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郁不好意思紅著臉回去, 愣是乘電梯下去把電腦送回了車里,又跑去外頭吹了半天冷風才肯上樓。
再回去的時候,熱菜已經快上完了。
不過安云升和關山岳單獨拿了兩個小碟子給他們留了菜, 各個菜式都有。
姜郁剛坐下拿起筷子, 就聽見方延問她:“瑩瑩的二舅媽怎么讓你倆送?”
姜郁一愣。
什么二舅媽?
她和宋知遇交換了一下眼神, 后者十分自然地接過話:“我們當時正好在后臺,遇到了!
“那瑩瑩和李牧要敬酒,總不能讓他倆送。”安云升面不改色地幫著圓,她給姜郁夾了菜, 然后狀似無意地指了指她的手機。
姜郁點亮屏幕, 發現安云升給她發了好多信息, 還打了電話。
安云升:【人呢?視頻都開始放了, 還沒回來?】
安云升:【再不回來你喜歡的避風塘皮皮蝦就要沒了!
安云升:【嘖, 飯都不吃就膩歪, 什么我們像舍友像朋友就是不像情侶,放你他娘的狗屁!
……
安云升:【剛剛瑩瑩來敬酒了, 桌上有人問她你們去哪兒了, 瑩瑩說你倆開車幫她送不舒服的二舅媽回家,等會兒別說漏嘴了。】
姜郁收了手機, 瞟了安云升一眼。
后者遞給她一個揶揄的眼神,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這下有激情沒有?”
姜郁下意識摸了摸又要熱起來的耳朵, 嘖了一聲,“煩人!薄
婚宴結束后, 四人去車里拿了行李, 再回到前臺。
房間是安云升定的, 她很快辦完了入住手續,拿著兩張房卡和四人的身份證回來。
“這是你的身份證, 房卡……”安云升將房卡和宋知遇的身份證遞給他。
而后將姜郁的身份證遞過去,“你的身份證!
姜郁下意識用手指搓了搓身份證,只有一張。
她愣了一下,問安云升:“我房卡呢?”
她清晰地記得她跟安云升說的是訂兩間房。
安云升臉色變了一下,心虛地朝她撇了撇嘴。
她訂房間是在幾天前,那時候她又不知道姜郁沒跟宋知遇一間房住過,所以將她的話理解成了一共訂兩間房。
宋知遇捏了捏姜郁的手,語氣溫和,“沒事兒,我再去開一間。”
“誒。”安云升攔了他一下。
她指著前臺墻上的屏幕,所有房型的后面都寫著碩大的“滿”字。
周末度假村的散客不少,再加上今日一共有兩對新人辦婚宴,新人們的親朋好友住這兒的也不少,房間早就被定光了。
安云升瞟了一眼姜郁,又看了一眼遠處看行李的關山岳,心一橫,“不然我和姜姜住……”
姜郁見她滿臉不情愿的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不用,走吧。”
“行,走吧。”安云升立刻順坡下驢。
她快步走到關山岳旁邊,圈住他的胳膊走在前面
房間在九樓,兩間房雖然在同一層,但不挨著。
四人告別后,兩兩進屋。
套房外間有一張沙發,宋知遇進屋后將自己的行李放在沙發上,“我可以睡沙發!
姜郁去臥室看了一眼,床很大。
“你想睡沙發?”她探頭出來問道。
宋知遇頓了一下,果斷道:“不想!
他的意思是如果姜郁覺得二人睡一張床別扭,那么他可以睡沙發。
他沒那么著急,一切的相處節奏由姜郁決定。
“哦……”姜郁點點頭。
她也沒說到底是讓他睡床還是沙發,自顧自去包里拿了睡衣和洗漱用品,“我先去洗澡了!
姜郁腦子里有些亂,因而澡洗的時間很久。
她吹完頭發出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走去外間一看,宋知遇正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腦敲鍵盤。
知道的他是來度假放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社畜出差,晚上十點半還得處理工作。
姜郁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問道:“你干嘛呢?”
“出卷子。”宋知遇見她湊過來,伸手將她推遠了些。
姜郁:?
剛剛在后臺抱著她親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模樣。
一回房間怎么還矜持上了?
“衣服不干凈!彼沃隹匆娝拷Y舌的樣子,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他這件衣服穿了一天了,灰塵細菌沾了不少。
姜郁哦了一聲,坐在離他半米遠的地方玩手機,時不時瞟他一眼。
很快,宋知遇敲完最后一行題干,合上了電腦去浴室洗澡。
宋知遇進去浴室后,沒一會兒,姜郁聽見有人敲門。
“誰呀?”她慌忙從沙發上下來,趿著拖鞋往門口走。
一開門,看見安云升站在門口,表情鬼鬼祟祟的。
“宋老師呢?”她踮著腳往里張望,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
“洗澡呢!
安云升松了口氣,從外衣口袋里掏出一盒東西塞給她,“給。”
姜郁低頭看清楚那盒東西以后,手突然哆嗦了一下。
方方正正的盒子像是個燙手山芋,兩個人四只手都沒接住,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你看你那出息……”
安云升彎腰撿起來重新塞到她手上,“拿好,我走了,不用謝!
姜郁呆在房門口,目送安云升走遠后才關上了門。
她四處看了看,想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暫時將這燙手山芋先藏起來。
這東西要是被宋知遇看見了,顯得她多迫不及待似的。
最終,姜郁的目光落在自己帶來的行李包上。
她拉開拉鏈,將盒子放進了夾層里。
剛把拉鏈拉上,敲門聲又響了。
姜郁再次過去開門,還是安云升。
她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又送什么?什么都不要了,你自己留著……”
“不是,剛剛拿錯了。”安云升把新拿來的那盒遞給她,“剛剛那個還我,那不適合新手。”
姜郁閉了閉眼,咬牙切齒道:“等著!
她隨手將新拿來的那盒放在沙發上,然后去找自己剛剛收進夾層的盒子。
姜郁正在包里翻找呢,突然聽見了安云升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突然咳嗽?”她頭也沒抬地問。
下一秒,宋知遇的聲音響起——
“要不要找前臺拿點兒感冒藥?”
聽見宋知遇聲音的那一刻,姜郁像是被人點了靜止穴位一樣定在原地。
手里的那盒東西怎么都沒勇氣往外拿,她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宋知遇。
屋內氣氛凝固住。
宋知遇似是察覺到了什么,扭頭回到了浴室,“手機忘拿出來了。”
他剛一離開,姜郁就火速奔到門口,將盒子往她手里一塞。
“都怪你!”她氣急敗壞地看著安云升。
一向自詡臉皮厚的安云升也尷尬極了,將東西揣進口袋里扭頭就跑了。
姜郁關上門,心想幸好宋知遇出來的時候她還沒把那盒東西從包里拿出來,他應該沒看見。
她松了口氣,一回頭,看見宋知遇從浴室走了出來。
用手指了指門的方向,姜郁故作平靜道:“安云升剛剛找我拿……護膚品!
宋知遇應了一聲,想起安云升那連續不斷的干咳,他提醒姜郁:“最近流感嚴重,她突然咳嗽,你也……”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瞟見米白色沙發上出現了一個十分突兀的粉色盒子。
“我,我沒事兒!苯羟辶饲迳ぷ,“我身體素質好。”
見他眼神始終盯著某處,姜郁奇怪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四只眼睛同時落在粉色盒子上。
幾秒后,姜郁腦子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很荒謬的想法——
宋知遇沒談過戀愛。
如果現在她騙他說那是泡泡糖,他是不是有一定幾率能信?
哦,好像不行。
他識字兒。
姜郁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松弛一點兒。
她走到沙發旁邊,將盒子拿起來隨意丟回到包里。
“我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就是……以防萬一!苯魧M衣櫥角落里,干笑了一聲,“有備無患!
“嗯。”
宋知遇走到她旁邊坐下,不動聲色地看著電視。
二人中間依舊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姜郁余光瞟見他看電視看得認真,于是也強迫著自己看。
愛情劇。
挺無聊的。
男主剛在女主嘴上碰了一下,轉眼就第二天了。
就這么靜靜地看了半個多小時。
一集電視劇結束后,系統剛要自動跳轉到下一集,宋知遇直接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姜郁扭頭看向他,正巧他也看過來。
靜靜地對視了半晌,姜郁沒忍住,出聲提醒他:“想親的話,可以親……”
話音剛落,宋知遇翻身過來壓在她身前,單手撐住沙發靠背,低頭吻住她。
他的右手撫著姜郁的臉頰,從下顎一路往下,指腹輕輕地撓著她白皙的脖頸和鎖骨。
姜郁覺得癢癢,身子下意識向左側歪過去,宋知遇立刻托住她的頭,順勢將她放倒在了沙發上。
姜郁仰著頭,雙手緊緊抓著他腰兩側的衣服不放。
宋知遇吻得很急,與在后臺時的克制和淺嘗不同,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急迫,壓抑了許久的欲念在此刻噴薄而出。
他的力道漸漸加重,惹得姜郁呼吸愈發急促,嘴角溢出稀碎的聲響。
察覺到姜郁眼角泛著淚花,宋知遇突然停了下來。
吻停止得太突然。
姜郁頭腦一片空白,她緩緩地睜開眼,不知道他為什么停下。
她這副眼里帶淚的委屈模樣,被宋知遇理解成了她不愿意。
他用指腹擦去姜郁眼角的淚,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抱歉!
宋知遇倏地起身,將她從沙發上扶起來坐好。
姜郁愈發迷茫,她輕喘著氣,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抱歉什么?”
宋知遇被她問愣了。
姜郁見他愣了,更是覺得不解。
兩個戀愛新手此刻端坐在沙發上,挺直著脊背,均茫然地看著對方。
姜郁逐漸反應過來,她大約猜到了宋知遇停下的原因。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個動作給他造成了誤解。
姜郁主動湊到他旁邊,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低聲道:“我沒有不愿意……”
宋知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右手直接攬過她的腰,將人抱到身前。
姜郁順勢跨坐在他腿上,抬手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將唇送上去。
原先是她主動,她動作生澀輕柔,像是用羽毛在人心尖上撓癢癢,撓得宋知遇難耐,強勢地奪去了主動權。
他的手原先流連在姜郁的脖頸處,而后一路下滑……
絲質睡衣輕薄,宋知遇扶住她的腰時,姜郁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溫度。
“癢……”姜郁沒忍住扭了一下腰,想避開他的手,卻換來他力道更緊的禁錮。
宋知遇悶哼一聲,雙手穩住她的細腰,“別亂動!
第42章
姜郁突然感覺到了什么, 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對于自己不了解的東西,姜郁一向保持高度的謹慎和敬畏心。
此刻也是如此。
見她不再亂動,宋知遇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他的指尖在她后脊處游移, 偶爾觸到腰間的軟肉, 引得懷里人陣陣顫栗。
宋知遇的唇與指尖每到達一處, 都像是在姜郁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點兒火星子,灼人得很。
姜郁的呼吸隨著他的動作而變得斷斷續續,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雙頰又開始升溫,溫度自雙頰蔓延到脖頸。
她將通紅的臉頰埋在宋知遇的鎖骨處, 唇瓣緊緊地貼在他的鎖骨窩里。似是想阻止唇齒間偶爾溢出的嗚咽, 可每當她將情不自禁發出的聲音努力憋回去的時候, 宋知遇便會惡劣地加重手里的動作, 非要聽見她的聲音才肯罷休。
帶過來的這套睡衣不太合身, 大了一個碼子。
隨著手臂的動作, 衣領早就松松垮垮地掛在了姜郁的大臂中段,露出整片白皙的肩頸。
宋知遇揉了揉姜郁的后腦勺, 示意她抬起頭。
他慢條斯理地幫她將衣領整理好, 再次擦掉她眼角的水漬。
“繼續么?”宋知遇語氣淡淡的。
聽上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但眸中的欲.念早就暴露了他此刻的想法。
姜郁羞得吐不出一個字, 她只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看見她眨眼的瞬間,宋知遇突然抬了一下胯, 姜郁驚得叫出了聲,下意識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
……
很快, 姜郁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脊背緩緩放松下來, 懶懶地靠在他身上。
宋知遇的手指在她身上的每一處揉按, 她的每一處神經末都變得敏感非常,哪怕是宋知遇親吻時呼出的一口氣, 都足夠讓她腳尖繃緊,雙腿無意識地夾住他的窄腰。
意亂情迷之際,宋知遇單手抱住她起身,走到衣櫥旁邊。
他彎腰在姜郁帶來的包里翻了翻,沒找到那只粉盒子,索性直接一手抱人一手提包走進了房間。
將人和包都放在了床上,宋知遇低頭親了親姜郁的臉頰,啞著嗓子哄她:“你找一下!
