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城破 那十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謝玄堵在他跟前, 振振有詞道:“若讓你走了,我下次還見得到你?你不肯見我,我就只能在這等。”
“有什么話, 回去再說。”
謝玄一口否決:“不行。”
回去之后楚容豈會給他好臉?
楚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惱怒的盯著謝玄。
謝玄笑了笑:“前兩日是我不好, 可你生氣歸生氣,不能躲著不理我吧。”
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掏出一捧花, 遞到楚容面前。
“別生氣了,我是來向你賠不是的。”
楚容看著這一束五顏六色,不知從哪薅來的花, 腦袋懵了一瞬。
周圍人也著實一驚,一個個表面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實則都偷偷伸著脖子往這邊看。雖說燕王愛慕楚容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可都是道聽途說,誰也沒親眼瞧過。
乍一見這副光景, 可把他們新奇壞了。
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楚容此刻微微變了臉色。謝玄道:“你若不原諒我, 我就日日在旁人面前堵著你。反正我臉皮厚,不怕丟臉。”
楚容耳廓一紅,罵道:“你這個無賴。”
“嗯我是。”謝玄微微一笑,“那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他盯著楚容后退一步讓道, 又道: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應了。這么多雙眼睛盯著, 我不怕你反悔。”
楚容抬腳就走。
“花不拿了?”謝玄在后面喊道。
楚容頭也沒回。
謝玄笑盈盈盯著他的背影,轉過頭對上慕容旻復雜的眸色, 挑釁一笑。
慕容旻神色一暗,腦中盡是方才兩人拉扯的畫面和楚容惱怒羞澀的神情。他悵然若失的站在原地,心似乎空了一塊。
*
元歷十一年, 燕,楚,陵三軍合力攻齊。
幾十萬大軍兵臨洛邑城下,這場最后的廝殺終于拉開了帷幕。
楚容將軍隊分為五部分,裴弄和燕雪深帶領十幾萬軍隊正面進攻,其余楚軍將領為左翼,燕軍將領為右翼,剩下的坐鎮后方待命,西陵軍則由自己將領統領,插入齊軍之間,截斷他們的聯系。
齊軍很快敗下陣來,城還未破,便有流言四起,惹得城中士兵惶恐不安,更有膽小者丟盔棄甲,臨陣脫逃。
齊宴徹底接受了周旬背叛他的事實,氣的面目猙獰,摔了一屋子花瓶。
彷佛一切都有預兆,楚燕陵三軍攻破洛邑的前一晚,明京城傳來訃告,齊王駕崩,明齊上下聞此噩耗,舉國悲痛。
然而他們還沒假惺惺哭上兩嗓子,楚軍的馬蹄就踏破洛邑,直沖明京而來。
前一天還在商討如何安葬先皇的各位大臣,連夜拖家帶口的跑路,宮中各位娘娘公主,也收拾金銀細軟準備逃命,宮女太監抱作一團,痛哭流淚,老百姓無處可去,只能緊閉門栓,祈禱自己能度過此次難關。
恐懼,不安,動亂如烏云一般籠罩著整個明京城。
齊宴作為新皇,還未登基,卻早已換上了繡著金線云蟒的龍袍。他帶著僅剩的護衛軍留下守城,即便明知此舉無異于螳臂當車。
守城的侍衛望著浩浩蕩蕩的軍隊,嚇得腿肚子直發抖。他也顧不得此刻站在自己身邊的是皇帝,戰戰兢兢道:“陛陛下,他們來了。”
齊宴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看上去是那么的悲涼。
“來的好。”他大笑出聲,平日邪魅的桃花眼中折射出怨毒的光,“我等著他來!”
侍衛不知道他在說誰,覺得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怕是早已瘋癲。
結果不出所料,三軍如入無人之境,輕而易舉破了城門,俘了齊宴。
他們預料過很多次攻破明京城時的場景,該有多么激烈亢奮,轟轟烈烈,或許能被載入史冊,供后人津津樂道。
實際上,這次攻城他和們打過的近百場仗沒什么區別,甚至更為普通平淡,彷佛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那日街上飄起了細雨,城內還殘留著幾處火光,街兩邊的店鋪上很應景的掛滿了喪幡,像是在悼念逝去的皇帝,也像是在悼念故國。
楚容看到那些喪幡,目光一頓。
幾年前,明齊攻入平陽,父皇和楚國一同咽氣駕崩,而今明京城中的這番景象,與當初何其相似。
只是齊瑋比父皇更幸運一些。
他垂下眼眸,眸中浮現一抹略微嘲弄的笑,而后與謝玄等人朝著齊宮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他們都不發一言,連謝玄的神色都比往日嚴肅些,時不時朝楚容投去一眼。
明京淪陷意味著,他和楚容的合作結束了。
這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謝玄冷冷剜了慕容旻一眼。
好在楚容還沒有提什么分道揚鑣的事,這讓他稍稍安心了些。好不容易打完了這艱難且漫長的一仗,軍隊在城中大慶了三天三夜。
自從攻下明京后,楚容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
齊宴在牢中被關了好幾天,楚容本想去見見他,可齊宴除了周旬,誰都不愿見。
周旬得知后,主動向楚容提出去看齊宴,楚容直接應了。
他走后不久,門口的侍衛通報說,慕容旻在外面。
這幾日楚容忙于公務,一時疏忽了慕容旻,聞言連忙起身應了出去。
原以為慕容旻是有什么事,誰知卻是邀請他出去走走。楚容略一思索,道:“好。”
兩人一路從主殿走過去,勾起了許多少時的回憶。
多年前,楚容帶著慕容旻出使明齊,曾與他來過齊宮,只不過那時兩人是被宮人帶著,哪能像現在這樣隨意走動。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散步。正說著,慕容旻忽快走了幾步,有些激動的指著石子路旁的秋千。
“沒想到它還在這。”慕容旻笑道,“還記得嗎?以前我們來的時候還玩過這個秋千。”
楚容笑著點了點頭。
慕容旻:“我記得那個時候,你還不好意思坐,怕被人看見笑話是小孩,看我坐了才過來坐了一小會。”
楚容有幾分驚訝:“你竟然記得這么清楚。”
慕容旻道:“和你在楚宮的那十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我當然都記得。”他抬起頭,道:“阿楚,過幾日我就要回去了。”
其實幾日前他就該回到西陵,只是這幾天楚容忙,他找不到和楚容告別的機會,私心還想和他多待一會。
楚容算算日子,也覺得慕容旻該走了。他溫聲道:“好,我去送你。”
慕容旻點了點頭,眸色一暗:“我回去后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你,有些話我離開前必須要告訴你。”他轉過身道:“如今明齊已亡,你和謝玄的盟友關系也該結束了,你想過以后要如何對付他嗎?”
