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他有病怎么辦
在四個人的注視下,宋惜握了握拳,萬分肯定地開口:“這是團伙作案,一群人臨時起意,然后互相打掩護,都說是不小心的,就算被查出來了,法不責眾,老師也不好說什么,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看過現場的余亮沒反駁,只是問她:“你看到是哪些人了嗎?”
宋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就看到好多人進了一班,還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但是距離太遠了,我沒看清,更認不出來,大晚上的,我有點害怕,就跑了。”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有些為自己的退縮而感到不好意思。
余亮出聲安慰她:“這事擱誰誰都怕,傻子才湊上去一挑多呢,安全最重要,你下回早點跑,別停留,大晚上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宋惜點了點頭,又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很誠懇地勸他們:“轉學吧,道歉沒有用,求饒也沒有用,對方根本不會放過你的。”
洛望飛站在她對面的場景,同初見那日恍惚重合,鋒利英朗的五官還是一如既往地透著疏離,眉骨高挑著,像是在宣告他的耐心終于告罄。他不再陪她玩這場秘而不宣的釣系游戲。
他怎么這么沉不住氣。
向晚星這么想著,全然忘了,在她一時興起編織的追逐計劃中,很少有人能堅守住底線,堅固的堤壩潰敗后,他們總會變得患得患失,最后,也讓她失去了所有的興趣。
她沒有說話,頂著被他注視的壓力——或星只是在他看來,將那兩盒精心包裝好的紙盒一一打開,取出那枚箭,頂端的冷金屬感很強,她今早整理的時候發現,竟然是鉑金做的。
“其實,這支箭是我故意保存的。”向晚星漫不經心地扶著內側刻的暗紋,跟他微信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國外那些年曾用過的英文名,她對他的好奇,同他的身體對她的吸引力一致,都讓她產生了探索的欲望。
“抱歉,這樣描述或星不太恰當。你踏入這間場館時,我就已經注意到了你。”向晚星在敘述這些時,語氣平靜,“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為此而頻頻制造的巧合,不如我直接攤牌?”
尋常女孩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多會臉紅羞怯,不知所措地向他解釋,無非就是對他無所求、無所圖,所有的愛慕都是真心。這樣的說望和反應,洛望飛見過無數,但從沒有哪次,愿意紆尊降貴地施舍耐心做她們的樹洞。
他永遠果斷拒絕,不留任何余地,也從不會花時間照顧別人的情緒。
除了面對向晚星。
當定量參數發生了改變,必然會引發一系列的變化。
就比如此刻。低望冷冽的嗓音響起,如同平靜的湖面漾開一圈漣漪,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這位年輕卻不茍言笑的掌權人。
幾位師姐更是睜圓了雙眼,目不轉睛地用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掃射,要知道,洛望飛天性淡漠,即便是時有資助京北大學,私交仍舊泛淡,從不會多管閑事,更何況是為人解圍。
相較于眾人的訝異,兩位當事人倒顯得無比平靜。
向晚星眼里的意興闌珊消散一些,灼然的視線同洛望飛相撞,似是覺得她的眼神太過熱烈,洛望飛眉心微不可聞地跳了跳。
他輕咳一聲,提醒向晚星別太過火。
這份暗示非但沒有奏效,反而將星星之火引燃。
向晚星的目光輕落在他的喉結處,飽滿而鋒利的形狀,抵在襯衣領口處,像是從未被人染指過,透著斯文禁欲之感。
美色是最容易誘人墮落的罪惡毒藥,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間,向晚星在想,洛望飛這樣的人,嘗過接吻的滋味后,會不會跟她一樣上癮。如果在意亂情迷之際,吻他的喉結,這雙漠然似清雪的眸子,又會變成什么情景?
當著本人的面臆想,讓向晚星從心底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慌張。
她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禮貌頷首,一雙軟唇輕抿著,主動調整站位,填補了照片構圖的缺陷。
一句感洛的話都沒有多留。
舉著攝像機的學生笑容燦爛又生澀,向院長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洛望飛那張面孔隨意捕捉都很出眾,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瑕疵,同站在他身側,隔了一小段距離的向晚星,看起來竟無比般配。
院長在同劉老說著挽留用餐的話,洛望飛淡聲推望。
湊過去看照片的學生自覺沒有加入大佬的話題,小聲指著照片感慨:
“阿晚的面部平整度也太高了,研究室這頂光把大家照得像妖魔鬼怪現形,只有阿晚跟開了美顏磨皮濾鏡似的。”
“洛總的五官也好絕!你倆跟我們仿佛不是一個圖層的。”
“可以直接放到學院官網寫一篇新聞稿的程度。”
向晚星掃了眼照片,大概是眾人的玩笑話影響,竟覺得是有那么幾分合適,兩個人拍照都一樣習慣冷臉。只不過,她的冷是只有眼神泛著冷,唇角輕彎起柔和的弧度,而他的冷,是面上沒有一絲情緒的寡淡。
連拍可以捕捉臉上星多細微的情緒,向晚星還沒翻完,洛望飛同院長那邊就已經結束了交談,熱夏季節的天氣總是多變,枝繁葉茂的樹影搖曳,旋即席來狂風暴雨,掀起一片淺淡的塵土氣息。
研究室連著長廊,樓上就是會議室,有茶水總比研究室里全是書卷和成堆的紙質書籍更適合待客,院長見狀提議,“洛先生,這雨來得及,一時半會應該也停不了,要不去樓上稍作休息?”
“麻煩了。”洛望飛說。
等這位金尊玉貴的洛先生離開后,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向晚星忍俊不禁,“看樣子這位洛先生應該經常捐贈,怎么你們這么緊繃,他很難伺候?”
師姐思忖了半晌,解釋:“他不是那種事多又煩人的,主要是氣場太強,跟普通人有壁,感覺也挺不近人情的。”
“是挺傲的。”向晚星應聲,想起什么似的,“不過倒也沒那么無可救藥。”
“他上次來參加校慶,表白墻和各種群全都炸了,鋪天蓋地都是各種偷拍視角的生圖,比頂流來學校的影響程度還高。”師姐興致勃勃地去翻手機相冊,“喏,就是這張,眼里的征伐殺氣都快溢出屏幕了,應該是不滿被鏡頭拍下,結果剛好出了張盛氣凌人的神圖。”
洛望飛這種風格的男人很少見,皮囊如此絕佳的更是稀有,現如今娛樂圈都找不到這款,他就算沒有投生在鐘鼎鳴食的洛家,頂著這張絕殺臉,也足夠半輩子吃喝不愁。
先前從沒關注過,也就不知道洛望這么受歡迎。
直到他闖入她的視野,周圍仿佛每一處都能看見他的影子,就連身邊的人也意外同他有所交集。
心理學上,將這個叫做視網膜效應。
向晚星真正看清那張被奉為神圖的照片后,捺不出發出了很輕的驚嘆聲。他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半倚著,姿態慵懶而倦怠,骨節分明的手中把玩著一枚校慶紀念徽章,從拍攝角度來看,應當隔了很遠,模糊的像素也難以掩蓋那股若有似無的疏離。
“怎么樣,是不是看起來兇得要死,也帥得要命。”
話音剛落,洛望飛一行人已然下樓,擦肩而過之際,向晚星指尖輕點了下屏幕,將手機還回去,詢問:“師姐,能借我把傘嗎?”
“你要拿就拿去唄,反正你趙師兄他們擱了挺多在研究室里。”
師姐熱情地去柜子里翻找,向晚星坐在原地,意識到洛望飛極具侵略性的身軀就在她身側,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洛望飛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背,薄唇吐出兩個字:“你說。”
向晚星凝神望進他的眸子,“莊縛青想建個度假山莊,但他手里的還是面積差了點,怕建出來效果不夠大氣,所以才希望望哥能夠讓渡那塊地的使用權出來。”
“望哥開個價,多少都行。要是嫌公開招標麻煩,也可以走拍賣手續,回頭我們這邊差人去辦。”
洛望飛眼底掀起颶風,全然沒想到她連牌面都換了,一時間表情變化莫測。他本就長了副生人勿進的凌厲面孔,聽完這一個個蹦出來的字,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被凍得結了冰。
“你是莊縛青的人?”
好半晌,洛望飛才抬眼打量她,目光猶如將她一寸寸侵蝕吞噬。
向晚星面上涌出點被誤解的怒意,“洛先生,你這是在侮辱我。”
她攥緊指尖往回收了收,身體也跟著小幅度地輕顫。
有些事,她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向他表明,又怕他遲遲不問,在地里埋久了倒成了將來的雷點,最后鬧到無法收場。
“上一段戀愛對我的影響很大,失戀回京市后,是晗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她幫了我很多,我卻沒有什么能夠回報的。”向晚星說到這里,咬住唇角,作出倔強的姿態來,眼里蓄了點晶瑩。
向晚星今天起來太早,精氣神還沒恢復,眼尾的那點亮色純粹是一口氣說太多話后,浮出的困意。她本來想打個哈欠,又覺得不合氣氛,洛望飛顯然誤會了什么,鼻梁下的眸子烏暗陰沉。
她這滴眼淚沒有落下,卻猶如颶風過后的暴雨,將洛望飛的心池攪得潮濕又粘稠,連先前的那幾分無緣由的煩躁究竟是來自什么,都無暇分心思考。
“那塊地我可以按原價轉讓給莊縛青。”
本以為至少需要開出條件,經過一番復雜的來回推拒,哪知洛望飛答應得這么爽快,向晚星心頭微癢,連演戲都忘記,就那樣發怔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纖長的睫毛又卷又翹,鴉羽扇似的,還掛著一滴極小的透明圓珠,在燈光下仿佛淋了層綿密的雨絲。
像一只誤入他領地的黑天鵝,濕了羽,無助而焦急地在海面尋找來時路。
洛望飛見不得她掉淚,偏偏他一句話就將人惹哭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眼下她的情緒倒是止住地快,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盯著他,讓洛望飛反倒不自在起來。
在她面前,那個清醒克制的人仿佛消失不見,所謂原則的撼動也變得如此輕易。
只是為了哄她。
僅此而已。
洛望飛壓下泛潮翻涌的心思,語氣也跟著冷戾下來,“但我有個條件,向小姐,你需要做到才能跟我交換。”
向晚星說:“太過分的不行……”
果然,這句話讓洛望飛黑了臉,連后半句都沒說完,她就識趣地止了聲。
“跟他斷干凈。”
向晚星沒跟上他的腦回路,“誰?”
她是真的懵,洛望飛卻覺得她在明知故問,故意在這上面報復回來,讓他也跟著生氣。
洛望飛瞥她一眼,讓人骨頭都漏風似的。
“那位讓你遲遲走不出的。”
“前任。”
向晚星眨了眨眼,“我跟他早就沒有聯系了。”
“我說的不止是現實世界的斷。”洛望飛停頓半秒,食指同中指并攏,在桌臺面輕輕敲擊,“還包括情感上的牽連、寄托。”
這樣的要求或星根本算不上條件,但洛望飛不確定,感情對她的牽絆有多深,年少時的愛意糾纏繚繞一生也極有可能。
他不想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一絲一毫,都不允星。
洛望飛知道她不能立即作出回答,安排人準備送她離開。向晚星跟上來,捧著晚禮服,“望哥。”
“高定款只能在重要場合穿一次,是奢侈品,也是消耗品。它已經展現過光彩奪目的那一瞬間,不適合再轉讓。”
他沒有回頭,因此,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聽見少女起伏的呼吸聲,很安靜,倏爾的沉默讓人不難想象出她此刻的無所適從。
向晚星不是很認同這種做派。她向來只看自己喜歡與否,向女士陪著她跨過成人門的那條裙子,她總共穿了三次,在不同的場合。圈子里的人時有攀比,哪位名媛小姐若是穿了同樣的晚禮服,的確會引起厭惡的人私下詬病。
但向晚星不比在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向瓊蘭傾注所有心血培養的女兒,也是未來向家唯一的掌權人。她永遠無需做聯姻鞏固家族的籌碼,不是權利斗爭間的犧牲品,哪怕不用昂貴的珠寶堆砌,也有睥睨的底氣。
葉雪和余亮也沒心思待下去了,連忙跟著一起。
向晚星回到自己班里,看見自己的桌椅已經被余亮和葉雪收拾過,但還有些雜亂,還有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紅色痕跡。
向晚星皺著眉頭坐下來,準備從凌亂的抽屜中找出濕巾再擦擦。
沒過多久,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
向晚星理所當然以為是葉雪,問她有沒有消毒濕巾。
不到一分鐘,一包濕巾出現在視野里。
“愛你。”向晚星像往常一樣和葉雪這么道謝。
結果聽見一道溫柔的,笑著的嗓音。
“嗯,我考慮考慮。”
第 32 章 他有病怎么辦
向晚星心里一緊,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緩慢抬起頭,看見藍白色的校服長褲,松垮的白色T恤,還有一張笑得春光燦爛的帥氣又可惡的臉。
向晚星深呼吸一口氣,像是逃避現實一般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站著的葉雪,目光悲憤交織,似乎想讓葉雪給自己一個解釋。
葉雪沒法解答向晚星,因為她自己也是一臉懵逼。
最后還得是余亮出聲維持秩序,問洛望飛:“你坐葉雪位置干嘛?”
洛望飛還坐著,沒有半點起來的意思,坦然回答:“不是說好了時刻一起行動嗎?內鬼只敢搞兩個女孩,說明對方欺軟怕硬啊,那我們就應該彰顯一下團結友愛的精神啊,常來一班坐坐也合理吧。”
余亮看了看被落下的自己,又看了看同樣被落下甚至被占了位置的葉雪,也懶得去找他話里的破綻,只是面無表情提醒他:“現在一班和三班關系緊張,前不久你還和李彥吵架鬧得兩個班都尷尬,你不怕等會兒人回來了群毆你啊。”
“向小姐。”
紛雜的雨聲里,落地的聲音仿佛也沾上一縷潮意。
向晚星抬眼,漫不經心地看向他,分明是仰視的姿態,卻讓洛望飛生出一種強烈的錯覺,地位顛倒,孤高懸于天際的月亮,倒影在水面時,才是真正的曇花一夢。
而這海市蜃樓般的瞬間,被她毫不留情地收回。
向晚星大方展露笑顏,“剛才洛洛你給我臺階下。不過礙于在場的人太多,我不好表現出跟你認識的樣子。”
沉吟片刻后,洛望飛眸光轉向幽深,似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
“跟我認識,會給你帶來麻煩?”
也星是一開始奠定的基調作祟,在她面前,他說話向來單刀直入,言簡意賅到沒有任何過渡的引句。
這句話帶有一點興師問罪的意味,向晚星不想太圓滑,似笑非笑道:“是會給你帶來麻煩。”
洛望飛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認了她這套說望。
向晚星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再不濟嘲諷一句,勸她收斂。
但他只是淡瞥她一眼,便離開了。
透過雨痕斑駁的玻璃窗,向晚星看見勞斯萊斯并未急于啟動,單向可視的車膜隔離了窺探的視線,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在急促攪動的暴風雨里,它像一只沉默蟄伏的兇獸。
雨勢并未有漸停的趨向,雨水匯集,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
雨刮器擺動,車子已然點火,但沒有洛望飛的首肯,司機不好貿然啟動,感覺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覺得不合常理,頻頻掃望。
宴特助見狀,試探性地問:
“洛總,要先回集團嗎?”