姜郁的臉頰紅到滴血,她揪著宋知遇的衣服,胡亂將阻擋視線的淚水蹭在他衣服上,然后在包的夾層里把那只粉盒子摸出來丟給他。
盒子剛一脫手,姜郁就迅速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她扯了扯睡衣,弓著身子,將身子蜷縮成蝦米的模樣。
雖然沒看他,但姜郁能清晰地聽見他所有的動作。
她聽見宋知遇脫去了睡衣短袖,聽見他利索地拆開了盒子的塑封,然后打開盒子……
緊接著,是包裝袋撕開的聲音。
而后,姜郁聽見宋知遇嘶了一聲。
她蹙了蹙眉,以為是他的使用方法不對。
不過那東西包裝這么小,上面能有地方印說明書嗎?
近半分鐘沒聽見動靜,姜郁甕聲甕氣地問他:“怎么了嗎?”
“沒事兒。”宋知遇低喘了一聲,“有點兒緊!
姜郁一愣,“那要不下次?”
衣服太小的話,穿著也不舒服吧?
話音落下,她的肩膀被宋知遇的大手覆住,身子被他掰過去換了個朝向,與他面對面。
宋知遇撐著床鋪,俯身下去,“等不了!
……
某個非常紳士,事事都征求女朋友意見的男人,在夜里也是如此。
他會不厭其煩地問這樣好不好,那樣好不好,是這里嗎,那里呢……
他極其重視用戶體驗。
可卻又油鹽不進,還選擇性耳聾。
他會問,但他不聽。
就算聽,他也會刻意忽略“不”字兒,否定的話落在他耳朵里全都變成了肯定。
以至于后半夜,姜郁在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的時候,也還是能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側過頭在他手臂內側狠狠地咬了一口泄憤。
宋知遇看著手臂上淺淺的牙印,笑著將另一只手臂也送到她嘴邊,“還咬嗎?”
姜郁沒聽清第二個字的具體音調。
她突然一個激靈,立刻緊緊地抓住被子蒙住頭,“不要!”——
次日,日上三竿。
姜郁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
她忍著渾身的酸痛下床,從地上撿起自己那件可憐的真絲睡衣……
看著睡衣胸前崩掉的三?圩,姜郁氣得將衣服往床上一摔,去浴室拿了件睡袍裹上。
她出去時,宋知遇依舊在沙發上敲鍵盤。
宋知遇晨起沖過澡,換上了能出門的黑衣黑褲,還難得戴了眼鏡。
若是沒見過他夜里的惡劣模樣,姜郁興許看見他這打扮還能稱贊他一句斯文正經。
她拖著酸痛的雙腿走過去,冷著臉道:“我餓了。”
宋知遇將人拽到身邊坐著,他探身去摸了摸茶幾上的一只白瓷盅,然后掀開蓋子端給她,“銀耳羹,溫的!
姜郁用勺子攪拌著粘稠的銀耳羹,慢吞吞地喝著。
銀耳羹很快見底,她放下白瓷盅,抽了張紙擦嘴。
湊過去看了一眼宋知遇屏幕上的物理題,姜郁沒忍住蹙眉。
天書一樣,她只掃了一眼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隨后,姜郁懶懶地將臉擱在宋知遇的臂彎里,瞇著眼。
手一時間不知道往哪兒擱,她恰巧瞟見宋知遇襯衣扣子中間的縫隙,偷偷地將指頭伸進去戳了一下他的腹肌。
宋知遇小腹猛然收緊,垂眸去看她。
二人靜靜地對視了許久,他突然問:“國慶節安云升去哪兒旅游了?”
“?”姜郁沒跟上他跳躍的思維,但還是回答了他。
說話的同時,她沒忍住,手指又往腹肌上戳了好幾下。
姜郁用指腹在他腹肌上畫圈圈,好奇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宋知遇云淡風輕道:“你不是想去看猛男秀,摸腹?”
姜郁怔了一會兒,想起了安云升當時發的那條朋友圈。
在那條朋友圈的截圖里,她對于猛男秀展現出了較高的興致。
這男人怎么兩個月之前的醋還吃……
“不,”姜郁真誠地看著他,“我不想看了!
“嗯?為什么!彼沃鎏袅艘幌旅,眼睛里多了些笑意。
姜郁又在他腹肌上抓了一把,然后抽回手。
她雙手環住宋知遇的胳膊,討好道:“那些,肯定,都沒你好看!
不知道那句話撩撥到了男人的那根弦。
正午太陽當空照的時候,宋知遇拉著她又來了一次。
中途姜郁擱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宋知遇探身幫她把手機拿了過來,遞給她。
姜郁哆嗦著解了鎖,是安云升。
安云升:【醒了沒?】
安云升:【中午一起吃飯嗎?吃完可以去搓麻將,樓下有麻將桌!
安云升:【還沒醒?餐廳一點就關了,再不吃一會兒只能點送餐了,送餐不好吃!
怕姜郁手機拿不穩砸下來,宋知遇此刻并沒有動作。
姜郁深呼吸著,手指按下了不去兩個字。
點擊發送的時候,她突然弓起了腰……
電光火石間,手指無意識地按下了幾個亂碼字母。
姜郁:【不去swslhgi】
等她緩過來再翻開屏幕看的時候,這條消息已經發出去了。
接下去一整個下午,安云升再也沒發過信息來。
……
冬日里太陽落得早。
夜幕降臨的時候,姜郁被宋知遇箍在懷里看電影,看著看著,后者又開始不老實。
她沒忍住推了他一把,表示自己的不滿。
宋知遇揉按著她的腰,輕輕地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
“晚上了。”
中午她說不能白日宣淫。
但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了。
姜郁:…………
他倒是挺會挑重點聽。
姜郁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專心看著電影,其余的就任由他折騰去了。
但很快,姜郁沒了看電影的心思……
她不得不關掉一驚一乍的懸疑片,專心地,認真地回應他。
結束后,姜郁被宋知遇抱去洗了個澡。
洗完澡鉆進被窩,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的時候,姜郁看見宋知遇借著小夜燈微弱的光,正坐在床邊幫她縫紐扣。
姜郁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看了半晌。
宋知遇縫完手里那件去拿另一件的時候才發現她醒了。
見姜郁正盯著某處放空,宋知遇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瓣,問道:“想什么呢?”
“覺得你縫衣服的樣子……”姜郁話說了一半,突然頓住。
宋知遇以為會從她嘴里聽見什么夸獎的話,特地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看她。
姜郁哽了一會兒,突然開始害怕。
害怕若是此刻夸他一句,他一開心又會拉著她再來一次。
于是,她字正腔圓道::“像抒情散文里面深夜點蠟燭縫衣服的奶奶。”
第43章
周日中午, 四人在樓下大堂匯合退房。
回去的時候是宋知遇開的車,關山岳坐在副駕,兩個姑娘在后排聊天。
安云升給姜郁看她這幾天看中的過年戰袍, “我覺得這件也很適合你, 就配你那件淺米色的長裙肯定好看, 回頭有空我們去試試!
姜郁沒戴隱形眼鏡,她湊近安云升的手機,“你別動,我看看……”
安云升目光無意間掃到姜郁脖子上的紅痕, 她清了清嗓子, “我覺得還是配個高領的比較好!
“我穿不了高領的衣服, 會癢癢!苯魶]聽明白她話里的深意, “你不是知道嗎?”
二人經常一起逛街, 去年冬天姜郁試了一件高領馬海毛毛衣, 只穿了十分鐘,脖子就紅了一大片。
安云升指了指自己的鎖骨, 朝姜郁努努嘴, 示意姜郁去看她的鎖骨。
姜郁一低頭就看見了鎖骨上的幾抹紅色,她腦子里瞬間轟的一聲, 跟放煙花一樣炸開。
她剛剛居然就這么大咧咧地穿著V領內搭去了餐廳和前臺?
姜郁欲哭無淚,到達服務區下車前, 她直接把安云升的圍巾薅下來給自己帶上。
安云升和關山岳進去買水和吃的,她和宋知遇留在車旁邊。
姜郁下車后四處看了看, 確定周圍沒什么人以后, 她憤憤地走到宋知遇面前, 解開圍巾。
她擰著眉,瞪著宋知遇, “你來看看你干的好事兒!”
宋知遇茫然地看著她,“怎么了?”
剛剛在車里她還好好兒的,為什么一下車就生氣?
“你看。 苯艨拷怂徊,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紅痕。
她壓低聲音道,“要是今天褪不掉的話,我明天怎么出差見人?”
宋知遇彎下腰去看她的鎖骨,凝神觀察了一會兒,他突然用指甲在姜郁的皮膚上劃了一下。
劃完后幾秒,她皮膚上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你早上吃菠蘿了?”
姜郁菠蘿過敏,一吃就會犯蕁麻疹。
聽宋知遇這么問,姜郁后知后覺地撓了撓脖子。
好像是有點兒癢。
她將袖子往上拉,發現胳膊上也出現了幾處風團。
姜郁尷尬地抓了抓脖子,“哈,可能是中午喝的那個混合果汁兒里的吧?”
餐廳里的一壺名叫熱帶派對的鮮榨果汁很好喝,大半都是百香果和芒果的味道,姜郁第一口沒嘗出來菠蘿味兒,以為沒有,于是就喝了整整兩杯。
宋知遇覺得她此刻尷尬得亂瞟的樣子很可愛,他又檢查了一下姜郁的后頸和另一只胳膊,“好像沒有高中那次嚴重!
姜郁高中犯蕁麻疹那次,身上的風團比今日密集多了。
可能是因為混合果汁里的菠蘿含量不高。
姜郁也想起了高中那次的慘狀,心想若是真像以前那樣密密麻麻,那她就不會誤會成吻痕了。
畢竟宋知遇是個人,又不是啄木鳥。
親不了那么密。
在車上沒想到那些紅斑是蕁麻疹時還沒覺得癢,如今姜郁只覺得越撓越癢,偏偏那延長甲指尖又鈍鈍的,沒什么止癢效果。
見她脖子上的紅痕面積越來越大,宋知遇抓住了姜郁的手腕,“忍一忍,等會兒去醫院開點兒藥。”
“不用。”姜郁打開手機導航,搜索著最近的藥店,“吃一顆過敏藥就行!
服務區里面就有個藥店,姜郁立馬打電話讓安云升給她買藥。
車開到桃李府的時候,姜郁的脖子已經不怎么癢了。
她站在電梯里,照著鏡子觀察著脖子,大部分風團已經褪掉了。
姜郁扯了一下衣領,突然看見鎖骨下方,衣領邊緣處依舊有一處紅痕沒褪。
她再次湊到宋知遇面前,指了指,“這個,是不是還沒消?”
宋知遇仔細看了半晌,直起身。
他輕輕地將姜郁的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痕跡,“這不是蕁麻疹!
顏色和形狀都與蕁麻疹的風團不一樣。
姜郁又用手撓了撓,似乎真的不癢。
她一愣,“那這是……”
宋知遇坦然:“是我干的好事!
姜郁:“……”
回家后,姜郁試遍了她所有顏色的遮瑕,才終于找到一只能完美和她鎖骨顏色融合的色號。
她戴上眼鏡后湊近鏡子看了看,確定社交距離看不出痕跡后,將那只遮瑕放在了化妝臺上最顯眼的地方。
今晚姜潯不回來住,明天早上姜正明會讓人直接送他去學校。
家里少了個礙事兒的弟弟,姜郁索性將兩只行李箱攤在了臥室門口的過道里收拾。
忙活了一下午,姜郁終于在晚飯前舉行了“關箱儀式”——
合上行李箱,坐上去,努力下壓,關鎖。
將兩只箱子推到墻角后,正巧門鈴響了。
姜郁快步沖到門口開門。
等他進屋以后,姜郁報了一串數字。
“你以后直接自己進來吧,密碼是我生日!
宋知遇頓了頓,說:“好!
姜郁看了他兩眼,見他并沒有把家門密碼告訴自己的意思,突然心里有些憋得慌。
雖然說這種事情上不能用單純的禮尚往來來衡量,但她都把家門密碼告訴他了,再怎么說他也不應該一句話都不說吧?
姜郁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人。
她走到餐桌旁喝了半杯水,試圖說服自己隨便問別人家門密碼是不禮貌的。
但她終歸是沒忍住。
走進廚房,姜郁單刀直入,“你家密碼多少?”
宋知遇看了她一眼,彎了彎嘴角,“跟你家一樣。”
他早看出來姜郁想知道,存了些故意逗她的心思,剛剛就沒說。
姜郁一聽,嘴角忍不住地上揚,她哦了一聲,努力想把笑容憋回去。
宋知遇被她這副模樣逗樂了,“就這么開心?”
姜郁點了點頭,有些得意,“對啊!
自己的男朋友在追到她之前兩個月就把她的生日設置為家門密碼誒!
想著讓她更開心些,宋知遇緊接著補充道:“我所有的銀行卡密碼也都是這個。”
自這次與姜郁重逢后,他開始逐漸學著表達自己的感情。
他嘴笨,可能說不了什么甜言蜜語。
但他起碼可以將自己對姜郁的愛意,直白地告訴她。
“這七年,一直是這個!
姜郁怔怔地望著他。
在沒見過面的那七年,宋知遇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她的生日……
心里除了感動,還有些酸澀。
宋知遇看見她慢慢地斂了笑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怎么了?”