楚容面色一怔。
慕容旻道:“謝玄現在江山不保,名聲盡毀,民心皆失,謝臨絕不會放過他。”楚容忽然意識到他要說什么,微微抿了下唇。
“這是除掉他的大好時機。若你能捉了謝玄,以此為籌碼讓謝臨歸還幽,青兩州,謝臨一定會答應。這樣于你而言,一舉兩得。”
慕容旻話音落下,一片寂靜,唯有風穿行竹林,發出颯颯聲響。
見楚容沉默不語,慕容旻心中一顫:“怎么?你不愿意嗎?”他垂下眼眸,道:“對不起,是我不該說這些。”
“不。”楚容看著他,“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慕容旻笑了笑,低聲道:“阿楚,我擔心謝玄會先下手為強。你萬事小心。”
楚容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慕容旻心中并沒有輕松半分,他知道楚容雖然容易心軟,但極有分寸,尤其在大是大非面前果敢狠辣,從不猶豫半分。
方才他說的話分明已經是最好的辦法,楚容卻猶豫了,這代表他對謝玄心軟了嗎?
這么一想,慕容旻心中就如同壓了一塊石頭。他不知道楚容心中是怎么想的,但如果謝玄敢對楚容不利,他一定不會放過謝玄。
慕容旻滿腔愁緒的跟著楚容回到宮殿,恰好周旬從另一側走來,他不知和齊宴說了什么,臉色也不好看。
楚容見狀,道:“發生什么事了?”
周旬想起牢中那個似鬼似魅的身影,面色蒼白的搖了搖頭。
慕容旻也道:“可是齊宴和你說了什么?”
周旬還未開口,不遠處忽然有侍衛慌慌張張的跑來,急促道:“不好了,齊太子在牢中自盡了!”
“什么?!”慕容旻心中一驚。
周旬身子一晃,面上血色盡褪。
據獄卒說,齊宴是在身上藏了把匕首,不知為何沒被搜出來。楚容還未想好怎么處決齊宴,就得到了他在牢中自殺的消息。
他在牢中被關了好幾天,只點名道姓的要見周旬,兩人見了不過半個時辰,齊宴就自殺了。楚容原本想問周旬與齊宴說了什么,但見周旬神情恍惚,便沒再問,讓他回去休息了。
齊宴生前好歹與幾人有過交情,楚容按照皇室的規格將其厚葬在皇陵,并為他上了柱香。
回去的路上,謝玄眸色深沉的看著楚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走到楚容身邊,道: “我忽然有點害怕。”
楚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卻見謝玄眼底似乎真的蘊藏著一抹恐懼。
謝玄道:“你當年被關在詔獄,沒想過輕生吧?”
楚容一怔。
謝玄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像是后怕一樣越纂越緊,楚容抿了下唇,過了一會,輕輕抽了出來,似乎怕謝玄再趁機“偷襲”,他默不作聲的走到了前方。
謝玄手中一空,他看著楚容沉默的背影,那道身影已經不復幾年前在金云臺上看見的那樣恣意青澀,變得越發穩重挺拔,像是風塵仆仆的走了很久一樣,顯出幾分孤寂厚重的意味。
他心中驀的生起滿腔憐惜,甚至想不管不顧的抱住,好在謝玄還有一份理智,知道這樣會被楚容訓斥,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你等等我啊。”
慕容旻本想過去和楚容說話,便謝玄已率先過去,便停住了腳步。
他過去,必免不了和謝玄爭吵。
眾人還未到城中,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裴弄帶著一隊人馬,飛速朝這邊駛來。
“殿下!你沒事就好。”他神色慌亂,看見楚容安好驀的松了口氣。
“怎么了?”
裴弄又驚又怒,一雙鋒利的眼眸直盯著謝玄:“燕軍趁殿下出城忽然襲擊我們,城中如今亂作一團。”
慕容旻聞言一震,立刻將楚容從謝玄身邊拉開。
“來人!”裴弄指著謝玄,怒不可遏道,“把他給我抓起來。”
謝玄冷笑一聲:“誰敢?”
