且宴請正式賓客之地。

    至于天霄宗其他處,則如同凡間一般設(shè)置了不問賓客身份的流水宴席。

    凡是喜宴之日登上天霄宗的賓客,都可入宴一飲。

    這般燒靈晶如流水的宴席布置,就連孟玄素見了都肉疼無比。

    然而作為喜宴主人的諸承淵,憑借著千年修真界第一人積攢下的家底,眼都不眨地包攬下此次喜宴的全部花費(fèi),甚至猶嫌孟玄素原本的喜宴設(shè)置過于寒酸,讓多寶閣拿出了儲物陣法中無數(shù)奇珍異寶布置喜宴。

    只是這樣一來,多寶閣的弟子們這些時日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個多寶閣弟子和布置喜宴的妖仆都被他們畢生都不如這些時日看見的奇珍異寶震撼得快要失聲。

    收回贅言,容明玦此刻遺憾的是,雖然那些云月秘境外的賓客,能透過劍尊大手筆布置下的大陣清晰看見云月秘境中的喜宴場景。

    可是作為小師弟的師兄們,容明玦等人刻意挑選了這些紅龍,又是靜心馴養(yǎng),又是布置了如此奢華的宮椅,就是想讓云月秘境之外的賓客也能真正看到小師弟并不遜色于劍尊的姿容氣度。

    可惜祈懷月此刻沒有穿上喜服,他們也不好勉強(qiáng)小師弟這么在眾人面前露面。

    而看到容明玦惋惜的神情,祈懷月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了一種逃過一劫的慶幸感。

    他跟著容師兄,走進(jìn)了那個已經(jīng)不能用奢華形容的,與其說是喜轎,不如說是一處寬敞宮殿的建筑。

    容明玦將原本透明的四周陣法啟動,房間立刻恢復(fù)成了喜宴裝飾的宮室模樣。

    祈懷月看著房間正中央的鮮嫩靈果和香甜糕點(diǎn),格外自在地招呼著師兄們坐下來,和他一起吃點(diǎn)東西,墊墊肚子。

    看著祈懷月的自在神情,容明玦不知為何有了一種格外復(fù)雜的,類似于凡間所謂的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心情。

    “小師弟,云月秘境很快就到了。”

    祈懷月還沒咽下幾口糕點(diǎn),就感覺原本移動的宮殿似乎一頓。

    云月秘境本就在觀淵峰之上,紅龍拉著的喜轎即使麻煩一些,眨眼就到也不出奇。

    只是他手上的糕點(diǎn)還沒啃完,祈懷月心虛地往周圍看了一眼,下意識將糕點(diǎn)丟進(jìn)了一看就嗷嗷待哺,餓得眼睛發(fā)亮的巨羽妖鷹嘴里。

    小黑龍格外具有爭寵意識地蹭了蹭祈懷月腳邊,祈懷月雨露均沾,也摸了一個靈果,塞進(jìn)小黑龍嘴里。

    第178章 懷月,只是我想見你。

    然而當(dāng)紅龍拉著的宮室在云月秘境的主殿上方停落,整齊的修士長隊(duì)捧著各式喜服裝飾走進(jìn),容明玦等人還沒出聲,就被這群氣勢十足的修士趕了出去。

    這群修士中有男有女,全都言笑晏晏,穿著淡紅的長衫,看向祈懷月的目光帶著尊敬與讓人只覺親和的笑意。

    “見過尊上!

    為首的女修盈盈一拜,“我等皆是蟬喜門的門客,操持過數(shù)百次道侶大禮,定不會辱沒小尊上與觀淵尊上的道侶喜宴!

    蟬喜門?傳說中請動的價用極其高昂,門中人也神出鬼沒,少見地修持他喜道,以他人喜樂為己身修道目標(biāo)的修士?

    祈懷月被無數(shù)道目光看得微微窘迫,他輕聲應(yīng)道。

    “好!