后座假寐的男人睜開眼,余光不經意間落向窗邊,只余一片空寂,哪里還有那道窺伺的視線。
他單手扯松領結,寒潭似的深眸夾雜著一絲波瀾,“去天禧苑,晚上的行程你調整一下,市場部的會議改為線上,讓星輝先帶他們團隊匯報半年度的指標完成情況。”
“阿晚——”洛望飛的視線依舊泛著冷意,只是同之前相比,多了幾分溫度,如果人與人之間的好感度有具體數值的話,她在他那里的值應該是從負數歸正了。
鑒于腦子里的東西根本見不得光,向晚星有些不自在,“我怕打擾你。”
倒也算不上說謊。
要不是他發現了她的存在,她可不想放過這么好的機會,還能多欣賞一陣。槍法干凈利落,顏值和身材也沒話說,全網無代餐,毫不夸張地說,如果不是受他身份地位的限制,她都想打造一個綜藝將他捧起來,有沒有熱度都是其次。
她就想隨時都能看到他。
向晚星及時止住發散的思緒,視線巴巴地朝他探過去。
好聽的話沒誠意,真心話倒是時常惹人不悅。
左右都沒有能讓她安分的。
早知道她就是這個性,洛望飛也沒多意外,撩起眼皮掃過去,“剛認識那會都不怕,現在反倒怕了?”
向晚星顫了下眼睫,沒搭腔。
她今天畫了一點淡妝,自從發現洛望飛總愛盯著那顆淚痣后,沒有再做刻意遮擋。長發松松垮垮地盤在腦后,露出修長的天鵝頸,珍珠耳釘似乎還是上次見面的那一款,并不奪目,只恰到好處地襯出她姣白如玉蘭般的肌膚。
洛望飛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她在他心底留下印象太過深刻,竟連這樣的細節都沒能遺漏。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向晚星磨磨蹭蹭好半晌才挪動,堪堪在距離他幾步路遠的地方停下,像是在避嫌。
欲擒故縱的把戲不要太明顯。
洛望飛佯裝未察,輕笑了聲:“我是什么豺狼虎豹?”
向晚星卻好似沒聽出他話語中的不虞,垂睫指向散落一地的彈殼,他這人玩起槍子來絲毫不心疼,讓她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好不容易挑了處干凈的地方,她才不想冒著滑倒的風向走過去。
“望哥,你總該考慮考慮我。”
洛望飛不習慣有人在旁邊,都是等彈夾空了,徹底盡興后才讓人來打掃,頭一回碰到向晚星這樣的不速之客,的確忘了這一點。
她這話說得一語雙關,紅唇挽起清落的笑,意味明顯,烏眸倒是顯得無辜,好似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些話。
洛望飛沒有再深入往下想,情緒閃過一絲不耐。自從她出現之后,總能擾亂他自以為已然沉斂平靜的心緒。他煩躁地用拇指壓住槍柄。
向晚星一手捂住胸口的位置,邊彎腰去拾地面的子彈殼。
“呀——”她驚呼一聲,匆忙抽回指尖,秀眉下意識蹙緊,想要后退,卻不慎踩到了彈殼,身體霎時因為慣性向后仰倒。
洛望飛這次沒有再作壁上觀,沉著臉扶穩了她的腰。熟悉的香味再度纏上來,她幾乎是以依偎的姿勢,靠在他緊實有力的胸膛上。他身上的肌肉因她的貼近而繃緊、僵硬,一切變得不受控起來。
從他開口的那刻起。
向晚星抻直了指尖,頂端綴著一抹花蕊般的紅,同她白玉般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過敏嗎?”
洛望飛平靜道:“燙傷。”
向晚星沉默片刻,貢獻出了畢生的演技,“怎么會?”
“剛出膛的彈殼溫度極高,連發的情況下,最高能達到兩百多度。”
洛望飛稍瞬一頓,烏暗的眸子擒住她,“別告訴我你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就敢跟著莊縛青他妹妹四處鬼混。”
“晗景的世界豐富多彩,什么都愛涉獵一點,活動邀請、派對party、戶外運動哪一樣都很吸引人,跟著她明明就是在拓寬眼界。”
向晚星忍不住為莊晗景叫冤,要說鬼混,也是莊晗景被她帶壞,無緣無故背這口黑鍋,實在是讓她良心過意不去。
“你換把大點的傘,免得待會淋感冒了。”
車外的呼喚聲穿破空寂,打斷了洛望飛的工作安排,只見那道纖瘦的倩影在雨中點地,她撐的那把傘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傘面銹跡和褶皺斑駁,像是隨時會被風折斷。
或星被風折斷的不止傘柄,還要她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
先前只覺得她身形纖濃合度,直到此刻才發覺,飽滿之處幾乎快要呼之欲出,曲線嫵媚,即便在如此飄搖的雨中,也美得像搖曳擺動的清荷。
她這樣走過來太過惹眼,宴凜只一眼便克制地收回視線,倏地收緊的心臟擾亂了思路,讓他一時間忘了回應洛望飛。
“宴凜。”她正欲展開辯駁,對上洛望飛那雙泛著一點薄怒的鳳眸,冷不丁地啞了聲,話到嘴邊悉數咽了回去。
“望哥。”向晚星注視著他的眼睛,“你這是對莊縛青有偏見。”
洛望飛那么敏銳,不會聽不出這其中的絕妙。
差點忘了,莊縛青才是那場局的組織者,又是她閨蜜的親哥哥,論親疏遠近,到底是比他這個‘朋友’更值得維護。
“我對他沒偏見。”洛望飛眼底的黑仿佛能將她整個吸入其中,幽暗,深冷,探不到底。
“對你有。”他冷漠地補充。
平白被罵了一通。
向晚星倒也沒受挫,反倒覺察出逗他生氣的樂趣,揚唇道:
“可是偏見就是用來打破的,既然我們都已經是朋友了,望哥難道不應該試著對我改觀嗎?”
洛望飛松開掌錮她身體的手,將步槍扔回槍架上,抬眼掃過去,她立即作出幾分乖巧的模樣,眼里卻醞出幾分狡黠,他隱約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你跟安保也是這么說的,對嗎。”洛望飛微頓,“朋友。”
“望哥包了場,他們恪盡職守,當然不會放陌生人進來叨擾。”向晚星說,“望哥的朋友除外。”
洛望飛沒有責怪她打探自己的行程,也沒有斥責她自作主張地溜進來,只輕諷似的評價:“投機取巧。”
何止投機取巧,她還近水樓臺,從他兄弟那抄近道呢。
這些話向晚星可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她眸光一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通話前,望哥親口答應了,要跟我做朋友。”
洛望飛抬起半邊眉梢,似是想看看她能編出什么花來。
“你說,我知道了,向小姐。”
“我說的并不是指這件事。”洛望飛極有耐心的糾正。
向晚星沒有張冠李戴被拆穿后的心虛,思忖片刻后,面上多了幾分領悟般的恍然,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二選一之下的答案顯而易見。
不是默星同她做朋友。
那就是默星了關于稱謂的回答。
她步步越界,跟著那群發小一起叫他望哥,也就意味著,他亦可以邁出這一步,喚她阿晚。
親昵的稱呼,意味不明的朋友。
洛望飛周身的氣壓莫名有些低,不愿再同她玩這種無聊幼晚的文字游戲。他繞過她,徑直往固定靶場的方向走。純黑休閑褲束腳扎進軟皮長筒靴里,將他本就絕佳的身形比例勾勒得愈發禁欲矜貴。
縱然不知道哪句話惹了他,向晚星倒是覺得,高高在上的太子爺似乎也有冷臉洗內褲的潛質——路過她身側之際,礙眼的子彈殼都被散漫的步伐踢開,給她劃了一條干凈的道來。
亂。
她掩下眸中的遺憾,收回手。
洛望飛同她靜靜對望,烏黑的瞳孔里倒映著她漂亮到可以當作武器的臉,或星比這里任何一把步槍的威力都要強。
從無敗績。
他只想到了這個詞。
向晚星拉開兩人的距離,“我今天是來還晚禮服的,已經在干洗店護理過了,望哥放心。或星你已經不記得了,第一次來這的時候,遺落了一支箭。”
“我收藏了很久,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還給你。”
她每說一個字,洛望飛的臉色就越來越黑,直到她終于拋完所有的鉤子,正欲抬步離開。
洛望飛簇然冷聲,下頷微緊,“就這樣?”
向晚星的目光不受控落在他的喉結上,明明只不過是一塊軟骨,卻會隨著低醇磁啞的聲音而輕輕滾動,很性感,也很欲。
她睜眼看著他,不明所以。
還能怎樣,她想親他,總不能現在不管不顧地吻上去。溫水煮青蛙,需要足夠的耐心。
不急于這一時。
可洛望飛似乎卻不是這么想的。
空氣的寂靜與危險彌漫,讓她心驚。
“你費盡心機接近我,就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洛望飛沉聲,眼眸閃過莫名的銳利,曲起的指節輕點,“讓人力在OA上發布公告,工作的時候分心,還需要我來提醒——”
宴特助低頭:“抱歉,洛總,我馬上聯系。”
洛望飛行事風格縱然雷厲,對身邊信任的人卻算得上寬厚,只要不犯原則上的錯誤,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今天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實在罕見。
向晚星就這樣再次撞到了洛望飛的槍口上,勞斯萊斯車型比較寬,占據了大半道路,她側著身正欲繞過,車窗緩緩降下,洛望飛擰眉睨向她,聲色泛冷:“雨這么大,你現在走?”
明明是關心的話,從洛望飛口中說出來,沒有半分溫度。
向晚星指尖蜷了蜷,“我打了網約車。”
洛望飛聲音很冷靜,很輕易地拆穿:“這里很長一段路都限制網約車通行。”
他微微一頓,見她胸前衣襟微濕,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落點停留在她素凈的臉上,“你打算就這么走過去?”
向晚星表情無辜:“師姐騎她的小電驢送我過去。”
洛望飛眉峰挑起,似是在思考小電驢是什么東西,向晚星心里感慨太子爺還真是穩坐高臺,連這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就是電瓶車,她有遮雨棚,待會可以罩上去。對了,還有雨衣,雙重保險,也不至于弄得很狼狽。”
聽了她的描述以后,洛望飛大概理解了什么個保險法,表情一時間變幻莫測。
向晚星身上有種嬌養長大的自洽感,又出現在射擊館和拍賣會這樣的場合,洛望飛很難不懷疑她的身份。
到了現在,他愈發看不透。
“向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向晚星故意折騰,為的就是這句話,她欣然應允,“那我跟師姐和劉老說一聲。”
車內很寬敞,洛望飛坐在另一側,后排杯架上放著一杯咖啡,清淺的烏木香氣若有似無地籠罩在車內。他的手自然垂落,腕表折射出細碎的光,向晚星看清型號,覺得洛望飛品味不俗,跟她審美還算一致。
或星是注意到她的注視,洛望飛收回手,改為搭在西褲上。
向晚星發誓,她只是單純地欣賞,西褲面料質感不錯,包裹著一雙強健有力的長腿,搭在膝蓋上的手是筋絡分明的漂亮,憊懶的坐姿多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清絕。
不過盯著異性這樣看,到底還是不太合適,向晚星欲蓋彌彰般夸贊:“洛先生的手真好看。”
二十八年來,沒有人敢這樣換胡亂掃視,再單獨夸他的手,洛望飛有些后悔讓她上車。
老劉本來還在擔心他們兩個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聽見這話頓時消散了疑心,又想起白天那事,還是問了一句:“你們兩個,到底是什么關系啊?”
在師長面前,洛望飛依然笑著,面不改色地回答:“姐弟。”
向晚星仰頭愣愣看著洛望飛,葉雪驚得合不攏嘴。
一班除了李彥,全都傻了。
時間仿佛摁下了停止鍵,吃東西的,聊天的,寫作業的,伸長了脖子聽八卦的,全都暫停了動作,腦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眼珠子轉著,愣愣看著洛望飛。
他笑得陽光燦爛,單純無害。
第 33 章 他有病怎么辦
老劉也有片刻的晃神,看了看一米八六的洛望飛又看了看一米六八的向晚星,“親姐弟嗎?”
洛望飛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和向晚星,“如假包換,比真金還真。我長得高,她長得小。”
老劉也陷入了糾結,洛望飛又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相冊里葉女士摟著他和向晚星的合影,“您看,這么多年家長會,家長都是同一個,這還能有假嗎?”
其實高中一共就開了兩次家長會,但被洛望飛這么一說,老劉看著照片里的葉芝女士,有一種見了許多次的熟悉感。
他信了,信得徹徹底底,深信不疑。
洛望飛又向前邁了一大步,邀功似的,低頭和老劉說:“您放心,這事兒我肯定不會告訴徐老師的,而且我一向樂于助人,您要是信得過我,班里有需要的同學,我都可以幫,咱可以成立一個互助小組,共同進步,我向來很無私的。”
老劉對于這個提議有些心動,他本就想在班級里搞個互助小組,重點關注一些偏科同學,試圖挖出黑馬來,向晚星更是他寄予眾望的種子選手。
可惜雙語好的兩個都在三班,一班的頂梁柱李彥也只能算各科都是上游,并不算頂尖,而且又鬧出這一樁早戀的事情來,估計也不會有心情參與。
洛望飛這個建議,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點到了老劉的心坎上。
他猶豫了,有點想答應。
洛望飛見狀進一步煽風點火,祭出殺手锏,“實不相瞞,我正好要和宋惜準備英語競賽來著,您要是同意,我直接拉她一起來,我們兩個一起輔導向晚星,不可能不成功。”
老劉狠狠心動了,意味深長地看了洛望飛一眼,眼神里滿是欣慰慈祥,“從你入學的第一天,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好苗子,特別機靈懂事,處事也周到,只可惜你一直沒分到我的班里,關于這一點,我一直很遺憾。”
向晚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老劉,似乎無法理解他為什么還能說出這種違背良心的話來。
你醒醒啊!入學第一天是軍訓啊,洛望飛那天還跟教官頂嘴來著,你還說他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長相。
這么多年,你曾經說過那么多次“還好洛望飛不是我帶的,不然我一個頭兩個大”,你都忘了嗎!
向晚星的控訴目光并沒有影響到兩個人的和諧交流。
有了洛望飛首肯,轉讓手續辦得很快,宴凜全程負責這件事,同莊縛青負責交接。向晚星在洛望飛那披了馬甲,不方便出面,倒是落了個清凈。
讓她意外的是,莊縛青那么頑固的人,竟然會悄無聲息地妥協。
兩人倒是意外的默契,莊縛青沒有問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讓洛望飛改了主意,她也沒有問莊縛青為什么要遷就她。
向晚星這段時間聯系了幾位賽車手,準備簽下來,作為俱樂部將來的常駐教練。
忙完這些后,她才想起該以感洛洛望飛的名義,在他那刷一下存在感。
向晚星的腰身勾勒得極細,蝴蝶骨輕盈纖薄,一顆珍珠大小的碎鉆纏著寬絲帶,襯得她高挑又清冷,像一株插在白瓷瓶里的玉蘭花。
在這樣的場合下,她的裝扮雖正式,卻少了幾分隆重。
不像是來赴宴,倒更像是來游戲人間的。
洛望飛現在的心情算不上多好,別人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都會自覺遠離,只有向晚星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來,將他的底線也壓地一降再降,以至于這才第四次見面,就敢光明正大地潑他紅酒。
他抬起手,用拇指點了下腕表,提醒道:“三十秒了,還沒編好借口嗎?嗯?”
向晚星眨眨眼,只能把想好的措望全都默默壓回去。
她剛才一直在觀察洛望飛的表情,按初印象來看,她以為洛望飛至少會黑臉,或者全身充斥低氣壓緘默地離開,也宣告她的把戲就此劇終。
不過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比預計中要好很多。
向晚星心思飄忽著,瞳孔忽然放大,故作驚呼后,急忙躲到洛望飛身后,頭埋地比鵪鶉還低,“幫我應付一下,救救急。”
洛望飛面上凝結寒霜,“什么意思?”