他轉頭看向楚容,卻見楚容神色難辨,謝玄心中一緊,最終只聽到一句冰冷的:
“抓起來。”
第112章 城破(二) 若楚容真的拒絕,只有一個……
楚容沒想到燕軍會動作如此快, 剛拿下明京不到半月,對方就迫不及待發難,幸而裴弄發現及時, 沒有讓他們得逞。
眼下城中亂作一團,除去關外潭天望手中的兵力, 謝玄如今只有一半的人馬, 再加上有陵軍相助,裴弄輕而易舉就控制住了燕軍, 但雙方劍拔弩張,氣氛很是緊張。
自從眾人攻破明京后,都心照不宣的提防著對方, 表面看著風平浪靜,私底下卻暗流涌動。
他們都清楚自己和對方不過是暫時合作的盟友,分道揚鑣, 反目為敵是早晚的事,那表面虛假的和平就如同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不知道哪天誰就先露出爪牙, 動手捅破了。
“翻臉翻的如此快,倒和他們主子如出一轍。”裴弄譏諷道。
慕容旻不語,他先前就提醒過楚容,一定要提防謝玄, 果真被他言中了。
好在他們捉了謝玄, 燕軍不敢輕舉妄動。
“阿楚,既然他們動手, 你就不必再顧忌情面。”慕容旻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把謝玄”
楚容猝然出聲道:“你覺得此事是謝玄所為?”
慕容旻一愣。
裴弄道:“殿下, 你千萬不要信了謝玄的鬼話!他說他不知情,若不是他授意,燕軍怎么會無緣無故攻擊我們?”
楚容沒說話。慕容旻漸漸冷靜下來,恢復了些許理智:“看他當時震驚的樣子,似乎像是不知情。”
裴弄涼涼道:“都是演的。”
“若真是謝玄所為,在城外時他就應該將我們抓起來了,這樣豈不是能直接要挾你我手下的人?”楚容看著慕容旻,目光如炬,“況且今日燕軍忽然發難,漏洞百出,不想是蓄謀已久,倒像是臨時起意。”
裴弄深覺楚容說的有道理,附和道:“可若不是謝玄吩咐的,燕軍為什么要好端端翻臉?”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就在此時,門外的侍衛稟報說,燕雪深和賀蘭旭求見。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捉了謝玄,燕雪深與賀蘭旭必不會袖手旁觀。
“讓他們進來吧。”楚容道。
沒一會,兩人緩緩走了進來,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裴弄瞇眼看著他們,眼神暗含警惕。
賀蘭旭率先開口道:“楚大人,雖說楚燕兩軍有諸多誤會隔閡,但這一年來大家好歹也算是同患難,共生死的朋友,今日城中之事還望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殿內靜了片刻,而后瞬間炸開。
裴弄唰一下站起來:“什么解釋?你們先出爾反爾,對我們動手,我還朝你討個說法,你倒先找上門來了!”
賀蘭旭和燕雪深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抹驚訝。
賀蘭旭:“難道不是你們先攻擊”
“誰說的?”裴弄猝然打斷,“真是豈有此理,明明是你們先動的手,今日午門前燕軍二話不說就殺了我們的士兵!”
燕雪深眼底一震,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楚軍趁機偷襲燕軍,等他趕到時,兩方人馬已經打的不可開交,就連謝玄也被楚容扣押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賀蘭旭詫異道:“裴將軍所言屬實?”
“哼,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們狡辯!”
賀蘭旭看他憤怒的模樣,不想是在說謊,暗自松了口氣。他就說楚容怎么會好端端出爾反爾,做出這等不仁義的事?反倒是換作謝玄或許還有幾分可能。
想明白這點后,賀蘭旭面上帶了幾分嚴肅:“楚大人,我想這件事我們可能有誤會。”
楚容:“你想說什么?”
“有人想挑撥離間。”賀蘭旭毫不猶豫道。
所有人的心不約而同的咯噔了一下,是誰?
“若真如裴將軍所說,是我軍先動手,賀某一定徹查此事,給大人一個交代。”
燕雪深也附和著點了點頭。
楚容道:“好,那就辛苦賀大人了。”
賀蘭旭道:“既是誤會,還請大人先放了我們皇上。若讓外面的幾萬將士知道燕王被扣押在此,恐生禍亂。”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話外的威脅。
裴弄皺了下眉,無論是不是誤會,這層窗戶紙都已經捅破了,若是放了謝玄,豈不是白白失了先機?況且如今只是賀蘭旭的一面之詞,事實究竟如何,還尚無定論。
楚容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輕描淡寫道:“賀大人言重了,燕王從城外回來后,身體不適,現在昭陽殿休息。若大人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這番話既婉拒了他的請求,又顧全了他們的體面,賀蘭旭聞言也不好再說些什么,知道事情查清前,楚容是不會放人了。
“好吧。”賀蘭旭妥協道,“那就有勞大人了。”
楚容派人將賀蘭旭帶了過去,而燕雪深則是回去調查此事,給楚容他們一個說法。
“阿楚。”慕容旻擔憂道,“不會有詐吧?除了謝玄,誰還會指示燕軍在城中鬧事?”
楚容低聲道:“有一個人可以。”
“誰?”
