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姜郁看著宋兆武那張寫著理所當然四個字的臉, 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與他這樣的人,或許說什么都是對牛彈琴。
宋兆武也許至今都覺得自己并不虧欠宋知遇什么,他甚至會覺得自己從小就給了他很好的物質生活, 是個稱職的好父親。
所以他現在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配得到宋知遇的尊敬和孝順。
姜郁甚至有一瞬間想問問他, 問問他知不知道宋知遇這么多年受的委屈。
但她這個念頭也僅僅是出現了一下就消失了。
宋兆武年輕時踩著時代的紅利賺了些錢, 這么多年受的追捧多了,估計早就失去了反思自己的能力。
再加上他那滿腦子幾百年前的封建思想,固執地覺得兒子就該聽老子的,更是不會覺得他自己有什么錯的。
姜郁不愿意跟這種人再多談, 她今日肯見宋兆武一面, 一是看在他和宋知遇有血緣關系的份兒上, 二是姜郁對他有些好奇, 是真的想見見他。
她從前聽人說“歹竹出好筍”, 覺得這事兒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 且一直沒在生活中見過實例,如今也算是開了眼。
“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希望你以后不要來打擾我的工作, 也不要干預我們的生活。”姜郁冷著臉,語氣沒什么波瀾, “你應該查過我的父母了,查過了你就應該知道, 你拿我沒什么辦法。”
“你父母就是這么教你跟長輩說話的?”宋兆武氣紅了臉,嗓門都高了幾分, “我好歹還是你男朋友的父親, 你以后進門是要給我敬茶磕頭的。”
姜郁挑了一下眉, 剛剛宋兆武還要她跟宋知遇分手,這會兒見她不是個軟柿子, 就又要擺出什么未來公公的架子拿捏她。
還給他敬茶磕頭,聽著都覺得晦氣。
姜郁嘖了一聲,問他:“宋知遇多久沒喊你爸了?”
宋兆武被她一句話問得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沒說話。
沒一會兒,姜郁聽見汽車的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是宋知遇來了。
宋知遇下車后快步走到姜郁旁邊,拉著她的胳膊看了看,有些緊張地問道:“沒事兒吧?”
緊接著,副駕的姜潯也匆匆下來。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宋兆武,走到姜郁另一邊,“姐,你沒事吧?”
原本姜潯考完最后一門試后準備跟同學一起去吃個飯回家,可剛一出教學樓,他就看見宋知遇一路小跑下樓,直奔停車場。
見宋知遇火急火燎的模樣,姜潯還以為是姜郁出什么事兒了,嚇得他頭也不回地撒丫子跟著宋知遇后面跑。
路上宋知遇說他爸去找姜郁了,姜潯還安慰他,說他姐嘴皮子功夫厲害,輕易不會吃虧。
可誰知宋知遇說他爸氣急了會打人,姜潯一聽就急了,恨不得替他把汽車油門踩到底。
“沒事兒,”姜郁看了一眼姜潯,隨即又握了握宋知遇的手,“我跟宋先生聊天呢。”
她覺得宋知遇并不想聽別人稱呼宋兆武為他的父親,她對著宋兆武那張臉也實在是叫不出叔叔兩個字,就索性稱呼他為宋先生。
姜郁仰頭看著宋知遇,故意放軟了聲音,拉著他的手委屈地跟他告狀:“他剛剛要我跟你分手。”
姜郁突如其來的示弱弄得在場三個男人均是一愣。
宋兆武看著她突然180度大變臉,從咄咄逼人變得弱不禁風,氣得臉紅脖子粗。
而姜潯從小到大則甚少見到姜郁這副柔弱模樣,覺得她絕對是剛剛被宋兆武欺負慘了,才會如此委屈。
他惡狠狠地輪流瞪著宋家父子倆,大有種若是宋知遇不跟他爹斷絕關系就要連著他一起記恨的意思。
宋知遇低下頭,瞧見姜郁沖自己眨了眨眼,知道她多半是沒吃虧的,懸著的心放下了些。
他摸了摸姜郁的后腦勺,柔聲道:“我來解決。”
他抬眼看向宋兆武,說話時難得帶了些戾氣,“你來干什么?”
宋知遇平日里情緒很淡,高興難過時語氣都沒什么太大的波瀾。姜郁還是第一次見他像今日一樣,絲毫不加掩飾地展露他對一個人的厭惡。
“我來看看這個狐貍精有什么本事,騙得你連家都不回了。”宋兆武朝前走了兩步,用手指著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宋知遇,厲聲道,“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
“沒有。”宋知遇不假思索。
他早就認為自己沒有父親了。
宋知遇將姜郁往自己身后帶了一把,蹙著眉將宋兆武懸在空中的手打掉,“既然今天碰到了,干脆把話都說清楚。”
他原本就打算寒假回去找宋兆武一趟的,總要做個了解。
宋知遇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銀行卡遞給宋兆武,“18歲前你撫養我是你的義務,18歲后你給我打的所有學費和生活費都在這張卡里,我一分都沒動過。”
“你現在是什么意思?”宋兆武一把將卡接過來折斷,摔在地上,“從小到大吃我的喝我的,現在要跟我斷絕關系?我就你一個兒子!我告訴你,想斷絕關系門都沒有。”
“你才五十,”宋知遇云淡風輕道,“可以再生一個聽話的兒子。”
宋兆武一聽徹底氣急了,他指著宋知遇的鼻子大罵,“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我要是能再生一個,我還用求你?”
姜郁頓了一下,一下子意識到了什么。
怪不得宋兆武離婚這么多年都沒再婚,按理說以他的模樣和經濟條件再婚生子并不困難,原來是不能生育了。
宋兆武看見對面三個人的反應后,突然一頓,隨后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口不擇言時說了些什么。
他緊咬著牙,手攥成拳止不住地顫抖,胸腔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著,不知道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隱疾被公布而覺得羞惱。
這事兒他藏了這么多年,原是準備一直瞞著帶到棺材里去的。
剛跟蔣風華離婚的那幾年,宋兆武沒少找女人,他一直想找個乖順聽話的女人再婚,生一個兒子。
但奇怪的是,整整幾年的時間,他碰過的女人一個都沒懷孕。
一開始宋兆武覺得是那幾個女人的問題,可到后來,他不得不懷疑到了自己身上。
后來去醫院檢查了才知道,他早就沒有生育能力了。
醫生仔細問過他近些年的病史,覺得可能是因為幾年前的那次工地事故造成的,當時宋兆武的工地在縣里,縣醫院醫療條件一般,出事兒后檢查不夠細致,所以一直不知道。
自那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宋兆武走遍了國內各地權威的醫院,也看了不少名聲在外的中醫,但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是以,在得知蔣風華再婚的消息后,他才會那么急迫地想把宋知遇要回來。
宋知遇表情一點一點冷下來,其實這么多年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原因。自他高三搬來江城后,宋兆武一直沒找過女朋友,這本就不尋常。
但冷不丁親耳聽他將心里話說出來,饒是宋知遇早就對他死了心,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姜郁怔愣了一會兒,而后立刻去牽起宋知遇的手,緊緊地握住。
宋兆武因為再也生不出孩子,才急著讓他回家。
蔣風華為了被再婚家庭承認,試圖抹掉他的存在。
宋知遇好像在他親生父母的那里,從來都不是第一選擇。
但姜郁想告訴他,他永遠是自己的第一選擇。
永遠都是。
宋知遇感受到從她纖細手指上傳來的力度,他懂姜郁的意思,于是也用力回握住她。
心里的那一點點陰霾很快被姜郁驅散,宋知遇十分平靜地看著罪有應得的宋兆武,嘴角掀起一絲嘲諷,“生不出來,就留著你的錢養老吧。”
“你什么意思?”宋兆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就當沒生過我。”宋知遇將話說得更明白。
他直視著眼前的宋兆武,“我可以跟你簽遺產放棄協議,你的財產我一分都不會要,同樣我的任何事情你也沒資格插手。”
宋兆武怒目圓瞪,聲音氣到嘶啞,“你姓宋!”
宋知遇掃了他一眼,毫不在乎,“我也可以不姓宋。”
他小時候無數次地跟蔣風華說過,他不想姓宋。
因為他每一次說出自己的名字,都會想到宋兆武打他和母親時候的樣子。
但當初他們離婚的時候,宋兆武要求宋知遇不能改姓。
于是蔣風華只能安慰他說姓氏是沒錯的,錯的是人,告訴他既然痛恨宋兆武,那就更要時刻警醒自己,不能從他身上學一絲一毫不好的地方。
“好好好,好啊……”宋兆武氣極反笑,“你這是要入贅是吧,好啊,我是應該當作沒生過你,我沒你這么丟人現眼的兒子。”
“希望你說到做到,以后不用聯系了。”宋知遇拉著姜郁的手離開。
走了兩步后,他一回頭發現那看熱鬧看呆了的小子還愣在那兒,于是揚聲喊道:“姜潯,回家了。”
“哦哦,好。”姜潯快步跟上他們。
他回頭看了宋兆武幾眼,湊到他二人中間,語氣有些欠嗖嗖的,“姐夫,那你以后要跟我們姓姜啊?”
原本嚴肅的氣氛一下子就被姜潯這話緩和了不少,姜郁沒忍住彎了彎嘴角,宋知遇緊繃著的臉也松弛了一些。
姜潯見他倆開心了一些,繼續道:“那你豈不是要叫姜知遇?”
他沉吟片刻,突然嘖了一聲,“姜郁,姜知遇,你倆這名兒怎么聽著比姜郁姜潯更像一家子啊?”
第52章
姜潯他們高三的學生從今天開始就算正式放寒假了, 老師們還要再晚幾天,批完期末試卷后要再開幾個期末總結會。
宋知遇預估了一下最終放假時間,提前訂了去M市的機票。
姜正明和李文姝剛從外地回來, 他們最近一年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職業經理人, 準備近幾年逐漸放下公司的事情, 提前過上退休生活。
姜潯和姜郁都對做生意沒興趣,夫婦二人也不強求,總歸這么多年攢下的家底也夠他們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了,孩子們開開心心比什么都強。
姜郁和宋知遇飛M市的前一天, 李文姝來了趟桃李府。
午飯后, 姜郁坐在客廳地毯上蓬頭垢面地收拾著行李。她正滿茶幾找之前拿出來的小樣卸妝油, 一抬頭, 就瞧見李文姝和宋知遇說說笑笑地進門。
“媽?”姜郁嚇了一跳, 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你怎么來了都不跟我說一聲?”
李文姝走過去給她將臉頰兩側的頭發撥了撥,疼愛地捏了捏她比回國時圓了不少的臉頰, “給你發了好幾個信息都不回, 我就給知遇發了一個,他就回了。”
姜郁笑著摟住李文姝的胳膊, 撒嬌道:“我沒看見嘛。”
“喏,行李還沒收拾完。”她指了指堆得滿滿的地毯和沙發, 撓了撓頭,“我手機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宋知遇去給李文姝倒了杯熱茶, 然后走到沙發旁邊幫姜郁疊起了衣服。
他將自己覺得厚度不合適的衣服放到一邊, 預備一會兒告訴姜郁他的意見后, 再由她自己決定帶不帶。
“知遇,你別幫她收拾了, 來,過來。”李文姝從帶來的購物袋里拿出兩件大衣,一件女款米色的遞給姜郁,一件男款灰色的遞給宋知遇。
“我和小郁爸爸這次出差的時候買的,我估摸著你應該穿比阿潯大一碼的,你試試看看合不合適。”
她和姜正明習慣了每次出差回來給孩子們帶禮物,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如今家里多了一個孩子,自然也不能落下。
宋知遇穿上大衣后,李文姝滿意地左看右看,“正好。”
“你鞋穿多大碼?”她又問。
衣服尺碼打眼一看能猜得差不多,但鞋子她不敢直接買。
宋知遇一聽連忙拒絕,“阿姨,不用再破費了。”
李文姝最近已經給他買了不少東西了,但凡給姜郁姐弟買,也一定會給他帶一份。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李文姝已經掏出微信準備給SA發信息了,“多大碼?”
“他皮鞋穿42。”姜郁看了一眼略帶局促的宋知遇,笑道,“沒關系,反正都是我媽買包的配貨。”
姜郁覺得與其讓李文姝女士買一堆沒用的皮狗鏈子皮馬鞍放家里積灰,還不如給宋知遇買兩雙鞋。
李文姝在家里坐了沒多久就要走,說晚上有老姐妹聚會,要提前去做頭發。
“那你就是專門來給我們送出差禮物的呀?”原本姜郁還想留她在家里吃飯,讓她嘗嘗宋知遇的手藝。
“是啊,姜潯昨天在群里發那么多照片,那小子一向嘚嘚瑟瑟沒個正型,我怕你們倆心里不舒服。”姜潯的禮物是他惦記了很久的聯名款球鞋,昨天拿到禮物后樂得不行了,拍了好幾張照片在群里艾特姜郁。
李文姝當然知道姜郁和宋知遇不會跟一個未成年計較,但家里孩子多,當父母的難免要多考慮一些。
“你爸早上去公司開會前還特地囑咐我沒事兒來看看你們。”姜正明原本今日也要來的,但年底公司事情太多,實在走不開。
李文姝又囑咐了他們幾句,臨走前走到門口時,她看了一眼姜郁。
沒等李文姝開口,宋知遇就猜到母女倆是有悄悄話要說,于是他先跟李文姝道了再見,自己回了屋。
宋知遇回去以后,姜郁問她:“怎么啦?”
“下學期再給姜潯在小區里租個房子吧,我找個阿姨來照顧他。”
之前姜郁沒談戀愛,姐弟倆住一起也沒什么不方便的。
但如今她和宋知遇在一起了,平日里許多事情難免要顧忌著姜潯,住這么近肯定是不方便的。
“不用,沒什么不方便的。”姜郁覺得沒必要再讓姜潯搬一次家,而且阿姨照顧也未必能有宋知遇照顧得好,起碼這學期姜潯胖了五斤可全是宋知遇的功勞。
“反正也就剩五個月了,等他高考結束他肯定就搬回家住了。”
李文姝有些猶豫,一方面她覺得姜郁說得也有道理,另一方面……
“五個月是時間不長,”李文姝似是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不吉利,提前伸手摸了摸門口的木質外賣架,“但萬一你弟復讀呢?”
姜郁咋舌,雖然她偶爾也跟姜潯開玩笑說復讀,但她一直還挺相信姜潯的能力和心態的。
不過既然親媽提到了這個問題,她也不得不好好兒思考一下。
在心里斗爭了半天,姜郁說:“復讀的話他是要搬走的。”
平日里姜郁礙于面子,不好意思當著姜潯的面兒去601,只能天天晚上等姜潯睡了再躡手躡腳地出門。
五個月她勉強也就忍了,一年零五個月……那確實有點兒忍不了——
下午收拾完行李,姜郁聯系了上門保潔,讓他們將602徹底打掃一下,蓋上防塵布。
姜潯放假回姜家后,姜郁就搬去了601住,602她自己的房間都快落灰了。
晚飯后,姜郁在書房看學生給她發來的論文開題報告,她剛改了一小半,就看見宋知遇從書房門口路過了三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實在好奇,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去看他。
他在收拾行李。
宋知遇將行李箱攤在房門口,黑黢黢的箱子,黑白灰的衣服,連洗漱包都是黑的。
正當姜郁準備返回去看開題報告的時候,她突然瞟見了宋知遇往箱子里一連丟了好幾個彩色的盒子。
那幾個五顏六色的盒子出現在他性冷淡色系的行李箱里,顯得格外刺眼。
姜郁沒忍住開門出去,裝作無意地靠在門邊上,漫不經心地提醒他:“我們就去四天。”
宋知遇抬眼看她,表情在說“我知道”。
見他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姜郁指著那幾個盒子,“有必要帶這么多嗎?”
