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我要怎么保護你?阿蕭!
伊一和寧雅周末兩天時間基本都泡在自習室的包間,倆人來來回回的做roleplay。
有些問題是阿蕭發給她的,也告訴了她要怎樣準備會更好,還有一些問題是在社交媒體軟件上找到的,也讓阿蕭幫忙進行了篩選。
而且,為了防止一些對英文有要求的崗位會突然純英文面試,她還特意準備了一些常見問題的英文回答。
當然,她沒有告訴阿蕭她要面試的公司,只說自己找了幾個公司的行政崗面一下。
她怕自己說了這些公司的名字,聽起來都挺厲害的,最后又一個都沒能面上。那就太尷尬了。
周二的下午,是第一個面試。
她沒有刻意穿正裝,就只從柜子里挑了件小香風外套:粉色、金線勾織。里面則穿了件素白的連衣裙。
楚蕭說,其實職場的HR看人眼光都很毒,在看到履歷的時候就對她已經有了一個客觀的印象,只要不穿的太夸張或者太隨意,基本都不會影響這場面試。
優秀的人只需要大大方方做自己,就已經是最優秀的樣子了。
一如女孩現在呈現的模樣:她穿著大方而又不失大學生的那種青春感,有著這個年紀該有的稚嫩,卻帶著鎮定自若的從容感。那是她練習過無數次之后,才有的自信。
這也是楚蕭從一開始就見過的、女孩的樣子。
“阿蕭,我的車到了,去上車啦。”
女孩站在校門口的馬路上,對著鏡頭揮手。
身后是南城大學的標識。
楚蕭笑著點點頭:“去吧,面試成功!
女孩的眸子彎成一道漂亮的小月亮,說:“好呀。”
然后上了車。
就在她上車之后,學校門口附近不遠處:
柵欄圍起的操場上,一群男生剛打完一場籃球,正一塊往外走。
這兩天氣溫又有些回升,尤其這會陽光正足,空氣里都泛著暖意。剛打完球的男生們都穿著輕薄的運動裝,有的甚至只穿了一件單袖運動衫,臉上的汗還在往下淌。
一群人里,嚴霍最為顯眼。
他身高腿長,哪怕是穿了運動衣也遮不住一身的世家貴氣,讓人移不開眼。
“嚴哥接下來有什么安排?”
他旁邊的人問。
男生把煙夾在指間,看見對面偷拍的女生,微微將臉側過去,露出最完美的一面。然后才按著手機界面,不緊不慢地回應:“晚上和人約了吃飯玩全息。等下去洗個澡,時間也差不多了。”
“哦哦,玩全息呀?哪家?推給我唄!
那男生說著,又湊到他手機旁邊想扒著看看。
嚴霍嘖了一聲,把手機屏按熄了,說起謊話面不改色:“朋友約的地方,我不知道在哪。晚上到了發你定位。”
男生笑嘻嘻地走了:“好嘞,謝謝哥!”
等到大家互相在宿舍區分別,嚴霍才重新拿起手機。
屏幕上的對話還停留在剛剛:
【齊林:嚴少,這是那女的被面試邀約的名單。咱們什么時候搞邱松?楚蕭咱們是惹不起,但邱松那個慫包蛋子,我還是弄的過的。】
【嚴霍:嘖,全是大廠。不過她確實有這個資本!
【齊林:看過了,竟然還有金港置地。這不就是楚家的產業么,她握著這么好的資源,竟然還在按部就班地面試,沒走后門!
嚴霍的目光停留在“金剛置地”這四個字,沉吟片刻過后,把微信切到了自己的生活助理。
【嚴霍:金港置地招聘實習生的HR是誰?替我約一下,就說下班之后請他吃飯!
【嚴霍:別讓任何人知道!
助理回復的很快:好的少爺。
嚴霍得到滿意的答復,又把頁面切了回去。
對話框里顯示的還是齊林最后的那句問話?粗蔷洹皼]走后門”,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雖然他對伊一挺無感的,也不能理解為什么邱松死活就非得要這一個。上回還因為她的原因,讓他在楚蕭那邊受了挫,但嚴霍并不否認女生的優秀。
整個南城一中的尖子,南城大學每個學期雷打不動的一等獎學金,伊一有她傲氣的資本。她往那一站就是她自己的活招牌。像這樣的人,去走后門才反倒是自降身價。
他心里明鏡一樣,卻不打算回應同伴的話。
只把剛才和助理的聊天截圖隨手發到他們那個新dior二代的群:-
[截圖]-
讓人約了金港置地的HR,讓他們把人留住。
齊林第一個跳出來:怎么說怎么說?