“謝臨。”
當晚燕軍就起內訌了,謝臨不知用何手段籠絡了一位將軍,制造了這場內亂,許是燕雪深一查,那將軍見瞞不住了,干脆直接承認了。
如今燕軍分為兩派,一派仍擁護謝玄,另一派則向謝臨倒戈了。
對于這番局面,楚容也不奇怪。當初謝臨反叛也算是有個正兒八經的名義的,如今他入住燕宮,執掌政務,北燕上下一應事物都由他說了算,怎么說都是半個皇帝了。
反觀謝玄皇位被奪,久不歸京,甚至還能事不關己的繼續在外打仗,絲毫不顧江山基業。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不負責任的皇帝,這副做派實在寒了一群苦苦等他歸京的朝臣。
更別提他還有毒殺先帝篡位的嫌疑。
燕軍中有人歸順謝臨也情有可原。
“防著一個謝玄還不夠,這個謝臨竟然還想來份一杯羹。”裴弄一直在偷偷注意著燕軍的動靜,聽說那邊吵的不可開交。
楚容沒吭聲。
正在這時,陳實從外面急匆匆走了進來。
“大人,燕軍那邊出事了!”
裴弄反應比楚容還快,道:“怎么了?快說說。”
陳實道:“賀蘭旭偷了謝玄的玉璽和印符跑了。”
此話如驚雷一般炸開,楚容瞳孔一震,裴弄直接叫出了聲:“真的?”
陳實點了點頭。
“燕雪深已經派人去追了,不過被謝臨的人攔下了,現在燕軍亂作一團,都打起來了。”
裴弄冷哼一聲:“就讓他們斗去吧。”
楚容眉頭微蹙,若是讓謝臨拿到玉璽和印符,謝玄這個皇位豈不是徹底不保了?
賀蘭旭為什么要突然背叛謝玄?難道他早就被謝臨給收買了?謝臨故意挑起燕楚兩軍的爭斗,是為了趁亂讓賀蘭旭偷玉璽和印符?
這么一說,他們關押謝玄,倒還成全了謝臨。
思索片刻,楚容對裴弄道:“你現在立刻帶人去追賀蘭旭,務必把他帶回來。”
裴弄很快反應過來,以為楚容想要借此分一杯羹,把北燕的玉璽和印符攥在手里,對他們來說豈不是更有利?
他當即領命,匆匆走了出去。
楚容看了眼身旁的陳實,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也去。”
兩人很快消失在殿外。
只可惜,他們追了一夜也沒能追到賀蘭旭。聽到這個消息,楚容心一涼。
謝臨最終還是成功拿到了玉璽和印符,不到三日,他便下旨命在外的所有燕軍首領帶兵回朝。
謝臨如今是名正言順的北燕之主,手中把握著不少朝臣的命脈,譬如潭天望,哪怕他心中更認定謝玄做皇帝,也無法抗命。
他的家人都在燕京,他不能不顧家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名聲,留下做那個亂臣賊子!
其余人自然也不傻,謝玄現在不是燕王,他們自然沒有必要再繼續跟著他,為他賣命。
唯有燕雪深不肯離去,謝臨憐惜他的才能,并未說什么,反而下了道旨命他駐守明京,以防楚容將明齊全部占為己有。
雖說這是謝玄和楚容一塊打下來的,怎么說用的也是燕軍,就這么拱手讓給楚容,他不甘心。
短短幾日,謝玄的處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既然他現在不是燕王了,裴弄也沒有必要再顧忌什么,當即命人將謝玄從昭陽殿帶出,關進大牢去了。
楚容并未說什么。
慕容旻馬上就要回西陵,哪成想離開前竟會發生這么大的變故。
謝玄現在不是什么燕王,手中也沒有什么權勢兵力,宛如廢人一個,要殺他,簡直輕而易舉。只是,楚容似乎并沒有這么做的打算。
慕容旻有些沉不住氣時,謝臨來信了。
他向楚容討要謝玄,承諾只要將謝玄交出來,愿意歸還被北燕占據的南楚兩州。
裴弄抵不住這樣的誘惑,能不費一兵一卒就拿回幽,青兩州,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雖不能親手殺了謝玄,為殿下出氣泄憤,但卻能換回朝思暮想的故土。他們已經拿回當初明齊占據的一半國土和江州,只要再拿回剩下的幽,青二州,就徹底拿回了楚國。
想到馬上就能完成復國大業,裴弄的心都激動起來,他們為此等了這么久,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眼看勝利在望,他恨不得立馬就將謝玄交出去。
慕容旻看著不發一言的楚容,瞳孔微閃:“阿楚,你覺得如何?”
裴弄激動道:“殿下,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把謝玄交出去,”
楚容眼睫一動,謝臨已經如愿拿到玉璽,登上皇位。他要回謝玄無非是為了斬草除根,只是他竟舍得拿兩個州來換謝玄,可見是有多想要謝玄的命。
思及此,楚容輕輕皺了下眉。
慕容旻見狀,心微微一沉。
謝臨開出的條件百利而無一害,他不信楚容會拒絕。若楚容真的拒絕,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不想把謝玄交到謝臨手上!
