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合著你倆一直有聯系��？宋知遇你不地道啊, 怎么只跟姜郁聯系不跟我們聯系？”
“那剛剛問誰有宋知遇聯系方式的時候你怎么不吭聲？”
“就是啊姜郁，你有宋知遇的聯系方式也不告訴我們，太不夠意思了�！�
姜郁回過神,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兩個起哄的男生, 半開玩笑道：“早知道你們這么在意他的電話號碼, 我一進門就拿著大喇叭嚷嚷了�！�
她不想讓同學們誤會她如今和宋知遇的關系，緊接著解釋道：“宋老師現在是我弟弟的班主任，我們也是這學期開學才聯系上的。你們也知道，我這人一跟班主任說話就發怵, 尤其他還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 這名頭多嚇人？”
大家一聽她這話都笑了。
“那倒是, 我畢業兩年以后夜里夢到老梁都能嚇得哆嗦�！�
“你可別叫梁老師老梁了, 老梁一會兒快來了�！�
“那怎么了？我都畢業七年了, 我叫他一句老梁, 梁老師還能讓我寫檢討不成？”
“你小子也就現在狂，一會兒我看你敢不敢當面喊他老梁�！�
……
桌上的話題很快轉到梁書山身上, 姜郁靜靜地聽著他們吐槽, 小口抿著杯子里的花茶。
一小杯花茶見底，她剛擱下空杯子, 宋知遇便起身提起花茶壺幫她續上。
趁著倒茶的功夫，宋知遇輕聲道：“不開心的話可以先走�！�
姜郁抬頭看了他一眼, 搖了一下頭，“也沒不開心。”
“主要是一抬頭就看見秦百川, 看著他很難笑得出來�！�
“那換個座。”
姜郁還沒來得及說不用, 宋知遇便立刻起了身, 他走到關山岳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換個位置�！�
桌上的同學們再次安靜下來, 大家互相交換著眼神，誰也沒說話。
關山岳沒反應過來他這是鬧哪出，屁股釘在椅子上不肯起身。
他蹙著眉，壓低聲音，語氣有些不滿：“宋知遇你這什么意思？這不是當眾給人家姜郁難看嗎？你這人……”
宋知遇一聽也皺起了眉，他又看向關山岳旁邊的安云升，問她：“方便一起換嗎？”
安云升立刻反應過來，他是要和姜郁一起換，連忙點頭，“哦哦哦，行，換�！�
她一把拽起關山岳的胳膊，催促他起身。
端著杯子離開的時候，安云升用不大不小，正好夠包廂里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說道：“沒關系的，我這人心理承受能力極強，面對著什么都能吃得下去飯，不怕倒胃口。”
此話一出，大家都明白了宋知遇換位置的原因。
他和姜郁的位置正對著秦百川，二人嫌后者倒胃口呢。
姜郁也不扭捏，端著那杯剛被倒滿的花茶走到宋知遇旁邊坐下。
坐下后，旁邊的一個算不上特別熟悉的女生握了一下她的手腕，眼里帶著關切。
姜郁給了她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事。
經過了換位置這一遭，秦百川再也不好意思在這桌待下去，他和張仁很快換去了另外一桌。
秦百川和張仁離開的時候，姜郁清晰地看見自己左手邊的女生看著他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察覺到姜郁的目光，那女生湊過去同她說：“你們來之前，秦百川一直在說宋知遇人品不好，說他架子大得很，現在發達了就忘了老同學，他親自去一中找他他都不肯幫忙。”
“傻缺一個�！�
另一桌與她們座位挨著的女生聽見這話后也扭頭過來，“秦百川之前還找過老梁好多次呢，想讓老梁幫忙。前段時間他不還發了個朋友圈嗎？內涵老梁寧愿幫宋知遇這個轉學生，都不愿意幫他這個親自帶了三年的學生。”
“他這人挺搞笑，這事兒讓老梁怎么幫？給他透題嗎？他高中就考不過宋知遇，考編還指望考過他？”
姜郁咋舌，她突然對秦百川沒那么大怨氣了。
畢竟他逮誰咬誰，平等地攻擊所有人。
十分鐘后，江易水說梁書山到樓下了。
大家紛紛起身，待梁書山一推開包廂門，所有人齊聲喊著：“歡迎梁校！”
“這次來這么多人��？”
看見昔日的學生們這次又聚齊了，梁書山笑得嘴都合不攏。
一屋子二十五六的成年人，在看見老師后似乎一秒就又回到了十七八歲那個嘰嘰喳喳的時代。
梁書山看著那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彎腰拍了拍桌子，像以前拍講桌那樣維持紀律，“同學們，安靜�！�
“老師來晚了，先給大家賠個不是，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先吃飯�！�
“大家都聽梁老師的，不然他要罰人寫檢討了！”關山岳吼了一嗓子，大家紛紛笑著回到了位置上。
梁書山和姜郁他們一桌。
他坐下后看著這桌的人，笑道：“這桌基本上都是班干部��？”
姜郁聞言左右看了看，還真是。
除了剛剛離開的秦百川和張仁，剩下的基本上曾經在班里還都有個“一官半職”。
“那您還能記得我們誰是什么課代表嗎？”安云升問梁書山，“當初畢業的時候您說我們這屆是您感情最深的，若是今天您答不上來，那說明梁校對每一屆學生都是這么說的�！�
“首先你就不是課代表。”梁書山笑著指了指她，“你是小組長，我記錯沒有？”
安云升笑著給梁書山比了個大拇指，“沒記錯�！�
接下來，梁書山挨個兒在桌上點名，每點一個學生的名字，都會說一件這個學生令他印象最深的事情。
看到宋知遇和姜郁的時候，他笑意更盛。
“你倆坐一塊兒��？”梁書山指了指方延，問他，“你怎么不坐過去？湊理綜課代表。”
方延一聽，裝出一副后怕的模樣，連連擺手，“那我可不敢跟姜郁挨著，回頭您又污蔑我倆早戀�！�
梁書山眉頭一皺，佯裝生氣，“你這小子……”
關山岳一聽來勁了，他瞟了一眼宋知遇，大聲道：“呦，還有這茬兒呢？”
“梁老師什么時候污蔑你和姜郁早戀了？我們怎么不知道？”
“說說啊方延�！�
那次梁書山是私下里找的方延和姜郁，班里的同學大部分都不知道這事兒。
“姜郁，能說嗎？”方延問姜郁。
姜郁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能說，雖然跟你傳緋聞確實挺丟人的……”
“那成，那我說了啊�！狈窖忧辶饲迳ぷ�，開始回憶。
他這人嘴碎，一絮叨起來就停不下來，“高三剛開學第一天還是第二天晚自習吧？我有個題不會，尋思讓我姜姐給講講吧？我姜姐人好啊，給我講了，但講了我也不會，就又講一遍。又講一遍我還不會，姜郁急了，上來扯我耳朵問我是不是沙比……我說我是，然后姜姐又給我講一遍，反正到最后那題我也沒聽懂�！�
“扯耳朵可能被哪個同學看見了吧，然后就跑去跟梁老師告狀了，然后梁老師就找我倆談話了�！�
“沒了？”
“沒了。”
“就這啊？”
“就這啊�！�
“我和姜姐純潔的從幼兒園到高中十幾年的革命友誼啊，居然在高三開學被人舉報了。”方延撓撓頭，“我也挺費解。”
關山岳一把按下身邊還站著的方延，“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一點兒都不勁爆。”
“我想起來了，我們班當時有一對兒情侶，我賭梁老師絕對不知道，班里百分之九十的人也不知道�！�
“誰啊誰��？誰地下戀搞得這么隱蔽？”
“來，無獎競猜，知情人不許說話��！”
……
姜郁正津津有味地聽著他們猜測到底是哪一對在梁書山眼皮子底下談了一年多戀愛，她的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側過頭去一看，猝不及防地與宋知遇對視上。
“他弟弟物理老師找到了嗎？”宋知遇問她。
姜郁：？
“我不知道啊�！�
姜郁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那天以后方延也沒再問過她物競老師的事兒。
宋知遇哦了一聲，將頭轉了回去。
姜郁狐疑地看著宋知遇，心想他到底為什么這么關注方延�。�
關注一個人往極端了說無非就兩種情況，恨或者是愛。
他和方延沒有過節，談不上恨。
再結合他高中時候對自己追求的無動于衷來看……
姜郁的面部表情逐漸變得驚悚。
她喝了一口紅酒冷靜了一下，試圖制止自己過度發散的思維。
宋知遇一名物理老師，所以他關心每一個學生，也包括方延的弟弟。
對，一定是這樣。
姜郁摸了摸自己逐漸升溫的臉頰，起身去洗手間補妝。
此刻，包間內。
大家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三三兩兩聚著閑聊。
方延坐到了方才姜郁的位置上，跟宋知遇碰了下杯。
“你弟的物理老師找好了嗎？”宋知遇主動開口問他。
方延一提到這個就愁，“沒，暫時先找了個老師教高中物理，等他學完再說吧。”
方延也沒提之前托姜郁找他幫忙的事兒，姜郁之前一直沒給他回復，方延也猜到了宋知遇的態度。
他與宋知遇高中時候的關系本就一般，如今便更不好仗著那一點點同學情分為難人家。
“等他學完高中知識再說�！�
“�。俊狈窖油蝗蛔绷松碜�，二郎腿也放了下來。
他看向宋知遇，“這，這啥意思？我語文一般，話你得往明白了說，是你可以教我弟的意思不？”