姜郁笑了一下,故作輕松道:“就是覺得……那我豈不是可以輕易進你家,然后把你卡里的錢都刷走?”
“不用這么費勁!
宋知遇回過身,雙手撐在臺面上,將人圈在懷里。
他低頭湊近姜郁,語氣淡淡的,“領了證,連人帶錢都是你的!
二人距離極近,近得姜郁能看見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有點兒想親他。
腦子里蹦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姜郁耳根子一熱。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很想點頭直接答應他。
宋知遇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倏地放開她,兩指在她額頭上輕點了一下,轉椅了話題:“想想排骨要燉湯還是糖醋。”
思緒猛地回到現實。
姜郁沉吟片刻,“糖醋吧!
她看著宋知遇圍裙下的窄腰,心想他剛剛這個岔要是不打,指不定自己真點頭了。
嘖,真是美色誤人——
次日一早,姜郁和宋知遇一道出門。
二人上了同一輛出租車,開到一中的時候宋知遇先下去了。
“路上小心,注意休息。”宋知遇伸手摸了摸姜郁的臉頰,“有事兒就跟我打電話!
“知道啦。”姜郁趴在車窗上,依依不舍地看著他。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司機師傅,見師傅正低頭看著手機,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無聲地對口型,“親一下。”
宋知遇低頭在姜郁手指的地方親了一下,然后又啄了一下她的唇。
“走吧!彼麤_著駕駛座的司機道,“走吧,師傅!
司機慢吞吞地抬起頭看他,“就走了?”
見宋知遇點頭,他將手機放進杯托里,揚聲道:“好嘞,走了!
“這當老師的,就是含蓄啊。”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姜郁,笑道,“我想著怎么著你們得膩歪一會兒,就開了局斗地主,牌剛打出去兩張就好了!
……
姜郁到學校的時候,大部隊也差不多到齊了。
她上車與柳倩并排坐著,給此刻正在上課的姜潯轉了點兒錢。
姜郁:【想吃什么自己買,買之前問問宋知遇要不要吃。】
姜郁:【你自己在家乖一點,也別沒事兒干老去煩人家!
姜郁:【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急事兒給宋知遇打。】
江城一中不讓帶電子產品進校,姜潯回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姜潯:【你放心,我跟姐夫過得挺好的!
姜潯發來一張二人在家吃宵夜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表情嘚瑟,右手比了個耶,餐桌對面的宋知遇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很快,姜潯又發來一張照片。
還是差不多的構圖,但這張照片里沒拍到姜潯自己,只拍了宋知遇一個人。
宋知遇抬頭看著鏡頭,也伸出右手學著姜潯剛剛的樣子比了個耶。
姜郁果斷點擊保存了第二張圖片。
姜郁:【吃完早點睡!
姜郁:【好好兒照顧你姐夫!
姜。骸??????】
姜。骸疚遥呷疹,26歲的,姐夫?】
姜潯:【你沒搞錯吧?】
姜郁一邊笑,一邊編輯信息。
姜郁:【沒搞錯!】
姜郁:【你可以有很多個高三,但你只有一個姐夫(眼淚汪汪.JPG)】
姜。骸尽
姜。骸荆▓D片)姐姐,我喜歡這雙鞋!
姜郁:【買!
姜潯:【得嘞!你放心,我一定把姐夫照顧好!
第44章
當晚, 姜郁把球鞋下單頁面截圖給了姜潯。
自第二天起,姜潯便開始事無巨細地給她報告宋知遇的一舉一動。
姜。骸窘惴蚪裉烊桶磿r,我在食堂碰見他了, 中午他吃的是教師食堂的快餐, 晚上吃的雞湯米線, 還加了個荷包蛋。
姜。骸緺I養均勻,不愧是姐夫(大拇指.JPG)】
姜。骸窘惴蚪裉熘酗埌磿r,晚上不知道,他沒看晚自習!
姜潯:【今天有個女老師給姐夫送甜品了!滴滴滴, 高度警戒!】
姜潯:【哦, 昨天那個甜品整個物理辦公室都有, 警報解除!overover!】
姜潯一連報告了四天, 除了文字匯報外, 晚上還會拍宋知遇的照片發給她。
照片大多是偷拍, 燈光昏暗,模糊不清。
整得跟私家偵探似的。
姜郁:【算了, 別匯報了!
姜郁:【好好兒寫作業吧。】
她本來就是跟姜潯開個玩笑。
姜。骸緵]關系, 我可以有很多個高三。】
姜郁:【但我不可以有一個有很多個高三的弟弟!
姜潯:【寫作業了,88。】
姜郁看了一眼時間, 這會兒十點半,估摸著宋知遇已經回家洗完澡了。
她發了個視屏通話邀請過去, 一秒接通。
“喂,宋老師——”姜郁歪著靠在床頭軟包上, 拖著長音叫他。
宋知遇的手機鏡頭上蒙著一層水汽, 隱隱約約露出他光著的上半身。
姜郁瞬間直起身, 下意識將屏幕亮度調高了一點兒,“你剛洗完澡?”
“對。”宋知遇應了一聲。
像是知道她在意什么似的, 他特意把自己的鏡頭擦了一下,“能看清嗎?”
姜郁抿著嘴憋笑,故作鎮靜道:“嗯嗯,可以的,再往下一點點也行,腹肌才看見四塊。”
很快,宋知遇舉起手機出了浴室。
將手機架在桌面的支架上,他拿了件黑色短袖套在身上。
“今天累嗎?”他問姜郁。
“還好誒,”姜郁開心得翹了翹懸在床邊的腳,“今天有晚宴,宴會上的東西還挺好吃的!
“你呢?今天吃了什么?”
姜郁瞟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柳倩應該快出來了,我去陽臺跟你說!
她下床趿著拖鞋去拿了件羽絨服套上,然后打開陽臺的玻璃移門。
十二月的京市已經很冷了,移門一打開冷風就呼呼地往她脖子里灌。
姜郁被刀割似的冷風吹得嘶了一聲,又迅速將移門關上了。
“算了,陽臺待不了人,就在屋里聊吧!彼麄儌z的對話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宋知遇看著視頻里笑意盈盈的人,眉眼柔和了不少。
他緩緩地靠在椅子上,慢條斯理道:“我吃什么,姜潯今天沒跟你匯報?”
最近幾天,他在學校里遇到姜潯的次數突然多了起來,中午吃飯的時候也總覺得有人在后面盯著他。
“你猜到啦?”
“王肅中午看到的!
宋知遇給她復述王肅的話:“他說‘姜潯這幾天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姜郁這次出差太久,姜潯怕你出軌,就主動替姐姐在學?粗。’”
姜郁噗嗤笑出了聲,剛準備說些什么,就聽見柳倩在浴室里叫她。
“姜姜,幫我拿一下毛巾!”
“來啦!”姜郁揚聲答應。
“掛了,我馬上也要去洗澡了!苯粢酪啦簧岬乜粗聊焕锏哪腥,“記得想我。”
宋知遇應了一聲,“快去吧,早點休息!
……
姜潯卸任私家偵探后,宋知遇便開始自己給姜郁匯報日常。
他會拍下一日三餐發給姜郁看,會吐槽食堂的菜難吃,會說開會的時間難熬。
二人每晚都會視頻,但姜郁總覺得他最近很累。
眼下的烏青比以往重了不少。
“你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嗎?”姜郁湊近手機屏幕看了一眼,覺得他不太對勁。
“沒有!彼沃銮辶饲迳ぷ,將手機拿遠了一些。
姜郁蹙眉,“你拿再遠我都能看見你的熊貓眼!
以為他是工作不順,姜郁猜測道:“班里出事兒了嗎?還是家長又找你麻煩了?”
自從宋知遇接手高三(1)班后,許多家長因為他年輕,都不太滿意。
但后來班里大部分同學的物理成績都有了提高,家長中的反對聲音自然也就越來越小。不過也不排除一些由于孩子自己成績不穩定,而非要把氣撒在老師身上的家長。
前段時間因為某個學生自己的成績波動,有位家長直接越過學校告到了教育局,事兒鬧得還挺大。
不過那次宋知遇的情緒也沒像這幾天一樣低落。
宋知遇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班里有個學生情緒不好,昨天割手進醫院了。”
姜郁啊了一聲,“那現在沒事兒了吧?”
高三學生的心態極其容易受到影響,這種事兒近年來并不少見。
江城重教育,家長和老師們對于學生的成績要求比較重視,導致了很多學生心理壓力過大。
“沒有生命危險了。”宋知遇語氣淡淡的。
宋知遇自接手這個班開始就發覺那個學生的異樣,他告知過學生家長,建議他們帶學生去看精神科。平時他也很關注學生的狀態,私下也單獨找學生談過好幾次。
但當這一切都不起作用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了。
有些無能為力。
姜郁垂著眼簾,有些難受,不知道說些什么。
這話題有些沉重,聊完后二人都沒什么心思再膩歪,互道了晚安后就掛斷了電話。
……
次日,姜郁直接獲得了宋知遇的同款黑眼圈。
柳倩一睜眼看見她的時候還以為她被大熊貓上身了,驚呼:“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你男朋友來京市找你了?”
姜郁嘴角哆嗦了一下,十分佩服她的腦回路。
“我男朋友今天早上七點就要去看早自習!
宋知遇又不是什么有私人飛機的霸總,出差的時候想女朋友了,就咻的一下飛連夜回去看她,幾個小時后再咻的一下飛回頭。
他就是有那閑錢買機票,也沒那閑工夫。
“這不是覺得熱戀期需要一點兒浪漫嘛!绷徽f完后便立刻否定了她自己的說法,“算了,兩個社畜也浪漫不起來!
柳倩洗漱完出來,看見姜郁仍舊在拿著遮瑕液戳黑眼圈,立刻過去幫她,“我來我來,今天那家公司挺遠的,昨天王主任特意說了要我們早點兒下樓準時出發。”
今日要去參觀的公司在六環外,早高峰堵得一車人都沒了脾氣,下車時個個兒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企業的接待人員在門口接他們進去,直接去了研發實驗室參觀。
墻上掛著一些主要研發人員的照片和簡介,實驗室主任依次給他們介紹:“王光,我們的總工程師。夏清穎和蘇榆是我們最新項目的負責人!
姜郁的目光在蘇榆的履歷上停住了,他是在M大讀的本碩博。
這么多年了,姜郁每次看到M大,還是會忍不住地想到宋知遇。
“等會兒他們三位會跟各位分享我們最新的項目和現階段取得的成果。”
實驗室主任說完后,一旁年輕一些的工作人員提醒他,“蘇博不在,他請假去M市了。”
大家順著走廊往前走,姜郁落在最后面,聽見了實驗室主任問:“去M市干什么?”
“他導師忌日,他回去祭拜一下!
……
下午,姜郁整個會議期間都心不在焉的,她中途去了個洗手間,再回來時坐在了后排角落里。
她拿出手機搜索了蘇榆和宋知遇在校期間發表過的一些論文。
二人的論文署名中都出現過一樣的名字——孟士安。
所以宋知遇這幾天心情不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姜郁有些失神,在心里盤算著……
京市飛江城兩個小時,江城到桃李府不到一個小時,她明天上午可以請半天假,只要能趕在下午的研討會之前回來應該就沒什么問題。
突然想cos一次霸總。
姜郁立刻點開訂票軟件,想著如果有合適的航班就回去一趟……
晚上七點十六分,京市到江城。
返程明早八點半,江城到京市。
她當即訂好了來回機票,順便約了一會兒會議結束后去機場的專車。
剛收到機票的出票信息,姜郁突然接到了一通來自江城的座機來電。
她貓著腰出了會議室,接通電話。
“喂?”
“喂,姐。宋老師好像生病了,我剛剛去他辦公室找他,但王老師說他上完上午的課就回家去了。這會兒打他電話也打不通,你說他會不會一個人在家燒出什么問題?”
第45章
姜潯發現宋知遇今天上課的時候臉色很差, 課后他借著問題目的由頭跟他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他桌上放著耳溫槍。
“我問他有沒有發燒,他說沒有!苯獫∫粽{微微抬高, “我看他那樣兒就不對勁, 趁他不注意我拿耳溫槍滴了他一下, 三十九度五!”
姜郁沉吟片刻,“行,我知道了!
“姐,不然我等會兒請假回去一趟吧, 反正下節課是語文課。”姜潯擔心宋知遇的身體狀況, 當然也有那么一絲絲不想上語文課的因素在。
“姐夫一個人住這邊, 孤苦伶仃的, 除了我倆也沒個親戚什么的, 成年人燒到快四十度容易出危險!
“不用, 你好好兒上課!痹僭趺凑f也不能讓一個高三學生請假回家照顧。
“而且你都聯系不上你班主任,你找誰批假條?”姜郁想了想, “我讓朋友過去看一趟。”
“行吧, 掛了!