    華燈照映之下,少年的烏黑眼眸澄澈見底,姿容明麗勝雪,耀眼出眾得勝過一切世人能想象描繪出的神仙中人。

    那一瞬間為祈懷月上妝的女修甚至微微目眩神晃,只覺得這眼前這位小尊上墨發(fā)雪膚,姿容天成,似乎無一處需要她修飾之處。

    為祈懷月上妝的女修只得遺憾地為少年潔面,再輕而又輕地點(diǎn)上一點(diǎn)淡淡的口脂。

    僅僅是這般簡單的點(diǎn)綴之后,再近距離地看著祈懷月的面容,那位曾經(jīng)覽閱修真界無數(shù)美人動人姿態(tài)的女修,都忍不住紅了面頰。

    “小尊上真好看,觀淵尊上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旁邊似乎傳來修士們善意的笑聲,祈懷月的面容更染上一層讓人心軟的薄紅,被這般水染純粹的黑瞳瞪著,眾人嘴角的憐愛笑意都更真切了幾分。

    而等到祈懷月被束好了發(fā)冠,再穿上多寶閣靜心織染而成的星墜紅絲喜服,灼紅的喜服似有萬顆星辰靈光圍繞,星輝如瀑之中,紅衣更襯得祈懷月的腰身纖韌修長,少年的眉目如同灼燒著人理智全無的烈火。

    殿內(nèi)鴉雀無聲,就算是為祈懷月上妝的女修,此刻都有一種錯覺,仿佛眼前的少年人是奪造化而生,隨時可能飛然羽化消散的畫中精怪,讓人幾乎害怕稍重一些的呼吸,就會驚擾了這個幻夢。

    祈懷月被這些人癡迷的眼神,看得脊背發(fā)涼,他幾乎懷疑是不是這件喜服有什么致幻作用。

    然而等看見銀鏡中的自己時,祈懷月微微一愣中,忍不住皺起眉。

    他現(xiàn)在的模樣,是不是有些……不太莊重?

    他平日白衣素裝穿慣了,偶爾看見自己的面孔,除了順眼以外似乎也沒有過多的感受,可是現(xiàn)在看著自己鏡子中的模樣,祈懷月卻有種……忍不住面紅耳赤的錯覺。

    ……好奇怪。

    祈懷月幾乎有點(diǎn)不敢看銀鏡中自己的面孔,少年別過頭,小聲問道。

    “這樣已經(jīng)可以了嗎?”

    殿內(nèi)的修士們回過神來,這才恢復(fù)了讓祈懷月覺得放松的言笑晏晏氣氛。

    “小尊上再等等,半個時辰后,觀淵尊上就會來接您了。”

    只是大部分修士的眼神仍然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無法克制本能里對美的渴望一般,落在身著喜服的少年人身上。

    有些修者在此刻甚至生出了一些格外大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僭越的念頭。

    觀淵尊上,不愧是……尊上,就連迎娶的道侶,都是修真界一等的美人。

    若是此刻等著迎娶少年人的是他們,他們只怕已經(jīng)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難安了吧。

    諸承淵此刻的心情,沒有比陪在他身邊迎客,臉都要被劍尊的低氣壓凍僵的孟玄素更清楚的了。

    “師弟,冷靜,冷靜,迎完最后兩處宗門的來客,申時你就可以去接你的道侶了。這是既定的古禮,不可輕易違背……”

    然而孟宗主的苦口婆心,沒有換來諸承淵的半分在意。

    在等了短短一刻,都未等到最后兩處宗門來客入場時,諸承淵徹底消耗掉了他所剩不多的耐心。

    身著盛紅喜服的劍尊,比往日的冰冷無情多出了一分春冰融化的平和,卻因?yàn)檫t遲見不到自己的心上人,身上的威壓又有種向寒冰轉(zhuǎn)化的趨勢。

    諸承淵垂眸冷聲道。

    “我想見我的懷月了。”

    還沒等孟玄素素苦口婆心地再權(quán),已經(jīng)作出決定的劍尊瞬間消失在了他身旁,只留下一句淡淡未散的話語。

    “勞煩師兄代我迎客了!

    孟玄素氣得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讓師兄代你迎客,你怎么不讓師兄代你娶你的小道侶呢?

    然而孟門主用盡畢生的理智,都清楚這一句是他師弟絕對不可觸碰的逆鱗,孟玄素用一秒想了想觀淵劍,再用一秒想了想自己的宗主之位是怎樣靠著師弟這座大山上來的,孟宗主很快恢復(fù)了冷靜,甚至能心平氣和地笑道。

    “無事,就由我來處理迎賓雜事,師弟處理迎親正事吧!