“我沒空，我有同事可以帶，他經驗也很豐富�！�
方延大喜，連連點頭，“行啊，只要你覺得哪個老師靠譜，我指定信你�！�
宋知遇嗯了一聲，“到時候我幫你聯系。”
“成！”方延又給自己續了杯紅酒，十分感激，“宋哥，敬你。”
宋知遇用杯子里的飲料跟他碰了一下。
方延將杯子擱到桌子上，問他：“不過你咋沒空？你忙啥？談戀愛�。俊�
宋知遇瞟了他一眼，沒回答。
方延一看他這態度就覺得不對，宋知遇沒否認�。�
他心一涼，尋思姜郁這回應該是徹底沒戲了。
方延在心里替姜郁惋惜一通，而后看見滿臉驚訝的姜郁出現在他身側。
“你怎么看見我跟看見鬼一樣？”方延邊說邊拿開他放在宋知遇肩膀上的手，然后慢吞吞地起身給她讓座位。
臨走前，方延拍了拍姜郁的肩膀，俯身說道：“對了，我有個同事，185大個兒，又高又瘦又白，是你喜歡的那種斯文款的，哪天介紹你認識一下唄？”
姜郁還沒答話，方延突然覺得后腦勺一涼。
他一抬頭，正好看見宋知遇看著自己。
方延沒看出他眼神中的含義，咧嘴朝他嘿嘿一樂，又拍了拍姜郁的肩膀告訴她：“剛剛宋哥可以幫我找物競老師，你等會兒把他微信推我啊。”
“知道了。”姜郁立刻拿起手機給他推宋知遇的微信。
“還有那個185，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要�！苯舻闪怂谎�，嫌棄道，“端著你的酒杯趕緊走�！�
方延離開后，姜郁沒忍住瞟了宋知遇好幾眼。
宋知遇被她看得發毛，總覺得她今日的眼神與以往不同。
“怎么了？”他問。
“沒事兒，就是覺得你和方延好像關系挺好的，以前也沒看出來。”
宋知遇沒明白她話里的深意，隨口道：“我和你關系不是更好？”
姜郁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關山岳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后面攬住了宋知遇的肩膀，他將喝得通紅的臉靠近宋知遇，問他：“什么關系好？你和誰關系好？”
宋知遇蹙著眉將他推開，“離遠點兒�！�
“說啊，是誰，給你買水？是誰陪你打籃球，是誰……天天抄你作業？”
“你�！彼沃鰺o奈。
關山岳聽見這話才滿意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宋知遇的后背，“我就知道，上學的時候咱倆關系最好�！�
“走，拍照了�！标P山岳拉著宋知遇起身，又去招呼其他人，“拍照拍照，難得人全今天�！�
江易水一邊指揮大家靠墻站，一邊嘟囔：“早知道應該吃飯前拍了，四十多個人里頭十幾個關公臉，拍出來紅的紅白的白�！�
突然有個人提議：“按合唱比賽那次的站位站唄？誰存了照片拿出來看看�！�
大家一聽紛紛同意，記得自己站位的人已經開始尋找當年隔壁的同學了。
“我有。”梁書山拿出手機。
他手機里有個專門的文件夾，里面放的是每一屆學生們的照片。
他翻了翻，點開一張，給大家傳閱。
“這張是彩排的照片吧？沒化妝�！苯姿屑毞糯罂戳丝矗婀值�，“方延，這張你怎么這么矮��？”
“說誰矮呢班長？我183.8好吧？”方延從后面擠到江易水旁邊，“我看看。”
他一看自己和宋知遇的身高差就明白了，“這張是最后一次彩排的照片，我不樂意站C位，腿彎著站的，后來我就被調到邊上了。”
方延拿著手機去指揮大家站位，“關山岳你往旁邊稍稍，你旁邊是江一然，曹毅你在最右邊……”
位置差不多排好以后，方延站在最前面看了看，感嘆道：“咱班女同學個頭變化挺大�！�
女生們的鞋底高度不盡相同，所以看上去不太整齊，但幸好沒有擋住任何一個人的臉。
“差不多就行了，我去喊服務員幫忙拍照。”
方延剛準備把手機還給梁書山，突然發現了不對。
“白瑞，你怎么幾年過去變高了？”
照片上的白瑞比宋知遇矮半個頭，而現在的白瑞和宋知遇一般高。
“沒有啊，我高三以后就沒長個兒。”白瑞伸手接過手機查看照片，照片上的他確實比宋知遇矮小半個頭。
“什么情況？”他也一頭霧水。
“不對……”方延對著照片看了又看。
為了調位置成全姜郁和宋知遇站在一起，他故意曲腿了，所以他的身高不做參考。
可照片里的宋知遇不僅比白瑞高半個頭，他和姜郁的身高差也比如今大不少。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
宋知遇最后一次彩排的時候墊腳了。
他也想在正式比賽的時候換位置。
他站姜郁旁邊——
拍完了照，梁書山和一些晚上還有事兒的同學先離開了，剩下的人轉場到不遠處的一家KTV。
進了包間，一小撮人直奔臺球桌，剩下的聚在沙發上坐著點歌。
姜郁坐下后先在家庭群里報了個平安，告訴父母晚上不必等她。
姜正明和李文姝前幾天剛回了江城，姐弟倆國慶假期在家里住。
剛剛吃飯時他們這桌人坐在一個U型沙發上，有點兒擠，關山岳搬了個凳子來坐在茶幾旁邊。
酒水上來以后，關山岳給安云升拿了聽旺仔牛奶，被后者白了一眼。
“來這兒喝什么旺仔牛奶？我不要�！�
“行，那你們誰要？”關山岳舉著紅彤彤的易拉罐晃了晃。
宋知遇伸手接了過去，拉開了拉環。
“我宋哥還挺有紳士風……”方延以為他要打開給旁邊的姜郁，誰知道宋知遇自己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話風一改，“還挺有童心，怪不得能回一中當老師�！�
姜郁抿了一口氣泡酒，抱著抱枕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安云升表演她最拿手的那首青藏高原破音版。
“來啊，玩游戲�！标P山岳將手里研究了半天的轉盤擺到桌子中間，“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只能認罰，不能喝酒，要是撒謊一輩子發不了財，有不敢的現在就坐小孩兒那桌去�！�
“有什么不敢的？來�！卑苍粕畔铝嗽捦�，湊到關山岳旁邊坐著。
江易水確認了梁書山已經安全到家，表示她可以玩。
方延一拍桌子，“來，誰慫誰是grandson�！�
轉盤上每一格都有一個不同的動物，不同的動物都有其對應的卡牌，卡牌背面有不同的技能，技能有好有壞，純看運氣。
關山岳將各個動物的卡牌發給在座的人，“我打散了啊，隨機發�！�
姜郁拿到的是兔子，技能對應狡兔三窟，當轉盤轉到她的時候，她擁有一次逃避懲罰的機會。
“姜姜你那個好好啊……”安云升羨慕地看著她。
“你的是什么？”姜郁湊過去看，“狗？技能撒嬌賣萌？這有啥用？”
安云升一攤手，“就是純沒用哇！”
“那挺慘的。”姜郁評價。
她看完了左手邊的安云升的牌，又去看宋知遇的。
宋知遇是金魚，技能七秒記憶，懲罰翻倍。
更慘的出現了……
江易水的卡牌是狐貍，技能是禍水東引，她的懲罰可以任意指定一個人完成。
其余幾個人拿到的都是些沒什么用的技能牌，除了關山岳。
關山岳的是花豹，技能是野外捕獵，他可以在任意時間點，莫名其妙地懲罰在場任何一個人。
“我靠，關山岳你出老千吧？憑什么你的牌最好？”方延一拍大腿站起身，表示不服，“你這哪是leopard？你這明明就是god�！�
關山岳將湊到他跟前瞎嚷嚷的方延推走，“少拽你那個破洋文�！�
他指了指轉盤，對方延說：“來，第一局你轉。”
方延摩拳擦掌，“來了啊……”
他閉上眼，猛地按下指針按鈕。
紅色的指針瘋狂轉動，幾十秒后放慢速度，趨于停止。
指針停在兔子那格。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誰是兔子，姜郁直接甩出卡牌，“我逃了。”
“懲罰沒抽你就逃？”
“這是什么玩法？”
“寶貝，你要是不想要這個技能其實是可以送我的�！�
姜郁笑道：“技能用完就沒有退路了�！�
省得等抽出懲罰后還要思考用技能的性價比，這反而令人頭疼。
“行，再來，姜姜你轉。”
姜郁極輕地按了一下按鈕，指針只轉動了四分之一圈，停在了小狗那一格。
安云升抽了一張真心話牌，“說出在場最符合你擇偶觀的異性？關山岳啊，我前男友，這不送分題嗎？”
“確實，這題沒意思�！标P山岳笑了一下，旋即低下頭去喝酒。
“到我轉了吧？”安云升觀察了一下轉盤，也學著姜郁的力度，輕輕地按了一下。
是金魚。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安云升問宋知遇。
“大冒險�！�
懲罰卡在安云升跟前，她指了指眼前散落的卡片，“我幫你抽？”
宋知遇點頭。
“請用‘一開始’、‘然后’、‘后來’、‘最后’五個詞概括你的上一段戀情。”安云升將卡片反過來放在茶幾中間，“這懲罰搞得跟小學生造句似的。”
她朝著宋知遇做了個請的手勢，“宋老師，請開始你的表演。”
宋知遇轉動著手里那罐旺仔牛奶，沉吟片刻，“一開始，她說她喜歡我，然后開始追我�！�
“嘶——你怎么每次一段兒都是女孩兒追你？”關山岳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比你差哪兒了怎么就沒人追我？”
安云升翻了個白眼，“你比宋知遇差了十個方延，心里有點兒數。”
“后來呢？”
宋知遇頓了兩秒，沒什么表情，“后來她追到了。”
在場的人發出了不同程度的驚嘆聲。
姜郁面上也掛著笑，但眼睛卻有些失神。