第113章 城破(三) 我死后,你就別記恨我了.……
“殿下”
裴弄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輕輕叫了楚容一聲,等著他的答復。
楚容終于有了反應,徐徐道:“我再考慮一下。”
慕容旻頓時面如死灰。
裴弄神色頗為復雜, 但他向來聽楚容的,沒再多說什么, 只應了聲好。
兩人離開沒多久, 楚容就收到牢獄那邊的稟報,說謝玄想見他。
從謝玄下獄至今已經過去好幾日了, 想來也是時候坐不住了。
楚容猶豫片刻,最后還是起身去了牢獄。
牢獄內一片昏暗,謝玄坐在稻草堆上, 目光漆黑,劍眉凌厲,整個人從里到外散發著一種倨傲高貴的氣勢, 看不出什么落魄失意的模樣。
聽到牢獄外的腳步聲,謝玄眼神一動, 抬眼看向來人。
楚容正站在外面的陰影處, 靜靜看著他。
謝玄挑眉,沖他微微一笑,楚容頗為意外,不知道謝玄怎么還笑的出來的。
“我已經好幾天沒見你了。”謝玄緩緩開口道, “你在忙什么?怎么都不來看我?”
楚容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就是這, 愣了一下,道:“事務繁忙, 抽不開身。”
“忙什么?”謝玄問道,“忙著怎么處置我嗎?”
楚容靜靜看著他,只見謝玄站起身道:“我如今已經不是燕王, 就算你要殺我,我也認了。”他緊緊盯著楚容,一字一句道,“你會殺我嗎?”
楚容道:“謝臨說,只要將你交給他,作為回報,他愿意歸還幽,青兩州。”
謝玄眉頭一皺,繼而輕蔑道:“為了要我的命,他還真舍得下血本。”他嘆了口氣,對楚容道,“那你呢?你會將我交出去嗎?”
別說楚容,這么好的條件他都快忍不住心動了。若楚容真的把他交出去,謝玄眼底涌上一抹苦澀,他也毫無辦法。
“可惜要殺我,謝臨還不夠格。”謝玄挑起唇角,干脆道,“要我死,可以。你親自動手。”
“你沾了我的血,欠我一筆血債,來日下了陰曹地府,我到閻王爺跟前一求,說不定下輩子還能遇到你。這輩子我不甘心,下輩子希望能得償所愿。”
楚容心頭一顫,眉頭重重擰起。
謝玄道:“我只想死在你手上,怎么說我們也好過,你連這點痛快也不愿給我嗎?”
楚容喃喃道:“好過?”
謝玄一愣,像是被拆穿了似的,臉罕見的紅了一片。索性他站在陰影處,楚容看的并不真切。
好半晌,謝玄才頹然道:“對你來說,在燕宮的那三年,或許很痛苦很難熬,說不定還會成為你的恥辱,你的噩夢,但對我來說,就像是場美夢一樣。”
那三年的時光飛快從他腦海中掠過,讓他禁不住有些懷念。
“說實話,那三年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雖然都是我一廂情愿,自欺欺人,但我做夢都想再回到那個時候,和你冷戰也好,吵架也罷,只要你還在身邊,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謝玄抬起有些紅的雙眸,露出一個狠絕的笑:“我知道你恨我,但重來一百次一萬次,我還是會這么做。”
“楚容,我不后悔!”
最后四個字擲地有聲的落下,那偏執的語氣,瘋狂的神色,讓楚容不由得心頭一震,久久回不過神。
直到撲哧一聲。
楚容朝牢獄內看去,只見謝玄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了自己胸前,鮮血頓時傾注而下,將他的衣裳染紅一片。
楚容瞳孔驟縮,呵斥道:“你干什么?!”
謝玄面色蒼白:“我不愿落入謝臨手中,你也不愿給我一個痛快,那我就自己動手。”
他身子一晃,強撐著說出最后的話:“這一刀算是我替你殺的,償還那些年我的過錯。我死后,你就別記恨我了”
話音剛落,謝玄就倒了下去。
牢獄內昏暗的燭火將楚容的臉朝的無比蒼白,他慌了片刻,立即喊來獄卒,命他們將謝玄抬出,喊來太醫救治。
牢獄內的事很快傳到了裴弄和慕容旻等人耳中,連燕雪深都匆匆趕來。
太醫正在里面手忙腳亂的醫治,裴弄進去瞧了一眼,謝玄胸前那道傷口竟然還不小,他唇色發紫,面色慘白,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楚容不發一言的坐在殿外,今天這一出實在超乎他的預料,謝玄竟然當著他的面自殺。他長睫覆下,腦中不斷回蕩著謝玄倒下前說的那番話,心中復雜無比。
慕容旻也滿懷心事,望著殿內的情形,謝玄這一傷,也不知楚容會不會將他交給謝臨。
太醫忙活了半天,總算將人救了回來,傷口雖深,但沒傷到要害,需要好好修養,慢慢恢復。
一天后,謝玄醒了。
他睜開眼望著陌生的床帳,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片刻后,記憶回籠,他才猛地想起來發生了什么。
一瞬間,他的心頭涌上一股巨大的喜悅。
楚容救了他,楚容果真舍不得他死。
正在謝玄沾沾自喜時,耳邊傳來了一聲不冷不熱的話:“你醒了。”
謝玄扭過看去,楚容站在自己的幾步之外,意味不明的看著自己。
謝玄張開干涸的嘴唇:“你干嘛要救我?若要將我交給謝臨,還不如讓我去死。”
楚容沒說話,他看了謝玄一眼,走到旁邊倒了杯溫水,遞給謝玄。
謝玄艱難起身,胸口處傳來一陣鈍痛,疼的他抽了口氣。楚容見狀,走到床邊坐下,將茶杯遞到了謝玄唇邊。
謝玄微微睜大了眼,立馬順著他的動作,受寵若驚的將那杯水喝了進去。
直到水喝完,楚容才慢條斯理的開口:“我何時說要將你交出去了?”