電話掛斷后,姜郁先調出家門口的監控看了一眼。
監控顯示中午宋知遇回家后就沒再出門。
緊接著她又給關山岳打了個電話, 麻煩他下午有空的話去一趟桃李府。
關山岳一聽宋知遇生病了,表示自己現在就有空。
“行行行, 我馬上過去,沒事兒, 那個……太嚴重的話我就直接把他薅去醫院了, 你放心吧。”
怕宋知遇睡著了聽不見門鈴聲, 姜郁掛斷電話后將家門密碼發到了關山岳手機上。
姜郁靠在會議室外面的墻上,想了一會兒, 決定將機票改簽提前。
她進去跟王主任說了一聲,直接下樓打車去了最近的機場。
最近一趟飛江城的航班是四點半的,姜郁辦完登機手續之后收到了關山岳的信息。
關山岳:【我到了,他剛剛在家睡覺。】
關山岳:【用水銀溫度計量了一下,39.9度。他說兩個小時之前吃了退燒藥沒退下來,我這會兒帶他去醫院。】
幾分鐘后,又來一條信息。
關山岳:【幸好來了一趟,好家伙,走路都走不穩了!
姜郁再次跟他道謝,然后告訴關山岳自己準備登機,大概七點左右就能到江城。
姜郁:【你一會兒把醫院地址發給我!
姜郁:【先別告訴他我要回去!
關山岳:【知道,給他一個驚喜,指不定晚上看見你一開心燒就退了。】
姜郁倒不是為了給一個病號驚喜,而是她至少需要三個多小時才能與宋知遇見上面。
如果現在就告訴宋知遇自己要回去,就算宋知遇不阻攔,也會一直惦記著她到哪兒了,下沒下飛機。
與其如此,還不如干脆別讓他知道,這樣他休息的時候還能安心一些——
晚上六點四十,飛機落地江城機場。
姜郁手機開機后看見了安云升發來的消息,說她在接機口等她。
一出去,姜郁就看見了穿著紅大衣的安云升。
她朝著安云升笑了笑,面色有些疲憊,“你怎么來了?”
“老關讓我來接你去醫院!卑苍粕咽掷锏娜髦魏团D踢f給她,“沒吃晚飯吧?吃點兒墊墊!
“宋知遇這會兒在吊水,我們馬上直接去輸液大廳找他們!
姜郁點點頭,“行!
她和安云升認識多年,兩個人已經熟到沒必要把謝字兒掛在嘴邊了。
自中午飯后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姜郁撕開三明治的包裝邊走邊吃。
安云升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沒忍住拖著長音揶揄她:“我記得誰以前說,就算是談了戀愛也是工作重要,不可能為了男朋友影響工作,戀愛腦那種東西這輩子都不會長!
“我沒耽誤工作!苯艉磺宓,“那種充人頭的會議講座,去不去都一樣!
回來一趟最多也就是費點兒體力和錢。
體力睡一覺就回來了。
錢她不缺。
所以姜郁沒有不回來的理由。
一個小時后,姜郁到達了醫院的輸液大廳。
他一眼就看見了角落里的關山岳,他今日穿了件顯眼的墨綠色的棉襖。
關山岳旁邊的座位上,宋知遇正合著眼假寐。
他穿了件黑色的帽衫,帽子罩在腦袋上,身上還披著條家里帶來的毛毯。
關山岳看見她們過來,彎腰和宋知遇說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出來。
“現在這瓶掛完,還有最后一瓶!标P山岳將剛剛拿的藥和單子都遞給姜郁,又掏了車鑰匙出來給她,“我車留給你們,你停樓下就行,我明天來取。”
關山岳和安云升離開后,姜郁進去走到宋知遇旁邊坐下。
她剛坐穩,身邊的人就睜開了眼。
凝神看了姜郁一會兒,宋知遇確定自己不是看錯以后,伸手抱住她。
“手手手!”姜郁嚇得去托他扎吊針的左手,“別亂動!
宋知遇嗯了一聲,將頭擱在她頸窩里,“怎么突然回來了?”
他嗓子啞了,呼吸聲重且不暢。
“想你了,就回來看看!
姜郁埋下頭,用自己的臉頰貼著他的臉頰,感受他的體溫,“燒退了些嗎?怎么還是這么燙?”
“退了一點。”宋知遇突然想起了什么,松手放開她,從兜里拿出口罩戴上。
“離我遠一點兒,別傳染給你。”
宋知遇倏地跟姜郁拉開了些距離,后者這才能看清他的臉。
醫院冷白色的燈光顯得宋知遇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下的烏青也比視頻時看著要明顯不少。
他沒什么精神,眼皮子耷拉著。
宋知遇將姜郁的手拉進毛毯里,慢吞吞地捏著她的手,從手腕捏到指尖,又從指尖捏回手腕,樂此不疲。
“要不要睡會兒?”姜郁問他。
宋知遇嗯了一聲。
這幾天沒睡好,這會兒是有些困。
姜郁拿出耳機給他戴上,打開了降噪。
她輕輕地將宋知遇的頭撥到自己肩膀上靠著,雙手圈著他的胳膊拍了拍,“睡吧。”
宋知遇很快就睡著了,中途護士來換吊瓶他也沒有察覺到,直到新的一瓶吊完,護士幫他拔針時他才睜開眼睛。
離開醫院前,宋知遇的燒已經退了大半,人也有了些精神。
他坐在副駕,靜靜地看著姜郁開車,一動也不動。
“你老盯著我干什么?”姜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想你了!
姜郁彎了彎嘴角,半開玩笑道:“所以你這一出是苦肉計?”
宋知遇喝了口水潤嗓子,“嗯。”
他看了一眼手機,發現剛下晚自習的姜潯給他發了短信,問他身體怎么樣。
宋知遇回了個沒事兒。
而后,他看見姜潯又發來的新的消息。
宋知遇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念道:“沒事兒就好,晚上有事兒你記得給我打電話,你也給我姐回個電話,我下午告訴我姐你發燒的時候她都急哭了……”
姜郁嘖了一聲,面兒上立刻浮現出嫌棄的神情。
“純造謠,這小子就喜歡夸張,我可沒有急哭。”
“哦……”宋知遇熄滅了手機屏幕,啞著嗓子問她,“那就是想我想哭的?”
“……”
“你非要怎么理解,我也沒辦法!薄
到家后,姜郁直接跟著宋知遇去了601。
她去廚房洗了兩杯小米熬粥,本讓宋知遇去床上躺著休息,但他不肯,非要在廚房里陪著她。
“什么時候回京市?”
“明天傍晚吧!
姜郁下午跟王主任說的是家里有事兒要回去一趟。
晚上柳倩給她發了信息,說王主任讓她好好兒處理家里的事兒,不著急回。
“你明天要不要請個假?”姜郁回頭看了他一眼,“休息一天吧,能不能找別的老師調個課?”
宋知遇咳了兩聲,“睡一覺看看情況吧!
他咳嗽時身子晃了晃,立刻用手撐住臺面穩住。
姜郁見狀立刻將燃氣灶調了小火,然后拽著他的袖子將人往外趕,“站都站不穩了,趕緊去沙發上坐著!
親手將宋知遇按在沙發上坐下,姜郁又給他加蓋了一層毛毯。
將毛毯圍在他脖子上掖平整,她指了指被自己包成粽子的宋知遇,“不許動,閉眼休息!
宋知遇無奈地笑了笑,“好!
沒一會兒,姜郁端著剛熬好的小米粥出來,走到客廳時,她看見宋知遇正在看她拿回來的公司宣傳冊。
她進門后在包里翻東西的時候把白天開會用的文件都拿出來了,沒來得及收。
姜郁快步過去,故作鎮定地從他手里把東西拿走,“不舒服的時候別看字兒,越看越暈!
她不確定宋知遇是否知道蘇榆在這家公司工作,她不想在他生病的時候勾他想起傷心事兒。
宋知遇表情看不出什么一樣,姜郁松了口氣。
她攪了攪瓷碗里的小米粥,“太燙了,晾一會兒再吃吧,你要不要先……”
“你見到蘇榆了嗎?”
姜郁動作一頓,“沒有!
她擱下瓷勺,緩慢地翻著那沓材料。
白天沒有細看過,這會兒才發現材料的第一頁就寫著蘇榆的名字。
良久后,宋知遇說:“他應該去M市了!
姜郁抬起頭去看他,輕聲問道:“是今天嗎?”
孟士安的忌日。
宋知遇知道她問的是什么,他垂下眼睫,“明天!
姜郁嘴巴張合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卻沒說。
“老師不會希望我請假回去。”
宋知遇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猜到姜郁的想法。
去年,孟士安的葬禮結束后師母札秋池特地囑咐過,逝者已矣,以后若是誰正巧去M市可以來家里小坐,但忌日就不必來了。
她和孟士安都覺得人離世的日子沒什么好被記住的,更不希望學生們年年因為這一天而影響他們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記憶突然被拉回到一年前。
這一年里,宋知遇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
他不再跟任何人談及這件事情,不再關注任何關于M大物理系的新聞。
宋知遇一度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但幾天前他又開始一直重復做關于孟士安的夢了。
“愿意聽我講講嗎?”他望向姜郁。
此刻已經十一點了。
姜郁原本想讓宋知遇喝完粥就趕緊休息,但抬頭看見他泛紅的眼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以她對宋知遇的了解,他此刻能說出這句話,說明心里積攢的情緒已經快到極限了。
弦繃得太緊容易斷。
他能愿意說出來,再好不過。
姜郁握住了宋知遇的手,比以往他們的每一次牽手都要用力。
“你說,我在呢!
宋知遇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有些顫,“老師是因為想幫我和另一個同學多爭取一個讀博的名額,喝多了酒,突發腦溢血離世的!
第46章
孟士安每年都有一到兩個博士生的名額, 具體要看當年學院的分配。
輪到宋知遇那屆的時候,分配給他帶博士生的名額就一個。
宋知遇和同屆的黃北星都跟孟士安明確表示過讀博的意向,二人成績又不相上下, 所以在博士名額下來后, 孟士安一直在積極地為了兩個學生奔走爭取。
一般情況下, 若是手里的博士名額不夠,可以將學生掛靠到其他導師門下,名義上讀的是被掛靠導師的博士生,實際上還是跟著原來的導師做項目。
孟士安了解到, 他曾經的同門師弟劉自秋這次拿到了學校的特殊名額。
于是, 孟士安聯系上了劉自秋, 希望他能幫忙。
劉自秋手里的名額收不滿, 空著也是浪費, 聽孟士安說完后他直接就答應了, 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劉自秋半開玩笑地問孟士安,自己幫了他這么大的忙, 是不是應該表示些什么。
于是隔了幾天, 孟士安便帶著宋知遇和黃北星一起請他吃飯。
那天是宋知遇第一次見到劉自秋。
宋知遇很難形容自己對他的印象,總之與孟士安身上的文人氣息大相徑庭, 不像是搞科研的副教授,更像是做生意的。
劉自秋是和他手里的一個橫向項目的企業負責人一道來的, 他們一落座就開始勸師生三人喝酒。
黃北星是少數民族的女生,她酒量很好, 一開始她替孟士安和宋知遇擋了大部分酒。
但后來, 劉自秋提出要單獨跟孟士安喝, 不讓學生插手。
孟士安見狀就提出讓兩個學生先離開,“知遇啊, 你先和北星回去,你們倆宿舍不是有門禁嗎?”
孟士安平日里為了保持頭腦清醒,酒極少碰。
他喝了兩杯白酒后已經有了醉意,但仍舊記得今日來是為了什么。
兩個學生離開前,他又提起了正事兒,“自秋啊,那個名額的事兒……”
“你放心吧師兄,人,你隨便挑一個掛在我名下,平時還是跟著你!眲⒆郧锱牧伺拿鲜堪驳募绨,壓低聲音道,“但就有一點啊,平時你們任務不太緊的時候,讓學生來給我干點兒活,我這邊橫向項目太多,忙不過來。”
“小黃家庭條件不太好是吧?正好你那邊經費不高,讓她幫我做橫向,也能賺點補貼生活費。”
劉自秋手里的橫向項目大多是和外面的企業合作,項目經費很高,學生拿到的補貼也會比做縱向項目的高不少。
黃北星一聽就連忙想拒絕:“劉老師,恐怕不行的,我們項目很忙,最近……”
黃北星還沒說完,就被劉自秋打斷,“你也說了,最近忙,最近忙暑假也忙?暑假忙九月博一忙不忙?總有空的時候吧!
黃北星面露難色,“劉老師,我……”
“你們先回去吧。”孟士安沖著兩個學生揮了揮手,“我和劉老師再聊聊!
宋知遇走到門口,回頭看見孟士安又喝了一杯,不太放心他,“老師,我把黃北星送回去再回來接您!
“不用,我還能把你老師弄丟了?”劉自秋眉頭一擰,不太滿意地看著宋知遇,“我認識你老師家,結束了我送他回去!
“太晚的話干脆睡這兒,樓上開間房!
“劉老師,還是不能太晚。”宋知遇禮貌地朝著劉自秋笑了笑,“老師不回去的話,師母應該睡不踏實!