“最后她跟我說分手�！�
“你這個流程也太不具體了吧！聽完了跟沒聽一樣。”方延不太滿意，“下一個下一個，今晚能不能問出點兒有意思的？”
宋知遇轉轉盤。
指針轉動一周，還是他。
“真心話�！�
這次還是安云升幫他抽的，“覺得一生中最快樂的階段是什么時候？”
宋知遇幾乎沒怎么思考，“轉來一中以后�！�
第17章
聽到宋知遇這個回答, 大家起初均是一愣。
姜郁覺得出乎意料，她看向身旁的宋知遇，正好他也轉頭看過來。
對視幾秒后, 姜郁先移開了眼。
突然, 關山岳嘆了口氣, “想想也是，高中那時候有朋友、有夢想、有目標、有沖勁，除了累點兒，其實是挺幸福的。”
“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具健康的18歲的身體, 哪兒跟現在似的, 動不動就這兒痛那痛, 我腰間盤都突出了�！�
“繼續繼續, 宋知遇你轉吧。”
接下來幾輪, 姜郁都沒被轉到。
玩到第四輪的時候, 有幾個同學看著他們這邊熱鬧，也湊過來加入游戲。
沙發上變得更加擠。
盡管姜郁已經盡力往安云升那邊貼了, 但還是不能避免跟宋知遇有一些肢體接觸。
比如宋知遇拿東西的時候總會蹭到她的胳膊, 她的頭發也經常隨著她轉頭的動作，偷偷溜到他的臂彎里。
“你發圈給我�！苯糇尠苍粕杨^上的發圈摘下來給她, 她將頭發攏到一起，挽了個低丸子頭。
頭發扎起來后, 姜郁覺得涼快了不少。
兩頰不像方才總是熱烘烘的。
游戲進行到不知道第多少輪，大家抽到的懲罰牌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問題, 姜郁開始倦了。
“說出你最喜歡的一個歌手�！�
江易水剛亮出懲罰牌, 方延就嚷嚷著沒意思。
“我剛剛看見那邊有空白卡片, 咱拿點兒過來自己寫怎么樣？”關山岳提議。
大家紛紛表示同意，最興奮的莫過于安云升。
關山岳剛把空白卡片拿來, 她就迫不及待地拿過筆和紙開始埋頭寫。
“那個，我們畢竟有男有女是吧？大家有的還有對象，稍微注意一點點尺度�！标P山岳提醒道。
很快，大家將一沓全新的懲罰卡填寫完畢。
安云升：“姜姜，你寫了幾張？”
“兩張�！�
姜郁想不到什么懲罰措施，寫的內容都很友好，一張是三十個俯臥撐，一張是抱著在場任意一人做十個深蹲。
關山岳將桌子上清出一片區域，然后把所有的空白卡片依次排開。
“重新開始�！�
他按下指針按鈕，目不轉睛地盯著轉盤。
“狐貍，狐貍是誰來著？”
剛剛他們一直沒有轉到狐貍。
“我�！苯姿掏痰貜慕锹淅镏逼鹕碜�。
她抽了一張最角落的懲罰牌，驚訝地看著眾人，“抱著任意一人做十個深蹲？我？”
江易水個子小，人也瘦弱。
在場除她以外個頭最小的女生都有一米六以上。
她伸出胳膊比了個大力士的手勢，然后戳了戳自己大臂上十分不發達的肌肉，“光是抱，我就得骨折�！�
“你不是有那個技能嗎？”安云升提醒她，“你剛剛好像沒用，你找個男生讓他幫你�！�
“啊，對�！苯姿畯目诖锇芽ㄆ统鰜�，她看了看四周的男生，最后目光定格在宋知遇身上。
“宋知遇，你來吧，只有你沒喝酒�！�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江易水怕喝酒后劇烈運動會有危險。
“行。”宋知遇點了下頭，站起身。
關山岳嘶了一聲，問：“那他是指定人抱，還是一定得抱班長�。靠ㄆ蠈憶]？”
“沒寫�！苯姿樢患t。
她又閱讀了一遍卡片，說：“上面只說了找人代替我做懲罰，那應該就是他自己選人。”
江易水做事很嚴謹，十分遵守規則。
聞言，關山岳立刻沖宋知遇眨了眨眼，故意惡心他，“抱我吧，宋哥，展示一下你的肌肉�！�
宋知遇恍若未聞，他看向旁邊姜郁，問道：“方便嗎？”
姜郁抿了抿唇，低聲道：“方便。”
她今日穿的是無袖工裝風長裙。
“你這行嗎？”她看了一眼宋知遇今天的衣服，那件黑襯衣看上去挺合身的，做大動作應該會繃。
“沒事。”宋知遇將袖扣松開，袖子挽到胳膊肘的位置。
他整理完衣服后，朝著姜郁伸出手，“來。”
姜郁有些局促，她抬起手朝著他肩膀的位置比劃了一下，“我要怎么上去？”
“誒……”
她話音剛落，身子突然騰空。
眼前的畫面突然開始轉動，姜郁嚇得連忙閉上眼，她的右手在空中撲棱了一下，緊緊地摟住了宋知遇的脖子。
宋知遇抱著她，雙手用力將她往上提了提。
而后，他松開拖著姜郁后腰的手，扶著她懸空的另一只手圈住自己的脖子，“抱緊了�！�
“嘖，你這么厲害不如單手抱。”關山岳過去捏了捏他的胳膊，“挺硬。”
宋知遇瞟了他一眼，然后低頭征求懷里人的意見，“單手？”
他抱得很穩，姜郁靠在他身上絲毫沒有感受到晃動。
她的心跳逐漸平靜下來，故作輕松道：“單手就單手，你敢把我摔下來，我就去教育局舉報你。”
下一秒，姜郁聽見宋知遇極輕地笑了一聲。
她的臉頰感受到與笑聲幾乎同步的溫熱的氣息姜郁禁不住縮了一下脖子，有些起雞皮疙瘩。
宋知遇放開一只手，單手托著她，穩穩地做了第一個深蹲。
他的動作很標準，大腿后側幾乎與地面平行。
姜郁從前在聚會上也見過旁人抱著人做深蹲，但大多都是淺淺曲腿，意思到了就行了。
“一、二、三、四……”
前六七個深蹲，宋知遇很快就完成了。
一直到第八個結束的時候，他的動作才開始變得有些遲緩。
姜郁的側臉貼在他的胸前，能聽見他逐漸加速的心跳。
“還行嗎？”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他。
宋知遇沒回答，他顛了一下懷里的姜郁使她更靠上，這樣他好發力。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蹲第九個。
宋知遇剛蹲下去一半，姜郁突然聽見類似于布料撕裂的聲音，悶悶的。
她瞪大眼睛，“哪兒？”
“襯衣扣子�！彼沃瞿芨杏X到。
他一口氣做完了最后兩個深蹲，彎腰把姜郁放下來。
姜郁腳剛一著地，就立刻抬頭去看他的襯衣。
第三顆紐扣崩開了，扣子的縫合線直接繃斷了，只剩下一根細線吊在上面。
宋知遇見狀直接把那扣子扯掉了，放到口袋里。
見姜郁一直盯著他看，宋知遇也低下頭，“怎么了？”
最上面三顆扣子不扣，應該還沒到衣衫不整的地步。
“沒事兒�！苯魮u搖頭，撇開眼。
她就是覺得宋知遇現在這樣才適合出來喝酒，剛剛那恨不得扣到嗓子眼兒的襯衣，比較適合去教育局開會。
姜郁沒立刻回去坐著，“我去個洗手間，你們先玩兒，轉到我了就先欠著。”
姜郁出去以后，轉盤繼續轉動。
“兔子？姜郁那嘴跟開了光似的，先給她記著啊，我們再來。”
再轉一次，又是兔子。
“給姜郁記兩次�！�
緊接著，又轉了一次……
“怎么還是兔子？”關山岳不可思議道。
他拿起轉盤檢查了一下，“兔子那格是有吸鐵石啊，還是誰動手腳了？怎么老是兔子。”
安云升：“早知道剛剛應該錄下來，姜姜肯定覺得是我們合伙兒蒙她�！�
五分鐘后，姜郁從洗手間回來。
她剛一推開門，就察覺到了十幾個熾熱的目光。
“轉到我了？”她問。
安云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嚴肅，“不僅轉到你了，還連續轉了三次，你信嗎？”
姜郁呵了一聲，“不信。”
安云升著急了，“真的，不信你問他們！”
姜郁第一個看向江易水，后者朝她點點頭。
她半信半疑地掃過沙發上每一個人的臉，他們每個人都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姜郁蹙眉，最后去看宋知遇。
宋知遇輕點了一下頭，“真的。”
姜郁：…………
“我是不是應該去買彩票？”
“先把三個懲罰抽了再買，請吧�！�
姜郁一連拿了三張卡片，她先翻開第一張。
“給你上一任前男友打個電話說晚安�！�
姜郁扭頭看向宋知遇，面無表情道：“晚安�！�
“第二張，在場有沒有你現階段喜歡的人？”這張卡片上面的字兒很眼熟，一看就是安云升寫的。
姜郁念完了題干，然后很快回答，“沒有�！�
“不是不是，你先等會兒�！庇腥撕傲送＃澳阍趺醋鰝�懲罰像開了倍速一樣，剛剛那個晚安是怎么個事兒？”
“前男友�！苯糁噶酥概赃叺乃沃�，“你們不是都知道嗎？”
雖然她和宋知遇連手都沒牽過，但宋知遇確實是她唯一確認過戀愛關系的男人。
“上一任前男友，你這七年一個沒談過？”那人驚訝。
“沒��！”姜郁大大方方地承認。
“行了，最后一個�！苯舴_最后一張牌。
“上一段戀愛分手的原因。”還是安云升的字兒。
她剛剛在上一秒承認了自己上一段戀愛是和宋知遇，下一秒就被問原因。
姜郁抿了抿嘴，剛想說什么，突然一個新加入游戲的女生舉起了手，“那個……我想使用一個技能。”
“替對方接受一次懲罰�！�
姜郁松了口氣，其他人也沒追著她不放，立刻將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
接下去，游戲又進行了幾輪，懲罰牌被用光以后，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離開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討論誰能順路將誰帶回去，有車的人開始喊代駕。
姜郁從包間出來以后就把車鑰匙塞到了宋知遇手里，“你開回家，我讓安云升送我回父母家。”