謝玄訝然的看著他,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強行按耐住雀躍的心臟,悶聲道:“這么誘人的條件,你沒有拒絕的理由。為何要拒絕?”
楚容淡然道:“那你給我一個拒絕的理由。”
謝玄一愣。
楚容起身道:“想讓我留下你的命,拒絕謝臨,你總要拿出比他更能誘惑我的條件吧。”
謝玄立馬道:“我可以給你暖床。”
楚容面色一僵。
謝玄勾唇一笑:“我之前說過,若我有一日皇位不保,無處可去,只能投奔你。你要是愿意收留,我可以為你侍奉枕席,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楚容這才漸漸想起來,謝玄看他想起來,故意道:“我記得當時你可是答應了,總不能說話不算數吧。都說患難見真情,如今我真落難了,你卻出爾反爾,棄我于不顧,果真是個負心郎。”
楚容被他不由分說的指責一通,臉色微紅,差點忘了正事。
“你不要胡攪蠻纏。”
“我說的是實話。”謝玄道,“你若不讓我留下,我就去外面喊,讓他們都聽聽,你是怎么對我這個舊情人的,到時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始亂終棄!”
楚容看著他這副得寸進尺的樣子,欲拂袖離去。謝玄急了,唯恐自己真惹惱了楚容,下床就要去攔,不想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口。
他啊了一聲,面上都白了幾分。
楚容聽到聲音,回頭一看,謝玄忍著巨痛,吐出一句:“你別走。”
楚容嘆了口氣,將他扶了回去。
謝玄額上細汗密布,好一會才正色道:“我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別生氣。”他喘了口氣道,“你不要答應謝臨的條件,幽,青兩州我也有辦法給你。”
楚容:“你還是先好好養傷吧。”
謝玄卻道:“你既然不想讓我暖床,那我做個幕僚,軍師也可以,隨便什么一個職位,我都愿意。”
“我如今已不是燕王,也為你死過一遭,你若還還記恨著我,不肯原諒,那我便再往胸口捅一刀,直到你解氣,肯讓我留下為止。”
楚容聞言皺了下眉。
“你不要我,我就真的無處可去,落的這樣的下場,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又是放低姿態,又是示弱賣慘,楚容素來心軟,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松了口。
謝玄又驚又喜,差點又牽扯到傷口,離開前,楚容吩咐門口的侍衛,將謝玄房中帶尖的東西全都收走了。
謝玄歸順楚容的消息,幾乎在一夕之間就傳開了。
誰也沒想到昔日堂堂的燕王,竟會甘心在楚容手底做一個小小的客卿。
裴弄得知楚容竟然拒絕了謝臨的條件,轉而收攬了謝玄,震驚的說不出話。
現在他可算明白了,鬧了半天,謝玄搞出這么大的陣仗,不過是為了讓殿下心軟!說什么以死賠罪,真這么想死,怎么不直接像齊宴一樣抹脖子一了百了?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
慕容旻似乎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他什么都沒說,溫柔的眸中滿是落寞。
幾日后,慕容旻向楚容辭行。
他這幾日瘦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之前他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就有能力保護楚容,將他從謝玄身邊搶回來,還他自由。可這段時間他意識到,楚容對謝玄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慕容旻心中苦澀,就算他喜歡楚容,也做不到像謝玄那樣不顧一切,將楚容強行留在身邊,他做不到。
一切都太晚了。在他匆匆忙忙,以為終于有能力保護楚容的時候,早有人搶先一步,走進了楚容心里。
他年少時那份不敢言之于口的感情,長大后也還是無法說出口,只能繼續埋在心底,終生不見天日。
楚容將慕容旻送到城外,囑咐他路上小心。
慕容旻點點頭,道:“阿楚,能再見你一面,我很高興。等你回到楚國那天,我們再見。”
“好。”楚容微微一笑,“到時我們再去城外跑馬喝酒。”
慕容旻心一痛,強顏歡笑道:“沒想到你還記得,只可惜”
“可惜什么?”
慕容旻沒說話,朝楚容揮了揮手,轉身上馬。他握緊韁繩,竭力忍住濕潤的眼眶,年少時青澀的暗戀塵埃落定,那些久遠美好的記憶徹底成了黃粱一夢,再也回不去了。
第114章 成王 百年后,你必史書留名,千人嫌棄……
謝玄養傷的這段時間就住在齊宮里, 太醫囑咐要他安心修養,他無事可做,悶的厲害便只能去騷擾楚容。
次數一多, 楚容便吩咐門口的侍衛不準讓他進來。
眼下他們雖成功拿下了明齊和部分楚國,可還有一部分土地握在謝臨手中, 其中便包括楚國的都城平陽, 無論如何也要將幽,青兩州拿回來。
謝玄也知道平陽對楚容的重要, 答應他無論如何都會將它從謝臨手中奪回來。
“奪?”裴弄冷嗤一聲,“怎么奪?還當自己是呼風喚雨的皇帝?”