    然而空中久久的寂靜無音,孟玄素眼角捕捉到了幾個冤大頭……不對,是容明玦等可以代他迎客的師侄身影。

    “師侄,留步。”

    明明云月秘境的大門與主殿不過一念可到的飛劍距離,然而此刻的諸承淵,卻覺得仿佛一瞬的呼吸都焦灼得讓人如此難耐。

    他想見他的懷月。

    如冰雪的森冷劍光劃破空中,劍尊瞬息間撕裂亂流涌動的虛空,憑借本能立刻捕捉到他小弟子所在之處。

    當(dāng)諸承淵突然在房間中出現(xiàn)時,原本預(yù)備著等待劍尊半個時辰后再來接人們的修士們下意識拿出符箓法陣,刀劍法寶,甚至以為是敵人進(jìn)入了主殿中,要在他們的眼下?lián)屪咂響言隆?br />
    “來者何人?!”

    不能怪蟬喜門的門客想象力如此豐富,實(shí)在是在修士壽元漫長的修真界,修者之間豐富的情愛經(jīng)歷甚至可以牽扯進(jìn)數(shù)十成百人,別說是在大禮之日上門搶人,就連大禮之日,被數(shù)位女修帶著孩子討要公道的喜宴,蟬喜門的修士們都屢見不鮮。

    雖然他們都不相信有人能在修真界第一人的眼皮底下闖入正殿,可當(dāng)沒有進(jìn)入殿前通稟的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祈懷月身前時,所有修士還是本能地進(jìn)入了最高的警惕狀態(tài)。

    然而當(dāng)祈懷月開心地?fù)淙雭砣说膽阎校瑹o比欣喜地喊出那一聲“師尊”時,主殿內(nèi)的修士們之前有多么氣勢洶洶,此刻收回自己法寶的樣子就有多么狼狽。

    這突如其來闖入殿內(nèi)的來人,怎么會是觀淵尊上?

    尊上怎么沒有事前告知他們一聲?

    然而看著諸承淵用力抱住祈懷月,仿佛看不見殿內(nèi)任何人的模樣,原本心有怨言的修者們,看著這一對天造地設(shè)般的道侶,似乎有些理解了尊上的這般急切從何而來。

    牽掛自己的道侶,連一刻的分離都難以忍耐,這樣的感情,如果不是他們親眼所見,見慣喜宴上悲喜離合,荒唐一幕的蟬喜門修者,也不會相信原來即使是貴為修真界第一人的劍尊,都會對自己的道侶如此用情至深。

    蟬喜門修士目光示意間,紛紛無聲地退出了主殿,留給這對道侶喜宴前難得的獨(dú)處時間。

    祈懷月放松地靠在師尊懷中,突然想起了正事。

    “師尊不是要等到半個時辰后,才來接我嗎?是不是外面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

    諸承淵看著自己的小弟子紅衣勝血,終于如同他無數(shù)個日夜中想象的,披上喜服,被他抱在懷中的生機(jī)勃勃模樣,突然覺得天地間一切事物,都不能如眼前人一般,挑動起他難以平復(fù)的心緒波瀾。

    劍尊輕柔握住了少年的指尖,諸承淵輕聲道。

    “不,懷月,只是我想見你!

    這是一個輕飄飄的,甚至稱不上理由的理由。

    諸承淵從未想過,有一日,他會僅僅因?yàn)橐环N迫不及待的心情,而丟下自己本應(yīng)做的正事,只為了見他的心上之人一面。

    這種輕浮的猶如擔(dān)不起責(zé)任,隨心所欲的浪子之舉,是觀淵劍尊曾經(jīng)最厭惡之人的舉動。

    然而此刻,懷中被小道侶溫?zé)岬纳眢w填滿,諸承淵才覺得心中無法填補(bǔ)的山海般呼嘯的空洞,一點(diǎn)點(diǎn)安靜下來。

    僅僅是聽著小弟子柔軟的呼吸,都讓他有種只愿余生如此,不復(fù)他求的沉靜饜足。

    祈懷月卻一點(diǎn)也不覺得師尊因?yàn)檫@么簡單的理由來找他的舉動有多么沖動意氣。

    少年的眼眸明亮如星辰,祈懷月笑著抱住諸承淵脖頸。

    “真好,一定是師尊和我心有靈犀,知道我也想師尊了,師尊才會來看我!