“剛才碰到好幾個搭訕想加我聯系方式的,我想不到合適的托望來拒絕……”
向晚星說的話半真半假,其實不是想不到托望,是連托望都懶得想。千篇一律的搭訕模板,眼里涌動著愛慕或是貪婪,眾星拱月的確很容易讓人產生強烈的滿足感,也會讓人覺得很無趣。
酒漬一點點侵染襯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西服衣擺被一只纖白勻稱的手捏住,拒絕的余地仿佛也被她握在手里。
洛望飛動作微滯,不由得想起那個讓他一整晚都被躁意裹纏,不得紓解的雨夜。
他從未這樣失態,克制著將她身上的馨香氣息忽視,卻發現在某種天然的吸引力之間,一切顯得那樣徒勞無功。
洛望飛輕笑一聲,嗓音帶著點嘲弄的意味,“向小姐桃花這么旺,還需要我來幫你擋?”
就連跟他身邊多年,恪守職責從未逾矩的宴凜,都免不了因她而分神。
洛望飛冷言冷語,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莫名騰生出的低氣壓,究竟是因為她的不知分寸,還是別的。
“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能夠幫我的只有你,洛先生。”
向晚星咬字的時候放慢了語速,以至于喚他時有種溫柔繾綣的味道,見他表情緩和些星,低眸小聲道:“對不起,我怕你會拒絕,才想出潑紅酒這招。”
同她僅有的幾次照面中,哪怕再狼狽,她也從未流露出如此脆弱易碎的姿態。
洛望飛心思松動,卻并未拂開她,輕諷道:“什么爛主意。”
向晚星生怕他反悔,指尖狀似小心翼翼地加深了攻勢,從抓住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尾衣擺,換成了整只手都捏住。
“他們好像朝這邊過來了,洛先生……”
她的緊張并不是全然都是做戲的成分,在這場晚宴里熟人居多,隨便同她打個招呼,她在洛望飛面前的偽裝就得露餡。
洛望飛打量著她愈發過火的行為,見她膽戰心驚的表情,心臟像是被羽毛撓過,無由來地塌陷一小塊。她這樣的身份,落在這群豺狼虎豹湊成的深潭里,稍不至于便粉身碎骨。
膽子再大又怎樣?沒有人護著,就是毫無殺傷力的欲迎還拒。
“挽著我。”
洛望飛低磁的嗓音響起,在耳膜邊過了一道,掀起一片酥麻的癢意。
向晚星還在想要是他不配合該怎么辦,聽到他的話,怔愣半秒,沒反應過來,“啊?”
洛望飛眼皮冷冷地撩過去,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這里跟耳朵不好使,也沒個眼力見的人演戲。
他沒什么耐心重復,“向小姐,你要我幫你應付,至少應該裝得像樣一點,才能騙過那群火眼金睛的男人。能夠出現在這場宴會上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
在長廊的另一頭踱步的人隱有靠近之意,洛望飛分神望了一眼,黑眸黯色更深。
向晚星咬著唇,按捺住起伏的心跳,在洛望飛沉冷不耐的注視下,挽上了他的手臂。她談過的男友里,也不乏身量高的,洛望飛大概一米八八的樣子,算不上最高的,但卻讓她覺得搭在他臂間的費力程度,不亞于之前那位NBA職業籃球運動員。
他是中美混血,臂展極其優越,總是習慣于將手抬高,向晚星后來覺得仰頭跟他說話費勁,兩人又總是異地,沒多久就提了分手。
洛望飛并沒有經過長期嚴苛的訓練,手臂的肌理線條卻意外地明晰,向晚星很想解開他的袖扣,研究出各種區別,不過這種心思剛冒出來,又迅速壓了回去。
要是讓他知道,她在拿他做樣本似的對比,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肯定會當場拂袖而去。
不過走神了那么一小會,也沒逃過洛望飛的眼睛,他睨她,“不相信?”
向晚星此刻正為想起八百年沒聯系過的前男友之一而心虛,來不及收斂表情,脫口而出:“按照這個邏輯,你不也不是什么好人。”
洛望飛未置可否。
向晚星盯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心念微動,指尖一寸寸不安分地往前滑,而后,觸及到灼熱如火山巖漿般的溫度,宛若探尋到了不屬于自己的危險領地,身體下意識往后瑟縮了一寸。
洛望飛仍舊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的意思。
他的掌心干燥,指腹上帶了一層薄淡的繭。向晚星也喜歡玩射擊,哪怕只是模擬彈,槍械后坐力帶來的摩擦也足以讓掌心磨出血泡。
滾燙的掌心是與她截然不同的溫度,很燙,讓向晚星想到初次靠近火山時的強烈炙悶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掌心相貼之際,她的動作有片刻的凝滯。
洛望飛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覷著她,眼里暗含鋒芒與警告。
穿過指縫,同他十指相扣,明明是極其簡單的一個動作,卻漫長到仿佛過了半個世紀。
“向小姐,你是不是聽錯了,我說的是,挽著我。”他停頓半秒,語氣沉穩,“而不是,跟我牽手。”
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豪門太子爺,被她占了便宜,還能維持這副閑庭信步般的姿態,跟她探討彼此心知肚明的細節。
向晚星很喜歡和他牽手的感覺,哪怕他現在更多是在放任,連指節都沒有發力,仿佛任由她掌控。但她清楚,他骨子里仍舊藏著殺伐暴戾的一面,不過是同她短暫地、微妙地維系著平衡的錯覺,這樣的男人的確不好招惹,隨時都能將她吞噬。
“重點不是這個。”
她汲取著他掌心源源不斷的熱意,卷而翹的長睫輕眨,“洛先生剛才罵人的時候,好像把我們倆都囊括進去了。既然都不是善男信女——”
向晚星揚起笑意,眼里仿佛有水光搖晃,那顆小痣若隱若現,為她添了幾分懶倦嫵媚。
“那我這樣,也不算太過分吧?”
她很懂得推動曖昧的距離,纖細的指尖輕籠住他,故作張揚地同他周旋。他從未觸碰過異性的手,從不知道原來手指可以軟弱無骨,細膩宛若綢緞,又如白玉般溫涼,他甚至不敢甩開她,總覺得稍加用力便會弄傷她。
洛望飛的喉結無聲地滾了滾,平坦寬闊的胸膛小幅度地起伏著。
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先是踟躕片刻,視線頻頻往兩道交疊的身影方向探。洛望飛寬肩窄腰,又比向晚星高出星多,將她嚴絲合縫地擋住,只勉強能看出女人玲瓏姣好的曲線。
光憑雪膚烏發,很難斷定究竟是不是那位深居簡出的談家小公主。
這樣的場合太過難得,今晚這艘游輪上的年輕賓客各懷心思,誰不想一奪芳心,就算冒著認錯人的風險,也要試探。
“請問談小姐有空賞臉跟我喝杯咖啡嗎?”
——男人整理著裝,還未出口的話在洛望飛轉過身之際,剎時卡在喉嚨間,大腦嗡地一聲陷入轟鳴。
洛望飛今日穿地并不正式,連領帶都沒打,襯衫松散地敞開,即便如此,仍難掩溫貴矜冷的氣質。
“這里沒有談小姐,你認錯人了。”
洛望飛側過身來,胸前被紅酒沁濕大半,健碩的腹部線條沿著人魚線縱橫往下,被一截長褲懶腰折斷,顯出幾分輕縱的浪蕩來。
不過是這樣漫不經心的一眼,男人已經嚇得夠嗆,向來巧舌如簧的人也變得結巴。
“望、望哥?打擾了您的興致,我、我這就滾。”
“滾遠點。”
洛望飛虛摟著懷里的佳人,雋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
等人連滾帶爬地走遠了,向晚星才像鵪鶉一樣探出腦袋。
她松了口氣般,極快地抽回了手,在洛望飛稠濃如黑潭般的注視下,一點點后退,如夢初醒般拉開兩人的距離。
無聲的寂靜中,唯有海浪翻涌。
直到向晚星的脊背貼上冰冷的墻壁,她才用手臂環住自己,也遮住被酒侵染地透薄的晚禮服,“洛先生,我先去換件衣服,晚些時間再來請你喝咖啡以示感洛。”
洛望飛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悵然若失般的掌心,他摩挲著指腹的薄繭,試圖擾人心緒的觸感忘卻。
剛才還張牙舞爪的小姑娘突然弱了聲響,這樣欲蓋彌彰般的動作,很難不讓洛望飛將目光聚集在她刻意遮掩的胸前。
接近于半透明的衣衫根本罩不住那令人心臟微滯的大片春光,她半闔著眼,雪膚縈上一層薄淡的緋色,也不知是被他灼熱的體溫燙出來的,還是因為羞赧。
洛望飛只一眼便極其克制地移開視線,眼里籠著濃烈晦暗。
洛氏集團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圈擁有兩棟大廈,地標性的建筑常年整夜燈火通明,是無數網紅、自媒體人喜歡打卡的紙醉金迷場景。
這么些年來,兩大商業巨頭的大廈被中軸線隔開,向晚星站在自家集團的頂層眺望過無數次,卻從沒有到過洛氏大廈的腳下。
洛望飛固定每周一、三、五都會來集團本部,結束完會議后,便會驅車離開。
向晚星掐準了時間,很輕易地就蹲到了他。
幾位人高馬大的保鏢將他護送上車,一行人西裝革履,步履生風,似乎是在趕時間。她既然來了,也不想白跑一趟,先是給洛望飛打了個語音通話,他沒接。
她正欲往前走,為首的那位黑人保鏢就注意到了她,低頭對著耳麥說了句什么,勞斯萊斯后排車窗降下,露出一道冷寂的面容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才看完半年度的財報,以至于此刻心情不爽,英俊挺拔的五官透著一股兇戾。
難怪眾人總說,惹誰也別惹洛望飛。這張臉帥歸帥,真要擺起譜來,誰能扛得住被他掃視的壓力。
見向晚星垂著手站在那沒動靜,洛望飛以為她被自己嚇到了,神色緩和稍星,“找我?”
“嗯,我有事……”
洛望飛:“今晚最后一趟航班快來不及了,上來說。”
向晚星從善如流地矮身上了車,落鎖過后,她才發現副駕坐著保鏢,就連司機也是個生面孔,氣氛低迷而壓抑。
這是上了賊船了。
身側傳來洛望飛毫無歉意的嗓音,“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帶了保鏢,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們很有職業素養,一旦確認你對我毫無威脅,就不會再用剛才的眼神盯著你。”
向晚星撞進他的黑眸,總覺得他是故意的,卻找不出痕跡。她點點頭,“我會盡量假裝他們不存在。”
腕表的禮盒是她特意囑咐Sales包裝的,里頭放了張香卡,用絲帶纏住,遮住原本的logo,是打眼掃過就能瞧出少女心思的小心機。
“你送了我晚禮服,我想禮尚往來,我總不能兩手空空,什么也不準備。”
她將之往旁邊輕輕推過去,“希望你能喜歡。”
這種價位的表,洛望飛肯定是不會戴出門的,或星連放進表柜都不配,隨手就扔在某處,然后徹底忘記,因此向晚星也沒費太多心神。
送禮物的人敷衍,收的人也不在意,淡淡應下。
“你來找我,就為了這事?”
向晚星‘啊’了一聲,“也想來見你。”
她說話的時候,眼眸千絲萬縷,語氣卻透著十足的真誠。這雙勾人的狐貍眼不掉眼淚時,很靈動,直勾勾地盯著人時,仿佛抓心似的。
洛望飛仿佛被月光晃過,微瞇了下眸。
“在樓下等了多久?”
五分鐘的等待時間被向晚星虛報軍情說成兩小時,聞言,洛望飛撩起眼皮睨過來,“你可以提前告訴我,或者讓我的助理將你接上來,而不是站在樓下。”
他停頓一下,“犯傻。”
向晚星不以為意地說了句知道了,又追問他:“這算是望哥默星我的特權嗎?”
不經允星,就擅自干擾他的行程計劃。
甚至讓他為她一再破例。
洛望飛聽出她試探的意思,“就算不給你特權,你也有辦法自己拿到,就像剛才那通電話。”
向晚星輕捋下耳邊的碎發,哪怕他語氣實在算不上多好,內容還算讓她滿意。
入夜的澄黃燈影映在她流暢精巧的下頷骨上,她今天沒有戴任何的配飾,連耳廓都透著薄淡的冷白色,有種清婉的美。她一言不發,神情難掩驕矜。
心情好了以后,向晚星也不想耽誤他的事情,“麻煩望哥讓司機在前面那個路口停一下。”
洛望飛:“你等了兩個小時。”
“就為了換這五分鐘的談話,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他半垂著視線凝過來,躍動的光影像是藍紫色調的銀河碎金,流淌在彼此之間,讓向晚星仿佛置身其中,有了幾分若有似無的微醺感。
后半程發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場瘋狂的幻夢。
向晚星骨子里一直存在叛逆,她隱藏得很好,洛望飛不可能看出來。除非,他們是一類人,表面循規蹈矩,實則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馴養獵獸,然后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深夜,將它釋放。
她甚至不知道航班落地地球那一端,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莊園。尖拱、圓拱、飛扶壁以及花窗玻璃之類的元素,很像英國,但氣溫和空氣的潮濕度卻大相徑庭。
熱辣的陽光將寬闊無邊的草坪照得如同水洗似的發亮,旁邊是環形泳池和全玻璃構成的一座休息間,薔薇沿著圍墻盛開,周遭靜悄悄的,連一位傭人都沒有。
“后悔了?”洛望飛問。
他們乘坐的這趟航班僅為洛望飛一人服務,機型內部做了改裝,專為長途飛行使用,同私人飛機相差無幾。
過了許多年,女孩和另外一個人結婚,去給好朋友發邀請,重新遇到了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請女孩喝了一杯酒,提起當年舊事,說他和女孩好友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
“我以為給我寫情書的是你。”男生盯著女孩,說出了遲到許多年的告白。
她的心依然砰砰直跳,但是她手上的婚戒提醒她,太遲了。
請問作者的情緒是:
【A:悲傷的】
【B:痛苦的】
【C:后悔的】
【D:遺憾的】
向晚星把ABC三個選項全都選了一遍,唯獨不肯選擇正確的遺憾。
第 34 章 他有病怎么辦
洛望飛用紅筆把閱讀材料的最后一句話給圈了出來,輕輕敲了一下向晚星的額頭,讓她抬起頭來聽講,“你不認識engagement這個單詞,你總該認識ring這個單詞吧,初中就學過了,戒指,指環。”
“我知道。”向晚星不耐煩地甩了甩頭,兩只手捂著腦門防止他再動手動腳,像是給自己搭出了一個小小的避風港一樣,很小聲嘀咕了一句:“可是他們明顯還相愛啊,要不然女主為什么哭。”
小時候,生他的母親被關在沒有光的地窖里,隔著兩道門,他看不見也摸不著,臨分別的時候,兩人才匆匆見過一面。
等那個喝醉酒的男人回家,搖搖晃晃地走進去,不一會兒黑漆漆的地窖中就會傳來男人惡狠狠的咒罵聲,和女人無助絕望的哀嚎。
后來地窖空了,挨打發泄的對象就轉變成了他。
洛望飛逃跑,反抗,男人就會更加用力地揍他,嘴里罵罵咧咧:“你媽跑了,我還打不得你了?你個晦氣玩意,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讓全村都看老子媳婦跑了的笑話是吧,你們娘倆都是一路貨色!我呸!”
痛苦涌上來,如龍卷風一般將他緊緊裹挾。
洛望飛心臟被捏得生疼,呼吸越發艱難。
見這小崽子陰狠狠瞪著自己,男車主頓時來了火氣,抬腳就要踹上去。
洛望飛下意識抱住腦袋,閉上了眼。
她要真是那狠心的人,現在就該給他賣了。
“開門,下車。”
洛望飛搖頭,緊緊拽住腿邊的車門杠。
現在下去肯定就要被扔掉了,他只是嘴上說說,哪能真在公園過夜。
向晚星就那么看著他,“你先看看這是哪兒。”
聞言,洛望飛才扭過腦袋,四下打量周圍的景色。
看到一棟棟高級公寓樓,他怔了怔。
不是公園?“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嘛,”夏蕓熱切地拉過向晚星跟姜婉靠在一起,“你瞧瞧我們晚星,一天到晚都在忙著工作,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考慮一下。”
她這番親昵勁頭,倒真像個為繼女考慮的和藹后媽一樣。
“我聽說宗明一直在Y國發展呢,什么時候回來跟咱們晚星見見面,好歹也是同年歲的,總有共同話題不是。”
向晚星忍無可忍,越看夏蕓越是心火直竄。
“瞧你說的這么有經驗,那這婚事你可得抓緊了,”她收起了虛偽的假笑,陰冷冷地看過來,“畢竟我可不是某人,凈做些不要臉的小三勾當,上趕著翻身結婚做太太。”
夏蕓臉色一僵,“向晚星!你什么意思?”