宋知遇聞言隨便撿了一盒出來,動作十分敷衍。
姜郁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后扭頭離開。
算了。
愛帶帶吧。
她又回去改了一會兒開題報告,將寫好修改意見的文檔返回去給學生后,她本想收拾收拾休息了,誰知道半個小時不到她就收到了新的文檔。
【老師改好啦,麻煩您再看一下。】
姜郁驚訝于學生的修改速度,隨即又點開了新的文檔閱讀。
她看著只有修改痕跡,毫無修改意義的文檔,沒忍住抓了抓頭發,有些煩躁。
硬著頭皮將第二版改完,姜郁直接下線了聊天軟件。
她洗了個手回臥室,看見宋知遇正靠在床頭,翻著一本英文的專業書籍。
姜郁看不太懂物理方面的專業名詞,只能看出來那本書跟他研究生時期的研究方向相關。
其實他書房里還有很多本專業方面的書,姜郁也能偶爾看見他在看這個領域最新的論文和成果,就算是現在不做研究了,他也一直在關注著。
姜郁鉆進被窩,小幅度挪到宋知遇旁邊,將腦袋伏在他胸前,“不能繼續研究,還是有點兒遺憾的吧?”
雖然宋知遇上次說沒有做科研的熱情了,但姜郁覺得他的熱情是被科研以外的雜事兒耗掉的,而非科研本身。
“嗯。”宋知遇合上書,放到床頭。
他垂眸看姜郁,“今天下午一個同門師兄聽說我要回M市,邀請我去他目前所在的研究院看一看。”
他們研究院近幾年發展很快,招博士生的名額較多,他所在項目的總工聽他提過幾次宋知遇和其他幾個同門師弟,對他們挺感興趣的。
他們組目前的研究方向與孟士安的項目相似,但由于研究院的級別高于高校,所以各項資源都會比之前在M大更好。
“那當然好呀。”姜郁眼睛一亮,“你答應了嗎?”
宋知遇搖頭,“還沒有。”
“你先忘掉你心里所有的顧慮,別考慮高三(1)班的學生,物競班的學生,還有我……”
姜郁指了指他的左側胸前,心臟跳動的位置,“排除這一切可能干擾你決定的選項,回歸這件事情本身,再去思考你到底想不想。”
以己度人,若是姜郁此刻有機會去自己十分感興趣的研究領域的實驗室,那她一定毫不猶豫立刻辭職跑路。
畢竟人只活一次,姜郁不希望被任何可以解決的事情牽絆住腳步,她希望宋知遇也是如此。
宋知遇沒有說話,但姜郁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他的答案。
“那就先去看看,”姜郁握了握他的手,“看完再糾結也不遲。”
見他依舊沉著臉,姜郁主動起身,“宋老師,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糾結還沒有定奪的事情上?”
這還是二人談戀愛以來,姜郁第一次主動,她跨在宋知遇腰腹上,俯身下去吻他。
她學著宋知遇平時親她時候的樣子,先親吻嘴角,在唇瓣上輕蹭,再將舌尖探入……
宋知遇逐漸回過神,他仰著頭,定定地看著姜郁大而明亮的眸子,唇瓣微微張開,被動接受著她的吻。
姜郁親他時力道很輕,像是拿著根柔軟的羽毛在人身上反復剮蹭,很快就惹得宋知遇抬手撫上她的后頸,重重地將人壓下來,主動索取掠奪……
方才被宋知遇從行李箱里拿出來的盒子被塞到了枕頭下面,宋知遇低喘著將盒子拿出來遞給她,“你來。”
姜郁指尖微顫地拆開包裝紙,然后緩慢地移動著虎口。
隨著她的動作的不斷推進,耳畔壓抑的呼吸聲愈來愈重……
一月的江城正值嚴冬,但若是溫度適宜,養在室內的郁金香也是能開花的。
隨著溫度的上升,含苞待放的郁金香花瓣由白轉粉,花朵在空中搖曳,而后隨著外力的撞擊與風動起舞……
就這么搖著,動著,不知過了多久。
久得窗外的月光照射進來,灑滿在晶瑩的花瓣上,久得在狂風中挺立的花桿逐漸低垂下來,再無力氣支撐纖細的身體。
久得姜郁嗓子干涸,每溢出一個字都覺得嗓子干疼,氣急了只能俯身咬宋知遇的肩膀泄憤。
平日里怕吵著602的人,宋知遇難免動作頻率都克制一些,但今日整個六樓只有他們倆……他便再也藏不住貪婪的本性,想從姜郁口中聽到他從未聽到過的聲音,從姜郁臉上看到他從未見到過的神情。
……
到最后,淚與水浸濕了房間里全部的枕頭。
宋知遇饜足地將渾身濕透的人撈起到臂彎里親了又親,將人抱去清洗擦干。
他細致地用指腹揉搓著小郁金香的花瓣,可沒想到輕柔耐心的動作卻引起了姜郁的強烈不滿,她大喊著扣住他的后背,指尖嵌入他的背肌……直到幾分鐘后渾身脫力,她才松掉了手指的力道,緩慢地在他后背留下幾道淺淺的劃痕。
天空泛起魚肚白時,姜郁終于躺在了她久違的床墊上。
從頭到腳都被柔軟的床墊和被子包裹住,她緊了緊身上的被子,離某個執意喜歡讓她離開床墊的家伙遠了一些。
但迷迷糊糊間,姜郁無意識地朝右手邊翻了個身,手摸上了宋知遇的大臂。
大臂緊實溫涼的觸感引得姜郁不自覺往他那邊湊,然后將整個臉頰都貼了上去。
宋知遇低頭看著某個睡前還叫囂著要跟他畫“三八線”分床的人貼過來,沒忍住低頭在她唇畔又親了親。
親完后,宋知遇看見姜郁蹙起了眉頭,嘴里還嘟嘟囔囔的。
他低下頭,湊近去聽——
“不要了,明天還要趕飛機……”
宋知遇這才想起來二人的機票是早上九點的,他立刻起身去找本應該在枕頭邊放著的手機。
最后,他在床頭和柜子的夾縫里看見了一絲亮光。
宋知遇彎腰用兩指將縫隙里的手機夾出來,看見屏幕上顯示航班于四小時后起飛。
看著眼前剛睡下去沒半個小時的人,他將飛機改簽到了下午。
改簽好之后,宋知遇重新定好鬧鐘躺下,他將手臂重新遞過去,讓姜郁貼著。
姜郁一邊用臉蹭了蹭他的手臂,一邊還在嘟囔要趕飛機。
宋知遇低下頭,用氣聲道:“飛機改簽了,睡吧。”
臥室里突然安靜了幾秒,隨后姜郁嘴一撇,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樣,“寧愿花錢改簽,都要做嗎……”
第53章
飛機傍晚落地M市, 匆匆去酒店放了個行李,連入住都沒來得及辦,二人便直接打車去了札秋池家里。
宋知遇提前告訴札秋池他和女朋友這幾天來M市辦事兒, 會去看她。
札秋池一聽便堅決要留他們吃一頓飯, 她說這半年她常常在家做飯, 魚香茄子試了許多次都沒有孟士安做的好吃,最近終于試出了相似的味道,想讓宋知遇來幫她嘗嘗。
宋知遇和姜郁還沒走進院子,就聞到了魚香茄子的香味。
當年讀研的時候, 節假日孟士安會叫不回家過節的學生來家里吃飯, 他最拿手的便是那道特地找大廚取過經的魚香茄子煲, 每次都會光盤, 來的學生無論男女, 都要用茄子煲的湯汁拌飯吃。
札秋池和孟士安自結婚后便一直住在M大的家屬樓里, 院子里的一棵臘梅樹長得枝繁葉茂,枝干伸出了院墻。
院內搭著紫藤花架和葡萄架, 角落里有一小片菜地, 種了些易養活的果蔬。
這里的景致與之前別無二樣。
宋知遇繞去西側廚房的窗邊,看見札秋池正拿著長柄調羹伸進鍋里, 準備嘗嘗茄子的咸淡。
“師母。”宋知遇站在窗外喊她。
札秋池嚇了一跳,抬眼看到宋知遇后, 眼睛笑得瞇了起來,“來啦?快進屋, 門沒鎖。”
她剛招呼著宋知遇進屋, 突然又叫住了他, “知遇,來。”
“你嘗嘗咸淡。”札秋池舀了一點點茄子的湯汁, 遞過去,“我年紀大了,口重,怕你們覺得咸。”
宋知遇抿了一口,“正好。”
“行。”札秋池隨手洗了調羹,“去吧,帶你女朋友屋里坐,東西放的地方都跟以前一樣,你自己招待吧。”
進屋后,宋知遇先帶著姜郁給孟士安上了柱香。
“坐吧,我給你倒點熱水。”宋知遇熟門熟路地從茶柜下面拿出待客用的杯子,他將熱水遞給姜郁,而后開始按著昨日師兄的囑咐,去儲藏室找他新買的燈泡。
師兄前幾天來的時候發現老師家院子里的燈壞了一個,便新買了一個備用的寄來,讓他們誰下次去看師母的時候記著換上。
“那我去廚房幫忙。”姜郁喝了一口水后便去了廚房。
“札老師,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札秋池見她進來,將灶臺的火擰小了一些,回過身去,“你叫姜郁?”
姜郁笑了笑,“對。”
札秋池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孩兒,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也不自覺跟著笑。
“郁郁蔥蔥,很有生命力的名字。”
姜郁有些驚訝,她從未想到過,自己的名字還可以用郁郁蔥蔥一詞來解釋。
姜姜郁郁蔥蔥。
聽起來又蓬勃生機,又提鮮去腥。
札秋池笑道:“以前我和老孟問知遇,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姑娘的照片,他說沒有。”
“然后我們就問他,那你喜歡的姑娘長什么樣子啊?”札秋池看著院子里正仰頭換燈泡的宋知遇,“他說很漂亮,但具體的形容不出。”
“總之,他說看見你就會覺得開心,說他長這么大,沒有遇到過第二個能讓他看見了就覺得開心的姑娘。”
札秋池將火關掉,彎腰拿空盤子裝菜,“老孟帶過這么多學生,知遇是他最喜歡最投緣的,他放假總是留校,來家吃飯也最多。”
札秋池雖然不知道宋知遇家里具體的情況,但也能猜到父母對他不好,否則以這孩子的脾性,不至于幾年都不回家看他們。
“當初老孟總說他們師徒親如父子,說等他讀完書,想問問他愿不愿意當我們的干兒子。”札秋池看著院子里宋知遇的背影,記憶忽的回到了孟士安還在的時候,覺得仿佛孟士安下一秒就要推門出去招呼宋知遇先吃飯,讓他晚點兒再繼續忙活。
“他也經常提到孟老師,說孟老師和您都對他很好。”姜郁接過她手里的盤子盛菜,端上桌。
“他是個值得托付的好孩子。”札秋池望著院子里亮起的燈泡,嘆了口氣,“就是心里太能擱事兒。”
宋知遇回屋洗了個手出來,看見札秋池和姜郁二人坐在餐桌旁看著他。
“知遇,去書房把你老師那瓶擱在頂層架子上的白酒拿來。”
“師母。”宋知遇有些怔。
札秋池平日里幾乎不喝酒,她也知道,他從老師離開后就不喝了。
札秋池頷首,“去吧。”
她去拿了分酒器和酒盅,三只酒盅一字排開。
宋知遇開了那瓶白酒遞給她,札秋池很快倒了三個滿杯。
她將其中一杯放到宋知遇面前。
“我再說最后一遍,你老師的死,是意外。”札秋池鮮少在家里出現這么嚴肅的神情。
宋知遇拿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液體撒到了指尖上。
“就算要怪,我應該去怪劉自秋,怪勸酒的企業負責人,哪怕我去怨劉自秋那個被嚇傻了的不敢送老孟去醫院的學生,我也不可能有一絲一毫冤你和小黃。”
札秋池聲音愈來愈高,“你老師如果知道你因為這件事情一直責怪自己郁郁寡歡,寧可跑去高中當老師也不繼續研究你擅長且熱愛的領域,你說他會不會對你失望?”
姜郁輕輕放下筷子,垂眸認真聽著札秋池說話。
她沒去看宋知遇是什么表情,但隱約看見他垂在褲縫旁的手在顫。
“當然,我沒有說高中老師不好,”札秋池不緊不慢地說,“相反,我覺得這份工作非常有意義,從事基礎教育工作很難,需要熱愛和奉獻精神。”
“如果你覺得這份工作給你帶來的成就感和獲得感大于你讀研讀博做研究,那你就當師母什么都沒說,我和你老師都會為你開心和驕傲。但孩子你要想清楚,你選擇現在的這份職業,到底是因為熱愛,還是因為你跨不過去這些坎,下意識選擇逃避。”
札秋池當然可以理解宋知遇的心情,一個二十出頭的一直在學校的烏托邦環境下成長的孩子,突然失去導師后,又直面了許多學術界的臟事兒,他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她并沒有想要去強迫宋知遇接受,她只是希望宋知遇這么有能力有天賦的孩子不要輕易做出有可能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孟士安年輕時也曾有過類似的階段,當他遭受嚴重不公,發現科研中夾雜著龐大的人際關系,發現項目被砍經費被擠壓的時候,他也曾想要放棄這條路,但他最后還是堅持下來了。
札秋池相信如果宋知遇有這份心,他一定不會比孟士安做得差。
“你現在剛工作半年,你的認知和能力還沒有被這個日新月異的領域甩開,抓緊時間好好想清楚,一切都來得及。”
札秋池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宋知遇也端起來,“這酒是我和你老師結婚的時候別人送的,老孟說以后要在重要的場合開來喝。”
孟士安不在了,她以后也沒什么重要的場合要開酒慶祝的,今天宋知遇帶女朋友來家里吃飯,這酒也算是開得值得。
宋知遇看著杯子里滿到快溢出來的透明液體,恍惚間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他一抬眼,黑白照上的孟士安和藹地笑著,和過去無數次與他談心時一樣。
宋知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時候他迅速擦了一下眼角的濕潤,見札秋池又端起分酒器,他忙道:“師母,您少喝點兒。”
“我不喝。”札秋池將分酒器遞到姜郁面前,她看著喝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的姜郁,笑道,“還是個小酒鬼。”
“其實我平時也喝得不多,”姜郁提起分酒器又給自己倒了一小盅,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因為這酒真的很香!”——
臨走前,札秋池拉著姜郁進屋,給了她一只紅色錦盒。
她和孟士安沒有子女,二人說好了離世以后房子要委托別人賣掉,連同存款一并捐給學校用來設立助學金,幫助家庭貧困的孩子。
札秋池的一些首飾和嫁妝則分給兩方親戚里的小輩,和一些投緣的學生作紀念。
姜郁將紅色錦盒打開,里面是一枚翡翠掛墜,翠綠色的平安無事牌。
她不懂翡翠,但她也知道大多數情況下色越綠越貴重。
姜郁嚇得連忙將錦盒合上,想還給札秋池,“札老師,不行不行,這太貴重了。”
札秋池是獨生女,父母過世早,他們留下的這些零碎的玉器她舍不得賣,也不在乎價格,只想著什么樣式配什么人。
“收著,這顏色襯你。”
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讓人一看就想到春日里萬物復蘇的景象。
再三推辭不成,姜郁只能收下。
回酒店的路上,她在宋知遇口袋里看見了同樣紅色錦盒。
他的是一塊白色的平安無事牌,玉質溫潤如羊脂,一點瑕疵和裂紋都沒有。
“我們以后多來看看札老師吧……”
東西貴重,按著價值還禮的話札秋池一定不會收,他們也只能多來陪陪老人家,盡盡心了。
宋知遇牽起她的手,“嗯,應該的。”——
晚上,宋知遇與師兄杜洪約了明日去研究所的時間。
他摸了摸靠著自己肩膀的毛茸茸的腦袋,問姜郁:“你明天是在酒店等我,還是自己出去轉轉?”