    少年沾染著淡淡口脂的殷紅唇瓣,比往日的水紅顏色更盛,像是雪地之中的耀眼紅梅。

    僅僅一眼,諸承淵就覺得喉中生緊,如同驚濤駭浪般的渴望幾乎要壓倒他的理智,讓他去親吻舔舐少年唇上那一點(diǎn)僅僅看著就似乎極其甜蜜,讓人生出渴望的口脂。

    然而諸承淵僅剩不多的理智,還是讓冷若寒霜般的劍尊,克制著移開了落在祈懷月唇上的目光。

    他不能毀了他的懷月此刻精心準(zhǔn)備的一切。

    可即使清楚離開是應(yīng)對他此刻蠢蠢欲動惡念的最好方法,劍尊卻還是舍不得松開小道侶輕輕回拉住他的指尖。

    第179章 他的懷月,醉了。

    等待迎親的半個時辰極其漫長,然而陪伴在他的小道侶身邊,僅僅是這般靜靜注視著他的懷月,諸承淵便只覺得方才漫長得難以忍耐的時間,再度變得尋常平靜。

    祈懷月輕輕撥弄著師尊和他同一樣式,卻顯得師尊更如寒山松竹般風(fēng)姿綽約的喜服腰飾。

    少年的鼻子突然湊近了劍尊的喜服,祈懷月仔細(xì)地聞了聞劍尊身上淡淡卻顯得格外純郁的美酒香氣,少年帶著點(diǎn)控訴意味的烏黑瞳眸圓滾滾看向諸承淵。

    “師尊背著我偷偷喝酒了嗎?”

    諸承淵面色不變,輕輕托住了小弟子的腰身,讓祈懷月在他身上躺得更舒服些。

    “懷月,金曜烈焰酒今日啟封,此酒過烈,我擔(dān)心你貪杯易醉,特意……讓人調(diào)和得溫和了一些。”

    師尊的話語很委婉,祈懷月卻莫名生出了一種師尊在小看他酒量的不服輸感覺。

    “我千杯不醉,師尊不要小看人!

    劍尊穩(wěn)穩(wěn)抱住懷中不服輸?shù)纳倌耆,微冷的聲音低沉安撫道?br />
    “好,懷月千杯不醉,是我小看了懷月!

    祈懷月這才罷休,然而他對師尊口中的這種烈酒生出了說不出的好奇。

    劍尊喜服上淡淡卻勾人的酒香,如同冰雪川原上柔軟清冽的溫風(fēng),祈懷月用力地嗅了嗅,就有種口舌生津,想要舔一舔這種酒的感覺。

    “師尊讓我嘗……一杯,好不好?”

    祈懷月謹(jǐn)慎地撒嬌道,提出了一個在他看來并不過分的要求。

    諸承淵看著少年人如同饞著蜂糖的幼崽般濕潤水色的黑眸,仿佛妥協(xié)一般地略微松開一只半摟住少年腰身的手。

    劍尊修長如玉的指骨捏著一只雪白剔透的玉杯,一絲如同凌空金日般灼目的酒液從空中穩(wěn)穩(wěn)落入玉杯中,但只蓄了淺淺的一層,劍尊就仿佛吝嗇似地停下了灌注酒液的動作。

    祈懷月雙手抱住師尊握酒的手,然而諸承淵的手屹然不動,甚至在小弟子震驚的目光中,諸承淵毫不猶豫地將淺淺一層酒液一飲而入。

    祈懷月又是震驚又是失望地看向師尊,他沒想到師尊有一天竟然會做出和他搶食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一道帶著淡淡酒香的陰影覆下。

    少年的下頜毫無防備地被男人微冷指節(jié)捏開,露出柔軟的水紅唇舌。

    諸承淵微冷的唇輕輕覆上小弟子涂抹了淡淡口脂的柔軟唇瓣,說不清是酒的醇香,還是少年口脂的淡淡甜香,讓這個唇舌交融的吻更多了幾分旖旎氣息。

    祈懷月猝不及防地咽下了被師尊渡來的一小口酒液,微涼的酒水落入他的喉中,似乎化成了一團(tuán),灼燒著他身體的烈火。

    然而師尊早有預(yù)料般渡來的冰涼靈力,又悄無聲息的化解了這口烈酒的灼燒痛感,反而變成了一種溫暖的,如同讓人現(xiàn)在朦朧香甜花圃中的幻夢感覺。

    少年人的烏黑眼眸染上了一絲迷離水汽,剛剛因?yàn)榱揖迫肟诘牟贿m,面頰染上了一層淡色卻動人的紅暈,此刻乖巧安分地看著諸承淵,如同被人欺負(fù)得狠了的幼崽,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找自己的大家長撐腰。