劉自秋嘖了一聲,然后拍了拍孟士安的后背,玩笑道:“你這是學生還是兒子?”
“都,都是!泵鲜堪惨残Α
宋知遇自大二起就在他實驗室學習幫忙,師生二人很投緣,孟士安早就把他當成半個兒子了。
宋知遇見狀只能和黃北星先離開,二人下樓打了個車回學校。
回了宿舍,宋知遇給孟士安打了個電話,他們還沒散,電話里宋知遇聽見劉自秋在跟別人行酒令。
孟士安讓他放心睡,“你也給你師母打個電話,就說我們吃完飯又回實驗室跑數據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家。”
和學生一起通宵跑數據是常事兒,每次孟士安不方便打電話時都是宋知遇給札秋池打的,她不會懷疑什么。
“老師,我還是過去接你吧。”宋知遇怕劉自秋喝醉了,沒人顧得上送孟士安回家。
“不用不用,你睡吧,劉老師的學生也來了,等會兒我們一起走!
宋知遇聽見劉自秋的學生也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
喝了酒睡覺格外沉一些,宋知遇一覺睡到天蒙蒙亮。
手機震動的聲音他沒聽見,最后是被舍友叫醒的。
“老宋,老宋,醒醒,出事兒了!鄙嵊言缟掀饋砣嶒炇,半道上看見宋知遇的幾個同門火急火燎地從實驗室往外跑。
一頭霧水的他被其中一個人拉住,問他宋知遇電話為什么打不通。
他了解完情況以后就匆忙跑了回來。
宋知遇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見他臉都急紅了,“怎么了?”
“孟老師去世了。”
宿舍里安靜了好幾秒。
宋知遇慢吞吞地起身坐起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哪個孟老師?”
“孟士安!鄙嵊延行┚o張地看著他,“說是凌晨突發腦溢血,都沒來得及到醫院就沒了!薄
“我后來才知道,我和黃北星走了以后,老師又喝了不少酒!彼沃鼍従彽貜澫卵,用雙手掩面,“劉自秋的學生送他回去的時候覺得他狀態不太對,但他害怕擔責任,硬著頭皮把老師匆匆送回家后,就立刻離開了!
從孟士安回到家,被吵醒的札秋池發現他不對勁,再到救護車到達。
這中間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我一直在想要是我當時堅持回去接他,是不是老師就不會離開。”
他明明知道老師酒量不好,明明知道老師一生鉆研學術,沒有辦法圓滑地拒絕別人的勸酒,明明知道老師為了那個掛靠名額再不愿意喝也會喝……
“不是你的錯!苯粞劭艏t了,“沒人能預料到這種事情的發生!
“是,我知道!
道理宋知遇都知道,但他還是沒有辦法停止自責。
“我那天喝了酒以后很困,老師讓我不用去接,我就睡覺了!
如果他沒喝酒,沒睡著,他起碼會打幾個電話確定老師有沒有平安到家,起碼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不對勁。
那日早晨,宋知遇趕到的時候孟士安的遺容已經整理好了。
黃北星跪在遺體旁哭得不成樣子,札秋池抱著她給她擦眼淚。
札秋池沒有怪他們。
她說人各有命。
起碼孟士安離世的時候是開心滿意的,他會覺得自己為學生爭取到了名額,兩個他最喜歡的學生都可以繼續跟著他讀博了。
“要是不想讓你們老師走得不踏實,就別自苦!痹锍匚罩麄儌z的手如此說道。
孟士安和札秋池沒有子女,一眾學生幫忙張羅葬禮的一切事宜。
出殯那天,孟士安的骨灰是學生們輪流捧的。
札秋池說在古代的傳統里,骨灰盒要由長子或者長孫來抱,代表著家族的傳承和延續。
既然她和孟士安無子無女,那么就由學生們來捧。
孟士安一定也希望他的學生們繼續他的研究,將他一生的心血延續下去。
……
后來,孟士安手下的研究生們被分去了學院的其他老師門下。
宋知遇被掛在副校長名下,副校長專注行政工作之后就不做項目了,他讓宋知遇去了另外一位年輕的小導那兒做課題。
黃北星被劉自秋要過去了,讓她做一些橫向的課題,盡管她不太愿意,但也沒有辦法拒絕。
原先孟士安的實驗室被另外的一位姓齊的老師接手,原本以為課題會繼續研究下去,但寒假過后,宋知遇他們回去以后發現實驗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孟士安帶著他們熬了幾年做的所有實驗模型都被搬走了,他們調試過無數次的儀器和設備被換了一批,數據庫也被格式化了。
“齊明德說這個課題進度太慢,沒有繼續的意義。”
課題進度確實停滯了一年半,但在孟士安離世前他們剛找到了突破口,準備深入下去。
幾個博士師兄師姐正準備寒假后和新老師聊這個方向,誰知道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大家幾年的努力就全都沒了。
“大家那段時間都很迷茫,努力了幾年的東西一下子被清零了,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了!
雖然他們被分到了不同的導師門下,但幾乎所有人都還盼著能有機會將那個項目繼續做下去。
他們想把項目做出成果,想給天上的孟士安看。
但沒有機會了。
“后來齊明德在頂刊發了一篇論文,模型和數據是從孟老師那個課題里扒下來的一個板塊,他整合了一下就中了頂刊!
宋知遇還是在學校的宣傳欄里看到的,宣傳欄里只寫了齊明德一個人的名字。
回去后,他搜了文章來看,發現這篇論文的署名里沒有孟士安,但署名的最后一個是蘇榆。
除蘇榆外,剩余的作者中也沒有當初孟士安課題組的任何一個學生。
齊明德在毀掉孟士安幾年心血的同時,盜用了孟士安和一眾學生的成果去發頂刊。
原來孟士安的學生們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氣不過,大家賭上前途將事情聯名舉報鬧大,一定要給逝世的孟士安一個說法。
幾個月后,那篇文章的署名權最終得以更正,盜用他人成果的老師也被處罰。
“蘇榆是被分到齊明德名下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齊明德想用孟士安的成果發文章,但他沒參與,也沒阻止!
蘇榆家里有病人,家庭條件也不好,為了家里人的病,他博一讀完后還休學過一年打工籌錢。
導師拿不能畢業的事兒壓著他,他就算不愿意也沒有辦法。
這么多年舉全家之力供他讀書,他舍棄不了即將讀到手的博士文憑,他和他的家庭也實在是耗不起了。
有些導師會認為這類家里有負擔的學生是軟柿子,怎么捏他都不會還手。
是以,哪怕蘇榆一再表示自己不想參與,到最后導師還是將他的名字加到了文章署名里,加剛入學的研一學生后面,在像是嘲諷。
其實蘇榆才是署名的十幾個人中對那篇文章貢獻最大的人,宋知遇和黃北星當年進入項目組的時候還都是蘇榆手把手教的。
宋知遇將目光落在公司宣傳冊上,他指了指蘇榆的照片,“他也挺愧疚的,一有空就去老師墓前,但師母和同門都不太愿意看見他!
所以蘇榆每次都會避開大家去掃墓的時間,自己偷偷過去。
宋知遇長出一口氣,他擦了擦臉上的潮濕,故作輕松地看向姜郁:“差不多就是這樣!
他沒想到那如同噩夢般的半年,如今居然用短短幾句話就能概括完了。
“你上次問我為什么沒繼續做研究……”宋知遇沉吟片刻,“可能因為沒什么勁頭了。”
他的熱情在實驗室的模型和數據被全部毀掉的時候也同樣被摧毀了。
宋知遇一直以為科研是純粹的,但直到孟士安離世后他才意識到,純粹的是人,而絕非事。
經過聯名舉報的那個事情以后,宋知遇逐漸在課題組被邊緣化,小導不想帶他,副校長又不管他。
若不是他研一研二已經發夠了文章,提前到達了碩士畢業標準,都不一定能夠按時畢業。
姜郁抬手抱住他,輕輕地摸著他的后背,“沒關系,孟老師如果知道你現在在高中當老師,一定會開心的。”
教書育人,本質上都是相同的。
孟士安若是知道宋知遇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取得了班里同學和家長信任,肯定也會為他驕傲。
“寒假陪我回趟M市吧!
宋知遇跟老師和師母都提過姜郁,他們以前經常說想見見那個將他迷得戀愛都不愿意再談的女孩兒是什么樣子的。
“想帶你去跟他們認識一下!
第47章
當初宋知遇剛讀研一的時候, 孟士安有意撮合他和自己的侄女兒,但后來聽說宋知遇心里一直有個忘不掉的姑娘后,孟士安便再沒提過這事兒, 還總鼓勵他積極去找姜郁, 重新與她聯系。
孟士安與札秋池也是年少相識, 因為雙方各自出國留學而分開失聯過幾年,所以宋知遇的心情他再理解不過。
“那你師母現在在做什么?退休了嗎?有人照顧嗎?”
攜手大半生的丈夫驟然離世,這樣的痛可能這輩子都很難走出來。
“沒退休,她是古文字學的教授, 今年還招了博士生。”
宋知遇偶爾能刷到札秋池的朋友圈, 她放假的時候會跟學生去爬山郊游, 也會叫學生去家里喝茶聚會。
每張照片里, 札秋池都戴著她和孟士安的定情玉佩。
“師母相信老師會等著她, 所以她說自己更要把人生的最后幾十年好好兒活, 過得精彩一些。等百年以后去到天上,她再把日子當成故事, 慢慢給老師講!
姜郁聽完兩位老教授的故事后有些感慨, 她低頭看著自己和宋知遇十指相扣的手,牽起來晃了晃, “等你們放了寒假,我們就去M市看札教授。”
“好!
……
不知不覺, 已經到了凌晨時分。
姜郁去洗手間洗了臉,怕明日起來眼睛腫, 去冰箱里拿了冰袋放到眼睛上冰敷。
她回到沙發旁, “早點睡吧, 明天我陪你掛完水再走!
宋知遇仰頭看她,“這會兒一點半了!
姜郁一愣, 她知道這會兒一點半啊。
“你還回去?”宋知遇問。
姜郁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她家就在隔壁,出門走兩步就到了,也不存在什么太晚了回去不方便這種事情。
二人對視著,僵持了一會兒。
宋知遇又道:“醫生說半夜可能會又燒起來!
姜郁這才聽明白他的意思。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那我定幾個鬧鐘,夜里過來給你量體溫。”
宋知遇頓了一會兒,“不用。”
“燒起來我自己吃藥。”他云淡風輕道。
姜郁從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出了可憐二字。
以為宋知遇是在欲擒故縱,她彎腰湊過去,“真不用嗎?”
“真不用,你好好兒睡覺!
宋知遇本來確實舍不得她走,但剛剛想到她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自己家睡能更踏實一些。
姜郁哦了一聲,彎腰拎起包,朝他揮了揮手,“行,那我走了!
很快,樓道里先后響起兩次關門聲。
半個小時后,姜郁趿著拖鞋走到601門口,輸入密碼……
她躡手躡腳地進屋,屏住呼吸打開宋知遇的房門。
宋知遇應該是睡了,呼吸音平緩勻長。
怕吵醒他,姜郁在門口就脫了鞋,赤腳走到床邊。
她悄悄掀開被子一角準備鉆進去,誰知右膝剛跪到床墊兒上,就突然被人攔腰摟了過去。
宋知遇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不是要回去睡嗎?”
“嗯……本來是要在家睡的!
姜郁將臉貼在他頸窩里,感覺到他體溫還有一點點高,“但覺得某個人發著燒一個人睡好凄慘啊,就想過來給你量個體溫!
宋知遇輕笑了一聲,低頭將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燙嗎?”
他剛剛自己量過了,還有點低燒,不用吃藥。
“有點兒燙!苯羯焓直ё∷安贿^冬天抱還挺舒服的。”
姜郁就這么直直地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后,她沒忍住抬頭親了宋知遇一口。
宋知遇先是一愣,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遮住她的口鼻。
“別傳染給你了。”
“宋老師,”姜郁無奈地拖著長音喊他。
“就咱倆今晚的這個距離,要傳染早傳染了!
宋知遇還在猶豫,姜郁果斷將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拿開。
她又湊過去親他,含糊不清道:“也不在乎這一口兩口的,好久不見了,讓我親親……!
……
姜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次日睜眼的時候被窩里就剩她一個人了。
宋知遇的房間她還是第一次來,好奇地四處看了看,她發現床頭的臺燈上粘著便利貼——
【燒退了,我去學校上課,上完課回來!
姜郁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是九點半。
她打了個電話問家里阿姨發燒的人適合吃什么菜,電話掛斷后,姜郁對照著阿姨給的菜譜在生鮮外送軟件上下了單。
等外賣送到的時候,姜郁又困倒在了床上。
手無意間碰掉了床頭柜上的藥盒,她探身去撿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了角落里的一瓶陌生的藥瓶,不是昨天醫院開的。
姜郁拿過來一看,是安眠藥。
在國外與她合租的中國舍友常年失眠,也經常吃這個。
中午吃飯的時候,姜郁隨口問起他關于失眠的問題。
宋知遇沒有隱瞞,“老師離世后經常失眠,畢業后慢慢好了一點,只吃褪黑素就能睡著,最近幾天又失眠了才拿出來吃!