他倒現在都記恨著謝玄,若不是他, 殿下怎么可能拒絕謝臨的條件,到手的鴨子就這么飛了!現在他們還得浪費時間兵力,從頭開始慢慢謀劃。
裴弄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把謝玄交出去最快最有用, 故意道: “殿下,不如我們給謝臨寫封信, 問問現在把謝玄送過去, 還來不來得及。”
楚容還未開口,謝玄狂妄道:“謝臨給的不過是一個幽州,青州,我能給的, 是整個北燕。”
裴弄倒吸一口涼氣, 許是被他的大言不慚驚到。先不說謝玄要用什么辦法奪回北燕,就是奪回來, 他愿意將其拱手讓給他們?
開什么玩笑!
楚容忍不住看了謝玄一眼,他說的輕飄飄的,彷佛北燕只是個小玩意一樣, 隨手就送人了。
“我們憑什么相信你?”裴弄劈頭蓋臉道,“你這么說其實是想拿我們當槍使,故意讓我們幫你把皇位奪回來吧?誰知道到時候你會不會害我們?”
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
“我知道你們不信我。”謝玄道,“但我人都在這了,若敢耍什么花招,你大可直接殺了我。”
“哼,你現在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裴弄扭頭道,“殿下,我看我們還是把他交給謝臨吧!”
楚容看向謝玄,開口道:“你有幾分把握?”
謝玄既然敢提出這個要求,不可能一點準備也沒有。
謝玄眼眸一閃:“七八分吧,不會耗費你們太久的。”
楚容點點頭,他拒絕謝臨并非只是為了謝玄,還有其他的考量。
當年楚國被滅,連同他在內的許多官員,皇族,士兵都一同被押到北燕,他逃走后,這些人繼續還在北燕。若有朝一日能重建楚國,他想把這些人都帶回去。
謝臨答應給他幽州和青州,不見得會同意這個。若讓謝玄繼位,事情便好辦許多。
想到這,楚容心中一顫,他為何如此篤定謝玄會答應他的條件。
“事成之后,除了幽州和青州,我還有一個條件。”
謝玄沒想到他就這樣直接答應了,反應過來忙道:“好,不管是什么,我都答應你。”
裴弄心中不屑,待謝玄離開后,他立刻道:“殿下,我們打下明齊已是不易,哪有多余的兵力和精力去打北燕?謝玄這個人詭計多端,想一出是一出,誰知道到時候他會不會害我們?再者他現在已不是燕王,憑他怎么和謝臨去搶燕王的位置?”
裴弄說的這些,楚容自然也考慮過,他沉默良久,最后道:“他說有七八分把握,姑且就信一次吧。”
裴弄半天沒說話,眼底的驚愕清晰可見。
謝玄給燕雪深傳了信,意圖將他拉攏到自己的陣營。
他原以為燕雪深因楚容一事對自己心生不滿,本來沒抱什么希望,誰知燕雪深竟然答應了。這讓他感到頗為意外。
一行人從明京出發浩浩蕩蕩的朝北燕駛去。他們選了一條最近的道路,直達燕京。
楚容等人做好了迎戰的準備,誰知一路卻暢通無阻。
謝玄得意道:“怎么說也是自己的地盤,坐了好幾年皇帝,若連這點準備都沒有,豈不是白活了?”
謝臨登基幾個月,只來得及在朝中換換血,卻無暇顧及燕京之外。從他們進入北燕開始,這一路無疑不是他的心腹手下,就算有不識趣的,也早被他的人悄無聲息的控制了。
裴弄心說那你叫我們來干嘛,難道就是借勢嚇唬嚇唬謝臨?
一行人速度很快,等謝臨得知謝玄和楚容率領十幾萬大軍朝燕京襲來時,又急又怒,底下這群人好大的狗膽,竟連半點風聲都不曾透露。
他知道無疑是謝玄搞得鬼,只派人去調兵去攔,下令務必要捉住謝玄,守住燕京。
得知謝玄要回京了,一群原本對他失望透頂的老臣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他們都不瞎,看得出謝臨有幾斤幾兩,以前不好好讀書,現在做了皇帝政務一問三不知,政務處理的亂七八糟,若非身旁有幾個大臣指點,那真是沒眼看!
北燕若真落在這樣的人手中,那真是完了!
雖說謝玄也有許多毛病,根本不算是一個稱職的皇帝,可好歹是有點本事的。這么一思索,各位朝臣覺得這兩人簡直是半斤八兩,挑不出一個好鳥!
潭天望暗中攔住了去截謝玄的燕軍,謝玄就這么一路到了燕京城下,揚言讓謝臨出城投降,奉上玉璽和印符。
楚容手下的人圍了燕京,他們放話,三日內,謝臨不出城,就直接攻進去。
金鑾殿內以賀蘭旭為首的一眾臣子,跪求謝臨出城投降。
“皇上,敵人來勢洶洶,十幾萬大軍兵臨城下,如今燕京城中不到兩萬的兵力,硬拼無異于螳臂當車,若真讓他們攻進來,后果不堪設想啊!還請皇上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想一想啊!”