    他的懷月,醉了。

    諸承淵冷靜地意識到這一點(diǎn)。

    他知曉他此刻應(yīng)該讓他的懷月慢慢從醉意中清醒過來。

    然而看著小弟子懵懂無知,只知道依賴看向他的柔軟模樣,諸承淵的胸膛中突然生出一種,哪怕是寒冰也無法讓他冷靜下來的熱意。

    也許,他也醉了。

    劍尊俯首,一點(diǎn)點(diǎn)緩慢而細(xì)致地吻盡少年唇上淡淡的口脂。

    ……

    孟玄素有點(diǎn)繃不住了。

    好不容易忽悠了三個冤大頭……不對,應(yīng)該說是好師侄代他迎接招待進(jìn)入云月秘境的賓客,他卻遲遲沒有等到一去不復(fù)返的師弟。

    就算剛剛是去洞房了,人也應(yīng)該接回來了吧!

    孟玄素怒發(fā)沖冠,第一次發(fā)覺自己往日看似沉穩(wěn)冷靜的師弟,原來也有這么不靠譜的一面。

    而等他氣勢洶洶來到主殿外,對上一起面面相覷,顯然是被趕出來的嬋喜門修士后,孟玄素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吧,他的師弟該不會就這么丟下滿堂賓客,和他的小道侶就地洞房成親了吧?

    這種無稽之談,如果放在諸承淵沒收下弟子之前,孟玄素是絕對不會相信他的師弟能做出這種荒唐事的,然而一想到觀淵劍尊為了他的小弟子做出的更加聳人聽聞的事跡,孟玄素冷靜下來想想,竟然有三分相信自己剛剛的猜想成真了。

    孟宗主深吸一口氣,然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主殿大門。

    “師弟,若是……真的讓賓客就這般回去,你也應(yīng)該……和我說一聲啊!

    孟宗主小聲地說道,沒有一點(diǎn)剛來時氣勢洶洶,宛如就要不管不顧發(fā)作的氣勢。

    沒錯,在修真界供奉著天下第一人的大宗,孟玄素這個外人面前看似微風(fēng)凜凜的天下第一宗的宗主,早就習(xí)慣了自己給諸承淵收拾麻煩的定位。

    孟玄素此刻的心情仿佛再度回到了以前和隨心所欲,不在乎世俗成禮的觀淵劍尊打交道的時候。

    孟宗主已經(jīng)不求自己這位無人能管的師弟,能本分地出來干好原本答應(yīng)的正事了,但起碼得給他一個可以開始收拾殘局的訊號吧。

    但出乎孟玄素預(yù)料的是,當(dāng)正殿之門打開,劍尊和他身旁的祈懷月身著一絲不亂的喜服,并肩站在他身前。

    諸承淵沒有松開握住身旁人的手的意思,劍尊平靜問。

    “師兄,是否到了迎親的吉時?”

    或許是心理預(yù)期放得比較低的緣故,孟玄素心中竟然生出一種老懷大慰似的感動。

    “還有一刻就到了,不著急,師弟可以慢慢來。”

    只有剛剛為祈懷月上妝的女修,此刻才眼尖地發(fā)現(xiàn)。

    少年唇上原本的口脂,此刻似乎消失得一干二凈。

    然而小尊上形狀好看的唇瓣,此刻竟似乎被蚊蟲叮咬過一般,微微飽滿又殷紅的唇瓣得如同一咬就能流出甜蜜汁水的漿果。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場景,女修的面容微微發(fā)紅。

    諸承淵俯首,在祈懷月耳邊輕聲道。

    “懷月,在此等我一刻,我很快就會歸來!

    然而不知怎的,祈懷月突然生出了一種黏人的,竟似乎希望師尊不要離開的奇怪依賴感覺。

    他在想什么呢?又不是生離死別……師尊很快就會回來了。

    祈懷月抬起頭,用力回握了師尊的手。

    少年的紅衣奪目,動人眉目顯出耀眼逼人的清麗笑意。

    “我等師尊來娶我!