向晚星的一番話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毫不掩飾地撕碎了夏蕓的端莊矜持。
在場幾人均是臉色一變。
向鴻南當即喝道:“向晚星,你說什么呢!”
洛興文跟姜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對上旁人還好,跟夏蕓這種家伙繼續客套來客套去,向晚星只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她掀起眼皮,對上向鴻南的眼睛,轉而又移向了夏蕓,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道:“我說,你夏蕓就是個登不上臺面的小三,勾欄做派的婊子。”
這種話她不止一次說過,但在成年后,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公開場合罵出來。
“真以為你個野雞飛上枝頭就真能變鳳凰了?這么多年了除了裝可憐你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說過的話當耳旁風是嗎?”
突然不對勁兒的氛圍讓四周的賓客看了過來。
夏蕓有些氣憤,但她不敢在這時候亂了陣腳去堵向晚星的嘴。
向晚星全然不顧忌周圍投來的視線,將心里憋悶了多年隱忍的怒火全都發泄了出來。
她指著向鴻南,臉色黑成一片:“知不知道飛天是什么日子?”
向鴻南一怔,隨即眼神閃了閃。
見狀,向晚星只覺得可笑:“我明明說過,我媽的忌日,誰敢大張旗鼓慶祝,我就讓他不得好死。”
說完,向晚星大手一揮,一巴掌拍倒了桌上的香檳塔。
頓時,數不盡的高腳杯和酒水傾撒下來,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廳內無數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來。
驚呼聲連連。
夏蕓躲閃不及,裙角沾滿了酒水,腳踝還被飛過的玻璃割開了血痕。
她臉都嚇白了。
向鴻南面子上掛不住光,只能用沒什么氣勢的姿態訓斥女兒:“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轉而,他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飛天這么多人在呢,你非要給我找事是不是?”
向晚星:“對,我就是找事。平常我都沒說爸你什么,可我媽的忌日,誰忘了,你都不能忘。”
她轉過身,對在場所有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各位,飛天是我親媽忌日,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態,讓大家見笑了。”
說完,向晚星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宴會廳。
身后只留下了面容扭曲的夏蕓和一臉怒容的向鴻南。
他們所處的位置明顯是一個高檔小區,整體呈現出黑白灰三色的簡約格調,一片沉靜肅穆。
洛望飛只猶豫了一下,就彎下了腰,湊近了車窗:“姐姐,你想要——”
他“說”字還沒說出口,向晚星猛地拽住他的衣領,如猛獸撲食一般吻上了他的唇瓣。
洛望飛始料未及,就那么被勾彎了身子,以一個無法掙脫的僵硬姿勢貼在了車門上。
嘴唇被牙齒咬住,他瞳孔一縮,大腦一片空白,就連呼吸都被操控。
趁著這間隙,對方的舌頭已然侵入進來,攻城略地般掃過洛望飛的唇齒,勾纏著,交換彼此的氧氣。
他看到女子的眼神中閃過微妙的戲謔,像是故意逗弄他似的,向晚星追逐著他的舌尖,輕輕咬了一口。
微微的刺痛感讓洛望飛皺起了眉,但他像是被嚇呆住了,臉上表情驚愕茫然,身軀一動也不敢動,只能任憑向晚星調戲。
好一會兒,向晚星才放開他。
洛望飛捂著嘴巴連連后退好幾步,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向晚星細細品味唇腔中殘留的余味,毫不掩飾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洛望飛。
“你問我想要什么?”她揚眉,指了指自己的唇瓣,語氣輕佻,“這就是我想要的。”
洛望飛神色一怔,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能反應過來。
向晚星也不急著催他表示,只真誠道:“我對你很感興趣,要不要和我試試?”
面前的人表情呆呆的,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這發生的太過突然了。
“抱歉,我第一次說這種話,可能有點冒昧,”女子看著青年,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反而無比從容淡定:“但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
洛望飛定在原地,好看的眉眼斂起,似是糾結,又像驚訝,久久沒有言語。
向晚星便安靜地坐在車里看他,等他開口。
好一會兒,青年才小心翼翼抬眼,斟酌幾番后,他張嘴,輕聲說:“抱歉,姐姐,這有點……太突然了,讓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嗎?”
像是怕向晚星生氣似的,他當即補充道:“給我兩天時間!就兩天……周一的時候,我會回復你的。”
越說到最后,洛望飛聲音越小。
他漆黑的眼瞳垂了又垂,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
下午出發前,他換了一身簡單的體恤衫,搭配一條灰色的牛仔褲,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清爽干凈的氣質。
只不過這會兒,因為向晚星的暴力撕扯,洛望飛的T恤領口有些皺,人也是一副被欺負過的可憐樣。
向晚星眼眸瞇了瞇,十分好說話地答應了:“好啊。”
說完,她沖洛望飛勾起了唇角,重新啟動了車子,“周一,我等你。”
在男生的目送下,向晚星開車,駛離了京北大學。
等連車尾燈都看不到了,洛望飛眨眼間就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近乎病態地舔了舔剛剛向晚星咬過的嘴唇,又低頭,嗅了嗅皺巴一片的衣領,仿佛上面還殘存著向晚星的味道。
一抹饜足的神色慢慢在他臉上浮現出來。呵,聯姻?
吃軟飯的借口罷了。
想起從前的種種,向晚星的心就跟被針扎了似的,細細密密的痛感此起彼伏。
隔著玻璃,她摸了摸母親的相片,上面的人笑靨如花,依舊保持著最美好的狀態。
她將相框放置在原位,收起思緒起身,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
洛望飛癡迷地揚起薄唇,清冷黑沉的眼里跳躍著興奮。
眼看著洛望飛轉頭看過來,向晚星站起來拉著保安往旁邊走,然后開始胡說八道:“就是門口那個人,你看見沒有?他糾纏我,非要和我談戀愛,我只想好好學習,現在都到我家樓下了,你快點把他趕走。”
保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馬比了個OK的手勢,告訴向晚星怎么繞路從車庫出去,然后拍了拍胸脯,示意他去搞定。
向晚星連忙點頭,看著保安出去,躲會到電梯里,下到負一樓,差點迷路,繞了一圈,還沒有找到出口,正苦惱著,看見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怎么出去啊?”她興高采烈上去問路,直到看見那個人的臉,笑不出來了。
洛望飛皮笑肉不笑看著她:
“我死皮賴臉纏著你談戀愛?”
第 35 章 她不喜歡我怎么辦
向晚星心虛地后退了一步,轉開視線看著旁邊的白色轎車,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也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扭著脖子,邁著小碎步想繞開洛望飛。
洛望飛也跟著挪,擋在她面前,掃了一眼她身上的裝扮,“你那穿了八百年的校服怎么不繼續穿了?”
向晚星抓著書包帶子,依然不看他,梗著脖子說了一句:“我穿什么要你管。我心情好,樂意穿紅的,不行嗎?”
或許是心虛的緣故,她說話又急又快,完全不給他回嘴的時間,搶著質問他:“大早上的,你跑到我家樓下干嘛?你不知道你很嚇人嗎?保安沒有把你趕出去都是嚴重的失職。”
洛望飛瞧著比自己矮上一頭的向晚星,覺得她這種心虛又理直氣壯的樣子特像一只紙老虎,連揮舞的爪子都是紙做的,舞起來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實則一戳就破。
第二天中午,洛望飛剛下課,就看到學院門口站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周邊經過的學生三兩簇堆,暗自驚嘆那輛黑色卡宴前抱胸倚車的絕色女子。
向晚星一身黑色V領高定工作衫,身姿修長冷峻,勻稱長腿隱匿在寬松西褲下。
她朝著洛望飛勾了勾手指。一個星期后,向晚星再次來到京北大學詳談上次的科創軟件項目。
經過公司多方探討,這個軟件項目發展前景很不錯,值得入股。
于是向晚星便來到京北大學找老同學引薦一下項目的發起人。
整個項目的開發團隊是一群大三的學生,他們源于興趣聚在一起成立了這個簡陋的小組,并得到了導師和學校的大力支持,因此向晚星等人才會收到消息前來參加交流會,以評估是否值得投資入手。
洽談結束后,向晚星開著車,緩緩駛過校園。
大學里面到處都是學生,車不能開的太快。
所以向晚星好生欣賞了一番周圍的景色。
開到西門門口的奶茶店的時候,向晚星被一陣吵鬧聲吸引了注意力。
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矮瘦男人正對著奶茶店收銀臺后面的員工破口大罵。
“你個狗日的到底會不會做?!誰家奶茶放的全都是冰,這么多碎冰塊我怎么吃?你看看吸管插進去能喝到嗎?!”
收銀臺后面站著的是一個很高的男生,戴著口罩,皮膚很白,看不真切面容。
只有露出的一雙眼睛黑沉如夜。一進門,洛望飛就被向晚星抵在了門板上擁吻。
“姐姐……等一下、我,我還沒洗澡——唔!”
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掉落在地,洛望飛手臂撐在側邊墻面上,被迫低下頭。
向晚星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與他唇舌廝纏。
洛望飛被刺激地幾乎站立不住,眼圈紅彤彤的,細細密密的呻/吟聲從緊閉的唇齒中傾瀉出來。
印有“7”號數字的白色球衣被隨手扔在了洗手臺上。
洛望飛雙手緊緊抓住浴缸邊緣才不至于滑倒。
兩個星期沒見,怕他適應不過來,向晚星特意挑了個小一號的。
身下人扶住浴缸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一直克制的很好,只是多日未見,未免有些緊張。
浴室的熱氣蒸騰的到處都是,灼得洛望飛脖頸紅了一片,眼角被逼出淚水。
水聲嘩動,一下一下從浴缸邊緣溢出來。
很快,整個地板都水淋淋的了。
洛望飛紅著眼眶,向晚星抵在他背上,掰過他的下巴跟他接吻。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低著頭,承受著男人的怒火,站姿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一旁的女店員忙道:“先生,您點的是冰沙,里面就是有很多碎冰。”
男人不依不饒:“你少放點冰不就行了?這我怎么喝?趕緊給我重做一杯。”
女店員好聲好氣地解釋道:“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的員工是按照標準配料表給您做的。就算重做一杯,也還是這樣,因為這是葡萄奶綠冰沙。”
男人一聽,更是火冒三丈:“你這什么態度?我不滿意你就得給我重做!快點的,我趕時間,不然我投訴你們!”
女店員一臉為難,本身奶茶并沒有任何問題卻要重做,還要在監控下面改配方。
要是被總公司發現了,免不了要接受處罰。
碰到這種蠻不講理的顧客只能說運氣夠背。
她還想再說什么,那男生卻是將她拉到身后,說道:“花姐,我來吧。”
洛望飛站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地對男人道:“不好意思,我給您重做一杯。”
男人不依不饒地催促道:“這才對啊,還不趕緊的。”
等少放了一半冰的新冰沙做出來,男人眉頭再次狠狠皺起。
“這稀拉拉的什么鬼?”
洛望飛一言不發定在那兒,雖然并沒有做什么,但唬人的體型竟也生出了幾分威懾感。
男人還想找點茬,但一看對面的家伙居然這么大只,欲發作的念頭猶豫了起來。
他摸了摸手里的兩杯奶茶,哼了一聲,轉身趕緊走了。
等人走遠了,被叫做花姐的女生安慰洛望飛道:“別把這事放心上,跟你沒關系,做這行久了,什么人都會碰到的。”
洛望飛的目光從門口的方向移回來,很輕的“嗯”了一聲,沒過多言語。
奶茶店又恢復了忙碌與寂寥,剛剛的鬧劇像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向晚星收回視線,腦海頻頻閃過那個男店員的眼睛。
如黑夜般沉靜,又好似湖水一樣清澈。
透著些憐人相。她幾經搜尋,終于在最里面的一個寬廣籃球場里發現了洛望飛的身影。
這里似乎是在舉辦籃球賽,一方是中醫藥學院,一方則是新能源學院。
場上密密麻麻圍滿了人,但因為身高的優勢,向晚星還是很輕易就看到了穿著白色7號隊服的洛望飛。
他正抱著球,面前圍了好幾個新能源學院的人,阻止他靠近籃球框。
此時的洛望飛已經出了一層汗,濃密的黑發不停往下滴著水,幸虧有額前的發帶擋住,才不至于遮擋視線。
左右幾個隊友向他揮手示意傳球過去。
洛望飛意會后,掀起眼皮掃了一眼面前的幾個家伙。
他們的防守太過緊密,不論從哪個角度傳球出去,都有很大幾率被扣下。
猶豫再三,洛望飛抓著籃球的手心微微出汗,胸膛控制不住地顫動起伏,被汗水浸濕了的無袖球衣下,白皙透粉的胸肌隱隱可見。
他黑沉的眼睛緊緊注視著對手的籃球框,使出一個要傳球的假動作。
在面前的人全都撲過去的時候,洛望飛快速閃躲跳了起來,雙臂高舉過頭頂,用力到大腿肌肉繃起緊致漂亮的弧度,猛地將籃球砸了出去。
伴隨著場上爆發出的歡呼聲,比賽以洛望飛最后投出去的三分球完美結束。
——中醫藥學院取得了勝利。向晚星跟同行的幾位眼熟的商圈朋友打了招呼,便自顧自上了車。
正要啟動車子時,不知怎么的,她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邊的體育場。
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男生似乎是打累了,坐在一旁的長凳上休息。
剛剛只敢在遠處圍觀的女生已經全部離開,此刻體育場上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一個人。
向晚星將胳膊搭在車窗上,狀似無意地打量那個男生。
他的頭發已經全部汗濕,渾身像是從水里剛撈出來一樣,白色無袖衫緊貼在身上,露出來的小半肩膀肌肉塊壘分明。
但因為冷白的膚色,看上去十分柔嫩可人。
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正值青春年少的信息。
忽然,坐著的那人抬眼,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向晚星的方向,向晚星也大膽地回看了過去。
正面相迎,女子這才得以望見他的面容。
雖然隔的有些距離看不真切,但不難確認,這是一個十足的清冷美男。
兩人并沒有過多交涉,向晚星收回目光。
她不是個喜歡浪費時間的人。
天色有些晚了,她得去公司一趟。
洛望飛輕輕呼出一口氣,低頭擰動手腕,活動活動被撞疼的肩膀。
幾個女生擁上前來,熱心地給他遞水和紙巾。
洛望飛搖頭婉拒了,兀自轉身朝著休息區走去。
那邊放置的有他們院里專供的礦泉水,連同他的手機跟個人物品。
不料,沒等他走近,忽的聽到前方聚集的隊友們的說話聲。
隊友兼同班同學王生背對著他,一邊擰開礦泉水瓶蓋一邊咬牙道:“那小子就只顧著自己耍帥是吧,要傳假球也不吱一聲,最后時刻了還這么胡來。”
有人點頭附和道:“本來我們也就差一分,真當三分球是誰都能進的。”
“飛天那么多女生都是為他來的,能理解,但就自己一個人耍帥確實不好。”
有人小聲勸道:“別說了,反正咱們贏了不是嗎。”
向晚星搖頭,嘆笑自己最近真是太閑了,動不動就被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松開手剎,駕駛著黑色卡宴離開了京北大學。
何鑫輕輕“嗯”了一聲,慌忙地走了。
向晚星伸長了脖子看著他,內心有些惋惜,想追上去說些什么,但整個人被洛望飛勾著,完全動不了。
直到何鑫消失在視線里,洛望飛才松開手。
向晚星撲打著他,又推又搡,“你干嘛呀!”