“我出去轉轉吧,我昨天看札老師的羽絨服跑絨挺厲害的,想給她買件羽絨服。”
姜郁仰起頭親了他一口,“你安心去,不用掛心我。”
宋知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她:“郁郁,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懦弱?”
姜郁第一次聽他這么叫自己,平日里宋知遇很少稱呼她的名字。
她坐起身,雙手捧著宋知遇的臉頰,“為什么這么問啊?遇遇?”
宋知遇失笑,他沉吟片刻,“其實札老師說得沒錯,我回一中教書,確實是一種逃避。”
他那段時間不愿意見到任何可能讓自己回憶起讀研時不好記憶的人或事,所以在沒想清楚自己的未來到底要怎么走的時候,他看到一中招物競老師時立刻就報了名。
后來一路筆試、面試、體檢,他十分順利地走了一系列的流程,順理成章直接入了職。
宋知遇覺得那是他當時最好的選擇,能離開讓他痛苦失眠的環境,離開那一團糟污的地方。
后來,隨著失眠狀況和心態逐漸的恢復,他才慢慢意識到他放不下。
他開始撿起原本計劃在研究生畢業之前要讀完的書,開始看這幾個月落下的文獻期刊。
哪怕沒有杜洪的邀請和昨日札秋池的開導,宋知遇也會趁這個假期將這件事情盡快梳理明白。
日子一旦糊里糊涂地過下去了,也許這一生就糊里糊涂地過去了。
“逃避怎么啦?而且你在一中也沒有消極度日啊。”姜郁用力揉了揉他的臉頰,“宋老師,你班里的物理成績創了新高誒!”
她非常認真地看著宋知遇的眼睛,放慢語速道:“這不叫懦弱,這是人之常情。脫離痛苦的根源,這是人和動物的本能。你明明知道某件事情會給自己帶來痛苦,卻還要一頭扎進去,那不是勇敢,那是受虐狂。”
“人在受傷之后是需要一段時間來修補恢復的,你去一中教書可能是因為那里給你留下的記憶很美好,所以你的大腦推著你回去汲取能量了。”
姜郁松開他的臉頰,雙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等你充好電了,無論是選擇繼續在一中教書,還是讀博或者干其他的,我都會支持你的。”
宋知遇低頭抱住她,聲音發悶,“郁郁。”
“嗯?”
“我愛你。”
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此刻最想說的,只有這一句。
第54章
次日, 杜洪像是生怕宋知遇毀約后悔似的,踩著酒店早餐開餐的點兒就到了大堂。
他自己買了張用餐券進去吃飯,吃走了兩輪人, 才看見宋知遇慢悠悠地從電梯里下來。
杜洪一把搶將他的房卡, 拿過去給服務員刷, “打包一份早飯謝謝。”
拎著早飯坐到車里,杜洪才告訴宋知遇他們總工今早有會,想在會議之前見見他。
“別緊張,就閑聊。”杜洪瞥了他一眼, “之前我們組里有碩士生引用過你的論文, 他覺得挺有意思的, 就去看了你碩士時期發的那幾篇文章。他看見你其中一篇一區文章的共一是我, 特地來找我打聽問你現在在哪兒讀博, 有沒有興趣來當博后。”
杜洪想起那時總工的表情還是覺得想笑, “我說你沒讀博,現在在當高中物理老師, 他愣了一會兒確定我沒開玩笑以后, 問我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倒也不是說當高中物理老師有什么不好,只是覺得有些大材小用而已。
宋知遇彎了彎嘴角, “你們總工聽起來人不錯。”
“人挺好的,一直催著我來找你, 說你要來的話這屆名額就留給你。”杜洪見他表情如常,猜不透他的意思, 索性換了話題, “還沒問你, 你這半年的高中教學體驗怎么樣?我聽說你不光帶競賽啊,還帶高三普通班當班主任?”
宋知遇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 然后糾正他的說法,“高三重點班。”
杜洪一聽,樂得肩膀都在抖,“行,重點班,看來你還挺樂在其中的。”
見宋知遇狀態比一年前好了許多,杜洪心里也終于是松了口氣,無論他以后選不選擇繼續讀博做研究,起碼人的精氣神回來了。
當初孟士安離世,大家最擔心的就是宋知遇和黃北星兩個人。那一屆最出色的兩個師弟師妹,畢業后一個去了高中教書,一個進了企業打工,至今還在做心理治療。
因為一次意外,二人的職業規劃和人生軌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大家一直為他們感到遺憾。
“大師姐前段時間也聯系過小黃,說她最近狀態不錯,升職漲工資了,明年準備買房。”
宋知遇點點頭,“挺好。”
“是啊。”杜洪嘆了口氣,“挺好……”
除了偶爾想起孟士安那個小老頭兒時還是會難過,一切都挺好。
研究所的位置偏僻,過了市中心早高峰最忙的那一段后,路上的汽車漸漸稀少起來。
早上八點半,車駛入研究所。
杜洪直接將他帶到了總工辦公室,又安排了寒假來實習的學生一會兒帶他參觀。
“我先忙去了,中午不一定能跟你一起吃飯,到時候再說吧。”
撂下這句話,杜洪火急火燎地走了,午飯時也沒見人影。
直到下午三點多,宋知遇打車回酒店的路上才收到了杜洪的短信。
杜洪:【怎么樣?我聽說你和總工聊得很投緣,他說你看見那些設備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杜洪:【年后就開始報名了,雖然我不擔心你的能力,但需要的材料很多,決定了就趁早準備。】
旁人預備申博的,有的從暑假就開始準備了,基本沒有拖到現在才開始的。
杜洪:【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雖然趕,也來得及。】
宋知遇:【我回去再考慮一下。】
杜洪:【是女朋友那邊不愿意異地?】
杜洪聽說他女朋友是江城本地人,又在江大教書,不想和工作穩定的男朋友異地太久也是人之常情。
宋知遇:【我們還沒談到這個。】
三年時間不短,而且萬一中間有什么差池,很可能三年也讀不完。
他不能仗著姜郁支持,而絲毫不顧慮她的感受——
回到酒店,宋知遇剛刷開房門,就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身影朝著自己奔過來。
姜郁掀開他大衣的衣襟,迅速鉆進他懷里,“你這個天穿大衣不扣扣子,冷不冷?”
宋知遇本想說不冷,但感受到胸前自她臉頰傳來的溫度后,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冷。”
姜郁聞言牽起他的手搓了搓,又伸手摸了摸他微涼的臉頰,“那我給你捂捂。”
房間內暖氣足,宋知遇很快便脫了外套,只著一件薄薄的羊絨衫坐在沙發上。
姜郁穿著珊瑚絨長款家居服靠著他的肩膀,“今天怎么樣?”
宋知遇垂眸看著她,一時間沒想好要說什么。
方才在路上的時候,宋知遇覺得三年時間也不算特別久。
但開門后,在看見姜郁跑過來抱住他的那一刻,突然就覺得三年實在太長了。
今天才大半天不見,就忍不住想親她了。
“嗯?”見他不說話,姜郁起身與他對視,“不說話是什么意思?”
宋知遇看著她,回答:“一般。”
“一般?”姜郁音量微微提高,她似是不太相信,眼睛都瞪圓了些,“那么大的粒子對撞機,還有什么什么國內外罕見的幾個億的高精尖設備,你居然說一般?”
姜郁今天特地查了資料,M市的那個研究所是如今國內數一數二的物理研究所,設備人員都是最頂尖的,院士就好幾個。
姜郁板著臉道:“宋知遇同學,我嚴肅提醒你,你不要因為私人情緒而詆毀我國的物理研究事業。”
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姜郁再次問:“你老實說,到底怎么樣?”
宋知遇握住她的手,無奈地笑了笑,“你不是都查過了。”
“那就是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滿意咯?”姜郁歪著腦袋湊過去,“那讓我猜猜,宋知遇同學因為什么而猶豫呢?”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會是因為我吧?”
宋知遇將喜歡明知故問的小戲精摟進懷里,手指捏了捏她的臉頰,“其實不一定非要申請這邊的研究所。”
他剛開始讀研的時候也了解過國內另外幾個做相關領域研究的實驗室,像江大的物理系去年也開始了相關的研究,雖然還在起步階段。
“但江大的物理系肯定不如研究所啊!”
“我到時候每周末去看你不就行了?而且我的工作按國家法定節假日放假,還有寒暑假,三年沒那么難熬的。”姜郁拍了拍宋知遇的肩膀,“宋知遇同學,我很堅強的,沒你想得那么離不開你。”
宋知遇目光定在她臉上,“是我離不開你。”
“嘖,那好像是有點難辦的哈?”姜郁蹙起眉,沉吟片刻道,“那不然我也去讀個博呢?兩個人一起讀博,這三年指定是在各自的實驗室忙得暈頭轉向,根本沒空想彼此。”
宋知遇沉默了一會兒,沒忍住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好主意。”——
隔日,二人一起將過年禮物送去札秋池家里,然后飛回了江城。
兩天后就是除夕,姜郁和宋知遇回去當天便一起回了姜家。
宋知遇第一次春節來姜家,禮物裝了滿滿一個后備箱。
除了給姜正明和李文姝的禮物外,他也沒忘了姜郁的新年禮物,當然還有姜潯、大黃、小花和小小白的。
院子里,一貓一狗低頭吃著宋知遇帶來的罐頭。
樓上,姜潯抱著簽名籃球拍了八百張照片發朋友圈嘚瑟,李文姝圍著圍巾自拍,姜正明忙著給斗魚換魚缸。
宋知遇的禮物都送到了他們心坎兒上。
姜郁和他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閑地對著陽光欣賞著新手鐲。
“明天就要去爺爺奶奶家了,那邊親戚很多,你要是覺得應付不來就跟緊我。”姜郁一把攬過他的肩膀,“放心,小姜老師罩你。”
他們每年春節都會去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家各住幾天,雖然姜正明和李文姝已經提前和親戚們打過招呼了,但畢竟宋知遇從未見過他們,姜郁還是擔心他覺得不自在。
“好,謝謝小姜老師。”宋知遇順勢靠在她的發頂。
姜郁伸手去拿茶幾上的紅茶時,看見他手機有未接來電,隨手遞給他,“喏。”
宋知遇打開一看,笑容斂了一些,“我媽,我回個電話。”
“那我先進去。”
姜郁起身要走,卻被宋知遇拉住,“沒關系。”
“不要,我不愛聽人打電話。”姜郁朝他笑了笑,“我正好去看看王姨的巴斯克做好沒有。”
姜郁離開的時候,特地關上了客廳和院子連接的玻璃門。
宋知遇盯著屏幕上蔣風華的名字看了一會兒,然后撥通了電話。
“喂?”
“喂,小遇。”
蔣風華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宋知遇覺得有些陌生。
他們最近一次見面還是宋知遇研二那年,那時候蔣風華和王齊賢帶著五歲的兒子去M市旅游,蔣風華順道去學校見了他一面。
后來,宋知遇畢業時蔣風華問過他去向,知道他回江城工作后要了他新家的地址,給他寄了自己釀的梅子酒和一罐辣椒醬。
最近半年他們沒有通過電話,偶爾會發信息問候,但也是寥寥數語。
“嗯,怎么了?”宋知遇頓了一下,還是沒將那聲媽喊出口。
太久沒有喊過那個稱呼了,他似乎已經喪失了可以自然地叫她媽媽的能力。
“今年過年,要不要來跟我們一起過?”蔣風華小心翼翼地問他,“我聽說你跟你爸爸鬧不愉快了。”
“他告訴你的?”宋知遇猜測道,“他是不是還讓你勸我分手?”
“是,但媽媽沒有這個意思,我相信你的眼光。”
宋知遇嗯了一聲。
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蔣風華突然嘆了口氣,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你王叔叔的母親上個月去世了。”
宋知遇扯了扯嘴角,沒應聲。
怪不得蔣風華突然又提到讓他去過年。
“她去世以后,家里親戚告訴我,老太太早就知道我有兒子……”
蔣風華再婚第二年,老太太就知道了。
但那時候老太太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因為蔣風華人善良能干,對家里的每一個人都很好,她打心眼里認可了蔣風華。
“對不起啊小遇,早知道的話,媽媽就……”蔣風華有些哽咽,“你能原諒媽媽嗎?你愿意的話今年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年,你弟弟很想見見你,你正好也把女朋友帶來給媽媽看看。”
宋知遇幾乎沒怎么思考,脫口而出,“不愿意。”
似是沒想到宋知遇會如此回答,蔣風華倏地一愣,“小遇……”
“我很感激您離婚后獨自將我撫養大,但現在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有我的家人,我今年在女朋友家里過年。”
宋知遇真心感激蔣風華,也時常懷念小時候母子倆相依為命的那些年。
他向來知道父母與子女的情分不能強求,他也從來不希望蔣風華為了他而放棄追求自己的生活。
但宋知遇也不得不承認他沒那么大度,他做不到原諒,做不到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做不到與她和她現在的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過年。
從剛剛那通電話里知道蔣風華如今日子過得還不錯,他也能放心了。
“還沒結婚就去人家家里過年,會不會不太好?”蔣風華勸他,“不然你今年還是跟媽媽一起吧,哪怕以后結了婚再……”
“我在這邊過年,應該會比去你那里更自在。”宋知遇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起伏。
蔣風華一聽便止住了話音。
“不過以后您如果有事兒我也不會不管的,等您退休了,我也會每個月給您打贍養費。”
這是宋知遇對蔣風華那些年養育之恩的報答。
但除此之外,他不想再跟蔣風華和她的家人有任何聯系。
“新年快樂。”
電話掛斷后,宋知遇收到了蔣風華的轉賬,他立刻點擊了退還。
無意間看見蔣風華換了頭像,點開后發現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蔣風華抱著兒子,笑得很開心,他從未在蔣風華臉上看見過這樣的笑容。
宋知遇突然想起小學每次放學路過小賣鋪外面的大頭貼機器,他都吵著說想跟蔣風華一起拍大頭貼。
但蔣風華每次都拒絕,她說自己不喜歡拍照。
原來當生活幸福的時候,原本不喜歡拍照的人也是可以喜歡拍照的。
已經很久沒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塵封的記憶一點一點涌入腦海中。
宋知遇怔在原地,連手機什么時候自動熄屏都沒注意。
直到樓上的姜潯拉開窗戶,扯著嗓子喊他——
“姐夫,姐夫!老爸說那個魚缸的排水管他不會裝,你趕緊上來看看啊?”