下面跟了一群的“怎么說+1”
嚴霍懶洋洋地往群里回:給邱松挖個小坑唄,還能怎么說。至于這個坑深到什么地步,就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發完之后,無視下面一群人的追問,徑自收了手機。
嘖,這種低級的手段,全群二十來個人,沒一個想明白的。
一群蠢蛋。
轉身拿了換洗的衣服,去宿舍浴室洗澡。
……-
下午,太陽漸漸西斜。
溫暖的陽光越來越弱,溫度有微微的下降。
南城的市中心,依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伊一從最后一家公司出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今天一下午跑了三場面試,累到腦子都快要不轉了。
主要是這三家都在同一片區域,從一棟樓走到另一棟的距離,所以她就直接把時間定到一起了。
面試的過程中不覺得時間過的快,出來才發現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放眼望去,街上一片昏黃。
路燈閃爍,在時針正正好指向五點的時候,亮起來。
女孩接住面前飄落的一枚梧桐葉,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機。
沒一會,男人的頭像在屏幕正中央閃了起來,眼睛不自覺得柔和下來。
“喂,阿蕭。”
她把手機貼到耳邊。
對面傳來溫和的聲音,問她:“面試怎么樣?你面試是不是在市區?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一連問出三個問題。
其實,面試挺不錯的,HR對她都很和善,確實在市區,今晚可以吃飯。
但她卻故意頓著,一個問題都沒回答。
三、二、一……
她心里默默倒數:
在最后一個數數完之后,果然聽見對面遲疑的聲音,叫她:“伊一……?”
噗嗤。
一秒破功。
聽筒里,男人的聲音有些懵:“怎么了……”
“沒事,就是忽然覺得你好像有一點粘人,正在開心。”
“啊……?哦。”
過了一會,又問:“那,晚上要不要吃飯。”
伊一想到那天分別前,男人站在她面前,頸子低垂著,問她:可不可以接吻。
幾乎一樣的語氣。
最后被她欺負到眼底都暈上了水汽。
她食指的指尖忍不住微微動了動……緊緊地攥上了手機。
只是,正要回答的時候,竟然看見迎面的大樓里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在看見她的瞬間,也是神色一怔,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但也只是愣了一下,隨后便直直地朝她過來。
女人的腳上依舊穿著細高跟。
藏青色的大衣、闊腿褲。
頭發利落地盤起,一眼就望得見的精英氣質。
正是安許晴。
伊一望著大踏步朝自己走的女人,眸子在一瞬間泛起冷意,但還是聲音溫柔地對著手機說:“今
天不可以,阿蕭。我已經約了小雅一起吃飯。而且……現在時間要來不及了,我得掛電話。等我回宿舍再回打給你好不好?到時候一定會好好哄老婆的!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女人恰恰好來到她面前。
聽筒里傳來男人不好意思的回應:“嗯,知道了……拜拜!
她在安許晴的注視里掛了電話。
“安醫生,你好。稍等哦,剛剛阿蕭因為我掛電話,在跟我鬧別扭,我發條信息哄哄先!
說完,一邊以假亂真地對著寧雅的對話框打了一串文字,一邊在對方眼皮子底下飛快地點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等發完之后,才把手機收進兜里,假裝沒看見對方已經完全遮掩不住的的惡意,虛偽地笑著說:“真巧,在這里碰見。我過來辦事的,你呢?”
女人開口,居高臨下:“我今天不是來跟你裝友善的,小朋友!
女孩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琥珀一樣的眸子也泛起冷意:“今天阿蕭不在,你確實不用裝。說吧,什么事?”
女人被她這模樣氣到,鼻尖里發出一聲嘲諷的笑:“碰了有主的東西,你還敢這么囂張?小朋友,信不信我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你立刻被退學?”