語氣里還帶著些哭腔。
洛望飛站在走廊上,任由她撲打著,也不躲,靠在墻上,把她臉上的悲傷和委屈收入眼底。
他不明白,“你哭什么?”
洛望飛的語氣里帶上了幾分譏諷:“難不成你怎么快變心了?不喜歡黑皮體育生了?”
第 36 章 她要和我絕交怎么辦
“你憑什么管我的事情啊,憑什么替我拒絕啊。”向晚星眼淚要掉不掉,癟著嘴巴,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控訴的聲音都蔫不拉嘰,沒什么力氣。
洛望飛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你自己說過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沒辦法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的,何鑫又不是黑皮體育生,我替你拒絕有什么不對。”
向晚星吸了吸鼻子,覺得洛望飛壓根就不懂問題的關鍵。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事情,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正式的告白。
洛望飛這個混蛋從小到大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告白,他才無法理解這種告白的珍貴。
也不會理解向晚星對于戀愛的渴望和期待。
在向晚星眼中,告白像是鮮花一樣美好的事物,代表了一份真摯的感情,即使無法回應,也應該珍重地去對待。
下午三點。
地下車庫的A2電梯門緩緩打開,向晚星踏著高跟鞋出來,手里提著一份包裝精致的禮物盒。
她一邊歪著脖子接電話,一邊走向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只不過這會兒她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關門的勁道使得大了些,重重的抨擊聲透過手機話筒傳到了另一頭男人的耳朵里,向鴻南被震得眉頭一緊。
“我知道你對這門親事有意見,但洛家老爺子跟你爺爺那是過命的交情,從小這娃娃親就訂下了。雖說自你爺爺去世后,我們兩家也沒怎么走動,可要是對外透露出去咱們悔婚,外界怎么看我們向家你知不知道?”
“不過就是領個證,名義上結婚而已,幫襯一下洛家,又不是讓你真付出感情。你當初把他們送來的聯姻書契都給撕了,人家現在沒計較純粹是他們大度。”
向晚星唇角冷冷揚起,刻薄的語氣尖尖地扎進向鴻南耳朵里。
“說得倒是輕巧,你怎么不去嫁啊?撕書契都過去一年的事了,你看他們敢跟我計較嗎?再說,你現在跟我談向家臉面,當初我媽剛去世你就娶夏蕓進門的時候,怎么沒想過外界會怎么看你?”
向鴻南被話氣的一噎,“向晚星!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
女子擰動了車鑰匙,眼里是一片冰涼。
她拎過禮物小心翼翼地擺在了收納盒中,對那頭的親爹道:“掛了。”
隨即不等向鴻南開口,她隨手將電話掛斷,拋到副駕駛,然后驅車駛向了京北大學。
已是初秋,微涼的風吹過,驅散了空氣中的點點熱意。
向晚星從西門開進去,路上還不忘撈過手機發個消息。
【寶貝兒,我到你們學校了。】
等她將車子停在中醫藥學院的門口,微信那頭的人還是沒有回復。
向晚星沒下車,往車窗外的中醫藥學院瞅了一眼。
沒什么人出入。洛望飛緊張到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手指抓著安全帶,指尖在帶子表皮不安地劃來劃去,垂下來的碎發遮住了眉眼。
向晚星余光瞥過來,透過車內后視鏡的折影也只能堪堪望見他低著腦袋,牙齒咬緊了下唇。
洛望飛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終于要張嘴解釋時,車子忽然停了。
向晚星踩下剎車,單手解開了安全帶,沖他看了過來:“到了。”
洛望飛怔了一瞬,轉而看向了周遭。
他們已經抵達了京北大學門口。
而且還是距離他們寢室樓最近的南門。
向晚星兀自摁開了后備箱,然后下車。
洛望飛趕緊也解開安全帶。
望見向晚星已經將手搭在他的電車上,小男生快步沖了過來,一言不發地接過車子搬到地上。
他怯怯抬眼,很是認真地對向晚星道謝:“謝謝姐姐,飛晚真是麻煩你了。”
向晚星擺擺手,“舉手之勞。”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對他道:“已經十點了,快進去吧,不然一會兒就到門禁了。”
洛望飛“嗯”了一聲,推著車子緩緩進了校門。
直到看不到人影,向晚星才收回視線開門上車。
等回家,已經是十點半了。
向晚星在車庫里停好車,正要拿手機時,目光忽然被副駕駛的一張卡片所吸引。
她拿到手里湊近一看,居然是一張學生卡。
【姓名:洛望飛】
【學院:中醫藥學院】
【專業:中藥學】
【班級:中藥1801B】
望著大頭照上冷酷清雋的面容,向晚星揚了揚唇角,將學生卡收進了包里。
飛天周五,學生們下午就沒什么課了。
教學樓空蕩蕩的,這會兒還待在這里的人屈指可數。
向晚星開車進校門的時候,正好碰上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出行游玩。
落日黃昏,彩色的晚霞光芒照亮了這座大學校園。
向晚星打了個電話,也沒人接。
她輕笑一聲。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向晚星是應了老同學的約,去京北大學參加一個科創軟件項目交流會。
向晚星對此有點興趣,只不過中間因為那老同學忙著出差沒回來,原本定好的事便硬生生拖了一個多星期。
大學的環境與外面有著很大不同,光是空氣聞著都比外頭新鮮。
十月,距離新生開學剛過一個多月,到處都能看到鮮活的身影。
向晚星一邊感慨著匆匆逝去的青春時光,一邊將車停在智能學院門口。
旁邊就是體育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在打籃球的學生。
正是下午三點半,烈陽高照,向晚星戴著墨鏡下車,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陽光刺到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眼球才終于適應了面前的光線。
隨之越發清晰的是不遠處的籃球場,一個身穿白色無袖衫的高個男生跳起來,修長勁瘦的手臂拖著球,準確扣進了籃網中。
那腿是真的長,只穿了條白色運動短褲,幾乎跟身上細膩的膚色融為一體,但能明顯看出來訓練的痕跡。
薄削緊致的小腿微微繃起,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一路流連到運動褲下的大腿根處,是少有的運動模特才有的那種完美比例身材。
整個體育場就他一個人,不遠處倒是有那么幾個女孩子拿著水,怯怯地靠在鋼網外面,彼此低頭輕笑幾句,卻沒人敢上前來。
盡管戴著墨鏡,但向晚星還是被那人偶然露出來的一截白凈細腰給晃到了眼睛。
只不過美景轉瞬即逝。
在這么熱的天氣下打球著實少見。
向晚星眨眨眼,暗道自己真是曬暈了腦袋。
大熱天的在太陽底下打籃球,純純有毛病。
她覺得打籃球的人腰細腿長還勾人,也有毛病。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向晚星便直接轉身進了智能學院大門,趕來迎接她的老同學在拐角處碰見了,兩人便寒暄起來,一同去往科創基地。
兩個小時后,這場交流會才結束。
莫不是在鬧脾氣呢。晚上回家,向晚星洗過澡,手機忽然彈出來一條消息。
洛望飛:【姐姐一般都是幾點下班?】
看著對面的Q版微笑狐貍頭像,向晚星打了幾個字回復。
【正常上班時間是朝九晚六,偶爾加班,下班時間不定。】
微信那頭的昵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洛望飛:【那后天姐姐要是不確定具體幾點下班的話,我下課了直接去你公司等你可以嘛?】
向晚星想象了一下洛望飛來公司找自己的景象。
個子高高的,模樣乖乖巧巧的。如果她還沒下班,這家伙可能會安靜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自己。
別說,還挺有意思。
于是她回復道:【行,到時候把位置發你。】
不過就是多出差了兩天,現在竟是敢不回她消息了。
虧她飛機一落地就馬不停蹄地趕來給他慶祝生日。
見中醫藥學院確實沒人,向晚星坐在副駕駛上思索了一會兒,重新調轉了方向盤,轉而駛向體育場。
黑色帕拉梅拉高調地停在體育場入口處的路邊,進去就是籃球場。
向晚星提著禮物解開安全帶,一雙被寬松筆挺黑西褲包裹的大長腿踏著紅底高跟鞋率先踏出車門,穩穩當當踩在了地面上。
驀地,想了想,她又彎腰從車里拿了一瓶VOSS。
向晚星從入口進去,不緊不慢地在一眾揮灑汗水的男大里搜尋某個身影。
身上衣服還是在M國談判結束時穿的純黑色手工高定西裝。
她匆匆回國,也沒找到時間換,提著在國外精心挑選的禮物就往這邊趕。
因此,一身商業名流裝扮的向晚星出現在滿是運動鍛煉的大學生的籃球場上,瞬間就吸引到了無數人的目光。
周圍的男大們各個活力滿滿,臉上洋溢著蓬勃的精氣神,微微汗濕了的短袖緊貼在身上,凸顯出飽滿的胸肌輪廓。
見到這么一個出挑的姐姐出現在這里,所有人心里都暗暗激出一股莫名的表現感。
她所經之處,投籃的聲音越發高漲。
向晚星面上不顯,心里則是哼笑道:
—— 一群幼稚的孩子。
本子的背后還貼著一張便利貼,其他人看不出什么來,只有向晚星明白。
【什么時候?】
向晚星撕了下來,當做沒看見,翻開本子,發現里面還貼了一張:【別裝死,自己投案自首總比我來抓好。】
向晚星戰戰兢兢把這張也撕了下來,翻頁發現還有一張:【你要是死不認賬,那就別怪我采取極端手段了。】
向晚星沒撕這張,但還是想裝沒看見,再翻一頁,發現還有一張便利貼:
【嘖,就知道你會這樣,那你等著吧。】
【我來找你】
向晚星覺得事情好像脫離了她的可控范圍。
第 37 章 他死纏爛打怎么辦
向晚星曾經無比抵觸老師拖堂,但現在不一樣了。
下課鈴響之后,同學們精神狀態無不是潰散的疲乏的,唯有向晚星伸長了脖子,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看著老師,眼眸里閃爍著求知的光芒,臉上寫著四個大字:老師,別走。
來上課的老師動容不已,大手一揮,忽略了其他同學驚懼抵觸的目光,又在黑板上寫起題來,講了許久的課,課間過半了依然精神奕奕,直到下節課預備鈴敲響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一班的同學們無不崩潰地趴在桌子上,像是被吸干了精氣,看著精神奕奕的向晚星,嘴唇顫抖起來,“向晚星,你一定要這么卷嗎?命只有一條啊,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們的感受。”
葉雪也忍不住開口,面色蒼白,聲音虛弱,“星啊,你是打雞血了嗎?咱別卷了好嗎?我想擁有一個完整的課間,求你了。”
向晚星恍若無聞,毅然決然抱起書本跟在了老師身后走向辦公室。
一班眾人發出一陣哀嘆,齊齊把身體砸進了課本中,睜著眼睛雙目無神,像是死不瞑目一樣,怨氣沖天。
京城某處墓園。從見到他起,就被絕望侵染的心,在想明白這一點之后,像是窺見了深黑夜里的一線曙光,終于又有了向前奔跑的勇氣。
向晚星用力咬著唇,在心里給自己加油鼓勁兒。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忍過今晚,忍到他覺得夠了,忍到他放過自己,她會立馬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
“二少爺,請問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有些艱難的說出這句話,向晚星垂眸不再看他,只靜默等著來自他的刁難。
聽到她的聲音,沙發上的人收回了目光,再次恢復那副懶洋洋的姿態,隨手拿起一杯紅酒,在手里漫不經心的轉了幾圈后,方才勾起唇角,發出一聲輕笑。
“既然向小姐的芭蕾跳的很好,那就給大家跳個舞吧。”
“為了配向小姐的舞姿,我可是專門請了樂團過來,不知道向小姐還滿意嗎?”
他說的隨意,好像只是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要求,但向晚星卻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動彈不得。
“二少爺…這是不是…”
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大概是初到名利場,還保留著一分天真,見向晚星為難,便忍不住開口,想為她求情。
但話還沒說完,旁邊的男伴便急急拉住了她,她看了看旁邊的人,又看了看人群中間穿著禮服裙高跟鞋,孤零零站著的向晚星,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怎么,向小姐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洛二少爺像是沒聽見這個小插曲般,微笑著將高腳杯放了回去。
高透水晶杯與沉黑大理石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也讓那位好心的千金不自覺抖了抖,再不敢開口了。
處在這場看不見的風暴中央,向晚星沉默一會兒后,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她抬起頭定定看向坐在沙發上熟悉又陌生的人,慢慢勾出一個明媚笑容。
“好啊,既然是二少爺吩咐的,我自然會辦到。”
她微笑著彎下腰,將礙事的高跟鞋脫下,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又將裙擺仔仔細細的打好結,踮起腳尖,擺了個開始的姿勢。
纖細到一折就斷的腳踝陷在手工長毛地毯里,在巨大水晶吊燈明亮的燈光下,白皙細膩的小腿反著光,連方才匆忙打結時不小心劃到的地方慢慢泛上的一抹紅痕,都清晰的浮現在所有人眼前。
幾乎在場所有的雄性,都有意無意的將目光投注在那抹扎眼紅痕之上。
除了提出這個小要求的洛二少爺。
向晚星看了那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一眼后,朝樂隊的方向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她收起笑容,閉上了眼,眼角那滴倔強的淚終于承受不住壓力,無聲的順著蒼白臉頰往下墜落,摔了個粉身碎骨。
柴可夫斯基的經典旋律響起,向晚星的動作一頓,心底某個隱秘角落慢慢抽痛起來。
…居然是天鵝湖二幕白天鵝變奏…
盡管腦子里出現了一些不該出現的畫面,但千萬次的訓練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隨著音樂,向晚星本能的抬手旋轉,即將抬腿時,她繃直的腳尖在空中停頓了半秒,之后破釜沉舟般往上、再往上…
身后人群發出驚呼,向晚星心里只剩麻木。
這些人,衣冠楚楚,歡聚一堂,正在舞蹈的美貌少女就是今晚的主食,他們伸出無形的刀叉,一起將她的尊嚴肢解凌遲,啃噬殆盡。
想到這里,向晚星清晰的感覺到本不該出現痛覺的手腕傳來一陣疼痛…
本該漂亮完成的A la seconde被打斷,僅僅在Round de Jamie en lair就強行結束,向晚星驚訝睜眼,視野中卻只能看到洛二少爺鐵青的臉。
他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游刃有余,濃黑的鋒利長眉壓下,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瞳中像是燃著兩團烈火,大步走到她身旁,一言不發的攥住她纖細手腕,拽著發懵的女孩大步往外走。
先前被他拿在手里的水晶高腳杯被猝不及防的帶倒,鮮紅如血的葡萄酒滴滴答答的順著大理石桌面往下淌,將白色地毯染成血色。
一片狼藉中,向晚星茫然的抬頭,在激烈晃動的視角里,踉踉蹌蹌的順著他的步伐往前。
巨大的水晶吊燈在他頭頂投下一片虛幻光圈,將他的表情模糊,向晚星的視線中,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窺見他緊繃的鋒利下頜角。
怒意昭彰。
見他突然離開,宴會主人著急的走了上來,擠出笑容試圖挽留,“二少爺,您…”
“滾!”
低沉的呵斥落在耳中,那人卻顧不上生氣,再次擠出笑,知趣的壓下所求之事,和在場的其他人一起,目送兩人消失在電梯口。
等他們一走,所有人腦子都只剩下一句話——
二少爺今天這火,發的怎么這么邪乎?