宋知遇猛地回過神,立刻起身朝樓上的姜潯揮了揮手,“來了。”
第55章
晚飯后, 宋知遇回去客房洗漱休息了一會兒,就被姜正明叫去書房下棋。
兩盤棋結束后,姜正明撿著棋盤上的黑子, 意猶未盡, “再來一局。”
宋知遇應了一聲, 隨后看見書房門口探出一個腦袋。
姜郁趴在門縫上,沖宋知遇眨了眨眼,她勾勾手指頭,對宋知遇做了個跟她走的動作。
見宋知遇指著棋盤搖頭, 姜郁眼睛一瞪, 直接推門進來。
“爸!”姜郁拉了張小凳子在他們倆中間坐下, 頗為不講道理地雙手按在棋盤上, “都下了快兩個半小時了, 別下了。他過年在家呆那么多天呢, 以后有的是機會下。”
姜正明原想說些什么,可看見女兒滿臉不情愿的模樣, 也只能妥協, “行行行,不下了。”
看著姜郁滿意的笑容, 姜正明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他將棋子收進罐子里, “知遇,你去陪她吧, 我來收拾。”
“行, 叔叔我走了。”宋知遇剛起身就被姜郁拽走, 后者嘴里念念有詞地說在儲藏室找到了些好東西要給他看。
一進屋,宋知遇就看見她攤在書桌上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發卡、手串、泛白的拍立得相紙……都是姜郁高中時用的東西。
他隨手拿起一張拍立得, 發現照片里是自己的正臉。
“什么時候拍的?”宋知遇對這張照片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他記憶中自己并沒有配合姜郁拍下過一張正經如證件照的拍立得。
“老梁給你拍光榮榜照片的時候。”
姜郁頗為驕傲努努嘴,“我排隊的時候偷拍的,是不是水平很高超?”
那次班里幾個同學都獲得了某一個比賽的獎項,學校要做光榮榜海報,為了海報的美觀性,便要求每班的班主任帶著獲獎學生在同一個背景前照相。
宋知遇是唯一一個男生,他是第一個照的。
他拍照的時候梁書山一直在調整照相的角度,姜郁便趁機按下了拍立得的快門。
宋知遇在桌上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中掃了一眼,將目光落在一張物理卷子上,“還有卷子?”
“這是我高三唯一一次物理分數比你高,當時看見卷子的時候樂壞了,貼墻上一直貼到高考結束才摘下來。”
姜郁握著他的手臂,嘟囔道:“當時本來是不想留的,分手以后,不想看見關于你的東西……”
宋知遇揉了揉她的發頂,“那怎么又留著了?舍不得?”
姜郁不想承認自己是舍不得,她提高音量,“沒有啊!后來覺得那是我自己能力的見證誒,憑什么因為你就扔掉?我一定要好好留著裱起來,等以后告訴我女兒我當初物理分數比拿過奧賽金牌的人還高呢。”
“行。”宋知遇含著笑意,“以后我給你在女兒面前作證。”
“嗯?”姜郁裝作奇怪地看著他眨巴眼睛,“我女兒,跟你有什么關系?”
話音剛落,宋知遇雙手撐著書桌俯下身,將她困在自己懷里。
“沒關系?”他輕輕地撞了一下姜郁,而后右手繞到她后背,指腹一寸一寸,在她的脊背上描摹。
隔著薄薄的一層真絲睡衣,宋知遇突然用食指勾住姜郁后背的某根帶子,用力拽了一下……
姜郁倏地瞪大眼睛,壓低聲音警告他:“門沒關緊!”
雖然這層只有她和宋知遇兩個人住,但保不齊誰下樓的時候會聽見動靜。
宋知遇恍若未聞,絲毫不收斂手上的動作,他一把將姜郁抱起來坐在書桌上,而后強勢地靠近,低頭親吻著她的脖頸。
姜郁精神高度緊繃著,一邊回應他,一邊時不時瞟一眼虛掩著的房門。
當唇畔終于不受控地溢出聲音的時候,她踢了宋知遇一下,“關門。”
宋知遇松手前,姜郁又補了一句,“把你的客房門也關上。”——
宋知遇在家里住了兩天,客房使用率為零。
除夕夜去姜老爺子那里的時候,老房子房間不夠分,宋知遇就順理成章地被安排到了姜郁的屋子里。
除夕夜這天,姜郁的大伯和二伯也都帶著家人回來了,年夜飯擺了整整兩個大圓桌。
姜郁帶著宋知遇挨個兒見過了長輩和哥哥姐姐們,不出意外,他的那張臉飽受顏控一家人的好評。不過令姜郁沒有想到的是,宋知遇頂著高中班主任的名號居然還特別受小朋友喜歡。
上小學的侄子和侄女兒一來就圍著他轉,姑父長姑父短地叫著,還纏著姑父講故事。
姜郁坐在一邊看著,見宋知遇一邊腿上坐著一個小豆丁,她吃味兒地說:“以前他們倆明明說最喜歡姑姑了……”
堂哥堂嫂一聽都笑了,堂嫂說小孩子愛新鮮,他們以前沒見過宋知遇,自然對他好奇些。
姜郁撇嘴,“小孩子不是都怕生嗎?”
“那是別人家孩子,我們家那兩個愛好就是社交。”堂哥看見自己女兒已經開始扣宋知遇衣服上的刺繡logo了,連忙上去將她抱下來。
“不要揪姑父的衣服,你弄壞姑父的衣服的話,你姑姑就把剛剛送你的公主裙拿走了哦。”
“可是姑姑拿走了她也穿不了呀。”小豆丁表示并不擔心姜郁把她的公主裙收走。
姜郁蹲下來,故作害怕地指了指宋知遇,“寶貝,你知道姑父是做什么工作的嗎?”
“不知道。”
“他是班主任誒!”
姜郁抱著侄女兒,對著宋知遇指指點點,“班主任,是不是很可怕?我們不理他了,你跟姑姑玩兒好不好?你不是說你最喜歡姑姑了嗎?”
侄女兒搖搖頭掙脫開她的懷抱,重新跑到宋知遇旁邊,大聲道:“我寒假作業早就寫完啦,我才不怕。”
姜郁:?——
春節頭兩天,姜郁依舊重復著人生前二十多年每年春節的必備活動:打牌、唱K、放煙花、纏著堂哥去商場掃貨……
這幾天,宋知遇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姜郁見他喜歡家里的氛圍,也打心眼里覺得高興。
大年初四,一家人一起去到了姜郁的外公外婆家小住。
不過宋知遇和姜潯只住了兩天就回去了,因為高三要開學了。
每年春節后,高三學生們便正式進入到高考沖刺階段。
高三的最后幾個月對學生和老師來說都是不小的考驗,對姜郁更是。
家里一個高三學生,一個高三老師,為了讓兩個早出晚歸的人多補點營養,她只能親自……找了做飯阿姨來家里做早飯和夜宵。
宋知遇不僅要工作,還在準備申博的事情,每天忙得手機和電腦不離手,就連親吻的時候聽見手機響了他都會愣一下,確定沒有什么重要消息后才繼續。
打仗般火急火燎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六月。
高考的前一晚,桃李府8棟6樓的三位住戶并排坐在沙發上,表情都格外平靜。
姜潯即將結束高中生活,對于明日的高考感到又期待又緊張。
宋知遇在半個月前抽空去到了M市參加博士面試,昨天剛出結果,面試通過了。
姜郁這一個月都在忙本科生畢業答辯的事情,改論文改得焦頭爛額,手里唯一一個需要二辯的學生也終于二辯通過了。
三個人靜靜地看著黑屏的電視機發了半天呆,姜郁率先打破了平靜,“睡覺吧。”
此話一出,一左一右的兩個人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雙雙站起來準備回房間。
姜郁也跟著起身,她頭腦空白地拉著宋知遇的手往門口走。
姜潯一愣,叫住她,“姐。”
“啊?”姜郁突然回過神,松開了宋知遇的手,“走,走錯了。”
“得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偷偷溜去隔壁。”
“把客廳燈關了。”姜潯說完后朝他們倆揮了揮手,直接回了屋。
次日早晨,姜潯一出房門便看見了坐在餐桌邊的姜郁和宋知遇,他二人依舊在打情罵俏。
姜郁見他出來,用與平日里一樣的語氣催促他快點來吃飯。
今天仿佛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早晨。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是兩個人跟他一起去學校。
哦不,四個。
姜潯一出電梯就看見了姜正明和李文姝,“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順路,來看看你姐。”
“順路,來看看你姐夫。”
姜潯:…………
依舊沒把他當個人。
一家五口一起走到江城一中門口,姜潯朝著他們揮揮手,“走了。”
四個人面帶拘謹地朝他點點頭,齊刷刷目送他進去。
姜潯的身影剛一離開他們的視線,姜郁就開始抓著宋知遇的胳膊跺腳,“憋死我了啊啊啊,怎么比我自己高考還緊張啊?”
剛剛怕給姜潯壓力她一直忍著裝淡定,這會兒徹底裝不下去了。
宋知遇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也緊張。”
短短一會兒功夫,他已經看見好幾個自己班里的學生了。
宋知遇不僅要擔心姜潯,還要保證班里的所有學生不出岔子。
他這三天里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著,每每聽到別的班有考試遲到丟準考證的事情發生,他都會下意識看看自己的手機鈴聲是不是開到最大,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家長電話。
一直到最后一門考試結束鈴聲響起,門外所有家長和老師們懸著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接到姜潯后,姜郁給他遞上早就準備好的花束。
“買兩束干什么?”姜潯問她。
姜郁沖他使了個眼神,“防止你有想送的人。”
她當年和宋知遇不在一個考場考試,所以考完后并未見面。
但這次姜郁提前問過宋知遇,姜潯和他喜歡的女孩子都在本校考。
“那我去了。”姜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們回家等我唄?”
“行,你回家注意安全。”
姜郁和宋知遇步行回了家,開門后,宋知遇越過她匆匆進屋。
幾秒后,他從臥室里捧著一束向日葵出來。
姜郁失笑,“干什么呀?我又不高考。”
“補給八年前的姜郁。”
姜郁接過那束向日葵,有些為難,“可我這會兒好像沒有什么能送給八年前宋知遇的禮物。”
她說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轉身面向宋知遇踮起了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不知道八年前的宋知遇喜不喜歡這個高考禮物。”
“喜歡。”宋知遇低頭吻她,“很喜歡。”——
兩天后的下午,姜潯去學校參加畢業典禮。
姜郁在家里和阿姨一起收拾打包行李,她的行李要搬去601,姜潯的行李則打包裝箱,晚上統一拉回家。
下午三點,姜郁接到了姜潯的電話。
“喂,姐,我有東西沒帶,你能不能給我送一趟啊?”
姜郁正忙著把他那些卷子和資料捆起來賣廢品,她累得一頭汗,沖著開著免提的手機道:“什么東西啊?沒空!我讓王阿姨給你送。”
“不行不行不行!”姜潯連連拒絕,“你別讓王阿姨來,你自己來!”
“王阿姨對學校路不熟,回頭耽誤事兒。”
“你參加畢業典禮要帶什么啊?你帶個人不就行了?”姜郁嘴上這么說著,到底還是放下了手里的活兒,起身往他房間走。
一邊走,她一邊念叨著:“是老師讓帶的東西嗎?非得今天交?你班主任是你姐夫,你沒帶就沒帶嘛,他還能罵你?”
“不是姐夫,啊呸,不是班主任讓帶的。”姜潯哎呀了一聲,“是我要送給別人的。”
姜郁一聽,哦了一聲,“行吧,在哪兒啊?你房間?”
“對,我房間桌子上有個黑色的盒子,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姜郁拿起來看了看,像是首飾什么的。
“你現在幫我送進來,要快,二十分鐘內吧。”
姜郁蹙眉,“我要進學校嗎?你等會兒放學的時候出來拿行不行?”
她進學校要登記身份證,保安還要給宋知遇打電話確認,麻煩得很。
“不行!”姜潯聽起來著急得很,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我都計劃好了,就要現在送。”
姜郁剛遲疑了兩秒,電話里又響起姜潯咋咋呼呼的催促聲——
“你趕緊來啊,你要是二十分鐘內沒到,我們的姐弟情分就盡了。”
“一定要來!不能讓王姨來,你直接來開學我們埋許愿瓶的那個地方!”
“行行行,來了。”姜郁拿著盒子走出房門,“掛了。”
“等一下!”姜潯突然大喊一聲,“你,你穿得稍微好看點啊,不要套個大褲衩子就來了,丟死人了。”
給他送東西還挑七挑八的……
姜郁強忍著想罵他的沖動,沒好氣道:“知道了!”
她掛斷了電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短褲,迅速回房間換了條連衣裙。
換衣服的時候,姜郁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姜潯這小子平時求她辦事兒的時候可從來都不敢這么說話的。
聯想到今天日子特殊,她隱隱有了些猜測。
思來想去,姜郁去從床頭柜抽屜最下層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絲絨盒子放進口袋里。
她從化妝桌上抓了幾樣化妝品便匆匆出門,在電梯上迅速打了個底,然后邊涂口紅邊往學校走。
為了不耽誤事兒,姜郁特地沒走平日里的那條大路。
她出門后直接去了小區側門,從灌木叢間的小路鉆過去,不多久就到了一中后門。
姜郁剛準備往門衛室走,突然看見了后門邊上停著幾輛車。
一輛比一輛眼熟。
姜潯畢業典禮,姜正明和李文姝沒通知她特地趕來也就罷了,安云升和關山岳也來了。
另外兩輛,似乎也在同學聚會上見過。
這下,姜郁徹底確定了心里的猜測。
她當即走到路邊樹蔭里,開始抹大地色眼影給眼皮消腫,又迅速拉了條眼線。
最后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妝容,姜郁看了一眼時間,距離掛掉姜潯電話剛過去了16分鐘。
剛走了兩步,她就又接到了姜潯的電話,問她到哪兒了。
“喂?來了,我已經到門口了。”姜郁著重地強調了自己已經到門口的這件事情,暗示他們該準備的可以開始準備了。
求婚一輩子只有一次,姜郁不想讓自己和宋知遇因為儀式的紕漏而留下遺憾。
姜郁走到保安室敲了敲門,“你好,我是……”
“宋老師請來的校友是吧?直接進。”保安朝她揮了揮手。
姜郁愣了一下,一邊往學校里走,一邊在想自己是不是走錯門了。
宋知遇可能是知道她一向從正門進校,所以才讓親朋好友把車停在了后門,還囑咐過后門的保安……
但眼看著快要走到高三班級埋許愿瓶的地方了,也來不及回頭了。
姜郁停下來給姜潯發了信息,提醒他自己是從后門進的來的。
隨后,她遠遠兒地看見空地旁的人群開始騷動。
宋知遇站在人群最中間,旁邊幾個人圍著他,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姜郁慢吞吞地朝著宋知遇的方向走過去,離他們還有不到十米遠的時候,放哨的學生發現了她。
“宋老師!人來了。”學生喊了一嗓子,然后從樹后面跑出來,一溜煙混入人群里。
此刻,人群慢慢散開,讓出中間一條路。
左手邊是姜郁的親人和他們的高中同學,右手邊是這屆高三(1)班今天來參加畢業典禮的學生。
宋知遇站在人群正中間。
他今天穿著正式的襯衣西褲,手里捧著一束玫瑰,玫瑰花束上,好像還有一個亮晶晶的小瓶子。
姜郁緩緩地走過去,抬頭看著他笑。
她以為以宋知遇的性格,求婚儀式會簡單低調些。
起碼不會有上百人圍觀。
她走到宋知遇前方站定,目光落在花束中的那只瓶子上。
“我高三寫的許愿瓶。”宋知遇拿出來遞給她,“要不要看看?”