她說的惡毒,也十分的運籌帷幄。因為以她的家庭背景和在學術圈的地位,這確實是小事一樁。
但對面的女生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態看著她。甚至還有心思朝她挑釁地挑眉。
安許晴心里積攢的火一下就上來了。
最近這段時間,尤其是剛過去的這一個星期,阿蕭明顯又把她排除在了親密朋友之外,她能感覺到他明晃晃的不信任。
而且,上回跟這小丫頭出去看完雪之后,男人更是在一樓的房間又加了好幾個攝像頭。她在對方的別墅里,現在是半點小動作都做不了。
她用了六年時間,才把楚蕭身上那一層厚厚的殼給磨成透明。馬上就要敲開了,她甚至連錘子都舉起來了,看見精心養的小東西,在殼子里就被別人給叼嘴里了。
這些天,每每想到這些,她半夜從床上坐起來都要把手邊的東西全砸一遍。
還是覺得恨!
“你在得意什么?偷了別人的東西,很驕傲嗎?你以為他是你恰好撿的寶?我告訴你,楚藜犯病那天,原本應該站在他面前,安慰他,安撫他,幫他解決一切問題的人,是我!
“你以為你隨手撿到的人為什么這么優秀?他怎么偏偏就那么好?小朋友,家貓和野貓還是有區別的。他常年健身的腹肌、人魚線,他披到肩上的長頭發,甚至他耳朵上戴的耳環款式,他骨子里的自傲,他對自己的自卑,都是我這一年又一年,精心改造出來的。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聽明白了嗎,他本來就是我的。而你,是只是個偷了別人成果的小偷!”
安許晴大概是仗著對方是個十九歲的大學生,又沒什么家世背景,才會這樣的肆無忌憚。
她也確實把女孩“震懾”住了。
伊一從聽到她坦白的第一句話開始,心里就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她之前有懷疑過……
懷疑阿蕭耳朵上長長的流蘇耳環是不是受到安許晴刻意的引導,可聽到真相的這一刻,胸口就像是被一顆巨大的石頭給壓下來似的,悶的她喘不過氣。
女人說,阿藜犯病的那天,原本站在阿蕭面前去安慰他的人,是她自己。
她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話?
她怎么敢的!
“那天阿藜犯病,是你故意做的!阿蕭被阿藜抓傷,阿藜的情緒怎么也控制不住,這些都是你故意做的?”
故意讓阿蕭被姐姐打成那樣,讓他孤立無援……
而她,則充當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
草。
伊一腦海里那根理智的弦,搖搖欲墜。
她清楚記得,阿蕭那天看起來有多脆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男人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毯子里,明明房間那么大,卻一個人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一米八幾的個子,窩在沙發里,只有小小的一團。
她心疼的只想緊緊抱住他,告訴他,不要這樣無助,他還有她。
可安許晴卻把這些當做一個讓他打開最后一道心房的局。
那樣痛苦的折磨,卻都是做的局!她以為那是無可避免的悲劇,卻沒想到……一切都是人為。
就是面前這人所為!
偏偏,始作俑者還在喋喋不休。
“你以為楚藜為什么偏偏在那個時候生病?是我告訴她,阿蕭去京都辦事回不來了。當天夜里京都就下了暴雪,小朋友,連老天都在幫我,你懂嗎?老天都在幫我惡化楚藜的病情,他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伊一腦海里都是一陣陣的轟鳴,眼前都是阿蕭在她面前耳朵帶血、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的模樣。
她已經什么也聽不見、視線也一片模糊……
女人嘴唇開開合合,而她只想讓她閉嘴。
“啪!”
是皮膚被鞭打發出的巨大的響。
女人的臉歪向一邊,迅速腫起一個巴掌印。她整個人愣住,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女孩卻沒有停手,反手又是一巴掌。
伊一除了先前給過邱松一巴掌,還從沒和人打過架,但是今天,她想撕爛這個人的嘴。
她不能哭。
她不能在這個人面前軟弱。
她要撕爛她!
她,要-撕-爛-她!
寧雅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女孩胸口劇烈地起伏,緊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一只手緊緊地捏在對面那女人的嘴,精心梳好的頭發都被女人死死揪著,亂成一團。
“我告訴你,你現在松開我,我還可以放過你!不然我讓你就地輟學,以后就算復讀考成全國狀元也沒學校敢要你!”