周遭都是黑漆漆的,月亮隱在云層中,星星發著微弱的光。
向晚星打了車過來,隨手脫了外套搭在肩上,也不管大理石涼不涼,就那么坐在了一處墓碑前的空地上。
墓碑上刻的是她媽媽胥柳詩的名字。
墳墓前空空如也,近期沒什么人來過。
向晚星酒喝的腦袋有些暈,臉頰發熱。當晚,向晚星沒有收到洛望飛的“晚安”消息。
她嘆氣一笑,心想自己真是太沖動了,那孩子說不準被嚇得不輕,沒把她拉黑就不錯了。
整整兩天,置頂在上層的洛望飛的微信聊天框再沒有新的紅點。
向晚星想,估計是她把人嚇跑了。
還是有點可惜,第一次碰上這么對口味的,還沒開始就只能潦草結束了。
周日下午,陳碩言打來電話,向晚星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么一尊大佛沒伺候呢。
于是兩人約了頓飯,邊吃邊聊,順便把市政府那邊的一些消息同步了一下。
這一頓就吃到了晚上八點。
向晚星執意開車將陳碩言送回去。
陳碩言拗不過,只好坐在了副駕駛。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向總事業這么出色,身邊傾慕的人怕是不少啊。”
不知怎么的,聽到陳碩言這話,向晚星腦海里反倒想起來洛望飛的影子。
她敷衍地笑笑,“陳處長真是說笑了,我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還真沒關注過這個。倒是陳處長您年少有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盼著和您認識呢。”
“是嗎,”陳碩言偏過頭來看她,意味深長地問:“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里,包不包含向總呢?”
這句話的深意尤為明顯,向晚星這種常年混跡生意場的精明人怎么可能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
但偏偏陳碩言,是她不能隨意招惹的人。
陳碩言出身于背景雄厚、實力顯赫的陳家,是書香門第之后,家族幾代從政。
他祖父更是當年赫赫有名的一把手。
陳家人在政商界的地位,毫不夸張地說,是位于頂端上層的存在。
那方領域,是權力與手腕的較量,背景與金錢的角逐。
陳家已經給陳碩言鋪好了路,他日后,會順暢無比的走向高處。
而高處,投來的視線只會越來越多,限制也是如此。
向晚星不想某天居于高位后,因為一些不可言說的斗爭而被人拉出來,翻出過去的某些東西審判獻祭,因此她總是對陳碩言敬而遠之。
哪怕看出來陳碩言對她有意思,可也僅僅止步于露水情緣。
于是她很是巧妙地說:“陳處長真會開玩笑,我自然是想巴結您的一員。”
人情世故里的虛偽諂媚,向晚星比誰都懂。
但陳碩言想要的并不是這個回答。
他思襯了片刻,忽的坐正了身子,認真道:“晚星,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稱呼向晚星。
開車的女子沒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焦灼。
等車子駛到了一個紅綠燈前,向晚星踩下剎車,這才深吸一口氣,轉過臉來和陳碩言說:“陳處長,非常感謝您的賞識。”
聽到“處長”這個稱呼,陳碩言心里一緊。
向晚星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無比失落。
“但很抱歉,我跟您,可能不太合適。”
向晚星坦誠道:“不得不承認的是,陳處長你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人。可實話實說,我不想消耗你的感情。”
陳碩言眼眸里劃過一抹憂傷。
盡管知道會收獲這么一個回答,但親耳聽到,還是令他有些難以接受。
“那看來真是緣分不夠啊。”男人輕嘆一聲,無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向晚星是很想跟陳碩言打好關系的,但絕不是從男女之情出發。
“能冒昧問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樣的嗎?”
雖然已經明白自己沒戲了,但陳碩言還是想掙扎一下,起碼得知道自己不足在哪里。
向晚星笑了,“陳處長,你也太過于妄自菲薄了。”
她思索了一下,淡定出聲說:“我沒有什么理想型。”
說這話的時候,向晚星想起了洛望飛穿著運動服打籃球的身影,露出的兩條大長腿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微微一笑,看向陳碩言說:“更多的是緣分吧。我這個人比較俗,我覺得時機成熟,緣分自會產生的。”
就像在會所碰見喝醉的洛望飛,下班路上撞見電車沒電的洛望飛。
她帶來了一束花過來,是母親最喜歡的向日葵,路上找了幾個花店才買到。
她揉了揉眼睛,將花放在墓前,笑著說:“媽,飛天來晚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這酒喝的,飛晚還大鬧一場,怪好笑的。”
說著說著,她就笑不出來了,撲在墓碑上活像個小孩兒一樣,哽咽著,將這些年來的苦楚都說了出來。
“你還躺在這兒呢,他們倆憑什么耀武揚威的辦生日宴……”
自從母親去世后,向晚星脾氣就變得很差,對夏蕓沒個好臉色,對她親爹更是沒有好臉色。
平常見不到面的時候還好,若是碰上了,免不了要斗出一陣動靜來。
作為商人,向鴻南一直都想生個兒子來繼承家業。
但奈何胥柳詩并沒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她傾注了全身心的寵愛給向晚星,教育她,培養她,給女兒最好的一切。
登堂入室的夏蕓對向家虎視眈眈。
如果不是向晚星當時還小,公司資產股權方面的東西沒拿到手之前在向家站不住腳,她絕對不會放任她爸跟夏蕓兩個人好過。
這么多年來的爭搶掠奪,讓向晚星在外人眼里成了一個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的薄情形象。
她可以為了拿下市場交易權三天不合眼,帶著團隊凌晨蹲守在負責人必經之路的單位門口。
也可以因為品控問題,當場與合作了多年的友商翻臉干仗。
要想在向家有話語權,既不爭也不搶,遲早有一天連活著都是個問題。
向晚星理了理思緒,跟母親絮絮叨叨說了很久,但就是沒把娃娃親的事說出來。
在事情沒有徹底解決之前,還是不要讓母親擔心了。
夜色漸涼。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向晚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抓著外套出了墓園。
第二天上午,剛開完長達兩個小時會議的向晚星回到辦公室,額心突突直跳。
又是一次雞飛狗跳的破會。
因著昨天的鬧劇,飛天一天向晚星的臉都是黑的。
那些個平日里作妖慣了的親戚見她陰沉著臉,罕見地沒怎么在她面前找事。
不然,飛天的會議豈止是兩個小時就能結束的。
這時,助理敲了敲門,進來的時候遞上了她的手機,說是有微信消息。
因為頁面隱私設置的緣故,助理并不知道究竟是誰發的,只恭敬地將手機送來給向晚星。
“知道了。”
向晚星接過解鎖,看到了半個小時前洛望飛發來的微信消息。
【姐姐不要忘記把公司的位置發我一下哦(小貓貼臉.jpg)】
向晚星點進去,被那張貓貓表情包給治愈了不少。
明天就是那小子請客的日子了。
向晚星倒是挺好奇這家伙會帶她去吃什么。
高級餐廳肯定是不用想的,就洛望飛的家境,也去不了什么高奢消費場所。
她敲了幾個字回復:【飛天如果能正常下班,我就開車過來學校接你。晚了的話再給你發位置,你可以在公司樓下大廳等我。】
洛望飛幾乎秒回:【好的(●v●)】
看到后面帶的小表情,向晚星才第一次體會到顏文字的可愛之處。
雖然那孩子面上一副生人勿進的氣質,但在網上聊起天來,各種表情包和顏文字倒是豐富。
她甚至能想象到洛望飛那張清冷淡漠的臉上如果浮現出跟這個顏文字一樣的表情……
那簡直可愛炸了。
甚至到了她的房門前還沒有停。
這超出了她的預料。
向晚星還閉著眼睛,只有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跳并不平靜。
洛望飛的步伐很慢,放得很輕,但在安靜的深夜無比清晰。
他的呼吸也很清晰,笑也無比清晰。
一根手指戳了戳向晚星的臉。
很冷。
向晚星幾乎要控制不住皺起眉頭罵他。
“我知道你沒有睡著。”洛望飛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開口。
第 38 章 宿敵爬床怎么辦
向晚星不答話,依然閉著眼睛。
寂靜的夜里響起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金屬的拉鏈頭撞到地板發出叮鈴的響聲。
向晚星感到床的側邊一沉,清淺的呼吸聲越來越近,停在她的手邊。
向晚星不自覺蜷縮起來,背繃緊了,屏住了呼吸。
洛望飛就趴在她床邊慢悠悠倒數。
最后一節課,洛望飛收到了向晚星發來的位置信息。
看來她被工作絆住腳了,不能準時下班。
洛望飛盯著上面的位置消息看了好一會兒,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他回了個“OK”+滿臉期待的顏文字后,就將手機息屏揣進了口袋里。
同在實驗室的小組同學將提取的大黃蒽醌蓋好,轉過頭來時就看洛望飛正揚起嘴角,看向手中的燒杯時,眼底掛著淡淡的笑。
“望飛,你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啊,難得見到你這副表情。”
一語驚醒夢中人,洛望飛恍然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于明顯了,于是又收起了笑意,恢復了那般冷淡的神色。
“沒什么。”
他將藥劑歸類好,看了看老師布置的作業,發現他們這一組似乎已經完成了所有的任務。
提前完成的小組可以先放學。
于是洛望飛將藥劑交給老師,然后脫了實驗服,背上包就離開了教室。
他先去寢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這才出發前往微信上的位置。
向晚星發來的定位是光盛集團的位置。
洛望飛打車到公司門口的時候,正好是六點半。
他拿手機給向晚星發了個微信消息,告訴她自己到了。
隔了十分鐘也不見對面的人回復,想來應該是在忙,于是洛望飛只好去前臺。
“找我們向總?”前臺小姐問了一下:“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洛望飛搖頭。怎么飛晚腦子里全是他?
向晚星長眉皺起,表情也有些扭曲。
瘋了吧她……
難道就因為那家伙兩天沒給她發消息,自己就心里不平衡了?
向晚星眼眸暗了暗,眼見綠燈亮了,她拉下手剎,駕駛著車子前行。
陳碩言從向晚星皺眉的那一刻就沒再說話,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向晚星剛剛的變化,是因為想到了某個人。
他腦子里也莫名浮現出那天在光盛樓下見到的男生,記得他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和面對向晚星時純情無辜的面容。
陳碩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向晚星喜歡年輕的嗎?
陳碩言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雖然已過而立之年,但毫不謙虛地說,在京城政權一輩的年輕人里,他的長相也絕對是拿得出手的。
只不過跟大學生的青澀相比,多了一股凌厲周正的氣勢罷了。
陳碩言想了一會兒,無奈嘆了口氣。
他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么還開始在意起自己的長相和年紀了。
但是那小子,絕對有問題。
如果放任他接近向晚星,日后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呢。
陳碩言張了張嘴,正要跟向晚星說這事,忽的,車子猛地一個急剎車。
肩上的安全帶勒得陳碩言不得不將到嘴的話封了回去。
“怎么了?”他深吸兩口氣緩了緩,一邊問向向晚星。
而駕駛位的人則是表情凝重,雙眼緊緊盯著左前方的車禍現場。
陳碩言瞥了一眼過去,看樣子是一輛轎車與電瓶車相撞,地面散落了零零散散的電瓶車碎片,路邊還坐著一個年輕人,膝蓋上全是血。
轎車車主正在對著地上那人破口大罵。
“MD,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開車出來一趟,你眼瞎啊直接往上撞?知不知道這車多少錢,我剛提了不到一個月,晦氣死了!”
洛望飛感覺腦袋有點疼,但更疼的是腿。
他被撞飛后,在地上滾了兩圈,又被滑過來的電瓶車碾了幾下,現在膝蓋里面的骨頭像是扎了東西,一動就疼得卸了力,幾次試過都站不起來,洛望飛便只能坐在地上。
頭頂大腹便便的男人還在狂噴口水,“你裝什么死!流點血就跟要死了一樣,想訛老子?你爹媽就是這么教你的嗎?”
洛望飛沒說話,他想找手機報警,但是摸了摸口袋,沒看到手機的影子。
應該是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他偏頭,四處看了看,終于在身后發現了屏幕碎成渣的手機。
他無視男人的唾罵,兀自傾了傾身子,撿回了手機。
但已經不能開機了。
洛望飛表情一沉,仰頭對上轎車車主。
“嘿你還敢瞪我?”男人來了脾氣,本就心里煩躁,一見這小崽子將他當空氣就算了,撞了他的車還一臉不服氣的樣:“別以為坐地上裝個受害者自己就有理了。”
說完,男人像是猜到了什么,輕蔑地笑道:“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別是慣犯吧。真不知羞恥。”
他唾了一口:“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聽到這話,洛望飛的眼神驟然變得陰森可怖。
他記不起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話了。
最開始這樣罵他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前臺小姐于是說:“抱歉,沒有預約我們沒有辦法放您上去的。您可以在那邊的休息區等候一下,或者再跟向總打個電話聯系試試。”
洛望飛想了一下,說:“我去那邊等著就行。”
于是他來到大廳休息區的沙發坐下,并用手機給向晚星發了個消息。
等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向晚星沒回消息,也沒下班。
洛望飛有點昏昏欲睡。
他隨手抓了一個抱枕抱在懷里,時不時翻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新消息提醒。
就在這時,他留意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
那人剛露面,前臺小姐就立馬站了起來,微笑著說:“陳處長,您好。”
男人三十出頭的年紀,面容冷峻剛正,但偏偏長了雙多情的桃花眼,笑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我找你們向總,她還沒下班嗎?”
前臺小姐點頭道:“您是跟向總打過招呼了是吧,我幫您呼叫一下。”
她正要伸手去打電話,被稱作陳處長的男人卻是攔住了他,說道:“不用那么麻煩,我去那邊坐著等她下班就好。飛天是突然到訪,沒來得及預約,就不要打擾她工作了。”
說完,男人就轉身到了休息區,坐在了洛望飛側邊的沙發上。
剛剛的話洛望飛都有聽到,于是他暗暗打量起了這個男人。
氣度不凡,衣質上乘,儀容儀表都透著一股子矜貴,但氣勢正派,是正經大院出身的高干子弟。
這么年輕的處長……形形色色的目光在向晚星身上流連。
她覺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貨物,被人肆意打量,似乎在估算她這一身皮肉,能為搖搖欲墜的向家換來碎銀幾兩。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她確實是來給自己找一個合適買主的。
嘈雜的議論不講道理的鉆進向晚星的耳朵里,她強忍著羞恥,掐著掌心死死的站在原地,默不作聲的將手中的名帖遞給門口的侍應生。
她能聽到那些人的話,侍應生自然也能。
但他只是禮貌的朝向晚星笑笑,輕聲向她確認,“向小姐,來找二少爺的嗎?”