    似乎是短短的一刻后,天地間仿佛響起一聲清越的劍聲嗡鳴,一道冰寒劍光蕩滌著清空。

    云月秘境內(nèi)的所有賓客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仿佛有所預(yù)感地望向空中。

    數(shù)道大道玄音,又像是無數(shù)道交擊在一起的劍聲般,清越空靈的呂鐘相擊之樂響起。

    這是仙音閣的修士在彈奏喜樂。

    而空中蕩滌著靈氣道則,讓云月秘境,乃至于整個天霄宗的靈氣都為之一凈的劍氣,仿若是為這仙樂伴舞的劍舞。

    劍光如同寒冽霜雪,冰冷灼目的輝光如同九天之上的浩然星辰,甚至一時壓倒了日光的輝芒。

    無數(shù)劍修看得如癡如醉,即使是不通劍道的修者,都能從中悟到了能祝他們在大道上更進(jìn)一步的大道靈則。

    “多謝尊上傳道!

    “謝尊上賜道。”

    傳道之恩,比較尋常的救命之恩都更讓修士感激。

    一時間,無論是云月秘境中,還是天霄宗各處,都傳遍了對劍尊如此寬宏傳道,對兩位尊上成婚的感激溢美之言。

    按照喜宴的流程,喜樂與劍舞停下之后,就到了他與師尊正式成親之時。

    祈懷月仰頭看著高空,在萬人贊頌尊羨中,他的心情,卻不知為何更加沉重了些。

    天空,似乎陡然變得暗沉了下來。

    原本被劍尊的寒烈劍氣蕩滌得萬里無云的晴朗天空,不合常理地陡然浮現(xiàn)出了朵朵烏云。

    沉重的黑霾烏云如同千軍萬馬趕赴城下的大軍,烏云中大放著神光爍爍的,如同游龍般翻騰的恐怖驚雷。

    “這,難道是劫云?”

    “哪位同修竟然如此冒犯,膽敢在尊上喜宴之上渡劫?”

    然而人群中隱隱想起的議論之聲,在感覺到這雷云的氣息一層層上升到,讓他們不可觸及,甚至就連目睹著雷云,都有種雙目欲裂的痛感時,逐漸變成一片死寂的沉默。

    喜樂與劍舞不知何時停下。

    一身紅衣烈烈的觀淵劍尊,手握著早已出鞘的觀淵劍,劍芒如日,煞氣勃發(fā)得甚至震碎了他所在的虛空,而諸承淵周圍的雷劫,更是強(qiáng)悍恐怖到了已經(jīng)讓人連直視,都會感覺到五臟六腑被雷芒擊碎的程度。

    這,竟然是觀淵劍尊的雷劫?

    難不成觀淵劍尊要在他喜宴之日,羽化飛升,再造修真界一段傳說?!

    可若是劍尊飛升了,劍尊的那位道侶,豈不是此后只能與觀淵尊上分隔兩界,再無相聚之機(jī)。

    而在周圍人擔(dān)憂目光中心的祈懷月,此刻面白如紙。

    第180章 天道愛人

    這一刻,他仿佛再度回到了前世,只能眼睜睜看著師尊在恐怖的飛升雷劫中,神魂俱碎的無力。

    祈懷月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雷劫,絕不可能是他師尊主動引下的。

    所以這雷劫,就是他與師尊離散之卦的真正應(yīng)驗(yàn)之處嗎?

    祈懷月只覺渾身冰涼。

    若是早知這離散之卦是應(yīng)驗(yàn)在此處,他寧愿不與師尊成婚……

    一道熟悉的,似乎帶著些焦急的聲音仿佛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你愿意救你的師尊嗎?”

    是光球的聲音!

    是自稱為天道,送他重活一次機(jī)會的光球在說話。

    這一刻,祈懷月來不及計較光球說的“救”是怎么一回事,他毫不猶豫應(yīng)道。

    “我愿意,我應(yīng)該怎么做?”

    光秋的聲音小了一點(diǎn)。

    “你師尊本是匯集此界……的氣運(yùn)之子,他將他的氣運(yùn)分給了你,所以他不可能飛升成功。你要將你的氣運(yùn)還回去,他才可能……”

    看著如同汪洋海嘯般的紫色驚雷已經(jīng)淹沒了諸承淵的身影,祈懷月心中生出的焦急,讓他幾乎難以忍耐光球慢吞吞的話語,他不假思索道。

    “我要怎么還回去?”