謝臨氣的雙眸通紅,他哪能聽不懂這話中的意思,不就是讓他出城投降嗎?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朝中這群老家伙表面對他恭敬,實際根本沒把他當回事。謝玄一回來,他們全都迫不及待的要迎謝玄歸位。
他派去阻攔謝玄的燕軍就像擺設一樣,似乎所有人都默認只有謝玄才是那個真正的燕王!
“若朕不肯呢?”
要他親自奉上玉璽和符節,謝臨冷笑一聲,謝玄這一招明顯是為了羞辱他!
賀蘭旭聞言,抱歉道:“那就得罪了。”
看著圍上來的幾個侍衛,謝臨大驚:“你們要干什么?!”他指著賀蘭旭,氣的手指都在哆嗦:“賀蘭旭,你敢對朕不敬!你的舊主來了,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對他表忠心了?!你這個三心二意的無恥小人!別以為這樣謝玄就能放過你!”
賀蘭旭充耳不聞,面不改色。
謝臨恐怕史上第一個被臣子逼迫出城投降的皇帝,他捧著玉璽和印符,看著站在城外的謝玄,面色鐵青,羞辱和恨意涌上他的眼眸。
他想要逃,卻無處可逃,他看著手中那象征著最高地位的玉璽,以及遠處那張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臉,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終于,在臣子的催促聲,他邁開了腳步,一步步朝城外走去。
直到謝臨走到城門處,所有人都注視著謝玄,屏息等待謝玄走上前,拿回應該屬于他的東西。
謝玄面無表情的看著玉璽,就在他有所動作時,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想到自己一會要做的事,謝臨的心也不自覺加快起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謝玄伸手在背后推了楚容一把,讓他上去接。
楚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謝玄眼神無比的平靜,堅定道:“你去。”
這聲音不大,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齊刷刷愣在原地。
謝玄推著楚容上前,示意他接過玉璽和符節,謝臨沒料到這一遭,等反應過來時,手中一空,東西到了楚容手中。
場面靜了一瞬,宛如巨石投湖,場面轟然炸開!
謝玄在干什么?!瘋了不成?!他怎么能把北燕的玉璽和印符給楚容?!
潭天望率先道:“皇上!”
這一聲振聾發聵,帶著強烈的不解和震驚。
幾個北燕大臣則手忙腳亂的指揮侍衛,叫道:“快!皇上定是被他們脅迫了!把玉璽搶回來!”
謝玄擋在楚容身前,裴弄反應過來,隨即帶人迎了上去,怒喝:“誰敢過來?!”
燕臣難以置信看著這一幕,早些年謝玄為了楚容不納妃,不立后,甚至為了他殺害文人,逼死忠臣,此事鬧的轟轟烈烈,到現在還是民間茶余飯后的談資。現在他竟是走火入魔一般,直接將那代表最高地位權力的帝王之物交給了楚容!甚至還護著他!
“楚容,把玉璽交出來!”一位燕臣大叫,“你這個小人!一個只會勾引男人,寡廉鮮恥的孌寵也配染指我北燕的江山!”
楚容還未發話,謝玄暴怒道:“住嘴!”他冷冷一笑,“這玉璽和符節,難道不是你們親手奉上來的?怎么?現在又想要回去了?”
那燕臣氣急,道:“這玉璽不是給他的!”
“哦?那是給誰的?”謝玄道,其余人聽著他這話,心中一涼,只見謝玄徐徐道,“楚軍十幾萬兵力包圍燕京,你們無力抵抗,出城投降,投的難道不是楚容?”
眾人心頭一震,此刻才明白,謝玄將了他們一軍。
一直以來,謝玄只打著回京的名號卻不明說,他如此聲勢浩大,眾人都以為他是奪位來了,卻忘了早在一個月前他已歸順楚容,是楚容的人。
謝臨頓時發出一陣爆笑,他原本想在謝玄接玉璽時,故意回掉玉璽和印符,給謝玄和朝臣一個羞辱,卻沒想到謝玄給了他一個好大的驚喜!
那群蠢貨迫不及待的將迎他回來,不想卻是把北燕的江山送給了一個外人。
方才在金鑾殿勸謝臨的一眾臣子悔不當初,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北燕爛在謝臨手上!
“謝玄!”有位燕臣連皇上也不叫了,激憤罵道,“你可還有半分理智?!半分清醒?!被一個男人蠱惑的連江山皇位都不要了!你這么做可對得起先皇,對得起各位列祖列宗,北燕的江山基業,就這么毀在了你手上!”
“你這個昏君!百年后,你必史書留名,千人嫌棄,萬人唾罵!”
謝玄露出一個狠厲的笑:“我早已不是燕王,現在的燕王是謝臨,玉璽和印符也是他親手送出去的,至于圍城的楚軍更是和我沒有一點關系,關我何事?”
他竟想把鍋都扣在謝臨頭上,那臣子沒想到他如此不要臉,當即氣得直翻白眼。
“別說不關我的事,就算是我干的又怎么樣?”謝玄神色一冷,“區區幾頁紙,我還怕它不成?”
這番驚駭世俗的言論,令在場的人無不驚愕。
有反應快的立馬上去拉住謝臨,彷佛逼迫謝臨出城的不是他一樣。他一手護住謝臨情真意切的大喊“保護皇上!”,一手又指著謝玄道:“還不快把這反賊拿下!”
楚容一把拉住了謝玄,就在燕軍即將圍上來的時候,他猛地舉起手中之物,冷聲喝道:“印符在此,誰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