聽起來宋知遇的情況不算嚴重,姜郁松了口氣。
如今的年輕人出現睡眠問題的比例很高,長期吃助眠藥物的人數不少,她朋友里就有好幾個人都在吃,有的甚至需要加倍藥量才能起效。
“我爸認識一個治失眠很厲害的老醫生,回頭讓他幫你聯系一下!
姜郁突然想到了一些在言情小說里常見的情節,她半開玩笑地問:“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失眠會緩解嗎?”
宋知遇被她問得一愣,認真回答道:“不會。”
似是覺得自己的回答不夠嚴謹,他過了一會兒后,又補充道:“但做完以后會睡得容易一些。”
姜郁僵了一會兒,她低著頭,語氣機械道:“那是累的,你以后晚上睡前去跑十公里,效果應該一樣!薄
元旦假期前幾天,姜郁出差結束回到了江城。
航班晚上九點落地,宋知遇開車去接她。
車駛出地下停車場的時候,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車玻璃上。
“下雪了!”姜郁降下車窗,雙手擱在車窗旁邊接著,等著雪花飄進來。
江城今年的初雪比以往幾年來得晚一些。
十幾分鐘后,雪花越飄越密。車輛駛入鬧市區后,能見度降低了不少。
南方每年下雪的時候不多,一路上隨處可見興高采烈的小朋友和年輕人。
車開到臨江大橋的時候,宋知遇在路邊停了車。
“下去嗎?”他問。
姜郁激動地點了點頭,解開安全帶下車。
她快步走到橋邊欄桿上,伸手將欄桿上的雪聚集起來捏成小團,沖著落在后面的宋知遇丟過去。
宋知遇沒躲,任由雪球打在他胸前。
他走到姜郁旁邊,撐開傘。
垂眸幫姜郁撣去頭頂的雪花后,他又低下頭去撣掉自己頭上的。
看見他撣雪的動作,姜郁突然想到了高三那年的初雪。
“你記不記得高三那年,初雪那晚我們是一起回家的!
那日恰逢周一,姜郁打掃完衛生后,和宋知遇共撐一把傘回家。
剛出校門,姜郁突然握住傘柄下壓,想將傘從二人頭上移走。
見宋知遇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她索性一把搶過宋知遇手里的雨傘,大咧咧地將傘垂在身側。
“宋知遇,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她笑著湊到宋知遇跟前,大步倒著走路。
姜郁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念著詩句:“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雪很大,二人走了短短十幾米的距離,頭上便白了大片。
宋知遇看著她凍紅的臉頰和手指,快步上前搶過雨傘撐好。
他將自己的圍巾解開一圈,用圍巾一端在姜郁頭上掃了掃替她撣掉雪花。
雪花撣干凈后,宋知遇又用圍巾的另一端在她的頭頂揉了一下,將發絲里的雪擦干凈。
給她擦完了腦袋以后,宋知遇才彎下腰囫圇撥了撥自己的頭發。
他一抬頭,看見姜郁正捂著頭瞪他,“你干嘛?我馬尾都要被你薅掉了!”
宋知遇重新將圍巾圍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只知道淋了雪回去有可能會偏頭痛!
……
“你那時候真的好不浪漫。”姜郁吐槽他,“年紀輕輕的,跟老古板一樣。”
她叉著腰,陰陽怪氣地重復宋知遇當年的話:“我只知道淋了雪會偏頭痛。”
宋知遇笑了笑,“那天不是淋過了嗎?”
“什么?”姜郁一怔。
“高三初雪那天,我們一起淋過雪了。”
宋知遇是陪著她淋了一會兒,才拿回的傘。
姜郁突然聽明白了,她蹦起來圈住宋知遇的脖子,“哇,你小子,當初嘴挺硬!”
她手指輕戳著宋知遇的唇瓣,“你老實交代,當初是不是其實心里已經樂開花了,表面上還要裝得一本正經!
宋知遇被她猛地一撞,手里的傘倏地落到地上。
他索性丟了傘,雙手掐住她的腰。
“嗯,樂開花了!
少年時包袱重,但如今的宋知遇并不羞于承認這些。
宋知遇低頭盯著她,用指腹輕輕掃去她睫毛上沾著的雪花。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他頓了一下,“初雪的時候,兩個相愛的人要接吻!
“?”姜郁歪著頭裝傻,“沒有哇!這誰說的?從來沒有聽過呢……唔!
宋知遇低頭蹭了蹭她的唇瓣,輕聲道:“那你現在聽過了!
他吻得急,唇齒相接的剎那,舌尖便強勢地撬開了姜郁的牙關。
察覺到姜郁想往后躲,宋知遇抬手右托住她的后頸,另一只手緊緊地箍住她的腰,像是想把人嵌進自己懷里。
姜郁仰著頭,最初被動地承受著,而后慢慢開始回應他。
正當她覺得漸入佳境的時候,宋知遇突然松開了她。
宋知遇察覺到她雙腿凍得打顫,立刻彎腰撿起地上的雨傘。
他抖掉傘里的雪,撐回到二人頭頂。
“回車里吧,別著涼了!彼沃鰻科鹚鶝龅氖,一道收回到自己口袋里暖著。
冬日里室外不能久待,二人匆匆回了車里,開了暖氣回溫。
姜郁吹了會兒熱風緩了過來,她低頭擦去唇瓣上的潮意,催促他開車回家。
車在地下車庫停穩,姜郁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湊過去親他。
14天的時間,二人只相處了不到12個小時,剛剛在外面親到興頭上還被他打斷了。
小別勝新婚的滋味姜郁算是真切體會到了。
夜里停車場少有人來,車內更是僻靜。
耳膜被吻到深處時的喘息和水聲反復刺激著。
當腰間多出一雙手的時候,姜郁及時喊了停,“上樓吧!
“好!彼沃瞿罅四笏系能浫,放開了她。
從地下車庫到家的一路上,二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隨著電梯樓層的升高,姜郁的心跳越來越快。
剛剛在車庫里的時候她就麻了半邊身子,偏偏此刻宋知遇的手又不老實地撓著她的手心,弄得她心癢得很。
電梯門打開,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電梯。
姜郁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路過602門口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姐!Surprise!”
第48章
姜潯早早兒地點好了炸雞, 從半個小時前就坐在玄關的凳子上,一邊背書,一邊等她。
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音后他就迅速沖出了家門。
姜潯殷勤地接過姜郁的行李箱和背包, 然后一手拽著自己那14天未見的姐姐, 一手拽著天天見的姐夫進屋。
“你怎么臉這么紅?不會流感吧?”姜潯看清姜郁的臉色后連忙放開她, 少年往后退了一大步,雙手捂住口鼻。
姜郁尷尬地啊了一聲,“不是,是車里溫度太高了, 熱的!
“哦, 那就好。”姜潯放下了手, 將二人退去沙發那邊坐著。
他忙前忙后拿飲料和一次性手套, 將手套遞給宋知遇的時候, 姜潯突然想起來他健身的習慣, “姐夫,炸雞你能吃嗎?”
“能!
宋知遇健身并不太忌口, 熱量高的東西偶爾也會吃。
他只把健身當成抒發壓力和強身健體的手段, 對練成什么樣兒并不太在乎。
并且姜郁也同他明確表示過,不喜歡肌肉過于發達的男人。
“姐, 你吃啊,你都瘦了!苯獫☆H為真誠地雙手遞了一只芝士球過去, “我用烤箱熱過了,拉絲的。”
姜郁狐疑地看著他, 她總覺得姜潯殷勤過了頭, “你今天怎么了?”
她扭頭看向姜潯的班主任, 問道:“他最近考試沒考好?”
“挺好的!卑嘀魅位卮。
姜潯佯裝生氣,“咱們姐弟14天沒見, 你也沒說回江城來看看你弟弟我,我就不能想你了?”
姜郁:“……”
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一扭頭,發現宋知遇以一種很微妙的表情看著她。
宋知遇并不知道姜郁中途回來的那次,沒讓姜潯知道。
他以為姐弟倆雖然沒見面,但起碼聯系過了。
姜郁瞪了宋知遇一眼,沖他使眼色。
她上次回來得那么匆忙,光顧著照顧生病的他了,哪兒有空慰問健壯如牛的姜潯。
姜郁自知理虧,“鋪墊半天了,你直說吧,到底要干什么?”
“我今年跨年能不能不跟你們一起?我和幾個同學想去看煙花,跨完年就住附近了,那邊跨年夜人太多了回來不方便!
江城有一處跨年圣地,每年都會放定制的巨型煙花,慕名而來的跨年的游客眾多。
“我們不會去人最多的地方,如果實在太擠的話,就在民宿看。”
“一共七個人,有男有女!苯獫∨e起三根手指,“但我發誓,任何不符合我年紀和學生身份的事都不會做!
見他鄭重其事的模樣,姜郁沒忍住笑出了聲,“可以啊!
她一攤手,“正好我們倆也不想跟你一起跨年!
姜潯激動地耶了一聲,然后迫不及待地進屋去發信息。
“你倆慢慢吃,我回屋了,不打擾你們。”
姜郁見他興奮的模樣,猜想他那一起的跨年小團隊里應該有他喜歡的女孩子。
姜郁手握成拳舉到宋知遇嘴邊,“這位班主任,請問你對于班里同學組團跨年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嗎?”
宋知遇特地低頭,湊到她的“手持話筒”上回答:“在家里我不是他班主任!
姜郁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學生校外娛樂聚會這種事兒應該不歸班主任管。
于是幾秒后,她又把手舉了過去,“那請問作為未來姐夫,你有什么看法?”
她略微歪著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宋知遇。
宋知遇再次低頭回答:“我聽他姐姐的。”
姜郁拖著長音哦了一聲,然后湊到他耳邊,“那走吧。”
宋知遇側頭與她對視,“我走?”
姜郁搖搖頭,拉住他的手,“一起走!薄
方才車里的那點兒旖旎氛圍被上樓后的一頓炸雞破壞殆盡。
姜郁和宋知遇平靜地走進601,各自走進主客衛洗漱。
半個小時后,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
欣賞天花板。
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姜郁緩緩地將手朝著宋知遇的方向伸過去,拉拉他的手,再戳戳他的腰……
很快,男人翻身過去吻她。
回了家,宋知遇再無顧忌,手指在她身上輕捻著,揉按著。
他微涼的指尖到達每一處地方,都讓姜郁覺得宛若觸電一般,她覺得渾身酥癢燥熱,只能學著他的動作去在他身上一一報復回來。
室內只開了一盞小小的夜燈,宋知遇俯身過來的時候,肩膀擋去了大部分暖白色的燈光。
燈光忽明忽滅。
倏地出現,下一秒又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那盞夜燈才被男人寬闊的后背全然遮住。
姜郁喜歡看他喉結上下滑動,不自覺抿唇,喜歡看他額角的汗珠和懸在空中前后晃動的額發,喜歡看他微蹙的眉心倏地舒解開……
浪花擊岸的聲音猛然退去,海面短暫恢復平靜。
汗津津的后背黏著床單,躺著不太舒服。
姜郁勾住宋知遇的脖子坐起來,靠著他肩頭喘氣。
宋知遇沾著潮意的指尖輕輕地描摹著姜郁的脊背,隨后突然下滑雙手握住她的腰。
姜郁對上他眼神的時候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光是想想那個場面就紅了臉,她推了推宋知遇的胸膛,“不行……”
這兩個字宋知遇已經聽了太多次。
落到他耳朵里早就變了意思。
他緊緊地箍著姜郁的腰,低聲哄她:“我托著你!
……
結束的時候,姜郁脫力地靠在宋知遇懷里,被他抱去洗澡。
她腿酸得很,只能軟綿綿地倚在他身上沖淋浴,洗完后再被他抱回臥室。
姜郁在宋知遇臂彎里躺著,累得沒了精神,卻怎么也睡不著。
聽見懷里人難受得哼唧,宋知遇連忙撐著床墊起身,“怎么了?”
“腿酸!苯粞劭艏t紅的,“都怪你……”
她此刻大腿痛得就好像是沒熱身直接去跑了個八百米,跑完后又立刻做了一百個深蹲。
宋知遇一愣,伸手從被窩里往下探。
姜郁沒帶睡衣過來,她套了件宋知遇的棉質T恤,T恤下擺堪堪遮到大腿根。
宋知遇握住她的腿捏了捏,“這里?”
“嗯!苯糨p輕地吐出一口氣,舒服得喟嘆一聲。
宋知遇輪流幫她按摩著雙腿,姜郁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大腿的酸痛感減輕了不少,但走路時難免還會扯著痛。
姜郁慢吞吞地拖著步子走出房門,循著聲音走到廚房。
正在廚房煎雞蛋的宋知遇回頭看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蹙眉,“腿還酸?”