當初姜郁他們舉行許愿儀式的時候宋知遇剛轉來一中沒幾天,姜郁記得他那時很快就寫好了愿望,是全班第一個把瓶子埋好的。
姜郁打開瓶子,倒出里面的小紙卷。
窄窄的許愿紙條上,只有一個字——
無。
姜郁怔怔地抬起頭看他。
“去年開學那天,我和他們一起寫了一個。”宋知遇指著身后空地的某一處。
姜郁跟著他一起走到空地旁,看見許愿瓶已經被提前挖出來了,她松了口氣 。
差點以為自己要在被求婚當日當眾挖土。
許愿瓶松松的插在土里,姜郁彎腰將瓶子拿起來,用指尖拂掉上面的沙土。
隨著沙土的不斷掉落,姜郁看見瓶底有一個閃閃的東西……
她驚詫地轉頭看向宋知遇,“戒指在地里埋了大半年嗎?”
今天的每一步流程宋知遇都預演過不止一遍,但他沒想到姜郁的關注點會在這里。
宋知遇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沒有,你來之前剛放的。”
怕姜郁誤會,緊接著他又補了一句,“但紙條是開學寫的。”
姜郁余光瞟見安云升她們憋著笑看著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有些破壞氣氛。
她哦了一聲,迅速結束話題。
姜郁打開許愿瓶倒置晃了一下,紙條與戒指一起從瓶口掉落到手心里。
紙條內容依舊簡短,上面寫著兩個字——
姜郁。
18歲時的宋知遇沒有愿望。
現在,她就是他的愿望。
姜郁看著手心里的兩張許愿紙條和一枚戒指,眼眶泛紅。
宋知遇拿過她手里的鉆戒,單膝跪下。
“八年前寫那張紙條的時候,我對自己的未來沒什么期待。”
人生的前十幾年,宋知遇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長大。
除了幼年時求而不得的幸福家庭,他幾乎不曾主動為自己去爭取過什么,也從不期待什么。
直到遇到姜郁。
“遇到你以后,我好像每一天都有了期待。”
上學的時候,他期待看見她早上踩著鈴聲小跑進教室,期待她找各種借口來和自己搭話,期待每周一晚上和她一起回家……
如今,他期待每天早上睜眼看到她,期待每天閉眼前親吻她,期待這樣的生活能一直一直延續下去……
“姜郁,”宋知遇鄭重其事地看著她,“你愿意和我結婚嗎?”
淚水逐漸模糊了視線,姜郁余光瞥見身邊一群穿著校服起哄的同學們,覺得時光仿佛倒流回了八年前的同一天。
“我愿意。”
姜郁緩緩地朝宋知遇伸出手。
她18歲時許下的青澀愿望,在土里塵封多年,最終結成了一顆亮晶晶的糖,落在了無名指上。
姜郁將宋知遇拉起來,從口袋里取出一枚男士戒指。
她將戒指緩緩地圈進宋知遇的無名指上,而后與他十指相扣。
“宋知遇,結婚吧。”
第56章
這屆的畢業典禮結束后, 宋知遇休息了兩天,回到學校準備后續高考志愿填報一系列的工作。
他這一學年只帶了高三(1)班和學校的物競班,所以離職要交接的工作并不太多。
由于物競班已經帶了快一年了,所以宋知遇和研究所以及一中那邊商量了一下。決定除了暑假兩個月繼續輔導物競班外, 下學期九月博士開學后, 他每周末也會回來給物競班上課, 一直帶到十月底的決賽結束,這也算是給他這一年工作的一個交代。
六月底, 高考出分。
姜潯的高考分數與他估得差不多, 算正常發揮,一志愿填了M大。
志愿確定之前, 宋知遇說他的分數夠不到M大的王牌專業,有建議過他報另一所高校,姜郁和父母也覺得這樣更能穩妥,但他拒絕了。
姜潯說他想和蘇冉報同一個學校,他能接受進校后再轉專業。
既然姜潯堅持,家里人也不好再說什么,畢竟以后的路還是他自己走。
志愿表填報截止的那一天,一切塵埃落定。
宋知遇除了每周兩天的物競班培訓外,都在忙著租房子和搬家的事情。
桃李府的房子八月底到期, 姜郁預備租一個離江大近一些的房子獨居, 宋知遇開始物色M市研究所附近的房子。
二人前半個月在網上看圖片看得頭暈眼花,后半個月實地看房看得暈頭轉向。
姜郁在一天看了六套房子以后, 坐在小區花園的秋千上,腦子徹底轉不動了。
她打發走了仍舊在喋喋不休介紹的中介, 仰頭抓著宋知遇的胳膊,“你覺得哪個好?”
“都不錯, 看你喜歡。”
那六套房子都是近兩年裝修完的,裝修簡約,風格相近,屋里都沒什么家居。
宋知遇看不出哪套房子有特別的長處。
“我喜歡第一套的大落地窗,喜歡第二套的樓層,喜歡第四套的開放陽臺和秋千和第六套的超大轉角書桌。”
姜郁晃了晃宋知遇的胳膊,“你幫我再排除一下。 ”
宋知遇想了想,“第四套不好。”
他們看房的時候聽見樓上正常居住的動靜很大。
“剩下三套,明天再去看一遍?”他提議。
姜郁一聽忽的瞪大了眼睛,隨后猛地搖頭,“不看了不看了。”
她打開相冊,從前到后又翻開了一遍今天拍的照片,艱難地做了決定,“就第一套吧。”
給中介發完了信息,姜郁直接將相冊里其他幾套房子的照片都刪了。
宋知遇笑著摸了摸她的耳垂,“還是最喜歡大落地窗?”
姜郁點頭,“冬天陽光照進來一定很舒服。”
“嗯,知道了。”
……
幾天后,姜郁和宋知遇開始搬家。
姜郁行李多,搬家是個大工程。二人一早喊了搬家公司來,幾個工人上上下下搬了好幾趟才搬完。
最初安云升建議她找日式搬家,收納還原擺放一條龍服務,但姜郁拒絕了。
她覺得收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可在真正看見新家的無數個搬家箱和無數個快遞的時候,姜郁心里涌起無盡的后悔。
宋知遇趕著快遞站下班前,拉著最后一車快遞回到家門口。
一開門,他看見姜郁坐在客廳中間的行李箱上,哭喪著臉。姜郁的臉頰不知道在哪兒蹭了一大片灰塵,原本用夾子夾在腦后的頭發也散了大半。
宋知遇沒忍住彎了彎嘴角,一邊把快遞暫時碼在門口,一邊問她:“怎么了?”
“沒事……”姜郁看著一地的箱子,有些無從下手,“就是沒想到有這么多東西。”
宋知遇進來看了看箱子上的標記,把寫著臥室的那一箱東西先拖出來,其余的堆在墻邊不影響走路的地方。
“先整理臥室。”他拉著姜郁去了主臥。
房子提前找阿姨打掃過,二人簡單地將臥室內擦了擦,然后開始拆箱整理。
忙活了半天,鋪完床單被褥后已經九點多了。
“要不洗澡睡覺吧。”姜郁覺得其他地方可以慢慢整理。
“嗯,那我去把浴室里的東西搬過來。”
半個小時后,姜郁走進浴室。
剛打開淋浴頭,她就想起自己毛巾沒拿。
她將門打開一條縫,對著外面喊:“宋知遇!毛巾!”
幾分鐘后,毛巾從門縫里遞進來。
洗著洗著,姜郁又發現梳子沒帶。
“宋知遇!梳子沒拿,應該在我那個紅色的小行李箱里。”
“等會!干發帽也沒拿!”
……
“宋知遇!宋知遇——”
……
宋知遇第無數次地快步趕去浴室門口,既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他敲了敲門,“這次是什么沒拿?”
下一秒,門縫打開。
姜郁已經吹完了頭發,她探頭出來,朝著忙活了好幾趟的宋知遇討好地笑了笑,“睡衣沒拿。”
宋知遇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很快,他再次敲響浴室的門。門打開后,宋知遇握住門把手,側身擠進去。
姜郁嚇了一跳,下意識后退,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才好。
她剛涂完身體乳,剛剛用的一次性浴巾已經被丟掉了……
“你干什……誒!”姜郁被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衣裹住,而后雙腳離開了地面。
宋知遇將她打橫抱出去,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姜郁連忙扯過夏涼被裹在身上,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張臉在外面。
“你沒找到我的睡衣嗎?”她紅著臉問。
“沒有。”宋知遇面不改色。
姜郁哦了一聲,心想箱子里東西太多,是不太好找。
她躺倒在床上,等著宋知遇洗完澡再幫她去找。
宋知遇進浴室后,姜郁突然聽見客廳里的手機響。她裹著被子下床,快步走到客廳,找到了洗澡前隨手放在箱子上的手機。
接完電話后,姜郁準備回房,一轉頭突然看見了墻角被打開的快遞箱。
是她前幾天湊滿減買的,一箱子花花綠綠的小盒子。
一共三十多個快遞,宋知遇唯獨拆了那個……
姜郁不得不佩服他在這種事情上嗅覺敏銳,異于常人。
她拿著手機回房的時候,恰巧宋知遇洗完澡出來。
他也沒拿睡衣。
只用一張薄得幾乎透光的一次性浴巾裹住了腰部以下。
兩個窮得穿不起衣服的人,就這么在房間門口相遇了。
姜郁一愣,看著他咽了咽口水。
夏涼被材質順滑,不知不覺從肩頭滑落,她手忙腳亂地扯著被子,低下頭迅速挪回房間。
雖然她和宋知遇雙方該看的地方早就都看過了,但姜郁還是沒法接受在這么明亮的燈光下和他坦誠相見。
很快,宋知遇去客廳拿了兩個盒子進來,隨手丟在床頭。
“你怎么知道我買了這個?”姜郁沒忍住問他,“不是隱私發貨嗎?”
她實在是想知道,宋知遇是怎么在三十幾個快遞里挑中它的。
宋知遇沉默了兩秒,“這是我買的。”
他只買了這一個快遞。
姜郁:???
“你也買的多種口味超值組合裝?”
宋知遇:“對。”
姜郁怔了一下,心想這么多得用到猴年馬月去……
半晌后,姜郁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你花多少錢買的?湊滿減了嗎?”
第57章
九月初, 一家人一塊兒送姜潯和宋知遇去M市上學。
同行的還有蘇冉和她的爸爸媽媽。
暑假里,蘇冉和姜潯偶爾約著出門玩兒,兩方的父母碰巧見過幾次。蘇冉媽媽和李文姝很投緣,二人一拍即合, 決定兩家一起送孩子去M大報道。
車駛入M市高速收費站以后, 姜郁和宋知遇二人與他們分開。
四個家長帶著姜潯和蘇冉去報道, 他們則去宋知遇的新家收拾。
宋知遇租的房子離研究所大概十分鐘的車程,新樓盤的兩室一廳, 次臥被他改成了書房。
他將門口堆著的快遞箱搬進屋, 依次查看包裝,先拆了打掃用的東西出來。
姜郁幫忙拆拖把的時候, 無意間瞟見一個很眼熟的箱子。
純色無字,四四方方。
她似乎在江城的家里見過兩個一模一樣的。
拆拖把的動作頓了一下,姜郁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她放下拖把頭,拿美工刀劃開那只快遞箱……
花花綠綠。
多種口味超值組合裝。
姜郁愣了兩秒,想抬頭問宋知遇為什么又買一箱,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宋知遇搶了先。
“這次湊滿減了。”
宋知遇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語氣頗為認真。
姜郁:…………
姜郁一哽,她剛剛其實想說的是囤貨要適度。
不過宋知遇這滿臉嚴肅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姜郁有些忍俊不禁,她抿了抿嘴, 哦了一聲。
算了, 囤著吧。
反正以他的使用頻率,也不至于浪費。
將家里的浮塵清掃了一下, 二人便開始將打包過來的行李拆箱收拾。
宋知遇行李不多,收起來比較容易。
“衣服你自己收吧, ”姜郁見他將T恤都疊成了一模一樣的小方塊,覺得自己在這兒也是添亂, “我去外面把剩下的快遞拆了,床單被罩到了嗎?到了的話我先拆出來洗。”
“到了。”宋知遇停下手里的活兒抬頭看她,“拆的時候小心手。”
“知道啦宋老師,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二人真正同居以后,姜郁才發現宋知遇遠比她想得細致。
家里的衛生清潔,洗衣機等電器的日常保養,或是床鋪的除螨除塵這些細節,他都處理得很好。
姜郁但凡在家里碰火碰刀,他也會下意識地提醒她小心。
姜郁把外面的快遞全部劃開,然后再一個一個拆出來,包裝袋隨手放在一邊。
她發現宋知遇買的大部分快遞都是她常用的牌子,連款式和花色都差不多。
比如床品,就與姜郁家里用的一模一樣。
還都是粉色的。
姜郁抱著床品走到房門口,問他:“你怎么買粉的啊?”
這房子大部分時間應該都是宋知遇一個人住。
“你不是喜歡這個料子嗎?”宋知遇起身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去了陽臺。
“是,但這個鏈接里有其他顏色的,你沒看見嗎?”
姜郁跟著他去到陽臺,看見洗衣機旁邊擺著的洗衣液、消毒液都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看見了。”宋知遇將洗衣機運行,然后起身看向她,“我睡什么無所謂,想讓你在這兒呆得舒服。”
哪怕姜郁只偶爾來住一兩天,宋知遇也希望她是放松開心的。
所以他把家里的所有東西都換成了姜郁喜歡的樣式,洗漱用品和睡衣也都備好了,這樣她以后過來還能少帶一些行李。
姜郁有些感動,伸手圈住他的腰,“其實沒關系的,我跟你呆在一起怎樣都舒服呀。”
“是么?”宋知遇順勢抱住她,低下頭抵著她的額頭,“那昨晚怎么說不舒服?騙我的,嗯?”