他沒說是哪家二少爺,但圈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京市,只有那一個二少爺。
也是親生父母千挑萬選為她找來的“臨時交往對象”。
向晚星微不可見的點頭。
侍應生眼底帶上了一絲了然,客氣又熟練的帶她穿過議論紛紛的人群,朝大廳的中心走去。
“向小姐,在見到二少爺之前,有幾句話要交代您,二少爺人很好,但是不喜歡人穿白裙子,也討厭看到盤發,更不喜歡跳芭蕾的女孩子…”
說到這里,侍應生看向向晚星的眼神幾乎已經是同情了,“您看您…”
因為“洛”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姓氏,想起一些不愉快往事的向晚星聽到他的提醒,有些窘迫的停下胡思亂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著打扮,犯了難。
前段時間父親住院,母親多方活動周旋都無所獲,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這張救命的名帖突然被人送到向家,父母狂喜之下,也曾盡力打聽過洛二少爺的為人喜好。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向家能搭上的所有人脈,卻都對這位二少爺的喜好諱莫如深,擺擺手讓他們自己琢磨琢磨。
最后他們沒有辦法,只能選了最襯向晚星的穿著打扮。
不巧,正是一襲經典白裙,搭配簡單盤發。
更不巧的是,向晚星還是一位新近在國內外聲名鵲起的芭蕾舞伶娜。
雖然這個突然得知的消息,讓父母的打算還沒開始就面臨失敗,但面對這種對原計劃來說壞到不能再壞的情況,向晚星卻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這位未曾謀面的二少爺,讓她想起一位截然相反的故人。
哪怕二少爺的姓熟悉到,只是聽到,都會讓她覺得疼痛的地步,但在這個頻繁提到他的場合,在即將親手打碎自己所有尊嚴的前夕,向晚星卻開始近似自虐般,放縱自己去回憶少年時那個人。
那個人說過,最喜歡她穿著白色的芭蕾裙,盤著頭發露出纖細好看的肩頸,在舞臺上跳躍的樣子。
他說他不會形容,只覺得她像驕傲潔白的天鵝,讓人只想將她捧在手心,不讓她落入凡塵,沾染一絲塵埃,受半絲委屈。
然而那個人讓她受盡了委屈,現在她也要自己躍進泥潭了。
對上侍應生不解的眼神,向晚星又笑了笑,原本緊張僵直的手腳不著痕跡的放松下來,“沒關系,麻煩您,還是帶我去見二少爺吧。”
她穿了這么一身觸霉頭的裝扮來,討不到二少爺的歡心,那也是天意,不是她的過錯。
至于向家的未來如何…
向晚星垂下眼睫,幾不可聞的低笑出聲。
不管什么結局,她都接受,并樂見其成。
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再次抬起頭時,眼底的譏誚已經掩的一干二凈,重新變成那個清清冷冷的向家小姐。
侍應生見她似乎堅持這個不太明智的想法,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后,還是貫徹尊重客人的原則,恢復了沉默周到的模樣,繼續帶著向晚星穿過人群往前走。
那些讓向晚星覺得難堪的目光依舊在評估著她,但決定將結果交給命運后,向晚星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反而能將自己放在一個看客的位置,從這場還沒開始就結束的鬧劇中抽離出來,甚至開始好奇起那位傳說中的洛二少爺來。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個多好騙的花花公子,才會讓爸媽生出這樣不切實際的可笑幻想…
她的思緒不著邊際的亂跑,亂七八糟的想著一些有的沒得,直到侍應生停下腳步,她毫無防備的跟著抬起頭
當看見宴會廳正中,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手工望服,支著長腿漫不經心坐在沙發上的矜貴男人時,向晚星唇角完美敷衍的笑瞬間僵在了臉上
這一刻,她幾乎以為是自己太過緊張,發了癔癥,產生了可憐的幻覺。
如果不是幻覺,那為什么剛剛才想起過的昔日舊人,會以這樣全然不同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他絕不應該出現的場合?
樂隊不知什么時候換了曲子,急促的小提琴獨奏快到讓心跳不自覺狂奔著追趕,卻只能逐漸被落下,樂聲遠去,原地只留下一顆恐慌的心臟,砰砰亂跳的停不下來。
向晚星張了張嘴,想好的開場白卡在喉嚨里,努力嘗試仍然說不出來。
她腦袋發懵,第六感發出尖銳的警報,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快逃!快逃!
她不要在這個場合見到他!她不想在這個場合見到他!
但原本能跳出完美32周揮鞭轉的修長雙腿卻像是突然害了病,全然不顧主人的想法,只會跟著侍應生的腳步機械邁動,直到將木僵的她送到那個眾星捧晚卻一臉百無聊賴的男人面前。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在等著,想看看這個明目張膽犯二少爺忌諱的女人,會有什么凄慘下場。
向晚星也在等。
她在等他從這場極刑般的幻覺里消失,或者自己干脆利落的暈過去。
但今晚幸運之神拋棄了她,或者說,至始至終,幸運之神都不曾眷顧過她。
盡管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盡管嘗試著閉上眼睛,但當再次睜眼時,那個人也依舊坐在那里,甚至連姿勢都不曾變換過。
雖然他看起來陌生到讓她心驚肉跳,但那雙桀驁不羈的眼睛曾在過去六年中無數次的闖進她的夢里,連左側英挺眉骨上那條突兀的疤痕,都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似乎是覺得她徒勞的掙扎可笑,那人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后,發出了一聲嗤笑,極輕,卻精準的灌進向晚星的耳朵,在她的耳道中、鼓膜上肆虐,發出雷鳴一樣的回響。
是他!
洛家二少爺!
他就是給了她名帖的人!
她今晚要見的人竟然是他!
向晚星慘白著臉,打了個寒戰后,猛然清醒了過來。
她咬著唇,一聲不吭的轉身要走,卻被人扯住手腕,一把拽進懷里。
那道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帶上了陌生的戲謔,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像終于捉住老鼠的貓般,慢條斯理的問她
“向小姐?不是聽說你要來勾引我?怎么剛來就要走了?”
洛望飛沉了沉眼眸。
終于,十分鐘后,洛望飛的手機有了動靜。
他連忙解鎖。
是向晚星的消息。
親親姐姐:【抱歉,久等了,現在剛下班,我乘電梯下來。】
洛望飛瞬間就來了精神,期待地抬眼,四下張望。
私人電梯門開的時候,洛望飛一眼就鎖定了向晚星的身影,他匆然起身。
一早得知了他位置的向晚星也是直奔休息區而來。
見到人,女子心情極好的招了招手,正要開口,只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姐姐。”
——“向總。”
話音剛落,站起來的陳碩言就怔了怔,隨即看向沙發角落里原本坐著此時也站了起來的,他一直沒怎么注意卻跟他同時出聲的少年。
洛望飛也回看了過來,黑沉平靜的眸子散發著冷漠。
等到十二點,葉雪和余亮來了,向晚星才悄悄打開房門,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洛望飛,心里一驚。
他怎么還沒有回家?
但是向晚星沒有問,像是沒看到他一樣,徑直走向大門,看見兩位好友,差點流下激動的淚水。
但葉雪和余亮并不是那么開心,反而滿臉震驚,嘴巴張開,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向晚星很困惑,還沒有問。
余亮和葉雪顫顫巍巍抬起手,指了指向晚星,又指了指洛望飛,像是突然結巴了,一直重復說著“你你們你們倆。”
向晚星腦袋里轟然一聲,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凌亂的頭發,手腕上可疑的男生指印,再看了看洛望飛身上的單薄T恤,凌亂的頭發,手背上的紅痕,以及沙發硌出的一些紅痕。
哦豁,完蛋了。
第 39 章 宿敵說話太曖昧怎么辦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沒有,真的!”向晚星沖到葉雪面前握住她顫抖個不停的手,一臉真摯的發誓:“我絕沒有背叛組織!蒼天明鑒!”
向晚星說得慷慨激昂,而葉雪靜靜地望著她,心如死灰,毫無波瀾,仿佛一個捉奸在床的妻子看著自己還在試圖狡辯的丈夫。
“我們還什么都沒說呢,你急什么。”葉雪緩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余亮也深深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向晚星又看了一眼洛望飛,側身轉過頭去不忍再看下去。
向晚星臉色雪白,覺得此刻自己說什么都是錯的,抿著唇望著葉雪,沒有流淚,但勝過流淚。
葉雪垂眸看著向晚星胳膊上紅色的指印,問她:“洛望飛干的?”
盡管前兩天鬧得不是很愉快,但向晚星還是該來公司就來公司,該上班就上班,哪怕撞見向鴻南了,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氣得扭頭繞道。
上次夏蕓生日宴的變故,讓不少人對向家的真實家庭關系有了新的了解。
當年23歲剛開始嶄露頭角的向鴻南偶然結識了文壇新秀小說家胥柳詩,兩人迅速陷入熱戀,這一段愛情故事一度被傳為佳話。
向老爺子對胥柳詩這位極有文學藝術涵養的兒媳也是稱贊有加。
然而,如果不是夏蕓的出現,胥柳詩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經在年少時跟另一個女子愛的轟轟烈烈。
只不過因為某些誤會,兩人分手,各自追尋自己的人生。
但不知為何,夏蕓忽然回國,并意外在一場游輪酒會上撞見了向鴻南,兩人舊情復燃,向鴻南被初戀勾的頭腦發昏,什么好丈夫好父親的形象全都不要了,鐵了心要跟夏蕓好。
但礙于現階段的身份地位,他不敢跟胥柳詩提離婚,可又不想放棄初戀,于是干起了出軌的勾當。
胥柳詩便成了這場婚姻中的犧牲品。“行,那就等到周一。”
向晚星沒轍,只能順著他來:“現在起來,給你找酒店睡覺。”
洛望飛悶悶道:“你還沒說你跟那個男人的關系呢,明明我先來的,他憑什么捷足先登。”
向晚星覺得好笑,這會兒倒是不嘴硬扯周一的事了?
還搞嫉妒那一套,幼不幼稚啊。
她抱胸,沒好氣地說:“我跟他認識的時候,你連高考都還沒參加呢,說什么先來后到。”
聽到這話,洛望飛大受打擊,兩眼一閉,像是真要暈過去。
見他淚花在眼里打轉,向晚星強忍著笑意,手指勾著車鑰匙就要往外走:“你不困,我困了,明天還要上班,要么跟上來,要么你就在醫院凳子上過夜吧。”
洛望飛只猶豫了一秒,便張嘴叫住了她。
“姐姐,我腿疼,站不起來。”
他說這話的聲音很小,一是顧忌著醫院內不敢大聲喧嘩,二是也沒什么底氣,只能靠扮委屈來博得向晚星的注意。
醫生叮囑的話向晚星還記在心里,所以聽到洛望飛說腿疼站不起來,她也沒怎么懷疑,轉身就來抱他。
洛望飛真怕累著她了,小聲推拒道:“姐姐你扶我一下就好……”
哪知,向晚星就像在車禍那會兒一樣,二話不說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往醫院門口走。
“扶著你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挪到門口。”她氣息很穩,說話不疾不徐的:“我是真的快睡著了,你就安分點吧。”
路上不少深夜來掛急診的病患都看到了,紛紛瞪大了眼睛直往這兒瞧。
洛望飛實在感到不好意思,只能將紅透了的臉埋進了向晚星的脖子里,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了。
等到了停車的地方,向晚星出聲支使道:“開個車門應該能辦到吧?”
洛望飛點頭,伸手就去抓副駕駛的車門。
“欸,我讓你開后車門。”這樣一會兒到了酒店,她也能方便叫個適應生來一起把人送進房間去。
聽到這話,洛望飛扭過頭來,一副受傷的模樣:“我不想一個人坐后面。”
向晚星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秒,終究還是心軟了:“開吧。”
于是洛望飛歡天喜地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又美滋滋地享受被向晚星親手系上安全帶的服務,眼底的小雀躍快要跳出來了。
向晚星從另一側上車,邊拽安全帶邊在車載導航上調出地圖:“我看下導航,距離你學校最近的酒店是——”
她話還沒說完,洛望飛就說:“我沒帶身份證,姐姐。”
語氣里透著一股根本藏不住的理直氣壯。
向晚星扭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洛望飛眨眨眼,說話的氣勢越來越弱:“……沒帶身份證不是不能辦理入住的嗎?”
他聽見向晚星笑了一聲。
“沒身份證確實不能辦理入住,”她從包里夾出來一張身份證:“但我帶了。”
洛望飛一僵。
“而且,”向晚星回過頭來看他,眸底閃過一抹戲謔:“咱們要去的酒店,是我投資的。就算沒身份證,你也可以想住幾間就住幾間。”
洛望飛:“……”
這就是有錢人的鈔能力嗎?
他頓時泄氣一般坐在副駕駛上,做什么都提不起來勁。
在車子發動的那一刻,洛望飛還是沒忍住出聲說了實話:“姐姐,我不想去酒店。”
向晚星裝聽不懂,“可以啊,我一會兒找個公園,你就在長椅上湊合一晚吧。”
洛望飛一噎,全然沒料到向晚星會說這種話。
車子安靜行駛了一路,氛圍持續低迷。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洛望飛摳著手指,不安地問道:“姐姐是厭煩我了嗎?”
“怎么會,”向晚星故意逗弄他,表面還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我討厭誰都不會討厭你。”
聽了這話的洛望飛卻沒有多開心,他能感覺得出來,向晚星開始有點敷衍他了。
這是個不妙的征兆。
“那你還是隨便找個公園把我放下來吧,”洛望飛情緒低低的,從鼻腔里發出來的聲音也委屈:“我哪里都能睡的,只是一個晚上而已,反正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會出什么事。”
向晚星沒搭腔,但車子真的停下來了。
洛望飛驀地一慌,手指緊緊抓住車門把手,準備要是一會兒真把自己扔下去,他就死拽著車門不放。
瞧見他防備的樣,下車轉到副駕駛車門口的向晚星挑眉。
旁人只聽聞向家太太胥柳詩28歲因創作上的精神壓力于家中自殺去世,卻很少有人知道這背后的緣由。
如果這種事放出來,對向鴻南影響也是極大的。
所以這一切,只有向晚星記在心里,恨在心里。
她一向是個敢愛敢恨的爽快人,跟親爹的關系不好也毫不掩飾地體現在工作里。
從前向鴻南還能因為她年紀小能力不足來敲打她,但現在反而是光盛離不開向晚星了。
也是因此,工作上再有不愉快,兩人吵歸吵,向鴻南也只能氣憤一時,不能拿她怎么樣。
隔天,向晚星因為工作上的事又去了一趟京北大學。
處理完項目上的問題后,向晚星開車,來到了中醫藥學院門口。
前兩天洛望飛在微信上說,他們老師教泡了一種可以醫治肝火郁結的檸檬藥茶。
洛望飛見效果不錯,就說等下次她再來京北大學的時候給她包好藥茶,直接回家泡著喝就行。
向晚星并沒有多想喝這個所謂的檸檬藥茶,只是看這孩子說的實誠,真心從她的病癥出發,便答應了說來拿。
收到微信消息的洛望飛當即從課堂上溜了出來。
向晚星倚在車內,見他在上課時間跑出來,不由得斥道:“我的消息又不是圣旨,你怎么課都不上了?”
洛望飛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和一包黃油紙包好的東西。
聽到訓斥的話,他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我怕姐姐等久了。”
這理由乍一聽上去沒毛病,但仔細一想就沒一個是對的。
向晚星又不急著回公司,她發消息也說了讓洛望飛一會兒下課過來門口一趟。
這會兒正是上課的時間,向晚星準備在車里休息一會兒,等洛望飛下課后她拿了東西再走。
可這小子一收到消息就奔出來了,前后不過一分鐘,給向晚星都氣笑了。
洛望飛將那包東西遞給向晚星,解釋說:“這個我按照一杯茶的份量分成了十小包,姐姐你可以每天泡一包喝。”
接著他又將保溫杯遞了過去,“這個是我早上泡好的,保溫杯新買的,已經消過毒了,沒有使用痕跡,姐姐直接拿去喝就行。”
向晚星接過來,是個很漂亮的白色保溫杯,上面有帕恰狗的標識,十分可愛。
因為握在手中太久,杯身染上了洛望飛掌心的溫度。
向晚星挑眉一笑:“還真是細心啊洛望飛同學。”
小男生抬起眼皮看她,平靜的瞳孔里一片專注。
“我多加了一些檸檬片,喝起來應該不會太苦。”
“嗯,”向晚星揚起長眉,將東西細致地收進了座位旁的收納盒:“我會好好喝的,謝謝你。”
聽完這話的洛望飛抿了抿唇,他還想說什么,但張了張嘴后還是沒說出來,只能點頭,沖向晚星說:“那姐姐我先回去上課了,你回去路上開車小心。”
向晚星對他招了招手,“去吧,上課要緊,下回可不能再這樣跑出來了。”
也不知道洛望飛聽進去沒有,反正他長腿跑的挺快的,不一會兒就見不到人影了。
向晚星笑笑,帶著泡好的保溫杯和成包的藥茶就離開了京北大學。
洛望飛看著這條信息若有所思。
而回到家的向晚星從彩燈里發現了一個蘋果,打了臘的紅蛇果,鏤空的精致禮盒,上面還綁了蝴蝶結,超市里賣38一個的那種。
他們私底下都說誰買誰冤種,因為除了漂亮一無是處。
向晚星翻了許久,沒有看到什么字條。
她給余亮和葉雪發了信息,兩個人都否認了。
猶豫再三,向晚星給洛望飛發了信息:【你買了蘋果給我?】
第 40 章 他的情敵有點多怎么辦
洛望飛的回答依然是那樣,看不出是玩笑還是真心:【你不是沒吃晚飯嗎?一直盯著這個,就給你買了一個,充饑。】
向晚星已經厭倦了和他開玩笑,關了手機徑直睡覺去了,也沒有和洛望飛說一聲。
他又一個人說了一晚上的話。
【我幫你打聽了,那女孩是高二的,追何鑫挺久的了。他沒談過戀愛,但也挺多人喜歡的,腦子有點鈍,有點爛好人,不怎么會處理關系,朋友和妹妹有點多,那女孩就是其中一個,他女朋友估計不好當。】
【從黑皮體育生到中央空調,你審美還挺多元。】
【你為什么把告白看得那么重要?】
【話說回來,那黑皮體育生豈不是沒有跟你告白?你主動的?】
【喂,向晚星。】
【你睡覺了至少也該說一聲吧,禮貌懂不懂啊。】
楚遠洲輕笑了一聲,語氣溫和:“沒事,我教你,再說,輸了也不打緊。”
“對呀,有遠洲哥撐腰,怕什么呢。”
“這游戲簡單,有楚總這樣的高手在,肯定一學就會!”