    光球的聲音很小,如同孩童在大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慫恿他干一件壞事。

    “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把你的氣運(yùn)還給你師尊!

    如同心中最壞的那個猜想終于得到應(yīng)驗(yàn),祈懷月閉了閉眼,只覺得整顆心臟如同瞬間沉靜看不見底的深淵中。

    他想起師尊曾經(jīng)說過的與他同生共死,不愿離他獨(dú)活的誓言,想起他曾經(jīng)信誓旦旦答應(yīng)過師尊,絕對不會離開師尊的諾言。

    這一刻,祈懷月竟少見地有些后悔。

    如果這一世,他的態(tài)度能再決然些,不再與師尊見面,或許他的師尊早就登極大道,而不需面對這種除了絕境外,還是絕境的抉擇。

    似乎將祈懷月的沉默理解成了尋常人貪生怕死的本能,光球的聲音中再度帶上了些急躁的意味。

    “只是要你的身體在此界中死去,我可以將你的靈魂送回地球……”

    然而祈懷月根本不想聽光球?qū)λS下的那些承諾,他輕聲問道。

    “我?guī)熥饡绾?我與他定下了同生共死的道侶誓約,若是我死去,是否會牽連到他?”

    “怎么可能?他可是……”

    光球似乎藏著些不能與他言的秘密,無比焦躁地催促道。

    “你放心,你師尊只要挨過了這一劫,就不會有事了。這世間什么誓約雷劫,都不可能再傷到他分毫!

    祈懷月心中的沉重略微減輕半分,他輕輕握住自己劍鞘中的月常劍,聲音輕得連自己都有些聽不清楚。

    “他愛我甚過愛他自己,若是我自刎了,他是否會像前世一樣尋死?”

    光球的聲音更加多出了幾分信誓旦旦般的篤定。

    “不會的,你師尊前世還沒有融為天……飛升成功,才會沉溺這世間的所謂情愛而難以超脫,可只要他飛升成功,他即使會記得你,也絕不會如同凡人一樣愛你。”

    光球認(rèn)真勸慰道。

    “他本應(yīng)該是平等地愛這天下蒼生的?伤缃癃(dú)愛你一人,已經(jīng)是他偏離天道,犯下的最大錯處了。等他飛升成功后,他就會糾正這個錯誤!

    祈懷月突然冷靜了下來,他控制住自己硬下心腸,不去看滔天滅世般雷劫之中的觀淵劍尊。

    “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個明白。如果你不告訴我所有的真相,我寧愿隨師尊其后一同赴死,也不會順應(yīng)你的心意自刎!

    祈懷月在賭,他在賭這顆自稱為天道的光球,對于師尊生死的在意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果然,接下來光球不再有絲毫隱瞞,告訴了他所有的實(shí)情。

    天道有常,有生亦有滅。修仙世界的修者吞食靈氣而壯大自身,相當(dāng)于一個又一個啃噬著天地的蝗蟲。

    所以人,魔,妖三族本就是相互鉗制而生,然而人族的英杰俊才實(shí)在是太多太多。

    萬年前的人族,在修道之境上突飛猛進(jìn),更是破壞了原本三族并立的平衡,靈氣道則皆被人族而用,再度縮短了這方世界的壽命。

    為了扼制這種惡果,本應(yīng)無情無欲,萬年高高至上的天道不惜分化下一重化身。

    聽到這里時,祈懷月已經(jīng)有了些許預(yù)感。

    果然,天道的那重化身,就是他的師尊,萬年之前的藺元。

    藺元的天命就是成為魔族至尊,作為天道化身的他,只要滅盡了人族和妖族,將除他之外的生靈盡數(shù)煉化,融入己身,就可以讓天地重合,自己重新化為天道,再開一界輪回。

    所以藺元的本性就是魔,他本就是承載著天意,注定要吞噬一切的魔。

    可當(dāng)天道化身違背了自己的使命,愛上一個人族,甚至不惜為了這個人類而死,將原本自身維持存在的氣運(yùn),都分給這個人族時,天道原本預(yù)設(shè)好的所有軌跡都被打亂。