姜郁擰起眉,推開他想走,“大白天的說什么昨晚。”
她看見窗外隔壁棟的住戶在曬衣服呢,雖然人家聽不見,但總覺得白日里穿戴整齊地聊這種事兒實在是臊得慌。
“不害臊……”姜郁嘟囔道。
她剛推開宋知遇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摟了回來,困在懷里。
宋知遇抬手拉上窗簾,而后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偷偷說。”
姜郁低著頭,耳根子有些發熱。
可宋知遇大有一種不說不讓她走的架勢,手臂越收越緊。
無奈之下,姜郁聲音很輕地嗯了一聲,“對啊,騙你的。”
說完沒等宋知遇反應,姜郁立刻一縮腦袋,從他胳膊下面鉆出去溜走了。
她迅速坐在沙發上,捧起電腦開始改這學期的教學計劃,時不時瞟宋知遇一眼,用眼神威脅他別打擾自己工作。
宋知遇瞧她那模樣覺得好笑,姜蘇兩家約了晚上一起去市里吃飯,這會兒已經三點半了。他再怎么想要,也不會是現在。
姜郁一開始是拿工作當幌子,但沒想到后來干著干著,真投入進去了。
她檢查完文檔以后按了保存,再抬頭,看見宋知遇坐在門口在整理快遞紙箱。
他將快遞箱一個一個拆開壓扁,從大到小摞成一摞,再對折,用繩子捆成一捆。
門口放著三捆快遞箱,還有一個大塑料袋,里頭塞著各種包裝紙和快遞袋。
姜郁就這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宋知遇回頭的時候二人的目光剛好對上。
“怎么了?”宋知遇問她。
“沒事。”姜郁搖搖頭,“就是覺得你要是去收廢品,估計也能養活自己。”
宋知遇早習慣了她時不時蹦出來的清奇腦洞,他隨口道:“富婆又準備拋棄我一次?”
姜郁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去年自己送他上班,被學生誤會的那事兒。
她沉吟片刻,“那……看你表現咯?表現好的話,本富婆考慮考慮,就不讓你去收廢品了。”
“表現應該還行吧。”宋知遇抬眼看她,語氣輕描淡寫,“昨晚你都哭了……”
“停!”姜郁立刻提高音量打斷他,“你別說了!”
好不容易略過去的話題,怎么又繞回來了!——
蘇冉的父母第二天還要上班,當晚吃完晚飯就連夜開回了江城。
姜正明和李文姝訂了個酒店,在這邊住了兩天。
宋知遇和姜郁陪著他們去逛了一下M市有名的景點,四人還蹭了札秋池的訪客名額,進學校圍觀了一下姜潯的軍訓。
新生太多,操場容納不下,姜潯所在的連隊在學校辦公樓旁邊的空地上訓。
姜郁他們一人舉著一根冰棍,站在遠處的樹蔭下面看了一會兒。
“他們就這么站著不動啊?”李文姝覺得沒什么意思,“我記得你那時候是不是學踢正步了?”
“前兩天站軍姿,后面才開始練。”姜郁把吃完的冰棒棍子遞給宋知遇,后者拿去扔掉。
李文姝看著姜潯那張已經黑了一個度的臉,不敢想象國慶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會黑成什么樣子。
她嫌棄地蹙眉道:“涂個防曬霜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姜郁想了想,“媽,我有辦法。”
她掏出手機,在家庭群里艾特姜潯。
姜郁訓汪汪:【@姜潯汪汪我們等會兒就走了啊,你記得涂防曬。】
姜郁訓汪汪:【本來就不好看,曬黑了更丑,小心回頭冉冉把你甩了。】
半個小時后,四人在學校門口吃午飯的時候,微信紛紛響起。
姜潯汪汪:【姐,我舍友帶的那個什么SPF100的防曬霜能用不?是不是比你給我買的那個SPF50的厲害點兒?】
一個半小時后。
姜潯汪汪:【我舍友那個涂上跟墻膩子一樣,太白了,教官不讓用,說瞅著嚇人。】
姜潯汪汪:【我還是用你給我買的那個吧,我涂了兩遍,多涂點沒事吧?】——
午飯后,姜正明開車先送宋知遇回去,然后他們開車回江城。
路上,姜郁摟著宋知遇的胳膊,頭埋在他胸口。
她一句話沒說,但淚水不知不覺間沁濕了宋知遇的T恤。
自戀愛以來,除了姜郁出差的那兩周外,二人幾乎天天見面。
前段時間張羅搬家事情的時候姜郁還沒有實感,覺得分開幾天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反正每周都要回來。
這會兒真到分開的時候了,她突然才覺得有點兒受不了。
她要一個人回家,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里,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姜郁越想越覺得難受,肩膀一聳一聳的,憋都憋不住。
宋知遇開了窗,將自己臉上的情緒吹走一些,平復了一會兒。
而后,他探身對駕駛座的姜正明說:“叔叔,我今天跟你們回江城。”
話音剛落,從上車起就沒抬過頭的姜郁突然坐直了身子。
她臉上掛著兩行淚,可憐兮兮地看著宋知遇,“你,你不是明天,明天報道嗎?”
“改時間了。”宋知遇晃了晃根本沒點亮過屏幕的手機,“剛通知的。”
姜郁的臉上一點一點浮現出笑容,她迅速把眼淚擦掉,然后抽了兩張紙巾壓在他胸前被自己哭濕的那一小團布料上。
“那你哪天報道?”
“還不知道,等通知。”宋知遇五指插進她的發間揉了揉,“總之能先陪你回家。”
前頭的姜正明和李文姝交換了一下眼神,后者朝著前者微微搖了搖頭,“那行,那就回去吧。”
四個小時后,車開到了姜郁家樓下。
天已經快黑透了。
一路上宋知遇和姜正明交換著開車,到家后,宋知遇從駕駛座下來。
“叔叔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行了,你們上去吧。”李文姝看著姜郁哭紅了的眼睛,嘆了口氣,“記得拿冰袋把眼睛敷一敷。”
“知道啦,爸媽,拜拜。”姜郁知道宋知遇能陪自己回來后,心情就好了不少。
“知遇,注意休息。”姜正明提醒他。
李文姝附和道:“是啊,平時沒時間的話就別總趕回來。”
“好,謝謝叔叔阿姨,”宋知遇禮貌道,“我有數的。”
目送姜正明和李文姝離開以后,姜郁牽著宋知遇的手上了樓。
二人在路上點的外賣已經到了,進屋后隨便吃了一些,便各自去浴室洗漱。
姜郁洗完澡出來后,無意間聽見宋知遇在陽臺打電話。
“嗯,對,抱歉,家里有點事兒,我知道,我明天下班之前趕過去,好,好……”
姜郁愣了一下,察覺到宋知遇有掛電話的趨勢,立刻溜回浴室,裝作剛出來的樣子。
“你洗完了?”她一邊擦頭發,一邊朝宋知遇的方向走。
“嗯。”宋知遇接過她的干發帽,拉著她坐在沙發上,小心地給她擦頭發。
頭發擦到不滴水后,宋知遇打開吹風機。
伴隨著吹風機不大不小的蜂鳴聲,姜郁問他:“你什么時候走啊……”
“明天。”宋知遇輕柔地用手指將她的頭發挑散,輕輕地晃動著吹風機。
姜郁沉默了一會兒,問他:“報道沒有改時間是不是?”
“嗯。”宋知遇也沒想瞞她,總歸最遲明天中午他就得離開。剛剛研究所那邊打電話,說明天下班前的組會讓他務必參加。
“那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非要回來……”姜郁聲音愈來愈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我下午哭,不是想留你。”她不想哭的,但那會兒就是忍不住。
宋知遇拿了張紙巾給她,吹頭發的動作沒停,“我知道。”
“所以爸媽是都看出來了對吧?”姜郁現在才反應過來父母的話。
“只有我沒看出來,我還以為你真的改報道時間了。”
“沒關系,來得及。”
姜郁吸了吸鼻子,“其實你不用陪我回來的,那會兒分開的話,我一個人哭一會兒就好了。”
“那會兒就分開,也不是你一個人哭。”宋知遇關了吹風機,彎腰給她擦眼淚,“我舍不得你,才跟你回來的。”
“可是……”
“什么事情都不會耽誤的。”宋知遇捏了捏她的臉頰,“相信我,好不好?”
姜郁點點頭,“好……”
她拉著宋知遇的手,逐漸止住了眼淚。
二人在沙發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姜郁突然抬眼看他,問道:“八點半了,你還不親我嗎?”
沒等宋知遇反應過來,她主動鉆到他的懷里,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回房間。”
幾秒后,身子騰空。
宋知遇抱著她大步回屋,重重地關上房門。
彎腰將她放到床上后,他一邊親她,一邊撈過床頭柜上的遙控器,關閉了窗簾。
他最初沒開燈,只靠著窗簾外的光源照亮。
后來,姜郁主動把燈打開了。
“我想看……”
春光旖旎,重巒疊嶂。
姜郁的睡衣已經落到了地上,但宋知遇的卻還整齊地穿著。
她探身一顆一顆解掉他的扣子,而后她的手腕突然被宋知遇握住,“幫人幫到底。”
姜郁扶著他的腰,借力坐起身,繼續幫忙……
今日的前搖比任何一次都要長。
宋知遇不厭其煩地親吻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反復觸碰,揉搓,留下痕跡。
直到淺粉色的床單大半都變成深粉,他才在姜郁的央求下,給了她想要的東西。
而后,他速度很慢地調動著腰腹部的肌肉運動,一點一點地輕碾著。
姜郁的身子逐漸繃緊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海浪擊石拍岸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后倏地停下,一片寂靜……
姜郁耳邊被宋知遇的喘息和悶哼充斥著,反復刺激著。
她輕輕地靠在宋知遇懷里喘著氣,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想離他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緩了一會兒,姜郁突然抬頭吻上宋知遇的喉結。
宋知遇先是一愣,隨即不甘示弱地低下頭去吻她,奪去主動權……
……
不知又過了多久,姜郁實在撐不住昏睡過去,宋知遇緊緊地抱著她抱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打水幫她清理。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抱著姜郁去了次臥。
宋知遇也難得沒了立刻收拾殘局的力氣,他洗完澡隨意套了件睡衣,摟著姜郁睡了過去。
第58章
次日, 宋知遇起來收拾了主臥的一地殘局。
將洗完的床單被套送進烘干機后,他聽見了臥室開門的聲音。
“醒了?”宋知遇匆匆走過去。
二人中間還擱著有幾米遠的時候,姜郁便伸出了手,朝他懷里撲過來。
姜郁累得走路都沒力氣, 懶懶地靠在他肩膀上, “腰好酸。”
宋知遇伸手接住她, 將人抱起來帶去洗手間,“先洗漱, 我做了藕粉小圓子。”
“好。”姜郁一邊刷牙, 一邊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忙活。
“幾點的飛機?”姜郁洗漱完出來,坐到了餐桌前。
昨天濃重的不舍的情緒過去以后, 她今天的心情已經平和了不少。
“一點。”
這會兒已經十點半了,吃完后收拾收拾就得出發。
宋知遇在她醒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他雙手擱在桌上,握著一杯白水,靜靜地看著姜郁吃著藕粉圓子。
姜郁吃得很慢,一勺舀起來送進嘴里,中途能漏半勺出去,小圓子也是一次一顆地往嘴里送,嚼上半天才去舀下一顆。
一小碗的藕粉圓子她足足吃了一刻鐘, 最后一勺吃完后, 姜郁慢吞吞地放下勺子,抬起頭。
“時間差不多了, 你打車走吧,我不送你了。”
“好。”宋知遇去沙發上拿了隨身的背包。
他平靜地再次檢查了一遍背包里的東西, 然后走到門口換鞋。
姜郁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他旁邊,沒什么表情。
宋知遇打開大門后, 回過頭。
他彎下腰,將臉湊到姜郁唇邊,“親一下。”
姜郁親了他一口,“一切順利。”
宋知遇摸了摸她的臉頰,“有事兒就給我發信息。”
“知道了,快走吧。”姜郁將他往外推,她半開玩笑道,“好好表現啊小宋同學,不能延畢,我只能接受三年異地,不然我就要找個本地的男朋友了。”
宋知遇忍俊不禁,“嗯,三年,真延畢就退學。”
姜郁一瞪眼,抬手打了他一下,“什么延畢退學,你快點兒呸呸呸,摸木頭。”
“呸呸呸。”宋知遇摸了一下門口的木質鞋柜。
他彎腰又親了姜郁一下,“走了。”
姜郁看著宋知遇進電梯后,又回屋去到陽臺上趴著,看著他離開。
等宋知遇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以后,姜郁關上窗戶。
將烘干機里的床單被套拿出來鋪好,她看見手機里有幾條宋知遇剛發來的信息。
A男朋友(求婚成功版):【冰箱里有我提前凍好的餛飩和三明治,調料的比例和解凍方法都寫在冰箱側面的留言板上了。】
A男朋友(求婚成功版):【你喜歡吃的燒麥和蒸餃在最下面一層,包裝上都有食用說明。】
A男朋友(求婚成功版):【早飯一定記得吃,我一周后回來檢查冰箱里的剩余量。】
姜郁打開冰箱看了一眼,冷凍室滿滿當當地放著各類食材,都是分裝處理過的,一袋正好是她一次吃的量。
冷藏室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被宋知遇填滿了,酸奶水果一應俱全。
她鼻子一酸,強忍著回完宋知遇消息后,立刻給安云升發了信息。
姜郁:【有空嗎?陪我逛街,現在立刻馬上。】
她想出去換換腦子,一個人待在家里的話,估計又得哭好久。
安云升:【OK,二十分鐘到你家樓下。】
兩個女孩子一下午走遍了江城各大商場,晚上吃完飯后,又去了新開的酒吧。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姜郁給姜正明打電話,讓他找人來接一下自己。
姜正明那會兒剛應酬完到家,接到女兒電話后直接又扭頭出門上了車,跟司機一塊兒趕來。
他和關山岳在酒吧門口遇到了,二人在宋知遇求婚那次見過,關山岳又是個愛聊天的,拉著姜正明叔叔長叔叔短,給姜正明哄得直樂。
半個小時后,姜郁和安云升手挽著手出來。
“爸?你親自來,接我啊……”姜郁臉頰喝得紅撲撲的,她一把抓住姜正明的胳膊,“別告訴宋知遇,我今晚喝酒了哦。”
下一秒,宋知遇的聲音從姜正明口袋里傳來,“別告訴我什么?”
姜正明把手機從口袋里拿出來,“小宋晚上給你發信息你不接,剛剛打電話過來問你的情況。”
他們剛聊了兩句,姜郁就出來了。
姜郁雖然喝得多了些,但反應依舊很快。她湊近手機,“別告訴你,我最愛你啦!”
宋知遇還沒來得及笑,就聽見手機里傳來了安云升的聲音——
“你,你這會兒又愛上誰了啊?你剛剛,不是還說吧臺那個黑衣服帥哥可帥了,比我看上的那個白衣服的帥?移情別戀這么快的……”
宋知遇:“什么黑衣服?”
關山岳:“什么白衣服帥哥?”——
自那天起,安云升每天下班后的空余時間都留給了姜郁。
她們周一下班看電影,周二晚上看脫口秀,周三周四去酒吧,周五跑去隔壁市打卡新開的網紅情侶餐廳。
周五晚上,下班后在家里苦等了兩個小時的關山岳,終于受不了了。
他撥通了宋知遇的電話,“喂?兄弟,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明天。”
原本是今晚回的,但實驗拖了進度,今晚最晚的一班飛機也趕不上了,宋知遇只能買了明天早上最早的一班。
“怎么了?”宋知遇聽著關山岳的語氣不太對勁。
“你還問我怎么了?你問問你女朋友呢?”關山岳看著手邊的紅玫瑰,憤憤道,“怎么你倆異地,我和安云升也變成異地了?”