女人惡狠狠地威脅。
但女孩依舊不為所動,抬起手“啪”就又是一巴掌。
眼看女人被這一巴掌扇到尖叫,揪著伊一的頭發往前拽,寧雅發出一聲低低:“我……靠!”
三兩步跑過去,上去就先捏到了女人肘下的麻筋。
女人沒想到會有人過來幫伊一,胳膊措不及防的一麻,條件反射地松了手。
寧雅趁機趕忙把女孩的頭發從女人身上解救出來。
結果,女孩剛被解救下來的那一秒,“啪”就又是一巴掌。
她不說話,只有臉色陰沉的可怕。捏著對方的臉死死的不松手,女人的唇角已經被她揪出了血,兩只手發瘋一樣地亂揮。
“我靠!伊一你醒醒!別打她了,她都讓你打出血了,再打咱們要進去了!乖乖,你把人松開,咱們這是法治社會哈。要是她小事上惹了你,咱們也給她打出血了,這個仇也算是報了。要是大事上惹你了,咱們給她送局子行不行?別沖動哈,別沖動。你總不能等人家警察叔叔來了,你說你跟她是情侶,也正鬧別扭呢吧?怪膈應的是不是!
女孩這才緩緩松了手。
松手的瞬間,寧雅就把她擋到了自己身后,轉頭朝安許晴按了按嘎嘎作響的拳:“我勸你現在就跑。見過全國少年組、青少年組、青年組的拳擊冠軍嗎?就是你姑奶奶我。你寧姐一巴掌呼過去,可就不是指甲刮出來的小血絲了,我一個耳刮子能給摑出去八顆牙,嘻-嘻!
女人看看她,再看看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
憤憤地留下一句“你們等著吧”!
然后踩著她的高跟鞋走了。
“好嘞,我跟我們家糖伊伊恭候你大駕呢!”
寧雅朝天翻白眼:“我看她還是不知道錯,等我讓許岫查查她住哪,我套麻袋弄她!”
邊說邊轉身,卻在看見身后女孩的時候,整個人愣住。
少女頭發凌亂,鼻頭通紅。
漂亮的眸子望著遠處幾乎沒有焦距,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靠,我靠,我靠啊!你怎么哭了,她是不是揪疼你了?她還傷你哪了?我看看!寶你等著,老娘就算是進去了,也要把她那八顆牙給摑出
來!”
說完就開始擼袖子,氣沖沖地要找人干架。
下一刻,聽見女孩哽咽的聲音,叫她:“小雅……”
當即頓住,趕緊從包里掏紙巾:“我在呢我在呢,不哭不哭哈,我肯定幫你弄她。敢欺負你,她是不要想活了我說真的。”
但女孩卻只是搖頭。
過了好久,才抖著聲音說:“她說,他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小雅,她說阿蕭是她的作品……”
“怎么辦……我剛剛的錄音,要怎么拿給阿蕭聽?”
那樣污穢的話。
那樣血淋淋的事實。
阿蕭怎么承受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來自阿蕭的kiss】……
日落也只是一瞬間。
沒有了陽光,周圍的空氣也像是在這一瞬間失了溫。
風吹在臉頰,被眼淚濡濕的臉頰,格外的冰。
女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寧雅手里的紙巾都要用完了,女孩的眼淚還是一刻不停地往外流。
忍不住低低地罵了聲:“草……”
“別哭了伊,我求你了行不行。這么冷的天,臉要皴的呀……你就是想心疼死我!
“你餓不餓?想吃什么,我帶你去吃。你看天這么冷,要不咱們吃個涮鍋?東來順兒吧,暖和!正好冬天了,吃羊肉還能補補!