    天道化身遲遲沒有回返天道之中,天地間大道靈則之力越來越衰弱,無論是妖,魔,還是人族的修道都越面臨越來越可怕的天塹。

    然而天道化身轉(zhuǎn)身的蒼華封再度愛上了人族殘魂留存的云伊,至此天道終于橫插一手,將這道殘魂隱秘送走。

    所以第三世的祈懷月才會出現(xiàn)在地球,過著正常地球人應(yīng)有的生活。

    然而察覺到愛人神魂不在此界的天道化身,縱然被天道封印住了記憶,卻還是不惜以“飛升化道”,寧愿帶著自己這重化身的氣運(yùn)與大道靈則離開這方世界,也絕不履行自己本該盡的職責(zé)為代價,逼迫天道硬生生將祈懷月送了回來。

    而第三世,天道化身的諸承淵即使在飛升之時,隱約知曉了不取回他贈給祈懷月的氣運(yùn),他就不可能重新融回天道之中,諸承淵也不愿“飛升成功”。

    哪怕天道化身不可能永離天道而獨(dú)存,哪怕諸承淵可能已經(jīng)保持不了清醒理智進(jìn)行下一次輪回,諸承淵也不愿以傷害自己的小弟子為代價,換得飛升成功。

    所以,第四世,是天道“寬容”給天道化身的最后一世。

    若是這一世,天道化身仍然不愿履行原本的職責(zé),收回他分給祈懷月的氣運(yùn)與靈則之力,天道寧愿擊碎自己這重化身,也絕不再給他下一次輪回的機(jī)會。

    而光球,是寄予著天道一小部分靈則之力的最小化身。

    或許是吸取了叛亂化身的影響,天道賜予給光球的能力甚至比不上尋常修士。

    它唯一的作用,只是充當(dāng)真正天道的“傳話筒”,傳達(dá)上位者動手前最后一道“寬容”的諭令。

    祈懷月很冷靜,他前所未有冷靜地聽完光球的全部解釋,終于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得到了再全面不過的解答。

    “只要我?guī)熥鸬玫搅宋疑砩系臍膺\(yùn)和道則之力,他就可以融回天道之中嗎?不需要吸取其他生靈的氣運(yùn)?”

    光球認(rèn)真說道。

    “這世間生靈的氣運(yùn),不及他分給你的氣運(yùn)一半。天道允諾只要收回大部分的氣運(yùn)道則,就可以讓你的師尊活下去!

    祈懷月用力握住自己的月常劍,少年垂下眼。

    “活下去?天道不是要收回他的這道化身嗎?”

    光球小聲辯解。

    “你的師尊本來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他不可能離開天道真正獨(dú)活。至少……他變回天道之時,還會保留他是個人類時的記憶。雖然這部分記憶對于天道來說,可能相當(dāng)于滄海一栗,可如果他收不回那些氣運(yùn),他就是真正消散在這方天地當(dāng)中,再也沒有輪回的可能了。”

    祈懷月抬起頭,他用力看著紫色雷海中被淹沒得幾乎不可見的那道身影。

    即使他的眼睛已經(jīng)被劫雷的威芒刺痛得幾乎流下血,祈懷月也不愿移開自己的雙眼。

    “我可以……將師尊給我的,都還給師尊。但是,我要見師尊最后一面!

    光球有些為難地支支吾吾著,祈懷月輕笑道。

    “如果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堂堂天道,不至于連我這個小小的請求都無法滿足吧!

    下一刻,在祈懷月耳邊響起的不再是光球的聲音。

    仿佛是過耳的清風(fēng),又像是山澗的流水,還如同冰寒的凍川,他聽到一道不帶任何情緒,猶如蒼天星海般的聲音平靜響起。

    “好!

    這道聲音的主人,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天道吧。

    天道的聲音,一點(diǎn)都不像是他的師尊。

    祈懷月平靜地想道。

    他和師尊的糾葛愛恨,在天道眼中,是不是如同一部太過滑稽的電影呢?

    剎那之間,他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下來。

    無論是慌亂的人,妖獸,還是剛剛?cè)缤詈坝客嫦胍淌梢磺械淖侠,都變成了一副凝固的畫卷?br />
    然而他腳下似乎多了一重?zé)o形卻堅固的階梯,他一步步順著階梯,來到雷劫之中。

    如同陷入滾燙的巖漿之中,雷劫中的溫度高得祈懷月難以呼吸,尤其是靠近雷劫時難以抵擋的恐怖刺痛,讓祈懷月幾乎以為他自己撐不到來到師尊面前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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