反正家里有司機，她這幾天也不用這部車。
安云升聞言看了一眼宋知遇，問他：“你送還是我送？”
“我送�！彼沃稣f。
十分鐘后，地下車庫。
宋知遇發動了汽車，問姜郁地址。
姜郁報了一個別墅區的名字，降下一半車窗，頭靠在車窗上發呆。
宋知遇車開得很平穩，他時不時看一眼副駕，觀察著姜郁的狀態。
她今天喝得不少，從吃飯的時候就在喝紅酒，后來在KTV又喝了不少起泡酒，最后還抽到了一張喝三杯可樂桶的懲罰牌。
宋知遇：“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
“嗯�！苯魬艘宦�，然后繼續靠著窗戶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郁突然喊他：“宋知遇。”
“怎么了？”宋知遇松了油門，隨時準備停車。
“你今晚為什么總是看我？”
從吃飯的時候開始宋知遇就總瞟她，KTV也是。
這會兒開車，他還老是借著看后視鏡的機會看她。
宋知遇將車停在路邊，解了安全帶。
“你有事兒跟我說嗎？”姜郁坐直了身子，她換了個姿勢，單手撐在中控臺上看著他，“還是有話問我？”
宋知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聲音發啞，“當初為什么和我分手？”
第18章
姜郁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更準確地說, 姜郁沒想到他會在乎這個。
一開始，宋知遇答應跟她在一起就不是因為喜歡她。
高三的那個寒假天數很少，下學期開學的時候還是嚴冬。
開學摸底考, 宋知遇的排名突然滑到了第二十多名, 他自轉來江城一中后從未跌出過理科前三, 故而這次成績的下滑引起了梁書山的高度重視。
梁書山跟宋知遇談過話后沒找到問題的根結，于是他開始高度注意宋知遇平時在校的表現。
沒幾天，他便發現了宋知遇和姜郁交往過密。
有了之前誤會姜郁和方延的事兒，梁書山一開始還不敢確定。
他覺得他們倆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同學友誼, 只不過因為姜郁性格的外放, 有些行為在他這個中年男人看來有些不妥。
直到周一晚上他撞見宋知遇和姜郁下晚自習后一起回家, 姜郁跟個小麻雀兒似的圍著宋知遇嘰嘰喳喳。
平日里話很少的宋知遇雖然還是話少, 可幾乎姜郁每說一句話, 他都有回應。
突然, 梁書山聽見姜郁脆生生的聲音，“宋知遇, 我都追了你整整一個學期了, 北極冰山也該化了吧？”
梁書山聞言立刻走到走廊扶手邊趴在上面，盯著樓下。
姜郁開始拽宋知遇胳膊了。
宋知遇沒躲。
這小丫頭還在說什么追不追的？
都這樣了, 還要怎么追？
當天晚上，梁書山沒忍住, 一個電話打給了雙方家長。
姜正明和李文姝彼時正在大洋彼岸參加研討會，聽見這個消息后當即買了最近的機票飛回國, 一下飛機就來到了梁書山的辦公室。
姜郁在辦公室看見風塵仆仆的父母的時候, 人都傻了。
“爸媽, 你們怎么來了？姜潯出事兒了？”
“他能有什么事兒？郁郁，來, 媽媽看看。”李文姝摸了摸女兒比過年時候還圓潤了些的臉蛋兒，松了口氣。
看見女兒沒事兒，姜正明和李文姝心放下不少。
夫妻二人甚至覺得梁書山大驚小怪，心想不就是早戀嗎？他們兩個人當初早戀也沒影響一起考大學啊。
“我們老師也是從年輕人過來的，其實很能理解這種情況，但現在離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了，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影響成績。”
姜正明和李文姝一開始還連連點頭，說老師說得有道理。
直到夫妻二人看見那張記載年級前五十的成績表，姜郁的名字在第一個。
“梁老師，我看她也沒影響成績啊�！�
比第二名高十幾分呢。
“是，姜郁還是穩定的，但那個男孩兒這次考得不好，退步了二十幾名�！�
李文姝剛想說“那找男孩兒家長不就行了”，一旁沉默半天的姜正明突然搶在她前面開口：“照梁老師你的說法，我們家郁郁追了那小子一個學期，那那小子上學期成績怎么樣？”
“跟姜郁一直難分伯仲�！�
姜正明聽完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道：“那他成績下滑應該是有別的原因，梁老師還是找他的家長多了解一下�！�
李文姝表示贊同：“是啊老師，要是跟我們郁郁有關系，那也不會這學期才成績下降。”
梁書山尷尬地笑了一聲，“二位說得也有道理，我已經約了宋知遇的家長了。我也是希望這個事情能夠讓雙方家長知情，畢竟孩子還小�！�
其實梁書山一聽說姜郁父母是從國外飛回來的，他就后悔打這個電話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他以為姜郁家長在本地，想著之前兩次家長會她家長都請假沒參加，這次捎帶腳來正好跟他們談談孩子的學習情況，誰知道這夫妻倆連夜飛了十幾個小時回來了。
姜郁父母連連答應，順便還給姜郁請了個晚自習的假，說半個多月沒見孩子，想帶孩子出去吃個飯放松。
梁書山聽完他們這要求還愣了一下，他教書二十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松弛的家長。但畢竟姜郁成績足夠好，一個晚自習也耽誤不了什么，他也就批假了。
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飯，姜郁父母把她交給司機后，就立刻飛了回去。
第二天早讀后，姜郁像以往一樣將收齊的生物作業送去辦公室。
送完作業回去的路上，她在連廊上看到了宋知遇。
她立刻小跑過去，笑瞇瞇地湊到宋知遇眼前，“你不會是在等我吧？”
姜郁與他之間不過隔了半米的距離，近到宋知遇垂眸看她的時候，都能看清她下眼瞼外側的一顆淺咖色的小痣。
宋知遇往后退了一步，“以后我們在學校里要注意一點距離�！�
這話宋知遇從前沒少跟她講，但每次講完姜郁扭頭就忘，下一次又會笑瞇瞇地湊到他跟前。
姜郁覺得經過她整整一學期的不懈努力，宋知遇對她的態度已經好了非常多了。
她勝利在望。
“知道啦知道啦�！苯粝裢Ｒ粯臃笱艿卮饝�。
可宋知遇的表情依舊嚴肅，絲毫不帶笑意。
“你怎么了？前幾天不是還好好兒的嗎？”姜郁覺得他的狀態不對，“是不是昨天老梁找了你家長，你家里人罵你了？”
“我看過你試卷了，你犯的錯誤都很低級，你……”
“姜郁�！彼沃龃驍嗨脑�。
他再次重復，“我們需要保持距離。”
姜郁一蹙眉，“我只是跟你說話，我也沒有做什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我還沒追到你呢，保持距離怎么追？”
宋知遇見她這個樣子，覺得束手無策。
“除非你答應跟我在一起，這樣我就不用追你了，我也就……”
“好。”
“��？”姜郁懵了。
“我答應跟你在一起�！彼沃稣f這話時的神情，跟他在國旗下講話時的表情差不多。
不笑，很嚴肅。
“我昨天跟梁老師說了，你從這周開始換成早自習值日。梁老師今天也會給我們調座位，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們在一起了�！�
姜郁剛被喜悅沖昏的頭腦，突然一下子就冷靜過來，“那這叫什么在一起？”
一周一次的一起回家沒了，一轉頭就能看見他的好位置也沒了，梁書山肯定會把他們的位置隔得比牛郎織女還遠。
這還不如不在一起呢。
“那我能不能給你發信息？”
“可以。”
“那我們要保持距離到什么時候？”
“高考結束�！�
“你是怕你家長發現嗎？”
“算是吧�！�
“他們發現會怎么樣？”
“……”
……
二人就這么搞了幾個月的“地下戀”，但除了二人各自的好友，在班里大多數人看來他們的關系從姜郁追求宋知遇，變成了姜郁受挫放棄追求。
一開始，姜郁每天樂樂呵呵的，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早上去辦公室交作業，這樣她能跟宋知遇單獨相處十分鐘。
但后來，物理作業不再需要宋知遇送去辦公室，變成了梁書山每天早上親自來班里拿。
姜郁每天和宋知遇單獨相處的十分鐘沒了。
一模前，姜郁幾乎每晚回去以后都要給宋知遇發幾條信息，有時候是她在學校里沒機會跟他說的話，有時候是她聽來的新鮮笑話。
宋知遇幾乎都會回復她，也會在休息日的時候接她的電話。
但一模后，宋知遇說他手機被家長收起來了，讓姜郁以后不要再發消息給他，有事情就在學校里說。
姜郁逐漸從欣喜轉向平靜，再到一點一點失望。
不過一模過后離高考就剩兩個多月了，她也沒空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太久，而是全身心投入到最后的沖刺階段中。
“等高考結束�！�
這是宋知遇對她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
高考結束后，姜郁剛從考場出來拿到新手機，就迫不及待地給宋知遇發了好幾個消息。
【考完啦！】
【我們是不是可以公開了？】
【但我覺得關山岳和安云升那兩個大嘴巴一定憋不住，不出兩天肯定全班都知道了�！�
那天姜郁一直抱著手機等到晚上，宋知遇都沒回復。
晚上睡不著，姜郁又繼續轟炸他。
晚上十一點半。
【后天大家約著去清源山漂流，你要一起去嗎？】
【去吧去吧，我想跟你一起去。】
【你考得應該不錯吧？我們九月一定能在京市見面的�！�
次日中午十二點。
【你在干嘛啊？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班長在統計明天漂流的名單了，你到底去不去啊……】
次日晚上九點。
【宋知遇，你不會考完了也拿不到手機吧？】
【還是單純不想理我�！�
……
姜郁沒忍住，又撥了個電話過去。
這次不像前幾次是未接通，而是在響了幾秒后被掛斷了。
【原來你就是不想理我啊……】
【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漂流那日，宋知遇沒來。
姜郁一直都心不在焉。
結束后去山腳下的浴室換衣服的時候，姜郁在隔間里聽見了江易水和幾個同班的女生說話。
“班長，宋知遇怎么不來？你給他打電話了嗎？”
江易水有全班同學的聯系方式，班里的集體活動都是她負責聯系。
“打了，他這幾天出去探親了�！�
“姜郁不是說他聯系不上嗎？”那個女生嗤笑了一聲，“原來是宋知遇不想接她電話而已�！�
“就是啊，宋知遇跟她說什么在一起但是不要聲張，她還當真了。一聽就是宋知遇覺得她煩先敷衍她的，成績這么好怎么在這種方面不開竅？”
“不過宋知遇這人也挺陰的，能想出這種方式拒絕女生，我覺得不地道�！�
“害，被煩得太久了唄，拒絕了也沒用，可不得出點兒奇招。”
姜郁抿著嘴，呆呆地站在淋浴頭下面淋著。
原來宋知遇說的“等高考結束”是這個意思。
野外的浴室水壓不穩，出的水冷熱交替，到最后干脆全變成了冷水。
“你少說點兒吧，萬一被姜郁知道了，她那脾氣可不好惹。”
“怎么了？我說的不都是事實嗎？為什么關山岳他們和班長給宋知遇打電話他就接，姜郁打就不接？這不明擺著的事兒？”
“行了，就算是事實也不要總嘲笑別人，大家都是同學，何必呢�！苯姿疁販厝崛岬穆曇繇懫�。
“對啊，其實我覺得宋知遇對姜郁挺好的啊，每次姜郁讓他幫忙他都幫，而且之前還送她回家。”
“宋知遇敢不幫嗎？不幫姜郁就一直纏著他。送她回家怎么了？只能說明宋知遇有紳士風度，他也送過班長回家��！”
江易水立刻澄清，“他沒有送過我，那次是順路�！�
“那他和姜郁不也是順路�！�
她們先換完了衣服出去，姜郁聽著外面沒了人才從隔間出來。
她迅速調整好狀態，穿戴整齊出去找到大部隊。
“姜姜，你怎么去了這么久��？”安云升找了她半天都沒找到，給她打電話也不接。
姜郁隨便扯了個謊，“我迷路了，去那邊那個小賣鋪問了路才過來。”
“哦，那走吧，他們已經先下山了�！�
姜郁被安云升挽著胳膊，兩個女生一路往接駁車的方向走。
“安安，你覺得我煩嗎？”姜郁突然問她。
“煩啊！”安云升沒察覺到姜郁微紅的眼眶，故作嫌棄道，“長那么好看，成績那么好，還那么討人喜歡，你煩得要死。”
過了一會兒，安云升突然問她：“你怎么了？誰說你煩啊？”
姜郁一直很開朗自信，她以前從不會問這種問題。
姜郁笑了一下，“我弟啊，他說我在家整天使喚他，他煩我�！�
“小屁孩的話不用在意。”安云升十分認真地看著她，“姜姜，要是連你這么厲害的人都不自信的話，我真的會氣死的�！�
對上安云升擔心的眼神，姜郁輕松道：“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是啊。
她憑什么不自信？
她不應該因為別人不喜歡自己就懷疑自己，哪怕這個人是宋知遇。
回去后，姜郁花了一整個晚上想明白了她和宋知遇的關系，也反思了自己。
她追宋知遇確實追得太緊了，堅持不懈是好事，但是物極必反。
這也可能是跟她從小受到的教育有關，家里人總跟她說，想要就去爭取。
這十八年來姜郁一直是這樣做的，她想要的東西也幾乎全部得到了。但物品或者是成就和感情不同，感情不是努力的就能得到的。
她的追求其實帶有強迫的性質，她覺得只要她堅持不懈總有一天宋知遇會答應她，她并沒有給宋知遇說不的權利。
姜郁仔細想想，覺得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是自己錯了。
如果現在有一個同她一樣堅持不懈的男生追求自己，一追還追了幾個月，趕也趕不走……
她可能已經報警了。
那晚，姜郁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哭她那連小手都沒牽過就結束了的初戀，哭她的完美理想型宋知遇為什么就是不喜歡她，哭她醒悟得太晚，導致她如今在部分同學眼里是個牛皮糖。
徹底想明白了以后，姜郁當即決定要和宋知遇分手。
她還要搶在宋知遇之前提，不然多丟人——
姜郁覺得與其說是分手，不如說那是她自己錯誤的修正。
但她也不能跟宋知遇這么說。
“就……”姜郁撓了撓頭，組織著語言。
想了半天，她最后丟出一句：“反正早晚要分啊，你又不情愿�！�
“什么？”宋知遇有些意外，“我不情愿？”
“行行行，我不情愿行了吧？”
姜郁懶懶地起身，靠回到椅背上，她自顧自說道：“其實高考結束后，我冷靜下來發現我好像也沒那么喜歡你。”
下決心跟宋知遇分手以后，姜郁該吃吃該睡睡，雖然偶爾會想到他吧，但也沒有撕心裂肺要死要活。
難過肯定是有一點的，但也就是一點。
姜郁想了想，“可能我對你更多的是不甘心？你越拒絕我，我就越想……征服你？”
她喝了酒，腦子有些遲鈍，所以并未發現宋知遇表情的變化。
“到手了就覺得沒意思了？”宋知遇說這話時臉色難看至極。
姜郁眼睛一亮，肯定了他的說法。
“對！”
宋知遇突然笑了，“姜郁，你厲害�！�
“額，還行吧。”姜郁不知道為什么宋知遇突然開始夸她了。
于是她順嘴夸了回去，“你也挺厲害的�！�
宋知遇的笑容維持了不到三秒就消失了，他一直覺得姜郁意識是清醒的，直到聽見她那句“你也挺厲害的”。
她喝醉了可能只是不吐不鬧不結巴，但酒精會影響她大腦的思考能力，聽不懂好賴話。
但這恰恰說明，她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
酒后吐真言。
一個好賴話都聽不懂的人，更說不出謊話。
見宋知遇不說話，姜郁催促他：“問完了嗎？問完了我想回家睡覺了�！�
“問完了�！�
宋知遇探身過去想幫她系上安全帶。
但他剛一靠近姜郁，后者就立刻往后縮，手還放在門把手上，像是隨時準備開門跳車。
宋知遇臉色更加難看，他指了指安全帶，“你自己系�！�
姜郁蹙著眉嘟囔：“自己系就自己系，我從小就是自己系安全帶的……”
她拽了拽安全帶，紋絲未動，然后姜郁又生氣地用力拽了兩下，還是沒拽動。
“我想起來了，剛剛就是你幫我系的�！苯敉笠豢�，略帶討好地看著宋知遇笑道，“那只好再麻煩你一次了，宋老師。”
宋知遇無奈，他每次都能被姜郁弄得脾氣全無。
他迅速幫姜郁系上安全帶，然后發動了汽車。
十分鐘后，宋知遇將車開到了姜郁家的院子里。
“你回去吧，我走了�！�
“太晚了，你進去住一晚吧，我家偏，不好打車�！�
“不用�！彼沃鱿铝塑嚒�
他剛要走，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姜郁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仰著頭看著他，“進去吧，萬一你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會悔恨終生的。”
宋知遇皺眉，她這酒后的真言也太真了，真得連一點委婉都沒有。
“不方便。”宋知遇知道她父母都在家。
“方便��！我家有空房，而且我都在你家睡過兩晚了，你總要讓我禮尚往來一下吧？我在你家住的是你房間，為了報答你，我今天也讓你住我屋。”姜郁的大嗓門在深夜里聽起來尤為脆亮。
“你再嚷嚷你爸媽就要醒了�！彼沃鰺o奈，他已經看見隔壁那棟的二樓亮燈了。
“沒事兒，我爸媽睡覺死得很�！�
姜郁話音剛落，宋知遇就聽見咔噠一聲。
同時，花園里的燈全亮了。
姜正明和李文姝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看見女兒拽著一個襯衣扣子只扣了一半的男人不肯松。
第19章
姜正明和李文姝交換了一下眼神, 然后默契地一同上前，一個拽著女兒把她拉開，一個擋在女兒和那個低領襯衫的男人中間。
“郁郁, 這是？”
夫妻倆打量了一下黑衣男人, 長得倒還不錯, 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就是這襯衣要是再往上扣兩個就好了。
“姜潯班主任�！苯粢贿呎f著，一邊又要去拉宋知遇的胳膊，“太晚了, 在我們家住一晚�！�
姜正明一聽, 連忙請宋知遇進屋, “阿潯老師啊, 請進請進……我讓阿姨去收拾客房�！�
事已至此, 宋知遇沒法兒再推辭, 只能跟著進屋。
凌晨一點，姜家燈火通明。
姜潯被家里的動靜吵醒, 他循著燈光找過去, 看見宋知遇和姜郁在同一張桌子上喝甜湯。