眼神空洞的女孩終于動動眼睫……
緩緩從兜里掏出手機,屏幕還沒按開,上面已經“啪嗒”一聲,砸下一顆淚珠。
她輕輕把眼淚擦干凈,用指紋解鎖。
屏幕顯示還在錄音中,時間顯示已經錄了半個多小時。
按下紅色的停止健,立刻跳出對話框:
點擊修改文件名稱:標準錄音3
是否保存:是、否。
指尖緩緩從“是”移到“否”……曲起的指節卻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落不下去。
該刪掉嗎?如果刪掉,就沒有證據了……阿蕭還要繼續受安許晴的蒙蔽。阿藜的病,還會繼續在安許晴的操控下,“時好時壞”。
這對阿蕭不公平。
對阿藜更不公平。
可是,她想不到自己要多狠心,才能把這段錄音完整地呈到她的阿蕭面前。
他已經很痛苦了。
他們都已經很痛苦了。
“小雅,你說……怎么會有人這么壞啊……”
伊一崩潰地哭著蹲下。
把臉埋進緊緊抱著的膝蓋里。
對面的女孩怔了很久,把圍巾蓋到她身上,在漸黑的夜色里,蹲坐到她旁邊,陪著她。
……-
晚上八點,楚家的別墅。
天已經黑的徹底。
室外溫度顯示降到零度,就連月光都多了幾分清凜。
楚蕭在暖烘烘的客廳,拿著平板在沙發上處理郵件。
他剛洗完澡,頭發只吹到半干,發尾還帶著水汽,散在加絨的睡衣上,印出一小片痕跡。
電視里正播放阿藜最愛的龍貓。
“少女”跪坐在他旁邊,懷里抱著一只等身的龍貓,看得聚精會神。
手機忽然響起鈴聲。
「最好的人注定會到身邊,
孤注一擲的執念。
我終將看到你身影逆光,出現……」
是棱鏡的那首“總有一天你會出現在我身邊”。
以前是他的個人鈴聲,但和伊一在一起之后,就設成了女孩的專有來電鈴聲。
在聽到曲子的瞬間,就立刻停下手里的工作,把手機拿到身邊。
女孩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喂,阿蕭,你在不在家?我現在可以到你家找你嗎?”
男人一怔。
垂眸看看pad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晚上八點半。
“嗯……?現在嗎?”
他不確定地問。
如果沒記錯的話,女孩明天還有兩場面試,之后還要立刻趕回學校去上下午三點半的課。
這么緊的時間,竟然還要來這邊找他?
他直覺哪里不太對……
但女孩的聲音平靜又溫柔,聽起來和平常沒什么兩樣,說:“嗯,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一點想你。你……方便嗎?”
楚蕭的心理忽然一跳。
他似有所感地朝窗外一瞥。
別墅的院子很大,從窗戶根本不能看清楚院子外面的樣子……何況,外面還那樣黑,最多只能看見一顆一顆的路燈,在半空之中連成一道白色的線。
可他還是覺得自己看到了……
門外一小團若隱若現的黑影。
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回應對方問的那句“方便”,轉身從柜子里摘了最后的羽絨服,連鞋都沒有換,急匆匆地開了門。
入冬的晚上,格外寂靜。
走出的每一步都能聽見拖鞋踩在地面的擦擦聲……
他看見,豎著單馬尾的女孩逆光站在門口的白熾燈下。見他過來,放在耳邊的手機緩緩落下。
鼻頭凍的通紅。
目光和他相遇的瞬間,彎起漂亮的眸。
“你怎么知道我在門口?”
女孩笑。
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下一刻,整個人都被厚厚的羽絨服裹了個密不透風。
剛從柜子里拿出來的衣服,還帶著房間里的暖氣。
伊一吸吸鼻子,烏木和雪松的香味措不及防,漫進鼻翼。
是男人常用的香水味-
伊一一路被阿蕭牽著進了房間。
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的“少女”聽到聲音,轉頭神情有一點呆:“啊,是伊伊?你來找阿蕭玩嗎?”
她沒有來得及回答,因為男人一言不發,把她直接帶進了客廳正中央的電梯。
先是沖了一杯板藍根讓她熱熱地喝下去,然后又拿給她一個厚厚的絨毯。做完這些覺得不夠,又從外面抱來菲姨用來熱敷腰背的加熱墊,塞到她的毯子里。
剛喝完一杯燙燙的板藍根,身上蓋著厚毛毯,身上還裹著一個加熱墊。
伊一才坐了沒兩分鐘,就鼻頭就開始有些冒汗。
眼看這人又要出去,她連忙把他攔。骸鞍⑹,別忙了。我已經暖和過來了。”
其實,她這一路是坐出租車過來的,司機師傅看她穿的少,特意把暖風開的很足。而且剛下車就給男人打了電話,從下車到全身被棉衣裹著進到房間,一共也只有不到十分鐘。
“我就是看起來有一點冷,其實沒怎么被凍到,真的!