姜郁:……
不止腿酸,她哪哪兒都酸。
“你是不是太缺乏鍛煉了?”宋知遇沉吟片刻,“要不要我回頭給你辦□□身卡,以后我們一起去健身?”
姜郁一個激靈,她立刻搖頭,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她可沒那體力一天做兩輪運動——
元旦假期前一天,江城一中舉辦了一年一度的元旦晚會。
高三(1)班作為合唱比賽中獲勝的班級,將在元旦晚會上演出。
去年學校禮堂擴建過,所以觀眾席除了學校師生代表外,還邀請了許多家長來看演出。
高三(1)班每一個學生都可以邀請一名家長來看。
姜正明和李文姝從知道這個消息開始就開始為了那唯一的名額爭執,在家面對面爭執不下,又吵到了微信家庭群里,讓女兒和兒子評理。
老姜ATM:【@姜潯 你自己說吧,你要爸爸去還是媽媽去!
老李Queen:【@姜潯 對,決定權給你。】
姜潯汪汪:【???】
他是回到了幼兒園時期嗎?爸爸媽媽非得二選一?
姜潯汪汪:【就一個元旦晚會有什么好看的啊,你倆要是吵不出個結果,不然干脆讓王阿姨來看呢?】
起碼王阿姨聽見元旦晚會上的廣場舞神曲,應該會真的開心。
姜郁訓汪汪:【(吃瓜)】
姜郁拿到了宋知遇給的家屬票,故而早早地退出了這次紛爭,并且她也實在不理解姜潯演一個集體節目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老李Queen:【@姜潯 那你能不能找你老師多要一張票?你就說你爸媽都想去!
姜潯汪汪:【班主任說了一人只能帶一個家長,有人問他能不能多帶一個,他說不行。】
老李Queen:【哦,班主任管這事兒啊……】
老姜ATM邀請宋知遇加入群聊。
宋知遇:【叔叔阿姨好。】
宋知遇看著姜家一家四口的備注名稱,心想自己要不要改一個后綴,這樣顯得合群一些。
姜郁剛退出去,看見宋知遇進群發言又點進來了。
她一看,姜潯還把群名改了。
從原來的“這學我上得想(4)”改成了“全家只有我一個廢(5)”。
老李Queen:【小宋啊,元旦晚會我和他爸爸都想去看,你看看班里有沒有多余的票能勻給我們一張?】
宋知遇教汪汪:【班里沒有多余的。】
正在姜郁感嘆宋老師鐵面無私的時候,又看見他發了一條新消息。
宋知遇教汪汪:【我明天去找負責的老師多要一張!
第二天,宋知遇以未來老丈人要來看演出為由,成功地多要到了一張入場券。
演出開始前,姜家一家人在大禮堂側門門口匯合。
“叔叔阿姨,這張票在第二排,跟姜郁的連在一起,姜潯帶回去的那張在第八排,周圍都是班里同學的家長!彼沃鰮P了揚手里的入場券,“你們看……”
“這樣。”李文姝將宋知遇手里那張給了姜正明,然后果斷地拿過姜郁手里的票塞到自己口袋里,最后她把第八排的票遞給了姜郁。
姜郁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第二排正中的位置被換成了第八排最邊上。
她滿臉震驚地看著李文姝,氣得跺腳,“媽!”
“爸爸媽媽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李文姝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行了,我和你爸先進去了。”
“誒!”姜郁滿臉懵地看著父母二人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以前姜潯小學的時候畫紅臉蛋演出也沒看見他們這么積極啊!苯舨恢罏槭裁锤改高@次這么想看姜潯班級合唱。
宋知遇湊到她耳邊,“剛剛阿姨問我,姜潯喜歡的女生站在哪里!
姜郁:……
合著是來八卦來了。
宋知遇摸了摸她的后腦勺,“先進去吧,我回去把學生帶過來!
學生們還在班里化妝梳頭。
“等會兒!”姜郁叫住他,壓低聲音問,“所以他喜歡的女生站哪里?”
……
“下面有請高三(1)班為我們帶來合唱《奇跡再現》!”
早聽宋知遇說他們班這次排的是迪迦奧特曼的主題曲,姜郁期待了好幾天,硬是忍著好奇心沒看他們的彩排視頻。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掏出手機準備拍照。
全班四十多個人列隊走出來,從前到后依次是兩排女生兩排男生。
學生們站定后,姜郁眼睛盯著第一排的女生,然后從左到右開始數……
目光停留在一個眼睛大大的女孩子身上,她連忙從包里掏出框架眼鏡戴上,又仔細看。
很文氣的小姑娘,看上去安靜內斂,不屬于第一眼驚艷的長相,但五官和諧端正,越看越覺得好看。
此刻,位于第二排的姜正明和李文姝也湊在一起看著左邊,顯然與姜郁在看同一個女孩兒。
臺上,第四排靠右站著的姜潯一頭霧水。
一家人不是都爭著搶著來看他嗎?
為什么沒有一個人往他的方向看啊?——
晚會結束后,觀眾們陸續散場。
姜郁和宋知遇帶著姜家父母二人往外走,路過門口的元旦慶典展牌時,李文姝提出一起拍個照。
“要不要叫姜潯來?”今天日子特殊,宋知遇同意了班里的學生帶手機來,“我給他打電話。”
“誒,小宋,不用打。”李文姝攔著他,“你不是說學生不知道姜潯和你的關系嗎?被人看見不好!
姜正明也同意,“我們四個拍吧,別影響你工作!
宋知遇聞言收起了手機,他喊住一個剛巧路過的老師,讓他幫忙拍照。
與此同時,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誒誒,潯哥,那是不是你姐啊?”同學指著慶典展牌的方向,“我去,宋老師女朋友不會是你姐吧?那那對看起來挺有錢的叔叔阿姨是宋老師爸媽嗎?他們剛剛好像坐在教師家屬區!
姜潯瞟了一眼,面無表情,“不是我姐!
“真不是?我看著像啊……”同學一邊說著,一邊要走近看看。
姜潯一把將人拽了回來。
他沒忍住嗤了一聲,陰陽怪氣道:“那要真是我姐,他們拍全家福,能不帶上我?”——
合照拍完后,四人一道朝學校外走。
他們來的時候學校外面沒有空車位了,姜正明就把車停了在靠近桃李府的路邊。
李文姝上車前,特地喊宋知遇:“小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年過年來家里過!
姜郁上次回去的時候跟父母二人簡單說過宋知遇的家庭。
那次后,李文姝總惦記著姜郁說他從小到大都沒過過一次熱鬧年,覺得挺心疼的。
“對,我們每年過年都在她爺爺奶奶家!苯饕惭埶,“老人家也想見你,你實在覺得不自在的話,吃個年夜飯就讓姜郁陪你回去。”
姜正明和李文姝均看著宋知遇,真心希望他過年能來。
姜郁也仰起頭,期待地看著他。
她原本也有邀請宋知遇去家里過年的意思,但又怕他顧忌姜正明和李文姝的感受不好意思去。
如今父母肯開口邀請他,再好不過。
這樣起碼能讓宋知遇知道,除了姜郁自己,她的親人們也都很歡迎他。
宋知遇看著三人的目光,喉頭發澀,“好!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夠遇見姜郁一家人。
第49章
跨年夜那天下午, 姜郁送姜潯去學校門口跟同學們匯合。
回家后,她抱著厚厚一沓期末考試試卷去了宋知遇家里。
她將試卷攤開放在茶幾上,拿了個蒲團放在地上坐著批改, 宋知遇在旁邊幫她在教務系統里登分。
登記完平時成績和期中期末成績后, 系統會自動算出總評成績。
若是哪個學生的總評分數離及格線很近, 宋知遇就會幫姜郁把這個學生的卷子重新翻出來,讓她看看能不能加一點分,讓學生通過。
撈人是個大工程,兩個人對著兩個班九十多份卷子研究了一下午, 總算是登完了全部的成績。
姜郁看了一下掛科率, 不高, 跟往屆差不多。
不枉她和宋知遇努力了這么久。
至此, 姜郁這學期的教學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她徹底松了口氣, 長嘆一聲躺倒在沙發上, “幸好,不用寫分析報告!
學院對于掛科率和優秀率都有嚴格的管控比例, 若是超出規定范圍, 則需要打報告說明情況。
將兩個班的分數上傳后,姜郁迫不及待地打開企鵝APP。她已經好多天沒看信息了, 幾十條學生發來的求撈撈的信息一下子涌了出來。
姜郁大致掃了一眼未讀消息,然后發信息告訴兩個班的學委成績已經登記好了, 等學校審核通過以后就可以在系統查詢。
學校要求老師在學期結束后兩周內完成試卷批改和分數登記,但姜郁怕學生著急, 再加上她也想看看一學期下來大家考得怎么樣, 這才把試卷帶回了家用休息時間批改。
她發完信息后, 挪過去躺在宋知遇腿上,問他:“關山岳飛機五點半到江城嗎?”
他們約了安云升和關山岳來吃火鍋跨年, 后者前幾天去了京市出差,今天傍晚才能回。
“對!彼沃鲱^也沒抬,一直在手機上輸入著什么。
“你給誰發信息呢?”姜郁奇怪地問他。
他手指頭一直沒停止過打字,這會子功夫都夠打一篇小作文了。
“學生問我題目。”宋知遇打完最后一行解題思路,將滿屏的字兒給姜郁看了一眼。
姜郁咋舌,建議他:“你下次語音輸入應該會快一些!
她覺得宋知遇要是一直靠兩個大拇指這么輸入下去,早晚有一天要得腱鞘炎。
“文字信息方便他們反復看。”
難題的解題思路一遍很難看懂,學生們經常需要反復研究。
一開始宋知遇試過發語音,但語音轉文字的時候某些專有詞匯會識別錯誤,不太利于閱讀。
“你用語音輸入法說出來,然后再改錯別字呀!苯粢娝悦5谋砬,立刻湊上去教他,“你隨便點開一個對話框。”
宋知遇點擊了微信置頂的對話框,將手機遞給她。
“喏,你點這個,然后說話,就能轉文字了!苯舨僮髁艘贿,然后示意他自己試試看,“你隨便說點什么試試準不準,不準的話我給你下載我奶奶用的那個語音輸入軟件!
宋知遇看了她一眼,接過手機。
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點擊語音輸入按鈕,說:“書桌左手邊第一個抽屜里的盒子!
“你說的什么呀!苯舨粷M意地蹙眉,她探身去拿自己震動的手機,嘴里還嘟嘟囔囔著,“什么抽屜盒子的,我還以為你要說‘姜郁,我愛你’之類的……”
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微信信息未讀。
姜郁點開一看,來自宋知遇,他把剛剛語音輸入的信息發送過來了。
A男朋友:【書桌左手邊第一個抽屜里的盒子!
緊接著,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A男朋友:【去拿。】
姜郁抬頭去看宋知遇,后者沖她頷首。
她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連拖鞋也沒來得及穿就跑去了書房。
書桌左邊的抽屜一拉開,姜郁看見里面躺著一只淺藍色的首飾盒。
首飾盒拿出來后,她發現下面還有一只癟一點的盒子,四四方方的,看上去像是裝項鏈的。
癟一點的盒子拿出來以后,抽屜最下面還壓著一個很大的紅盒子。
姜郁一愣,他這抽屜是什么禮物儲藏庫嗎?想送禮物的時候就隨機挑選一個送出?
姜郁一時拿不準宋知遇讓她拿的是哪個盒子,就將三只盒子都拿去了客廳。
她站在沙發旁邊問宋知遇:“哪個是給我的?”
“都是給你的!
姜郁點點頭,挨著宋知遇坐下,將三個盒子依次排開在沙發上。
“那我換種問法,哪個是跨年禮物?”
宋知遇怔了一會兒,問她:“你覺得跨年重要,還是元旦重要?”
“跨年吧?辭舊迎新?”
宋知遇指著那只大一些的首飾盒子,“那這個是跨年禮物!
姜郁沒忍住笑,“這么隨意嗎?為什么?”
宋知遇一本正經,“這個貴一點!
他買的時候只是想著樣式適合她,也沒想著要給不同的禮物都按上不同的送禮由頭。
第一個盒子里是一條方鉆項鏈。
單鉆鑲嵌的,鉆石不算很大,但很閃。
“宋老師,眼光這么好?”姜郁驚喜地將項鏈拿出來放在鎖骨處比劃。
她一直喜歡這種簡單款式的首飾,而且比起經典的圓鉆,她更喜歡棱角分明的方鉆。
姜郁將項鏈遞給宋知遇,示意他幫自己戴。
二人確定關系后,她一直戴的是高三宋知遇買來告白的那條項鏈。
“怕買太大的你在學校不好意思戴,就買了適中大小的!彼沃霎敃r在店里請柜姐幫忙試了好幾個大小,由遠及近比較過效果,最后才決定了要這條。
不會太小看不清,也不會太扎眼。
姜郁拿起手機前置攝像頭照了照,然后在宋知遇左邊臉頰上親了一口,“喜歡,謝謝宋老師。”
“再看看那個!彼沃鍪疽馑タ戳硪恢恍『凶。
小盒子里躺著一對異型耳釘,是兩只不同形態的郁金香,像是彩陶描金的,小小的很精致。
緊接著,宋知遇右邊臉頰又獲得了一個吻。
“還有一個!彼值。
姜郁迫不及待地打開最后一個最大的盒子,在看到里面的東西后,她愣了一下。
幾張銀行卡,一沓股權書,還有車本之類的證件。
“這是工資卡,這是上學時候攢的獎學金和研究生補貼,這一張是每年分紅的存款……”宋知遇一張一張給她介紹。
他介紹完盒子里的東西以后,將盒子放到姜郁手里,“卡的密碼都是你生日,其他的等放寒假了,我帶你去過戶!