“老師晚上好，我先回去睡了�！苯獫「沃龃蛄藗�招呼, 便揉著眼睛離開了，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自那天早上撞到二人近距離接觸后, 姜潯看見他倆干什么都不會覺得稀奇了。
姜潯上樓以后，姜家父母順勢和宋知遇談起了姜潯在學校里的情況。
他們對姜郁姐弟的教育基本上處于半放養, 特別是姜潯。姜郁上大學后, 姜潯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她在管, 姜家父母只知道兒子成績不如女兒，但好像也還看得過眼。
“姜潯在學校里挺好的, 成績一直很穩定。”
“那就好，成績我倒不太擔心，其他方面呢？他跟女同學……”
經歷過姜郁高三時候的那事兒，李文姝總覺得他們家骨子里是帶點兒這方面的基因的，她和姜正明當初就是高三開始談戀愛，姜郁也是。
“他……”宋知遇想了想，委婉道，“他人緣不錯。”
李文姝一聽就明白了，人緣不錯，也包括了異性緣不錯。
她點了點頭，跟姜正明交換了一下眼神，說道：“我跟他爸爸會加強他這方面的教育，平時也有他姐姐看著，老師你有什么事兒隨時聯系我們家長就行。”
“好。”
“我和他爸爸忙。”李文姝瞟了一眼悶頭喝湯的姜郁，“有事兒就聯系郁郁�！�
宋知遇：“好。”
姜郁聞言抬起頭看了一眼，她總覺得她媽這話還有其他意思。
宋知遇的湯喝完后，阿姨也把客房收拾完了。
客房在二樓，由姜正明帶著他過去。
他們上樓后，李文姝拉著姜郁問她：“你們倆什么情況？”
“什么什么情況？”姜郁慢吞吞地放下勺子。
李文姝：“你知道我問的是什么情況�！�
姜郁搖頭，“沒情況�！�
二人打了一通啞謎，李文姝憋不住了，“你這些年一直沒談戀愛，是還想著高三時候的那小子？”
姜郁無奈，“媽，那我也太長情了吧？”
她這么多年沒談戀愛只是單純沒有碰到喜歡的。
其實本科到研究生這些年，姜郁身邊長得好看的男的也不少，但要不臉好看但渣，要不臉好看但蠢，要不臉好看但壞，總之沒一個行的。
“郁郁，媽媽不是想催你談戀愛。你要是實在還喜歡人家，你可以再去找，再去追，爸爸媽媽都支持你。但你不能一直……”
“媽！”姜郁打斷她，誒呀了一聲，“我真沒有�！�
“行，那我們不說以前，就說現在。我覺得阿潯班主任不錯，工作穩定，長得也帥，白白凈凈的，這不比你高中那個宋，什么遇的強？”
就在這時，母女倆聽見腳步聲。
原本應該已經回房休息的宋知遇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樓了，就站在二人身后不遠處。
“怎么了？”姜郁問他。
“衣服沒拿�！彼沃鲋噶酥阜讲烹S手擱在椅背上的外套，他的手機還在里面。
宋知遇走到李文姝旁邊，禮貌道：“阿姨，剛剛忘了介紹，我叫宋知遇�！�
李文姝一愣，好耳熟的名字。
“郁郁，你高中那個那個……”
“嗯，就是他�！苯魮沃掳�，十分認真地點點頭。
她從小到大，甚少見到李文姝女士如此尷尬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不過強如李文姝女士，很快就將面部表情調整過來了。
“小宋啊，你現在比那時候帥多了，剛剛阿姨都沒認出來。”——
次日中午。
姜郁醒來以后下樓，正好趕上午飯。
這一覺睡得太久了，她腦袋這會兒昏昏沉沉的，直接打開冰箱怒灌了半杯冰咖啡，然后端著剩余的半杯到餐桌前坐下。
“宋知遇什么時候走的？”姜郁還以為他會留下吃飯。
這桌子上的菜色和菜量一看就是用來待客的，阿姨應該還喊了外援過來幫忙。她上一次看見這么多硬菜同時出現在飯桌上，還是她表姐帶男朋友回家那次她和姜潯去表姐家蹭飯。
“本來是答應了中午吃完走，剛剛突然接了個電話，臨時走了。”姜潯嚼著龍蝦，含糊不清道，“走的時候臉色看起來還不太好�！�
不提宋知遇還好，一提他李文姝就想起昨晚的事兒。
她點了點姜郁的額頭，“你這孩子，也不早告訴我。弄得人家第一次來家里，就聽見我在背后說他壞話�！�
“這怎么是壞話？說他比以前帥誒，這不是夸他呢嗎？”
姜郁笑道，“沒事兒，他不會在意的�！�
李文姝：“你幫我給他發個信息，跟人家打聲招呼，說個不好意思�！�
“不用吧？”姜郁說。
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發一個，別給人家留不好的印象，覺得我們家沒禮貌�！�
姜正明也同意李文姝的說法，“郁郁，正好問問他到家沒有，讓他下次有空過來吃飯。”
“行，發。”姜郁掏出手機。
姜郁：【宋老師，你到家了嗎？】
消息剛發出去，姜郁筷子上的魚肉還沒來得及進嘴，手機就震了一下。
宋知遇：【到了�！�
姜郁：【我媽讓我跟你說聲不好意思�！�
宋知遇：【沒事。】
姜郁：【有空來家里吃飯�！�
那邊顯示了很久的正在輸入中。
宋知遇：【這句也是阿姨讓你說的？】
姜郁：【對，還有你叔�！�
宋知遇：【幫我謝謝叔叔阿姨。】
姜郁：【對了，我記得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事兒要問我�。繂柫藛�？】
宋知遇：【問了�！�
姜郁：【啊……那你能不能再問一遍啊？】
姜郁：【我喝酒斷片兒�！�
早上醒來，姜郁依稀記得昨天宋知遇問了她什么，但她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具體內容了。
越想不起來就越難受，她已經抓心撓肝到現在了。
宋知遇：【不能�！�
他沒有受虐的愛好。
宋知遇剛按下發送健，就聽見“嘭”的一聲。
坐在他對面的宋兆武重重地摔下筷子，突然吼道，“幾個月不回家，一回家就看手機看個沒完！”
宋知遇抬眼看他，手機依舊握在手上。
早晨宋兆武給他打電話說家里有急事，宋知遇以為是奶奶的身體出現了問題，這才急匆匆地往這兒趕。
他到了以后才發現奶奶不在家，問宋兆武他也不正面回答，非讓他吃了飯再說。
看見宋知遇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宋兆武越發來氣，“你擺臉色給誰看？��？”
“有事說事。”宋知遇放下筷子，懶得跟他爭吵。
自宋知遇高三來江城上學開始，只要宋兆武在家，家里就沒個安靜的時候。
他總是隨時隨地尋各種由頭發火，一開始宋知遇氣不過會跟他理論，后來宋知遇發現，宋兆武這種人根本聽不進去道理。
嗓門大，下手狠，就是他的道理。
宋兆武壓著火道：“明天相親，下午五點，地址一會兒發你手機上。”
“不去�！彼沃鱿攵紱]想，直接拒絕了。
“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宋兆武瞪著他，提高聲音，“我是你老子！結婚是人生大事，我說了算�！�
宋知遇平靜地看著他，這話聽著實在耳熟。
高二升高三那年，他母親再婚。
原本母親和再婚的丈夫商量好了，可以繼續帶他生活，可宋兆武非要把他接回江城上學，他說高考是人生大事，他是父親他做主。
高考后，宋知遇想報京市的學校，但宋兆武不讓。他直接找人改了宋知遇的志愿，收了他所有的電子設備把他關在家里。他說報志愿是大事，小孩子不懂，要大人做主。
如今，宋兆武又要在他的婚姻大事上做主了。
宋知遇冷笑了一聲，將手里的手機隨意丟到桌子上，“這次要干什么？收手機，關禁閉，斷網？”
他笑意不達眼底，冷漠地看著桌子對面那個自己名義上的父親。
不盡父親的責任，卻要行使舊社會父親的權利。
挺可笑的。
“你以為我不敢？”宋兆武暴怒起身，隔著桌子指著宋知遇罵道，“早知道當初離婚就不應該把你給你媽，這陰陽怪氣的樣子跟你媽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宋兆武年紀漸長，中氣不如以往足了。
他吼了兩句就吼不動了，撐著桌沿坐下，重重地喘著粗氣。
“像我媽不好嗎？”
宋知遇慢吞吞地起身，將手機重新握在手里，“要跟你似的眾叛親離，多慘�！薄�
從宋兆武那兒出來后，宋知遇給姑姑宋麗麗打了個電話。
得知奶奶最近在姑姑家，身體不錯，他放下心來。
宋麗麗讓奶奶接了電話，奶奶拿起電話第一句話就問他：“小遇，你爸爸沒打你吧？”
“沒有�！�
“那就好，你平時也要多體諒你父親，他在外面賺錢也不容易……”老人家年紀大了，打電話時反反復復就這么幾句話。
宋知遇耐心地一一答應著，奶奶說完后將電話給了宋麗麗。
“小遇，自己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宋麗麗與他關系并不親，宋知遇父母離婚后他一直跟著母親過，平時一年也見不到宋麗麗幾面。
“我知道，奶奶有什么事兒您就給我打電話，我一會兒給您轉點錢�！�
宋麗麗與老公就是普通職工，每個月要供房貸，供孩子上學。如今多養一個老人，經濟上就太吃力了。
“不用，不用�！彼嘻慃愡B忙拒絕，“宋兆武給錢了，給了不少，他巴不得花錢把你奶奶送來，還省得他找人照顧。你自己的工資自己留著。”
宋兆武是做土木工程承包的，前些年這行紅火的時候賺了不少錢。
雖然近兩年行業不太景氣，但他當年在宋知遇母親蔣風華的建議下做了一些投資生意，每年都有不少的分紅進賬。
“行。”宋知遇沉默了幾秒，“那我先掛了�！�
“小遇�！彼嘻慃愅蝗缓傲怂宦�。
“別聽你奶奶的�！�
“你體諒宋兆武，沒人體諒你啊孩子�！�
宋知遇嗯了一聲，他用力壓下喉頭的酸澀感，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姑姑�！�
掛斷電話后，宋知遇順手點到微信發現頁面，看見朋友圈那欄最后出現了姜郁的小頭像。
她的頭像是手繪的，一塊嫩黃色的生姜和一朵淺粉色的郁金香。
宋知遇原先一直沒有看朋友圈的習慣，直到加了姜郁微信。
姜郁經常一天要發好幾條朋友圈，哪怕偶爾只發一個“煩”字。
他點開，看到了姜家一家四口的合照。
姜正明和李文姝用手攬著笑得燦爛的姜郁，姜潯站在三個人后面翻白眼。
姜郁：【一家三口和小狗的限時團聚！】
宋知遇不自覺彎起了嘴角，心中的陰霾在看到姜郁的笑容后驅散大半。
他給姜郁點了個贊，很快收到一條新的信息。
不是姜郁，而是關山岳。
宋知遇蹙眉點開，關山岳約他見面。
晚上八點，宋知遇打車到了關山岳公司附近的一個清吧。
他到的時候關山岳還在開會，等了四十分鐘，關山岳才匆匆拎著電腦包過來。
“不好意思啊，領導碎嘴子。”關山岳坐下后要了杯教父。
他端起宋知遇面前的杯子，湊近聞了聞，“這什么玩意？”
湊到鼻子下面都聞不到酒味兒。
恰巧調酒師過來遞酒，他揚聲對關山岳說道：“無酒精的，你朋友不喝酒�！�
“我記得你以前喝吧？”關山岳記得高中畢業散伙飯那次宋知遇喝了不少，大部隊散了以后他還和宋知遇去大排檔續攤兒了，他酒量不差。
上次聚會宋知遇不喝關山岳就覺得奇怪，但那次人多，他也沒細問。
宋知遇："現在不喝了。"
“怎么？喝多了誤過事兒？”關山岳半開玩笑地問道。
宋知遇沒回答，但臉色不太好看。
關山岳見狀斂了斂笑容，換了個話題。
悶頭喝了三杯教父后，他又要了杯威士忌酸，喝得很快。
宋知遇一直摩挲著手里的玻璃杯，杯里還剩大半的無酒精雞尾酒，冰塊卻已經化得差不多了。
他看得出來關山岳心情不好，等了半天后者都沒主動開口。
“工作不順利？”他問關山岳。
“順利啊，剛簽了個大單，提前鎖定十月銷冠。”
關山岳畢業后就做了醫療器械銷售，他人長得不錯，嘴甜會來事兒，業績一直很好。
“感情不順利。”宋知遇給他定論了。
“也算不上�！标P山岳苦笑了一聲，“我就是有點兒弄不懂�！�
“安云升？”宋知遇猜。
關山岳突然樂了，他拍了拍宋知遇的肩膀，“怎么，你有透視眼？我感覺我底褲都被你看完了�！�
他笑容轉瞬即逝，很快恢復成一張苦瓜臉，“你幫我問問安云升最近在哪兒，她不回我消息�！�
“我？”宋知遇連安云升微信都沒有。
“讓姜郁問�！标P山岳捏了捏他的肩，“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我猜，你正愁找不到機會給姜郁發消息。”
宋知遇默認了。
他確實很想聯系姜郁，但不知道從哪兒挑起話題。
在關山岳的催促下，宋知遇掏出手機編輯信息。
宋知遇：【關山岳讓我問問你知不知道安云升在哪兒�！�
“問了。”
關山岳有些驚訝，“怎么快？我看看。”
他湊過去，看見宋知遇那條消息后差點兒氣厥過去。
關山岳：“你就這么問�。俊�
宋知遇不解，“有什么問題？”
“你不先跟姜郁寒暄一下？再切入正題嗎？”關山岳看著眼前一臉茫然的人，心想他的成績是不是用情商來換的。
“你一上去直接就問，顯得你把人家當成工具人了一樣。”
宋知遇蹙眉，他并不認同關山岳的說法，“寒暄了再問，不也是工具人？”
“那人家心里起碼舒服點兒啊，就比如我現在有事兒求你，我是一上來就硬邦邦跟你說事兒好，還是先問問你近況，問問你最近怎么樣，先跟你聯絡聯絡感情，再說事兒好？”
“一上來就說。”宋知遇不假思索，“高效�！�
關山岳：…………
他時常懷疑自己和宋知遇的大腦構造不同。
關山岳看見他手機亮了一下，迫不及待道：“回了回了�！�
姜郁：【安云升讓我告訴你她暫時不想讓關山岳知道她在哪兒�！�
宋知遇：【好的，謝謝�！�
“你……”關山岳欲言又止。
“怎么？”
“我回工作微信都比你這追人的熱情。”
宋知遇抬起頭，眼里寫滿了詫異。
“你別說你沒追，你追了，你用你自以為的方法追了，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出來�！�
關山岳跟宋知遇坐了整整一年的前后桌，他自認為他是班里最了解宋知遇的人。
“要不，以后我給你支招？”關山岳說這話時滿臉寫著他有所圖。
宋知遇靜靜地等他說后半句話。
“你作為交換，幫我稍微打探一下安云升的消息。”
宋知遇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關山岳沖著他桌子上的手機抬了抬下巴，擺出一副導師架子，“你，現在發消息，約姜郁吃飯。”
“以什么理由約？”
“約女孩兒吃飯，不需要理由。”
宋知遇眉頭微蹙，他在對話框里寫了刪，刪了寫，半天都沒發出去一句話。
關山岳看著他這磨嘰的樣子就著急，“你就是丟人丟少了，你就應該來我們這行干半年，保準你脫胎換骨，追女孩兒的話術一套一套的�！�
宋知遇突然抬頭看向他，“我知道安云升為什么不理你了�！�
關山岳：？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為難，“那你也不能讓我這抹了蜜的小嘴兒突然變得跟你一樣，跟抹了502膠似的。”
就在關山岳思考安云升為什么不理他的時候，宋知遇一條信息已經發過去了。
宋知遇：【你好像還欠我頓飯�！�
“行嗎？”宋知遇問他。
關山岳咋舌。
這小嘴兒，502和砒霜混著抹的��！
第20章
上次那頓飯因為姜郁去找方延了沒吃成, 后來兩個人都開始忙，也一直沒顧得上這件事。
姜郁一直以為宋知遇忘了，沒想到他突然提起。
姜郁：【那就明天吧。】
姜郁：【明天晚上你看晚自習嗎？】
姜潯他們高三這次中秋和國慶一共放四天假, 明天是最后一天, 晚上要到校上晚自習。
宋知遇看晚自習的話, 晚飯都是在學校吃的。
宋知遇：【不看。】
姜郁：【行�！�
得到了姜郁的肯定回復，宋知遇沖著絮絮叨叨的關山岳揚了一下手機，“約好了�！�
雖然他沒什么表情，但關山岳莫名從他的動作和眼神里品出了一股炫耀的意思。
關山岳嘖了一聲, 不悅地將目光從他那不停亮起的手機屏幕上移開。
“你這消息太多, 吵到我眼睛了�！彼攘艘煌砩系南⒍紱]等到, 宋知遇的手機卻閃得跟小星星似的。
宋知遇看了一眼手機, 是宋兆武給他發的。
宋兆武推了個微信名片給他, 還發了一串地址。
緊接著, 他收到了江易水的信息。
江易水：【好巧啊，沒想到我媽媽說的相親對象是你�！�
江易水：【那明晚我們不見不散？】
宋知遇蹙起眉, 他沒想到宋兆武口中的相親對象是江易水。
原本他想直接冷處理, 不通過好友驗證也不回消息，這下行不通了。
宋知遇：【我沒有相親的打算, 不耽誤你了�！�
江易水：【沒關系，餐廳也已經訂了, 就當是老同學敘敘舊？】
江易水：【我們還從來沒有一起吃過飯�！�
宋知遇看了半天，沒明白江易水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關山岳見他滿臉不解, 湊過來問他：“怎么了？”
“哦, 就是她一直都想跟你一起吃飯的意思。”關山岳瞥了一眼他的表情, 嘖了一聲，“你別告訴我, 你看不出來班長對你有點兒意思�！�
宋知遇搖了下頭。
他和江易水在上學的時候交流甚少，幾乎沒有單獨相處過。
“每次班里有集體活動，她都單獨來通知你。”關山岳試圖喚醒他的記憶，“在全班面前通知一遍，她還要再單獨跟你說一遍�！�
“我轉學來的�！彼沃鲇X得這很正常。
“她還經常問你題目�！�
“她確實不會。”
“她一跟你說話就臉紅�！�
宋知遇想了一下，“沒印象�！�
“嘖，看來還是姜郁那種全方位入侵式的追人方式好使啊……”關山岳感嘆。
若是沒有姜郁那種直接突臉的追求，宋知遇應該能感受到江易水對他的不同。
但姜郁攻勢太猛了，就顯得江易水含蓄的示好跟沒示一樣。
“但明天你跟姜郁約了……”
關山岳建議他，“改天唄，你跟班長吃個飯，跟她說清楚。”
宋知遇掃了他一眼，“沒什么好說的�！�
他只需要告訴江易水他不打算相親就夠了，吃飯太多余。
“那就當敘敘舊唄，人都約你了，你還好意思不去？”
“好意思。”宋知遇一邊說話，一邊低頭回消息。
宋知遇：【抱歉，這件事是我父親單方面決定的，他并沒有提前告知我�！�
宋知遇：【敘舊就不必了，餐廳麻煩你退了吧，若有損失我來承擔�！�
江易水：【好，沒什么損失，你不來的話我約別人就行�！�
江易水：【明天你們老師上班嗎？我有東西正好想去送給梁老師�！�
宋知遇：【上班�！�
次日下午，梁書山在高三物理組旁聽完教研會，叫住了宋知遇。
“你來趟我辦公室�！�
“您有事兒可以去我辦公室說，國慶前的卷子我還沒批完�！�
梁書山的辦公室遠得很，一來一回耽誤時間，而宋知遇的辦公室就在隔壁，出門就到了。
路過的王肅聽見宋知遇這話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心想他這好同事多大的面子，敢讓校長去他辦公室談話。
“江易水在我那兒�！�
梁書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讓她來你辦公室聊�！�
宋知遇剛要說不去，梁書山搶在他前面開了口：“那姑娘人不錯，你好好兒跟人家說清楚就行了�！�
江易水兩個小時前就來了，一直等到現在。