男人聽到她解釋,終于沒再折騰。
但是盤腿坐到她對面,漂亮的眸子靜靜地打量她。
女孩失笑:“怎么了呀,干嘛這么看著我?”
楚蕭沒說話,牽起她的手握住。
他的掌心寬大又干燥,用力一裹,就把她兩只手都裹進手心。
經過剛剛那好一通折騰,掌心的手終于沒剛才那么涼,他小心翼翼地捂著她的手背摩挲。
伊一垂眸,縱容地看著他動作。
“怎么突然這個時間來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嗎伊伊?”
男人輕聲開口。
眸子里的擔心,幾乎溢出來。
伊一不知怎么的,鼻頭忽然有一點酸。明明最需要被擔心也最需要關心的人是他自己……卻到處擔心別人。
擔心姐姐的病,擔心姐姐這樣粘人的性格會不會惹別人不開心。擔心女朋友出門穿太少會不會著涼,就連這樣一個臨時起意的見面,也要擔心對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抱抱他……哪怕什么都不告訴他。
她想安慰他。
剛剛在來的路上,她心里一直在這樣想。
卻沒想到,最先得到安慰的人,是她自己。
她低垂著頸子,把男人的手反握住,手指擠進他的指縫……掌心相對。
抬頭,揚起陽光的笑。
“沒有呀,是因為我答應過,等吃完飯會好好哄老婆,所以才過來的!
其實伊一真的很不擅長哄人,也
不擅長講這樣甜到膩人的話。在把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演砸了。
她的語氣沒有那么自然,甚至還帶著酸澀的鼻音。
臉上的笑漸漸僵住……
揚起的唇角,也漸漸回落下來。
“好吧,是因為我面試表現的不太好,其實是我自己需要你安慰……”
她吸吸鼻子,輕聲說。
也是假的。
可是,她想不到別的搪塞的方法。
她想,她不該來的。至少在自己的情緒還沒有平復好的狀態下,她不該過來。
可是下一秒,男人的氣息倏地靠近。
唇瓣覆上一片溫潤的柔軟。
吻,一觸即分。
怔怔地抬頭,男人清澈的眸子正望著她。
濃長的睫毛,柔軟地眨了眨,眼尾忽然彎起。
“這樣,會好些嗎?”
他問。
耳朵上的流蘇,還在輕輕地顫。
伊一緩緩抬手,撫在他的臉頰。
她想牽牽唇角,眼前卻暈起一片霧氣。
男人修長的手指,扣上她的手腕。
掌心傳來皮膚溫柔細滑的碰觸……
是阿蕭的臉頰,就著她的手心,輕輕地蹭了蹭。
……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解決了嗎……?
夜里十一點半……
楚蕭悄悄打開床下的燈帶,暖黃的光散在房間里,映出懷里女孩熟睡的樣子。
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靜靜地落在眼瞼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攬在他腰間地胳膊拿下去,轉身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碘酒和紅霉素軟膏,循著記憶里的位置,輕手輕腳地撥開女孩的頭發。
直到……
看到白皙的頭皮里,一條狹長紅腫的傷口。
伊一其實在男人開燈帶的時候就醒了,她睡眠質量不算差,但從沒和別人一起睡過,所以身側的人有什么動靜,立刻就醒了。
原本以為阿蕭只是起夜去廁所,就沒有管,繼續閉著眼睛睡。
沒想到,男人沒有離開,反倒湊到她面前,指尖輕輕撥弄她的頭發。
微涼的棉簽輕輕落在頭皮……
他像是對待一件精美的瓷器,每一下都無比的溫柔。
頭發撥動的沙沙聲響在耳邊,鼻尖是碘酒和藥膏的味道。伊一努力保持著呼吸的綿長,卻沒有辦法控制發酸輕顫的眼眶。
難怪,晚上洗澡的時候,男人忽然叮囑她,說晚上才著了涼,明早再洗頭發。
他說,他不嫌棄。
原來是因為發現了她頭上的抓傷。
床下的燈帶關了,房間里重新陷入黑暗。被子掀起,她感覺到身側的人緩緩躺下,牽起她的手又放到了他的腰間。
伊一眼睛發熱,就著男人的動作,把臉埋進他胸口。
男人動作一滯,溫柔地撫在她的頭發,在發穴印下淺淺一吻。
“睡吧!