他今天下班后特地買了玫瑰花去接安云升下班,誰知道到了以后安云升的同事說她被人接走了,說晚上要去打卡情侶餐廳。
關山岳當即呆在原地,還以為他女朋友有新男朋友了,幸好她同事說是個女孩子把她接走的。
聽見他這幽怨的話,宋知遇笑了出聲,“姜郁說安云升怕她一個人在家無聊,所以陪陪她。”
“是,現在她倆天天晚上出去約會,太晚了她還直接睡姜郁家。姜郁是不無聊了,變成我無聊了。”關山岳見那束玫瑰快蔫兒了,起身找了個花瓶接了水,把花插進去。
“你說我這調崗以后天天準時下班,也不用應酬,下班就指著跟女朋友約個會什么的。好家伙你一走,我女朋友天天不著家,一打電話就說沒空,我還不如不調崗呢。”
“那要不調回去?”宋知遇忍著笑意。
“啥?”
“你先調崗調回去,三年后等我畢業,你再調回來。”宋知遇一本正經地跟他開玩笑,“這三年讓她倆單獨過。”
關山岳反應了幾秒,隨后沖著手機道:“滾!”
次日,關山岳在機場見到宋知遇的時候,還是滿臉的不悅。
宋知遇看見他那張臭臉后,臉也沉了下來,“怎么是你來接我?”
“你以為我想來接你啊?”關山岳接過他手里的行李,沒好氣道,“高速堵車,你女朋友趕不回來,所以麻煩我來接你去一中上課。”
物競班早上八點半開課,宋知遇7點飛機落地。
他來不及回家,這會兒要直接趕去一中。
“哦。”宋知遇看了一眼時間,催促他,“那快走吧。”
“哦?”關山岳不滿地看著他,“我大周末的早上五點多起床來接你,你就哦?”
宋知遇掃了他一眼,云淡風輕道:“你女朋友又不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關山岳:………………
他剛想開口說什么,宋知遇就抬起了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我女朋友給我發信息了。”
宋知遇點開語音消息,姜郁的聲音從揚聲器里面傳來,“喂?你飛機落地了吧?見到關山岳了嗎?高速前面出車禍了,路上堵得動都動不了……”
“不過你放心,中午前肯定也能到了,我中午去接你放學呀。”
姜郁甜得發膩的聲音聽得關山岳直皺眉,“嘖,不就是六天沒見,才六天!”
搞得跟分開了六個月似的。
關山岳點開微信,發現安云升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給自己發信息。
他臉色不太好看,發了兩個撒嬌的表情包過去,等了好一會兒對面都沒有回應。
“你問問姜郁,安云升是不是在開車,怎么不回信息。”
宋知遇照做,幾秒后就收到了姜郁的回信。
姜郁:“沒開車呀,她在我旁邊玩手機呢!”
關山岳蹙著眉,直接撥了語音電話過去,“喂?你……”
“我打團呢,有事快說!”
關山岳一噎,“倒也……沒事兒。”
“沒事兒給我打什么電話?”安云升毫不猶豫地按了掛斷。
宋知遇同情地看了一眼關山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不要出個長差?小別勝新婚。”
“呵呵……”關山岳苦笑了兩聲,“可別,就這情形,我只要一別三日,估計她就直接跟我永別了。”——
中午,姜郁開車到了一中門口。
今天學生們都放假了,只有物競班的學生們來上課。
門口零星停著幾輛汽車,其余的學生住得近,家長們都是步行或是騎電動車來的。
家長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聊天,姜郁在車里玩了會兒手機,很快車窗被人敲了敲。
“你好,你也是來接孩子放學的?”一位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彎著腰,笑瞇瞇地跟她搭話。
“啊……”姜郁下意識應了一聲,隨后想解釋她是來接老師的,又覺得萍水相逢,也不用解釋太多。
那位家長似乎人緣很好,好幾個家長看見她以后都圍了過來,正巧圍在姜郁車旁邊,每個人來了都要彎腰打量一下姜郁。
姜郁見狀索性下了車,靠在車門上聽著她們談話。
“宋老師教得真不錯,是吧?我女兒說他講題目思路特別清晰,說他思維模式就跟上一個老師不一樣,比我們以前在外面找的那個專門帶競賽的老師還厲害。”
“是啊,可惜帶完這兩個月就不帶了。”
“也正常,人往高處走,能帶一年多,也算是咱孩子們走運了。”
……
姜郁聽家長們對宋知遇都很滿意,莫名有種驕傲感。
她手機響了一下,看見宋知遇給她發來信息,說下課了。
姜郁回完信息后一抬頭,看見有個家長正盯著自己。
“你是來接弟弟妹妹還是親戚家的孩子啊?以前沒見過你。”這些家長每周六都要聚在一起等孩子下課,早就熟悉了。
“看你這模樣,大學剛畢業吧?”
“畢業一年多了。”姜郁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接我男朋友的。”
“一中的老師?”
“對。”
“誒呦,好福氣。”
家長們一聽,都跟著附和。
很快,家長們看見教學樓出來了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生。
“放學了,今天放挺早啊。”
“難得沒拖堂。”
黑衣服后面,陸陸續續跟著幾個背書包的學生。
姜郁原以為那黑衣服也是學生,可越看越覺得那人身形眼熟。
她往前走了幾步,隨著家長們一起走到了大門邊上。
是宋知遇。
宋知遇看見姜郁以后,便開始加快腳步,臨近大門的時候還小跑了兩步。
姜郁匆匆走過去,遠遠兒地朝他伸出手,等他握住。
“你怎么比學生們還先出來?”姜郁壓低聲音問他。
“等不及了。”
宋知遇原是想等學生走得差不多再走的,但他們似乎有聊不完的話,收個書包慢吞吞的,他索性就先走了。
門口的家長們不認識宋知遇,他們陸續接到自家孩子以后,才被告知遠處的黑衣服男人是宋老師,旁邊那個是他女朋友。
察覺到無數雙眼睛看過來時,姜郁想甩開宋知遇的手,“誒呀,家長們都在看……”
“沒關系。”宋知遇牽著她的手不肯放。
姜郁一想反正他就帶最后兩個月了,索性也隨他去了。
走到車邊,宋知遇幫她打開駕駛座的門,才繞去副駕駛坐。
“剛剛在門口,家長們都在夸你耶。”
“是么?”宋知遇沒什么反應,低頭系上安全帶。
“是啊,夸你教得好。”
姜郁湊過去,“宋老師這么寵辱不驚嗎?聽見別人夸你,一點都不想笑?”
“還好。”宋知遇瞟了她一眼,“要不你試試?”
“唔……”姜郁想了想,“宋知遇,全宇宙最貼心的男朋友,最帥的男朋友,我最最最愛的男朋友。”
她歪著頭問道:“這樣開心嗎?”
“開心。”宋知遇彎了彎嘴角。
姜郁見他笑了,也跟著笑。
她放下手剎,準備上路,誰知宋知遇突然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將手剎重新拉好,“最帥的男朋友?”
“嗯哼?”
宋知遇語氣淡淡的,“比酒吧吧臺那個黑衣服帥哥帥嗎?”
第59章
姜郁:…………
怎么還開始翻舊賬了?
永遠不要小看一個男人的嫉妒心。
前幾天關山岳追問安云升酒吧白衣帥哥的時候, 姜郁還在看她笑話,她說她們家宋老師可大度了,從未提過半個字。
誰知道宋知遇是憋著當面問呢。
姜郁訕笑了一聲,她將宋知遇的手拿走, 重新放下手剎。
她打方向盤調頭, 一邊看著后視鏡, 一邊裝作不在意道:“我們家宋老師當然比他帥啊……”
那日姜郁喝斷了片兒,回家睡了一覺起來后根本想不起來那黑衣服男人長什么樣子了, 還是第二天跟安云升再去的時候, 才看清了臉。
“第一天可能是喝懵了,迷迷糊糊之間覺得那人身材像你, 所以覺得帥。”姜郁瞟了一眼宋知遇,見他臉色好了一些,繼續道,“其實后來細一看,也就一般般,肯定是沒有……”
“后來?”宋知遇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關鍵詞。
“第二天又去了。”他語氣篤定,“專門為了看他。”
姜郁哽住了,“也,也不是專門……”
主要是安云升說那倆男的真的很帥, 而姜郁又恰巧斷片了什么都不記得, 所以有那么一點兒好奇,這才去了第二回 。
“哦, ”宋知遇面無表情,“特地。”
姜郁:……
M市自來水龍頭放出來的難道是醋嗎?
怎么短短一周就給她男朋友腌入味兒了。
“你早上起那么早趕飛機, 要不要先睡會兒?”姜郁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莫名有些心虛, “別老說話影響我開車。”
這話說完后,宋知遇沒再應聲。
姜郁停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側頭看向副駕駛,宋知遇眼睛閉著,不知道睡沒睡著。
他眼下烏青很重,臉頰也清瘦了不少,可見研究所的工作辛苦。
不過她這幾天跟宋知遇通電話時,見他面色都很好,談起項目組的工作時總是神采奕奕的。
二十分鐘后,姜郁將車停在樓下。
她解了自己的安全帶探身過去,在離宋知遇還有十幾厘米距離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睡著了嗎?”姜郁問他。
“沒有。”
宋知遇解開安全帶,開車門下車。
他故意沒去看姜郁,還故意躲開了與她肢體接觸。
姜郁沒忍住彎了彎嘴角,這似乎還是戀愛以來宋知遇第一次主動跟她鬧別扭。
她下車后,走到后備箱前拿行李,手還沒碰到行李包就被宋知遇搶先提起來。
他沉著臉,拎著她的兩個大包默默地走進單元門。
鬧別扭還主動拿行李誒……
姜郁看著他的背影,抿著嘴試圖努力把笑容憋回去。
她跟在宋知遇后面上樓,見他進屋后先換鞋,再洗手。
然后,宋知遇將她行李包里穿過的衣服拿出來,分成手洗和機洗兩類,機洗的扔進洗衣機,手洗的拿去洗手間。
鬧別扭還會主動給她洗衣服誒……
姜郁去廚房把阿姨做好的飯菜又熱了一下,剛準備戴上隔熱手套端砂鍋上桌,宋知遇就快步過來,把手套拿了過去。
他把姜郁推到廚房外,開始忙活著盛菜盛飯。
姜郁又好笑又感動地看著他忙來忙去,趁宋知遇轉身前,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她迅速走到餐桌前坐下開始刷手機,順便用余光觀察某個吃飛醋的男人,他將飯菜一碟一碟端上來后,坐下悶頭吃飯,頭也不抬。
姜郁強忍著想跟他說話的沖動,一邊看手機視頻一邊吃完了飯。
她吃完后想將空碗拿去廚房時,碗被宋知遇搶走刷去了。
盯著他默默刷碗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姜郁回浴室沖了個澡,準備午睡。
姜郁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宋知遇也洗完了。
他正穿著睡衣靠在床頭看手機,聽見姜郁出來后立刻收了手機躺下,而后迅速翻身,臉朝著床外側,背對著姜郁。
姜郁見他動作如此迅速,沒忍住笑了一下。
她掀開被子上床躺下,盯著某個滿腦袋烏云的男人看了一會兒,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
見宋知遇沒反應,姜郁又戳了戳他的腰側,繼而伸手摟住他,手在他身上摸了個遍,可宋知遇依舊跟塊兒木頭似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姜郁猛地坐起身,強行將他的身子掰了過來,她俯下身趴在他的胸前,認真地看著他,“宋老師。”
宋知遇眨了一下眼,依舊沒說話。
“你都一個小時沒跟我說話了,”姜郁蹙眉,“你到底想不想我?”
宋知遇握住她的手往下。
想不想她,顯而易見。
姜郁一愣,宋知遇手放開后,她的手還仍舊停留在那個地方沒動。
二人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
姜郁舔了舔唇瓣,手指一收緊……下一秒,耳畔響起了宋知遇的悶哼聲。
她余光瞟見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這會兒一點二十分,物競班下午兩點半上課。
滿打滿算,宋知遇還能在家呆三十分鐘。
半個小時,按以往的經驗來看是不夠的。
姜郁一邊重復著剛剛的動作,一邊仰頭湊過去親他。
宋知遇被她弄得亂了呼吸,脖頸耳根逐漸泛紅,時不時發出一聲情難自制的聲音……他一手握著姜郁的腰,一手抵在她后頸摩挲著,享受著她難得的主動。
過了一會兒,姜郁突然發覺肩頭一涼。
她睜開眼,對上宋知遇沾染情.欲的眸子。
“來不及了。”姜郁仰頭在他唇瓣上蹭了蹭,“一點半了。”
從現在住的地方開到一中,要半個多小時。
姜郁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隨即被故意裝出來的無辜神情取代,“你要不再去沖個澡呢?”
沖個澡的時間還是夠的。
宋知遇終于明白了姜郁剛剛為什么主動撩撥,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腕,“你幫我。”
姜郁實在是缺乏運動,沒兩分鐘手腕就開始酸痛。
她抽回了手以后,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宋知遇翻了個身。她面朝著宋知遇側躺著,后者緊緊地抱住她……
就這么抱了好一會兒,宋知遇松開她后,姜郁發現自己新換的睡裙裙擺濕了一塊兒。
姜郁輕喘著氣,將被子掀開了一些,散散熱氣。
她催促身邊的人,“一點五十了,你該收拾收拾走了,萬一遲到了。”
誰知話音剛落,宋知遇突然翻身將她抵在床墊上,他低下頭輕輕吮著她白皙的脖頸,慢吞吞地問道:“我去哪兒?”
“去,去上,上課……”姜郁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卻推不動,“不能遲到,啊,宋,宋知遇。”
宋知遇動作未停,甚至加重了力道。
在姜郁喘息的間隙,他又問:“上什么課?”