若是宋知遇不去，梁書山也不好跟人家交代。
“行�！彼沃鲋荒艽饝�
“那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家了�！绷簳浇袢站褪菫榱私萄袝艁淼�，學校里除了高三的老師同學外都在放假，他也不例外。
“聊完給我把門帶上。”——
宋知遇敲了敲校長辦公室的門，然后推開虛掩著的門進去。
江易水見他進來立刻起身，“你來啦？”
白色長裙，披肩發。
這是宋知遇一直以來對江易水的印象。
其實直到剛才進屋前，宋知遇都不太能記起江易水的長相，只記得她一貫喜歡穿白裙子，與她安靜的氣質很適配。
而姜郁就從不喜歡穿白的。
“嗯，剛開完會�！彼沃鰪街弊叩剿龑γ孀�，“梁校說你找我有事。”
江易水撥了撥頭發，難得有些局促。
她從小到大當了很多年的班干部，大學里還參加過全國的高校辯論，見過不少大場面。原以為局促和緊張在自己身上已經很少發生了，但沒想到一看見宋知遇就破功了。
“其實也沒什么事兒。”江易水頓了頓，她剛準備說話，就看見宋知遇看了一眼手機。
她立刻說：“你有消息就先回，沒事�！�
宋知遇朝她點了一下頭，“抱歉�！�
姜郁：【我買完菜了，能去你家做嗎？你家有蒸箱，方便一點。】
601廚房的設施比602全很多，各種小家電也齊全。
宋知遇：【行，我給你開門�！�
他在手機上遠程給姜郁開了門。
宋知遇：【我大概一個小時后回去，你先把菜拿過去，等我回去一起做�！�
他回完消息后抬頭看向江易水，“抱歉，你繼續。”
“我就是覺得既然我們倆現在都單身，也可以先接觸試試，畢竟我們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而且家境相仿，你父親對我的條件也挺滿意的�！�
雖然昨天宋知遇明確表示了不想相親，但江易水還是想試一下。起碼宋知遇不討厭她，只要她努力追求，應該還是會有一點可能的。
當年她喜歡宋知遇卻沒有付出實際行動，如今她也想試著大膽一次。
“我有喜歡的人�！彼沃鱿肓艘幌�，“是姜郁�！�
“你喜歡姜郁？”
一瞬間，錯愕大過于失望。
江易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怎么會喜歡姜郁？”
宋知遇覺得江易水這話很刺耳。
見他表情異樣，江易水也反應過來自己這話的歧義，立刻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沒想到�！�
姜郁很優秀，比她要優秀，這點江易水從來沒有否認過。
只是她沒想到二人緣分這么深，兜兜轉轉，宋知遇在七年后真的喜歡上姜郁了。
事已至此，江易水也沒什么好再爭取的。
“祝你們幸福，替我給叔叔帶個好�！�
聽她提到宋兆武，宋知遇不自覺蹙眉，“你跟他見過？”
“沒有，我爸媽跟叔叔見過。但我當年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是叔叔接的，他還問我想去哪個大學，祝我心想事成，不知道叔叔還記不記得了�！�
“哪次？”宋知遇問。
“就考完第二天啊，我打你電話是你爸爸接的，我就問他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漂流。”江易水覺得宋知遇反應不對，她驚訝地問，“你不知道嗎？”
“叔叔說你去外地探親了回不來，后來漂流那天姜郁說你電話打不通，我還很奇怪……”
“她還說什么了？”
“叔叔也沒說什么了。”
“我說姜郁。”宋知遇問，“她當時還說什么了嗎？”
“記不清了，但大家那時候都以為你是故意不理她，她心里應該挺難受的�！�
江易水抿了抿嘴，拿著包起身“好了，我走了。我父母那邊我會說是我覺得你不合適，麻煩你也統一口徑，算給我個面子吧。”
宋知遇點點頭，目送江易水離開。
在辦公室坐了幾分鐘后，他關上門，直接出了學校。
到家后，他開門進屋。
餐桌上擺著一些食材，廚房里的蒸箱還在運行。
在屋里轉了一圈兒沒看見姜郁，宋知遇又去敲602的門。
姜郁敷著面膜開了門，“你回來了？等會兒啊，我把面膜洗了就過去�！�
她扭頭回去洗了個面膜，出來的時候，發現宋知遇還站在家門口。
“你一直站這兒干什么？”姜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啊，我蒸箱里的菜應該差不多好了�！�
“高考以后你給我打過電話？”
姜郁腳步一頓。
何止打過，那幾天的短信和電話加起來快有上百條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七年，但再冷不丁提起這事兒，姜郁還能想起那兩天等他回消息時的酸澀感。
那是姜郁此生唯一一次體會從期待到徹底失望的滋味兒。
有了那次的體驗，以至于后來姜郁等研究生offer時都沒那么難熬了。
她抬頭看向宋知遇，從后者的語氣聽來，他似乎不知情。
“打過一次，但你沒接�！�
姜郁語氣十分輕描淡寫。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愛面子，反正她現在不想承認，不想承認自己那么多條信息和電話石沉大海，不想承認十八歲的自己有多盼著他的回音。
“抱歉，我當時手機被我爸收了。”宋知遇解釋道，“后來拿到手機以后，里面的信息和通話記錄都被清空了。江易水的電話是我爸接的，我不知情�！�
姜郁看著他，情緒淡淡的。
其實她當年冷靜過后也不是沒懷疑過這種可能性，畢竟宋知遇是個禮貌的人，他大概率不會做出看著自己發那么多消息一條都不回的事情來。
“我不是不想接�！彼沃鲇终f。
他語氣鄭重，像是在保證，保證他當年不是不想接姜郁的電話，而是無可奈何。
姜郁見他如此，難免心中一震。
七年前她若是聽到這些話，應該會很高興，高興得可以將那兩天的苦等和失望完全掩蓋，然后繼續纏著宋知遇。
但七年后，她再聽到這些……
好吧，其實也還是有點兒高興的。
但仔細想想，就算當年宋知遇回了短信接了電話又如何？
M市到京市山高路遠，二人之間如果只靠姜郁剃頭挑子一頭熱，那早晚還是要分開的。
“宋知遇，都過去了�！�
“我早就放下了�！苯糨p聲道。
“那我們重新開始�！彼沃龃鬼粗暨@張不知道在他夢里出現過多少次的臉。
姜郁一愣。
重新開始是從哪兒開始��？
“你是說重新……”姜郁搜腸刮肚想著合適的詞匯，“重新認識？”
"嗯。"
宋知遇一本正經地朝她伸出手，“我是新來的，我叫宋知遇�！�
當年姜郁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是新來的？你叫什么名字？”
姜郁聽完以后忍不住笑了一聲，她敷衍一握，然后催他：“宋老師，我們現在能去做飯嗎？我快餓死了�！�
“走吧，姜老師。”
姜郁剛關上601的大門，突然聽見電梯到樓層的聲音。
“姜郁，這么巧，出門�。俊彪娞蓍T剛打開一半，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跟姜郁打招呼。
他瞟了一眼正在601開門的宋知遇，然后徑直走到姜郁旁邊，“我媽自己在家做的罐頭，我給你拿一瓶嘗嘗�！�
晶瑩剔透的玻璃瓶里裝滿了去核的荔枝，個個兒看起來飽滿水潤。
姜郁笑著接過荔枝罐頭，“謝謝啊，看起來就好吃。”
“對了，我從家里帶了點兒朋友送的特產過來，本來想著明天給你送點兒上去的，正好你來了�！苯魰簳r將荔枝罐頭擱在門口的外賣柜上，邊說邊去開門，“等我一會兒。”
她很快拿了一個牛皮紙袋出來遞過去，“是杏子，硬的軟的都能吃，看你喜歡�！�
男人笑著接過，“那我不客氣了，你平時要是有什么事兒就直接上來找我，我基本上下班以后都在家�！�
他說話時總往601的方向瞟，好奇這位601的黑衣鄰居為什么開了門也不回家，就在門口杵著。
“對了，還有這個罐頭�！蹦腥酥噶酥附羰掷锏睦笾揞^，“特別特別難打開，徒手擰不開，得用開罐器�！�
“�。磕姆N開罐器��？”姜郁將罐頭倒過來看了一下，就是普通的玻璃瓶，好像看不出什么特別的。
“我家有，改天你想吃的時候我給你開�！�
“行�！苯粜Φ�。
男人又瞟了一眼601，正好與宋知遇對視上。
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姜郁：“那是住在601的鄰居嗎？他怎么不進屋？”
姜郁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介紹道：“對，那是……是我弟弟的班主任。”
宋知遇聞言走過來打招呼，“你好，宋知遇。”
“你好，我叫程一驍，我住樓上701�！背桃或斉c他握了個手。
見宋知遇總看姜郁手里的那罐荔枝罐頭，程一驍連忙說：“家里還有幾罐，等會兒我上去拿下來。搬來這么久咱們還是第一次見，鄰里鄰居的，以后還麻煩宋老師多多關照�！�
“客氣了，互相關照。”宋知遇順手接過姜郁手里的罐頭看了看，夸贊道，“令堂手藝不錯�！�
“是，家母退下來以后在家覺得無聊，平時就喜歡做些手工，養些花……”
“咔噠！”罐頭開蓋的聲音打斷了程一驍的話。
宋知遇將擰松的罐頭蓋子重新蓋緊，云淡風輕道：“這罐挺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