他說。
“嗯……”
……-
第二天一大早,伊一換上了楚蕭讓特助準備的大衣和新的衣服,確認她沒有因為昨天吹冷風生病,又勒令她喝了一次板藍根,這才開車帶她一起去市中心面試。
秋實集團,是她要面試的第一家。
時間是早上十點,到的時候還不到九點半。
阿蕭指指對面的大樓,問她:“我公司在對面,要不要先過來坐一下,等快到時間了再過去?”
伊一看著對面幾乎聳進云里的大樓,最頂上的那個“金港置地”的標牌,不由愣住。
這是她下午要面試的公司,時間約的下午一點半。
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是自家男朋友的公司。
她插在兜里的手不由得攥緊手機,搖頭:“去你那邊也坐不了多久,不如先過去,還可以給HR留下個好印象。”
男人彎唇:“知道了,晚上忙完記得打電話。如果想我,就和我說,我去學校接你。別自己一個人過來,路上不安全。今天也忍一忍先別洗頭發,明早再洗。”
叮囑的事無巨細。
伊一想到昨天夜里男人輕手輕腳為她上藥……眼底忍不住又開始一陣陣發熱。
“知道了。”
她悶聲說。
換來又一個溫柔的吻。
男人為她理好脖子上的圍巾:“面試加油。等拿到offer,送你驚喜!
“好!
……-
伊一下車之后走到公司正門口才回身,看到男人的車還停在原地。
車窗降下,揮出一只白皙漂亮的手。
手腕纖細,指肚泛著淺淺的粉。
她也笑著揮揮,轉身進了大樓。
面試格外順利,秋實集團的HR對她很欣賞,一直聊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后才笑著把她送走并讓她回去等消息。
下午在金港置地,HR更是熱情。
一點半的首輪面試,聊了半個小時之后以為就結束了,沒想到聊完之后HR讓她等一等,說這么優秀的實習生他們不想錯過,幾分鐘之后竟然把HR主管叫過來直接進行二面,二面結束之后,當場就下了offer。
根據她的情況,在寒假之前每周任選兩天進行實習,等到一月放寒假后每周三天實習。
待遇是:八小時制,日薪1300,按月結算。
現在是12月初,到元旦之前可以拿到稅前大約一萬。春節前那個月,可以稅前大概一萬五,而且實習生也可以有節假日的禮品和補貼,可以說非常誘人了。
而且,優秀實習生可以出具相關證明,對將來的校方保研、優秀畢業生的競選以及本公司內推都有很大作用。
拿著offer回學校的路上,又收到兩封offer郵件,是昨天面試的那兩家。
都是八小時工作制,一個日薪400,一個日薪1000。
其余待遇和金港置地差不多。
日薪600的是個央企,雖然薪資低一些,但其實算是拿到一個將來進央企的優先通道。
都是好消息。
但女孩卻坐在教室里,對著手機愣愣地發呆。
屏幕上,郵箱界面的最頂上,寧雅的消息一直在往外跳-
伊一,不能再拖了。說不定你拖著不說話的時候,那個女的已經又去你男朋友家里了-
嘶……怎么會這么變態的人啊,有病吧!心理醫生在我心里的形象都要崩了-
寶,你這不是保護他。你要告訴他,提醒他小心壞人,才是真的保護他-
那女的看起來可不是個善茬,昨天你那么刺激她,已經把她逼急了,我覺得她什么都干得出來的。
在看到那條“什么都干的出來”,伊一又記起昨天下午,女人和她說的話。
她說:家貓和野貓還是有區別的。
在安許晴眼里,阿蕭是她養的寵物。之所以這么久都沒有據為己有,只是因為她在享受這個狩獵的過程。
伊一心里不由得一跳。
野獸如果失去逗弄獵物的興趣,會對獵物做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真的要把錄音交給阿蕭嗎?