姜郁眼眶一紅,“還沒結婚呢,都給我干什么啊……”
宋知遇捏了捏她的臉頰,目光定在她身上,“都一樣!
從前人們覺得結婚證代表著承諾和責任,但宋知遇一直都不太認同。
比如宋兆武和蔣風華當年雖然有婚姻的空殼,但宋兆武也很少履行他作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可見那張紙對于真正需要被約束的人,從來都沒有約束力。
而他如今既然認定了姜郁,那么無論有沒有那張紙,他都會履行自己的責任。
心甘情愿地履行——
姜郁捧著那只寶貝盒子回了家,她將宋知遇的全身家當放進保險柜里,然后去房間拿了自己給他買的新年禮物。
“買了一對戒指。”
雖然宋知遇平日里除了手表以外不戴任何飾品,但姜郁覺得儀式感總是要有的。
姜郁打開首飾盒,男士戒指整體是光板造型,玫瑰金色,正面做了一排碎鉆的鑲嵌,那排小鉆的設計像橋梁,又像系線。
女戒是相同款式的滿鉆鑲嵌,版型要比男戒略細一些。
姜郁將男戒拿出來,她一手舉著戒指一手拉著宋知遇的左手,模仿著婚禮儀式上的戒指交換流程,“請問宋知遇先生,你愿意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每天為姜郁女士做飯嗎?”
宋知遇彎了彎嘴角,“我愿意在接下來的每一年里都為姜郁女士做飯!
“那戴上就不能反悔了!苯魧⒔渲溉υ谒闹兄干。
她趁宋知遇睡著的時候偷偷量過他的戒號,戒圈大小剛剛好。
緊接著,宋知遇拿出那枚女士戒指。
他牽起姜郁的手,摩挲著,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姜郁將腦袋湊過去,歪頭與他對視,“你新的一年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比如讓我多陪你,給你做飯,多給你點零花錢?”
見他依舊沒什么反應,姜郁雙手捧著他的臉頰,繼續追問:“宋老師,你對我一點點期望都沒有啊?”
宋知遇嗯了一聲。
非要說的話……
“愛我!彼Z氣淡淡的。
姜郁一愣,沒等她反應,宋知遇便把戒指戴到了她左手中指上。
“喂,”姜郁努了努嘴,“我還沒說好不好呢……”
宋知遇一頓,又作勢要去把姜郁中指上的戒指薅下來。
姜郁一驚,她立刻護住戒指,將左手放到了身后。
她裝出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樣,語氣也很不耐煩,“好好好,愛你愛你。”
說完后,抬眼看見宋知遇眼里含著笑意,她也忍不住一起笑。
聽見電梯門響的聲音,姜郁穿上拖鞋,從沙發上站起來。
開門前,她彎腰湊過去親了宋知遇一口,然后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放心吧,以后每一年都會愛你的!
第50章
安云升和關山岳提著食材進來, 后者一進門就嚷嚷著要先洗澡換身衣服,說出完差要先把班味兒洗掉,才能真正進入休假狀態。
趁他進去洗澡的功夫, 其余三個人在廚房做開餐準備。
他們買的食材大多都是洗凈處理好的, 撕掉包裝就能上桌, 其余需要洗切麻煩一些的食材下午宋知遇也已經提早處理過了。
三個人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很快將菜和碗筷擺了滿滿一桌子。
關山岳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電視里的跨年晚會正播到開場第二個節目。
四個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
零點的時候, 隨著電視里跨年晚會嘉賓的激情擁抱, 四人舉杯慶祝。
“新年快樂!”
安云升仰頭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半杯紅酒, 她重重地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擱, 頗有種豪氣干云的氣勢, “新的一年, 總監的位子一定是我的,擋我者死!”
關山岳笑著看著她, 也學著她的模樣將紅酒一飲而盡, “新的一年,少出差少加班!
他前段時間申請了調崗, 要從銷售崗轉產品崗,調崗以后相對來說出差時間短, 上下班時間更規律。
“你倆呢?”看著對面過分含蓄的二人,安云升催促道, “快說新年愿望, 明年如果有機會我們再一起跨年, 要一個個匯報自己的新年愿望完成沒有!
“行。”姜郁晃著手里的酒杯,醞釀了一會兒, 語氣沒什么特別大的波瀾,“希望項目快點審批通過,資金早點下來,還有我的實驗設備,早點到位!
宋知遇想了想,云淡風輕道:“等送走手里這屆高三,別讓我當班主任了!
十分樸實的兩個愿望。
與其說是愿望,不如說是祈禱。
安云升那升職加薪的愿望還能靠她自己的努力去爭取一下,而姜郁和宋知遇的愿望多少就有點兒靠老天爺賞賜的意思了,畢竟項目通過和不當班主任,他倆說了也不算。
“這就是情緒穩定的體制內打工人嗎……”聽完他們毫無斗志的愿望,安云升感慨。
……
吃完了飯,他們把剩余的菜放進冰箱,將餐桌稍微收拾了一下。
四人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坐成一排看恐怖片,電影快結束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挑的頭說想打麻將,姜郁便臨時外賣了一副麻將,四個人去隔壁602搓了一整夜的牌。
直到天蒙蒙亮,四人明明都已經困得不行了,但姜郁贏得上頭不想結束,關山岳輸急眼了也想回本,硬是打了一圈兒又一圈兒。
到最后,宋知遇故意輸了關山岳幾張牌,后者心滿意足地嘗到了一點點甜頭就說不玩兒了。
他又把晚上贏的錢全數轉給了小財迷,姜郁雖還意猶未盡,但也答應了下次再戰。
凌晨六點,關山岳趴在沙發上就倒頭睡過去了,姜郁和安云升睡一張床,宋知遇回了自己家休息。
姜潯中午回來的時候,被倒在自家沙發上打呼的男人嚇得后退了幾步。
他警惕地走過去打量了關山岳兩眼,暫時壓下心頭的疑問去房間放了行李。
一個小時后,姜潯聽見外面臥室開門的聲音,立刻跑出去。
“你回來了?”姜郁去客廳拿了瓶冰水冰眼睛,邊打哈欠邊問他,“昨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姜潯朝著沙發上的男人努努嘴,“那誰啊?”
姜郁瞟了一眼還在打呼的關山岳,“你猜!
姜潯表情有些晦澀,他壓低聲音道:“你應該不能這么快就把我姐夫綠了吧?”
看見姜潯這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姜郁沒忍住逗他:“那你幫誰?”
姜潯一本正經道:“當然幫你啊,你就算品德再敗壞,道德再低劣,你也是我姐!
姜郁嘴角抽動了一下,有種感動的同時又莫名其妙被罵了的感覺。
見姜潯表情又轉為糾結,姜郁抬眼看他,耐心地等他下面一句話。
“但你說宋老師人這么好,”姜潯有些為難,“你倆要是真分手了,應該不會影響我跟他的感情吧?”
姜郁:…………
也就剛相處了一個學期,你倆師生情還挺深厚呢?——
元旦過后一周內,江大的學生們陸陸續續結束了所有科目的期末考回家了,學校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姜郁完成了學期末的收尾工作后,距離放寒假還剩最后5個總結和匯報會議。
開完最后一個學期總結會議以后,姜郁一刻都不想在工作的地方多待了。
她把辦公室打掃干凈,剛準備落鎖回家,突然接到了保衛處的電話,說有校門口有人找她。
“他說他姓宋!
姜郁頓了一下,“姓宋?”
宋知遇可以直接刷臉進來,姜郁除他以外似乎不認識什么姓宋的男性。
“多大年紀?四五十歲左右?”
“是的!
猜到是宋兆武,姜郁猶豫了一會兒,“讓他進來吧,讓他去明達樓樓下的咖啡廳等我。”
鎖了辦公室的門,姜郁將車開去了明達樓樓下。
咖啡廳在大部分學生離校的時候已經關閉了,姜郁之所以讓宋兆武過去,是因為那里在校領導辦公樓對面,監控發達,離保衛科還很近。
宋兆武有家暴史,姜郁不能不防著他氣急敗壞動手打人。
停車熄火的時候,她遠遠兒地看見咖啡店門外坐著的男人,先給宋知遇發了條信息。
一中高三今天期末考試,最后一門科目應該還沒結束,不知道宋知遇要不要監考。
原本想著等宋知遇回信息后再下車,但姜郁剛發完信息一抬頭,就和宋兆武對上了眼神。
她解開安全帶下車,握著手機走過去。
宋兆武穿著黑色皮衣夾克,似是沒有普遍男人中年發福的煩惱,身材還挺勻稱的,發量也不少。
姜郁突然對宋知遇的二十年后的形象有了一些基本構建。
姜郁大致能從宋兆武的臉型五官想象出他年輕時的模樣,應該是偏硬朗粗礦些,宋知遇眉眼與他相似,但他們并不是一個風格的長相。
這樣看來,宋知遇精致的五官應該大多遺傳了他的母親。
姜郁走到宋兆武跟前,面兒上沒什么笑意。
“你好,我是姜郁!彼鲃哟蛄藗招呼。
“我是宋兆武!彼握孜渖舷麓蛄恐
他像是在看一塊兒不太滿意的建筑材料,明晃晃地將評判和挑剔寫在了臉上。
姜郁本就對他沒有好感,如今看見他的眼神,又多添幾分厭惡。
但她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您找我有什么事兒?”
宋兆武根本懶得跟一個晚輩客套,開門見山道:“我希望你跟宋知遇分手!
姜郁靜靜地看著他,幾秒后她意識到宋兆武話已經說完了,還有些驚訝。
以往見到的橋段似乎都是“給你一百萬,離開我兒子”。怎么到宋兆武這兒,連個甜頭都不愿意給了?
姜郁覺得挺有意思的,宋兆武憑什么覺得空口白牙的說讓她分手她就會分?
宋兆武看著眼前聽了他的話沒有半分反應,甚至帶著一絲嘲笑意味的姜郁,更加不喜歡她。
上次見她是匆匆一面,那時他只覺得這丫頭囂張跋扈。如今一看,她心里主意太正,以后進門脾氣性子也一定改不掉。
前幾天宋兆武給宋知遇打電話不接,特地去宋知遇單位走了一趟才從他同事嘴里知道他談對象了。
宋兆武回來后找人跟了他兩天,這才發現了姜郁的存在。
當年宋知遇自高三轉學遇到她以后就跟丟了魂兒似的,動不動就為了一點小事跟他吵架理論,高考后翻窗偷跑出去不說,大一的時候還妄圖偷偷退學復讀。
宋知遇每干一件出格的事情,都會讓宋兆武愈發堅定不讓他跟姜郁在一起的想法。
他本以為二人七年沒聯系,早已經斷干凈了,誰知道又好上了。
宋兆武昨天找人查了姜郁的背景,與她說話時多少還顧忌著她的父母,“姜小姐,你不符合我對兒媳婦的標準,你家庭條件比我們家好很多,完全可以找個比宋知遇更好的。”
“我不會跟宋知遇分手!苯粽Z氣淡而堅定,“我也不需要符合你對你兒媳婦的標準!
“如果您是為這個來的,那您可以回去了,我的態度不會改變!
宋兆武沒想到她跟長輩說話這么直接,蹙眉道:“等你結了婚你就知道了,沒有雙方父母的支持,婚姻是走不下去的。就像當初我和他媽,我們也……”
姜郁不想聽他講述他那段給宋知遇留下不好記憶的婚姻,她直接打斷宋兆武,“我父母很支持我們的關系,至于您……”
姜郁頓了一下,“我不清楚宋知遇是否還將您視作父親,但我確定你的支持與否對我們造成不了一點影響!
宋兆武臉色陰沉下來,面子有點掛不住。
他音量微微提高,“宋知遇能不認我這個爹?我供他吃穿上學,我死了以后家里的東西都是他的,他能不認我?”
這話像是在質問姜郁,卻更像是在努力說服信心不足的他自己。
宋兆武何嘗不知道宋知遇不想認他?
何嘗不知道宋知遇已經有了生存的能力和資本,再也不需要依靠他,受他挾制。
但如今他年紀漸漸大了,他也希望像旁人那樣有兒子孫子承歡膝下,希望自己拼搏半輩子的家產以后能有人繼承,希望自己晚年有人照顧,百年后有人送終。
“我只有他一個兒子!
他這輩子也只會有這么一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