話音剛落,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懶懶地拖著長音:“哦……我是不是沒告訴你,下午那個班給別的老師帶了。”
這學期下午那個物競班都是新高一的學生,宋知遇覺得頻繁換老師對學生不好,于是跟學校商量了以后,決定最后兩個月只專注帶今年要參加競賽的那個班。
“啊?”姜郁呆住,“所以你……”
沒等她說完,宋知遇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一整個下午,姜郁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像是要把那一周沒做的都補回來。
起初姜郁還是很享受的,甚至主動迎合,但時間久了,男女體力的差距顯現出來后,她逐漸受不太住,只能帶著哭腔求他……
不過她嬌媚帶著哭腔的嗓音似乎起了反作用……察覺到這一點后,姜郁只能咬著被子努力忍著不發出聲音,可連半分鐘都沒忍過去,她唇角溢出的陌生音調令她自己都覺得面紅耳赤。
……
天色暗下來以后,才終于消停了。
姜郁得到宋知遇今天不做的保證后,放心地依偎在他懷里。
她其實很喜歡擁抱,單純的擁抱。貼在宋知遇胸前聽他心跳的時候,會讓她有種很安定的感覺。
“你真的很在意酒吧那個黑襯衫男人嗎?”姜郁突然問他。
她仰起頭,去看宋知遇的表情。
“還好。”
在意肯定是有一點兒的,但談不上吃醋。
宋知遇親了親她的額頭,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是想找個理由,讓你撒個嬌。”
一時興起而已,宋知遇也沒想到他能抻這么久,其實他到家以后就有點兒憋不住了,但又不想先低頭,只能到處找活兒干。
“那要是我一直都不哄你怎么辦?”姜郁捏了捏他沒什么表情的臉。
宋知遇扯了扯嘴角,“那我就哄你。”
他總共就回來兩天不到,別扭一個多小時已經是極限了。
自己要是一直不理姜郁,她也是會生氣的,他舍不得她生氣。
“那你哄哄我。”姜郁戳了戳他,“你就當我生氣了,你哄哄。”
宋知遇想了想,學她的語氣,“姜郁,全宇宙最貼心的女朋友,最漂亮的女朋友,我最最最愛的女朋友。”
“什么啊……”姜郁噗嗤笑出了聲,“宋老師,你現在怎么這么幼稚啊。”
“不是老師了。”宋知遇糾正她,“我現在是學生,吃河底撈能打折的。”
第60章
九月底, 一中中秋節放假,物競班不上課。
宋知遇他們項目組恰好最近在熬夜攻堅,中秋節也要留在實驗室。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中秋不回去了,趕進度。】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替我跟爺爺奶奶問好, 禮物今天下午能到, 記得拿一下。】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重, 開車去拿。】
姜郁:【(大哭)(大哭)】
姜郁:【正好今年中秋趕上我奶奶過生日,不然我明天下課就能飛去找你了。】
奶奶一向只過陰歷生日, 每年生日時總有小輩忙工作學習趕不回去。
今年她的生日恰逢中秋小長假的第二天, 小輩們剛好都回家過節,大家便決定好好兒給奶奶慶祝一下。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沒事, 我下周就回去了。】
實驗室不放中秋假,所以也沒有調休的說法,雙休日正常休息。
姜郁:【想你嘛(可憐)】
姜郁:【而且這幾天可無聊了,下班回家只能看電視,都快看吐了。】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安云升沒陪你?】
姜郁:【她要回去哄哄關山岳,說再陪我的話關山岳就要和她鬧分手了。】
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拋下男朋友來天天陪她,不過他倆倒是喊過姜郁幾次,讓她跟他們一塊兒去吃飯,但姜郁實在沒有當電燈泡的愛好, 每次都拒絕了。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要不要先回爺爺奶奶家住?】
姜郁:【有道理, 那我去給奶奶打個電話。】
A男朋友(看不見摸不著版):【好,我去看數據了。】——
姜郁在小長假前兩天就住回了爺爺奶奶家, 下班后陪著兩個老人家遛彎兒看新聞,跟同樣提前回家的堂姐拌拌嘴。
生活變得充實起來, 對宋知遇的思念就被沖淡了一些。
小長假第一天,姜郁早上一睜眼, 就看見堂姐鬼鬼祟祟地在拉她床頭柜的抽屜。
“你干嘛啊,姜寒。”姜郁打了個哈欠,翻身抱住被子,“找,什么,呢……”
“沒事兒,睡吧。”姜寒很快關上抽屜,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中午,姜郁一出房門,就看見自己帶回來的粉色行李箱被人從儲藏室拉了出來,放在客廳正中間。
“干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問沙發上嗑瓜子的幾個人。
爺爺:“吃完飯把行李收拾一下。”
奶奶:“我讓你姐給你訂了張飛機票。”
姜寒:“下午我送你去機場。”
姜郁:?
這祖孫三人一唱一和的,說的怎么盡是她聽不懂的話?
“誒呀,你愣著干什么啊?快點兒洗臉刷牙吃飯了。”姜寒走過去推著她進洗手間,“頭等艙機票,很貴的,你要敢磨磨唧唧沒趕上飛機我揍你。”
“不是,我去哪兒啊?”姜郁剛起床,腦子還沒開機呢。
“奶奶明天過生日,我飛哪兒去?”
“去找你對象啊!你們不是好久沒見了嗎?”姜寒將她的牙刷塞到她手里,“奶奶說你陪她也陪了兩天了,正好明天大家都回來家里地方不夠住,你一個本地就讓讓外地的叔叔嬸嬸們,給他們騰個房間。”
爺爺奶奶也是年輕過的,能體會年輕人談戀愛的心情。
今早起來,他們讓姜寒幫忙看看飛M市的機票,要是有,就替姜郁訂一張。原本大家覺得小長假機票緊俏不一定能搶到,誰知道正巧買到了一張。
孫女兒能跟孫女婿見面了,老兩口也開心得很。
“放心吧,咱爺奶什么時候在乎過這些?”
老兩口覺得姜郁平日里總來看他們,也不在乎這一個節日或是生日。
見她還愁眉苦臉的,姜寒拍了她一下,“你聽話就行了,興許是真嫌你礙事兒,想給你送走呢?”
姜郁無奈,“姐,我……”
姜寒嫌棄地嘖了一聲,“行了行了,別廢話,快刷啊,要我把牙刷懟你嘴里嗎?”
以姜郁對姜寒的了解,她是真能干出把牙膏懟她嘴里替她刷牙的事兒。于是她立馬搖頭,“不用。”
姜郁乖乖地擠上牙膏刷牙,滿嘴泡地沖姜寒笑了一下,“謝謝姐姐。”
姜寒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滾,惡心。”
飯后,姜郁在奶奶和姜寒的幫助下收拾完了行李,爺爺拉著行李箱把她送到門口。
坐上車以后,姜郁朝著老人家揮了揮手,車開遠以后才升上車窗。
“要先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嗎?”姜寒問她。
“不用。”姜郁想給宋知遇一個驚喜。
姜寒瞟了她兩眼,欲言又止。
她想說以她對男人的了解,驚喜很容易變成驚嚇,但她又覺得這話晦氣。
不過萬一姜郁對象真給她藏了什么“驚喜”,早點看清也還不錯。
姜郁猜到了姜寒要說什么,她搖搖頭,“他不會的。”——
晚上六點,M市。
姜郁下飛機后將手機開機,發現半個小時前宋知遇給她發來信息,問她吃飯了嗎。
她沒回復,生怕宋知遇一個視頻電話撥過來會露餡兒。
姜郁打車到了宋知遇的住處,她到樓下時仰頭看了一眼窗戶,燈亮著,他今天居然正常時間回家了。
原本姜郁是想先躲進去,等他回來嚇嚇他的。
姜郁拖著行李箱上樓,從電梯出來后,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宋知遇家門口按響門鈴。
門鈴響后,她迅速貼墻蹲下。
約莫幾十秒后,門開了。
在門開的那一剎那,姜郁迅速起身,蹦起來摟住宋知遇的脖子,“Surprise!”
她笑盈盈地連續在宋知遇嘴上啄了幾口,“驚不驚喜?我想死你了宋老師……”
“驚喜。”宋知遇摸了摸她的頭發,“你怎么突然來了?”
他表情很平淡,語氣也很冷靜,好像一點也不開心。
不對,他還是開心的。
姜郁能從他眼睛里看出來一點,但不多。
姜郁十分不滿意他的反應,又原地蹦了一下,雙腿夾住他的腰,整個人像考拉一樣掛在他身上,下巴蹭了蹭他的頸窩。
“你居然不驚喜嗎?你快點做一個特別驚喜的表情,不然我就不開心了。”
“驚喜,你先……”宋知遇話還沒說完,嘴就被姜郁親了兩口,被迫把話咽了回去。
“驚喜你還不親我?”姜郁不由分說堵住他的唇,嘟囔道,“我想死你了,好想要……”
宋知遇腳下突然踉蹌了一下,他扶住門框,努力撇開臉,“姜郁,屋里有人。”
姜郁一愣,整個人僵住了。
“什,什么?”
她緩緩地將唇瓣移開,身子往后仰了一些,與他拉開了一點點的距離。
“有人?”
什么意思?
姜寒嘴開光了?
就在這時,姜郁看見了客廳里探出的幾個腦袋……他們在察覺到姜郁也正看向他們的時候,迅速齊刷刷地縮了回去。
姜郁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一倍,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宋知遇,“你,他們……”
一二三四,四個腦袋!
算上宋知遇五個人!
怎么在家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姜郁按門鈴前明明還貼著門聽了一下,屋里安靜極了。
“同門,中秋找個地方聚餐,他們都住宿舍,所以來我們家里了。”
宋知遇本來是想告訴她的,但她下午沒回消息,他以為姜郁在外面玩兒,就沒打擾她。
“剛剛都在看下午的數據,沒怎么說話。”
姜郁抿了抿嘴,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你說現在還有回江城的機票嗎?”
好想死啊,她沒臉進屋。
她不確定剛剛的動作被屋里人看去了多少,更不確定剛剛她的話屋里那些有沒有聽見……
“沒有。”宋知遇拍了拍她的大腿,“先下來。”
“哦……”
姜郁都忘了,自己還在他身上掛著呢。
她蹦下來,尷尬地跺了跺腳。
而后,姜郁一頭栽進宋知遇懷里,砰砰撞了兩下。
“怎么辦啊……”她揪著宋知遇的衣服低聲問,“我能不能不去打招呼啊?”
“可以。”宋知遇笑著摸了摸她的后腦勺,“這樣,你把外套脫下來罩在臉上,然后一口氣跑回臥室。”
姜郁抬頭沖他眨了眨眼睛,覺得可行。
她興致勃勃地說道:“過幾天你就跟他們說你分手了,然后再過一段時間我再來,我就說是你的新女朋友,這樣就沒人知道今天的人是我了!”
宋知遇失笑,“可他們都知道我求婚成功了,對象是高三的初戀女友。”
若是按姜郁這個說法搪塞,他渣男的稱號估計很快就能傳遍研究所。
“那我的面子和你的名聲哪個重要嘛!”姜郁揪著他的衣領晃了晃,“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宋知遇無奈,只能答應。
姜郁聞言就開始脫外套,剛把外套頂在頭上準備一鼓作氣跑進屋,突然身后響起熟悉的聲音——
“姐?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家給奶奶過生日嗎?”
姜潯一把扯下她腦袋上的外套,嫌棄地看著她,“頂著衣服干嘛啊?要跳大神?”
姜郁:………………
她心如死灰地轉過頭,看著臉像抹了鍋底灰的姜潯,咬牙切齒道:“你,怎,么,在,這,里?”
她那曬成黑煤球應該在操場踢正步的弟弟,為什么會出現在宋知遇家,還是在她如此尷尬的時候!
“我軍訓中秋也放假的好吧?姐夫讓我來吃飯。”姜潯扒拉開他們倆直接進屋,扯著嗓子喊道,“杜洪哥,你要的是這個牌子的芝麻醬嗎?”
姜郁唇瓣不自覺有點兒哆嗦,“不是,他,他跟里面的人怎么都,都認識?”
“上個周末他來研究所找我參觀,我帶他跟項目組的人都認識了一下。”
剛剛是因為家里少了些吃火鍋的調料,所以姜潯自告奮勇出去買。
“你怎么介紹那小子的?你在一中的學生嗎?”姜郁心里僅存的一點兒希望的小火苗在狂風中搖曳著。
要是里面的人不知道姜潯和宋知遇的關系,她剛剛編的那個謊就能撒。
宋知遇遺憾地搖了一下頭,“我說是我女朋友的弟弟。”
姜郁閉了閉眼睛,絕望道:“我要昏過去了……”
姜郁剛剛身上的外套被姜潯拿進屋了,宋知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短袖襯衣,“裹著這個進去?”
他讀博以后打扮得倒是比一中時年輕不少。
“不裹了。”姜郁兩眼空空地看著亮堂堂的客廳,努力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什么?不過了?”宋知遇故意逗她。
姜郁苦笑著打了他一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算了,走吧,進去吧。”
這下無論如何是騙不過去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大大方方地進去跟大家認識一下,以后三年估計也少不了要跟他們見面。
姜郁深吸一口氣,拉著宋知遇走進去。
客廳里的幾個人原本都尷尬地低著頭,看見她進來后,紛紛起身。
“姜郁,我女朋友。”宋知遇給他們介紹。
“你們好。”姜郁朝他們笑了笑。
“你好你好,我是杜洪,是小宋師兄。”
“我叫方緹,我和宋知遇都是今年考進來的。”
“你好弟妹,我叫閆子昂,比小宋大一屆。”
“嫂子你好,我叫穆望秋,我研二。”
四人從左到右依次介紹過后,姜潯突然伸出了手,“你好嫂子,我叫姜潯,我……”
姜郁啪的一聲打掉了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你皮癢了,我知道。”——
大家熱熱鬧鬧地吃完了火鍋,然后分工將餐廳收拾干凈,碗筷洗好。
晚上九點半,住宿舍的三個人結伴回去,杜洪開了車,正好把姜潯送回學校。
門一關,姜郁一轉身就被宋知遇壓在了門上。
“干什么?”姜郁用手指抵住他的唇,“都是火鍋味兒。”
“洗澡。”宋知遇拉著她進屋。
“沒拿衣服,等會兒……”
“家里有。”
“洗漱用品……”
“里面有。”
“毛巾也沒……”
“都有。”
……
“我洗澡你進來干什么?”
“一起洗。”
“誒誒,唔……”
姜郁剛一進浴室就被宋知遇抱起來放在臺面上,側身對著鏡子。
洗手池臺面很高,姜郁胸口正好與他的下巴平齊,宋知遇低頭親吻著她,中途騰出手來給浴缸放水。
“宋知遇,別……別在這兒。”
浴室里太亮了,而且旁邊就是鏡子,他與自己情.動的模樣看得姜郁羞到極致,臉和身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紅……
“不是想要嗎?”宋知遇抬手撐著鏡子,布滿水汽的鏡子上留下他在手印與指痕。
水珠源源不斷地順著鏡子與他的手指滑落,滴滴噠噠地匯聚在臺面上……
姜郁搖搖頭,不想二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不成音調的聲音替代。
而后,宋知遇突然蹲在了下來……
“不行,宋知遇,你……”姜郁身子縮成了蝦米狀,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
電光火石間,她好像突然喪失了組織句子的能力,除了些破碎的音節,其余的半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姜郁靠在鏡子上垂眸看他,余光偶爾瞟見鏡子里滿臉緋色的自己,驚得想用手去遮,指尖卻掃落了層層水汽,使得鏡子里的景象愈發清晰起來。
她想重新垂眸去看宋知遇,可……
算了。
姜郁干脆閉了眼。
可閉上眼后,聽覺似乎變得愈發靈敏,神經末梢的每一點風吹草動都被放大了無數倍,反復刺激著她。
到最后,姜郁渾身像被螞蟻爬過一樣酥.癢,她顫抖地靠在宋知遇懷里,抬手幫他擦了擦唇瓣。
宋知遇將姜郁抱去浴缸里坐著。
在熱水的包裹下,姜郁放松地躺在頭枕上。
宋知遇會幫她捏一捏酸痛的肩頸,揉一揉小腿肚子的肌肉,按一按酸軟的腰.肢和小臂。
可姜郁逐漸察覺了事情的不對勁,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浴缸里熱氣騰騰的水逐漸變涼,又潑出去了大半,哪怕淋浴頭一直源源不斷地放著熱水也無濟于事。
姜郁莫名想起了小學時候做的那道水池一邊放水一邊進水的經典應用題,不過思緒剛飄走了一會兒,就被宋知遇硬生生地拽了回來。
……
在浴室折騰到深夜,宋知遇抱著姜郁出來放在床墊上。
他彎腰親了親姜郁的臉頰,“你先睡,我去把浴室清理一下。”
姜郁嗯了一聲,依依不舍地拉著他的手,“等會兒……你膝蓋怎么了?磕哪兒了?”
宋知遇低頭看了一眼,膝蓋青了一塊。
“浴缸吧。”他剛剛在里面也沒在意。
姜郁蹙著眉,“都說了那浴缸太小了,你還非要……”
“嗯,太小了。”宋知遇同意她的看法,“以后在新家買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