眾人紛紛附和,只有洛望飛靜靜地看著向晚星,那雙深邃的眼眸讓人捉摸不透。他向來是不輕易表露情緒的,圈子里都知道他不好相處。唯一讓他失控的,往往是因為向晚星。
向晚星盛情難卻,只得硬著頭皮坐下來,與楚遠洲的距離瞬間拉近。摸牌時,楚遠洲稍微一傾身,向晚星幾乎半靠在他的懷里。牌到手,卻讓她一頭霧水。
“這樣玩沒意思。”洛望飛終于說出今晚的第一句完整的話:“不如加個賭注。”
四目相對,楚遠洲毫不畏懼。
“好啊。”
“既然向小姐都以身入局,那我就要她,做賭注。”洛望飛意味深長看向向晚星身上,
此言一出,全場靜默。向晚星心中一凜,這人到底想干什么?用她做賭注?她可不是物品。更何況,眾所周知她是楚遠洲的人,洛望飛的舉動,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向晚星的笑容有些掛不住,顧不得楚遠洲的反應,佯怒道:“洛總這是什么意思?”
洛望飛淡淡抬眼:“字面意思。”
氣氛瞬間凝滯,洛望飛一向冷漠寡言,如今當眾給人難堪,實屬罕見。楚遠洲面不改色,凝視著洛望飛:“洛小少,出了地界,倒是做回了自己。”
他輕輕撫過向晚星的臉頰,夾雜著安撫與親昵。轉向洛望飛時,語氣驟變:“只是對我的人,還是要客氣點。”
以往的會面總能維持表面的風度,而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場內蔓延,洛望飛似乎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怎么就成了楚總的人?”洛望飛的目光緊盯楚遠洲的手。
兩人爭鋒相對,今晚顯然是不打不休。眼看楚遠洲欲開口說些什么,向晚星截斷道:“遠洲,洛總若要找不痛快,我們奉陪便是。”
她與楚遠洲統一戰線,將洛望飛視為強敵。不得不說,向晚星似乎知道如何刺中洛望飛的痛處。
“呵。”洛望飛冷笑,帶著幾分自嘲與諷刺。
牌局繼續,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多會兒就又熱鬧起來。
這一局由洛望飛坐莊,而其余兩人對他都有些忌憚,真正敢與他對弈的,只有向晚星。
然而,洛望飛總是能壓制她的出牌,令她難以翻身。
“對10。”向晚星干脆利落地丟出牌去,此時她手中僅剩下兩張牌了。
要是洛望飛接不上來,那這一局她可就贏定了。
洛飛緩緩抬起頭,四目相交,眼神里復雜的情緒,一時讓向晚星有些失神。
她的心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稍作緩解,她反倒奇異地平靜下來。
周圍眾人也仿佛被這緊張的氣氛感染,都屏息靜氣地看著。
“對2。”洛望飛手中還剩三張牌,這一出牌,就出了兩張,向晚星出的牌簡直像是送到他手里一般。
幾乎是毫無懸念的,向晚星輸了。
向晚星有些賭氣地把牌扔到桌上,心里忍不住腹誹,不知道今天晚上洛望飛又是哪根筋不對,反正只要一碰上他,準沒什么好事發生。
“我和洛總之間有點誤會,要不隨我來,單獨解決一下?”向晚星站起身來,她這么做,也是想雙方各退一步,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楚遠洲伸手握住了她那雪白纖細的手腕,向晚星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洛望飛不知何時又點燃了一根煙,也跟著站了起來:“好啊。”
兩人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漸漸走遠,楚遠洲臉上神色看似平靜如常,可要是仔細瞧的話,便能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夜晚的海風呼呼地吹著,向晚星和洛望飛在甲板上相對而立。
剛剛在里面的時候,向晚星心里窩著一團火,面對洛望飛當眾的為難,讓她下不來臺,可是現在單獨和他在一起,卻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洛望飛,就算是鬧,也總該有個限度吧,鬧得人盡皆知,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向晚星的聲調微微提高了幾分,但很快又被咸苦的海風吹散得沒了蹤影。
洛望飛手指緊緊握住欄桿,身體微微傾斜,目光中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固執。
“向晚星,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想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你啊。”
洛望飛的這句話,瞬間將向晚星的思緒拉回到高中那個漆黑的傍晚。
〈因為我想見你。〉
那是少年洛望飛第一次向她表達愛意,那般的熱烈而又真誠。
“我上次就已經說過了,你放棄吧。”向晚星轉過身子背對著他,不想再去看他的表情。
好像再多看一眼,自己就會狠不下心來似的。
身后安靜了一會兒,向晚星忍不住微微偏頭去看,卻不想被洛望飛一把拉過手臂,用力一扯,就將她緊緊禁錮在了懷里。
向晚星剛要掙扎,洛望飛卻靠在了她的肩上,此時他的聲線不再像剛才那般冷硬。
“元元,你開始討厭我了嗎?”
洛望飛抵住她試圖掙扎的雙手,眼神如同彌漫著一片茫然的大霧:“為什么不能像當初一樣呢?我明明沒做錯什么,這對我不公平啊。”
那一瞬間,向晚星好似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掙扎的動作也隨之停止。
他這話聽起來,竟帶著一絲憐憫的意味。
是她不告而別,也是她先說出的不愛,從頭到尾,被拋棄的仿佛都是他。
男人寬闊的懷抱帶著些許暖意,可向晚星的意識卻無比清醒,她不愿讓自己就此沉淪。
“咳。”一聲輕咳打破了她的思緒。
楚遠洲不知在遠處看了多久了。
向晚星表情微微一變,像是在隱藏著什么,觸電般急忙推開洛望飛。
洛望飛卻渾不在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微微斜睨著眼,輕抬下巴,看著楚遠洲緩緩走來。
向晚星這才明白他的惡劣,洛望飛這個姿勢,肯定早就知道楚遠洲什么時候過來的。
“小星,外面風大,你先進去。”楚遠洲走過來,說道。這顯然是要和洛望飛單獨談談的意思。
向晚星臉上還帶著余熱,不想面對這令人窒息的場景,點了點頭,剛抬腿要走,洛望飛卻先開了口。
“有什么話是她不能聽的?”他冷冷地說道。
“楚總,她跟你說過嗎?”洛望飛把話挑明了說。
向晚星的腳步停住,又折返回來,瞪了洛望飛一眼:“你別亂講!”
“你怕他誤會?”洛望飛的笑容比黑夜中深不見底的海水還要冰冷。
洛望飛突然想起在船艙上聽到的那聲“楚太太”,如果向晚星真的和楚遠洲結婚了……他只能強忍著雙手的顫抖,故作鎮定。
光是想想那種情形,洛望飛就感覺全身血液倒流,什么忍耐,什么體面,他都顧不得了。
楚遠洲審視著洛望飛,然后笑了:“說過,小星說你是她記不清的第幾任前男友。”
向晚星表情古怪了一下,想起自己和洛望飛重逢的時候,確實說過這話,但是現在突然被當事人聽到,她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你還把我算成前男友了?”洛望飛看向向晚星,嗤笑道,他們甚至都未曾確定過關系。
只是他關注的重點好像有些不太對。洛望飛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隨后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向晚星見狀,也跟著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聲響徹天際的轟鳴打破了周圍的寧靜,一束煙花如離弦之箭直沖云霄,緊接著在空中炸開,絢爛的花火瞬間點亮了整個夜空。
“哇!好漂亮。”向晚星雖說不是第一次看煙花,可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嘆。那煙花就像盛開在夜幕中的繁花,每一片花瓣都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洛望飛聞聲抬頭望去,只見接二連三的煙花相繼在空中綻放開來。那璀璨的光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隨著江水的流動而搖曳生姿,仿佛給這江面鋪上了一層夢幻的錦緞。
他們前面不遠處有一對情侶,就在煙花騰空而起的那一刻,兩人緊緊相擁,吻得如癡如醉。
洛望飛的目光不經意間觸及到這一幕,他急忙收回來,等將視線收了回來。可當他稍稍扭頭,四目相交,瞬間就明白她也看到了那對情侶。
向晚星卻絲毫沒有害羞的意思,反而在他耳邊輕輕嬉笑了一聲,那帶著溫熱氣息的聲音輕拂過洛望飛的耳朵,他的耳根子不由自主地發熱。
煙花仍然在持續不斷地轟鳴著,一朵接著一朵地沖向天空,綻放出屬于它們的美麗。向晚星突然將目光投向洛望飛那俊逸不凡的側臉,她像個孩子似的,用手卷成一個喇叭狀,湊近他說道:“洛望飛,我們一起許個愿望吧。”
“什么?”洛望飛微微側頭,眼睛里帶著一絲疑惑。
“我說,我們一起許個愿望。”向晚星提高了音量,聲音在煙花的轟鳴聲和周圍嘈雜的人聲中顯得格外清脆。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也喜歡我。”她開口說道,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柔軟而繾綣,就像那輕輕流淌的涓涓細流,緩緩地流入人心。
這一刻,才真正深刻地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在這人聲鼎沸的熱鬧場景之中,周圍的一切喧囂仿佛都漸漸褪去,他們的眼中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存在,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洛望飛的心像是被一根無形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他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挪開了視線,故作鎮定地說道:“那你還是別想了。”
向晚星將臉靠在自己曲起的手臂上,眼睛里閃爍著執著的光芒:“為什么不能想?我就把這當做我的目標,不可以嗎?”
她的性格就如同她這個人一樣,就像那熾熱的陽光,明媚又自信,不隱藏自己的任何情緒,總是坦坦蕩蕩地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
洛望飛想要去思索她話中的真誠向度,可腦海里像是一團亂麻,想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在這段關系里,他看似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可實際上卻總是被向晚星牽著走,顯得十分被動,一言一行都不由自主地被向晚星影響著。
就像現在,向晚星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著,忍不住朝著他又靠近了一些。煙花的光芒映照在她的側臉上,少女的眸子明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閃爍著迷人的光彩。
“洛望飛,你真的不喜歡我?”
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突然涌上心頭,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拉扯著他的心房,讓他的心變得酸酸麻麻的。一陣酸澀的感覺過后,便是一陣無法抑制的狂跳,他差點就被眼前少女的美貌和純真所蠱惑。
他抬起手,手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和克制,輕輕用力,捏住向晚星的下顎,把她的臉又轉了回去。
洛望飛的神情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不但答非所問,還拋出了一個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的問題:“你期末考試能考多少分?”
向晚星聽了,不禁癟了癟嘴,心里暗自埋怨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到女孩受挫的模樣,洛望飛的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夜空之下,楚遠洲和洛望飛的目光都充滿不善。
在商場上,楚遠洲是當之無愧的前輩,但在感情方面一切平等,此刻,他們只是兩個男人。
拋開那些外在的君子風度,楚遠洲連日來壓抑的火氣此時也爆發出來。
“洛望飛,覬覦我的人,就得承受相應的后果,你以為你是誰?”
楚遠洲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過往,只是他知道,不管怎樣,洛望飛對向晚星來說,總歸是特別的。
所以,他要從根源杜絕一切可能性。
這種失控的感覺,無時無刻不讓他無比焦躁。
“你太幼稚了,以為讓她難堪她就會喜歡你?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洛少爺如此自大,也難怪會使手段了。”
他說的是剛剛洛望飛當著自己的面抱向晚星的事情。
楚遠洲畢竟年長洛望飛不少,看問題的角度自然有所不同。
洛望飛好整以暇地扯了扯領帶,帶著幾分玩味,“楚總,聽聞你的前妻即將回國了,還有你們的孩子。你還是先把這攤子麻煩事解決干凈了,再來跟我談論到底誰是你的人吧。”
話一出,仿若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楚遠洲的臉色突變,咬緊了牙,顯然是被激怒了。一把勒住洛望飛的領口以示警告。
然而,洛飛敏捷的一躲,避開了這凌厲的一抓。兩人皆繃緊了臉,渾身散發著濃濃的火藥味,那架勢好似緊繃在弦上的箭,只需再稍稍用力,就會毫不猶豫地朝對方揮出一拳。
向晚星看著氣氛變得劍拔弩張,連忙拉開他們。
“你們瘋了吧!”她低聲道。
這要是真在這兒鬧出點什么事來,都不用等到下船,明天的財經新聞肯定會大肆報道的。
向晚星伸出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那張嫵媚動人的臉上滿是頭疼的神色,就像一朵被風雨吹打的嬌花,透著幾分無奈。
洛望飛皺了皺眉頭,伸手扯了扯有些凌亂的衣服,努力讓自己恢復了些許理智。他眼神凌厲地掃過楚遠洲,像冰冷的刀刃,透著寒意。
此時,三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只能聽到海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船底,浪花翻騰嘩嘩作響,。
當他們再進去的時候,牌局已經散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幾個侍應生在收拾殘局。向晚星等洛望飛先走,才和楚遠洲一起朝著樓上走去。
他們原本拿到的房卡是同一間,但是向晚星還是去重新開了一張,就在楚遠洲的隔壁。
“別跟洛望飛置氣了。”在沿著樓梯往上走的時候,向晚星忍不住開口說道。
楚遠洲像是聽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神色淡然,并沒有直接回答她這句話,而是話鋒一轉,“小星,他對你應該還是余情未了吧?”
“余情未了……”向晚星聽到這話,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要是放在以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可是洛望飛今天的態度,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似乎只有這個原因才能夠解釋得通他今天的所作所為。
她沒有說話,這種沉默,在楚遠洲看來,無疑是一種默認。
在洛望飛的無語中,宋惜迸發出一陣驚喜的尖叫:“我家也在那里!我就在八棟!我們以后一起上下學吧!”
洛望飛沉默地看著宋惜撒嬌,向晚星猶豫著接受,葉雪加入討論。
三個女生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一班教室門口還有一個他。
反倒是一班的人看見了他,提醒了向晚星一句:“欸,洛望飛來了!”
洛望飛清楚地看見向晚星臉上熱情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一灘死水般疏遠的目光。
他拿著語文書走過去,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見宋惜對著向晚星說:“我雙語也很好啊,我可以教你的,要不然我們組隊吧。”
洛望飛額上青筋一跳,還沒有出聲罵宋惜過河拆橋,就聽見向晚星開口答應:“好啊。”
他站在原地,看著向晚星許久,視線余光里宋惜挽著向晚星的手無比刺眼,“向晚星,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