正遲疑,手機又是一震-
[偷偷摸摸.jpg]-
小嫂子,對不起打擾到你啦!阿蕭生日快到了,要不要一起給他過生日呀?他十二月三十一的生日,過完生日正好到元旦,咱們不搞花里胡哨的,就一塊吃吃飯,放放煙花,你看看能抽出空不?-
人不多,就我、師青、阿蕭還有你。也可以叫上寧雅一塊來。
竟然是許岫發來的消息。
許岫。
師青。
伊一在心里默默咀嚼這兩個名字……
忽然想到另一種可:或許,可以把錄音交給許岫或者師青,讓他們去提醒阿蕭?
她的身份微妙,但凡不是證據確鑿,一定會被安許晴反咬一口。但如果是許岫和師青就不一樣了。
第一,許岫和師青是阿蕭多年的好朋友,在阿蕭心里一定是非常值得信任的。如果是他們提出安許晴有問題,阿蕭第一時間懷疑的,一定不會是自己的
好友;
第二,許岫和師青沒有要陷害安許晴的必要。由他們去提醒阿蕭,哪怕是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會有一定的說服力。
這個想法出現的一瞬間,她立刻給寧雅發消息:我想把錄音發給許岫。
【寧雅:……。堪l給他朋友?這會不會不太好啊……萬一許岫不知道你家那位的取向呢!
【伊一:處理一下,把涉及四愛的全剪掉!
【寧雅:怎么處理?是不是要找專門學剪輯的?那錄音不就被暴露了?】
伊一抬頭看看講臺上正在放短篇的老師,悄悄把耳機戴上,搜索:聲音剪輯教程。
「剪映,傻瓜式操作第三彈,聲音剪輯」
三分鐘看完教程,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電腦把聲音導入app。
……-
四點半,下課鈴的鋼琴曲在音響里響起,老師宣布下課。
伊一把剪好的錄音重新又聽了一遍:-
那天阿藜犯病,是你故意做的!阿蕭被阿藜抓傷,阿藜的情緒怎么也控制不住,這些都是你故意做的?-
你以為楚藜為什么偏偏在那個時候生病?是我告訴她,阿蕭去京都辦事回不來了-
楚藜犯病那天,原本應該站在他面前安慰他,幫他解決一切問題的人,是我-
他骨子里的自傲,他對自己的自卑,都是我這一年又一年,精心改造出來的-
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確認沒有遺漏,也沒有任何暴露阿蕭性取向的內容,這才點了保存。
然后點開許岫的微信對話框,斟酌著著打字:-
許岫,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阿蕭身邊的那個心理醫生昨天過來找我,說了一些……非常過分的話,我錄了音。
對面的消息泡幾乎是立時跳出來。
【許岫:安許晴去找你了?小嫂子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我想請你幫幫忙,提醒一下阿蕭,離安醫生遠一些。我可以把錄音發給你,她真的不是個好人,但是……你不要發給阿蕭,里面有些內容,他聽了會難過。
【許岫:啊?我靠,嫂子你發我一下!-
[音頻文件.MP3]
文件發過去之后,對面沒了消息,應該是在聽錄音。
一直等到課間十分鐘過去,對面才發來一條語音消息。
“收到,嫂子。這幾天別落單,最好是跟寧雅在一塊。就在學校里,有事就叫阿蕭接你,別怕麻煩他。”
男生的聲音難得嚴肅,完全不同于平時的吊兒郎當。
許岫他們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應該也會立刻和阿蕭講。
事情應該解決了才對,可伊一卻不知怎么的,心里更不安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破碎。(建議等下一章更……
十二月六號,周五,大雪。
冬至前的最后一個節氣。
路兩旁的藥店紛紛掛上了艾草貼的促銷牌子:冬三九的阿膠、泡腳藥包、膏方調理。
伊一跑完最后一家面試,站在公司大樓的門口,查看郵件里的offer。
國企的日薪基本都不算高,但有一定的優勢。
其他的幾家實力大廠,給的薪資大差不差。最多的還是金港置地,日薪一千三遙遙領先,限制也少、福利還多。
而且……
每月25號發本月工資。
也就是說,她可以在25號就預支自己完整一個月的工資,還可以趕上阿蕭的生日禮物。
阿蕭也在這家公司。
如果入職這里,他們中午還可以一起吃飯。趕上第二天沒有早課的話,她也可以跟阿蕭一起回家。
簡直完美。
【寧雅:就是說,你入職金港置地,就可以和男朋友出雙入對了?我敲,這也太爽了吧!不過,你家阿蕭在這家公司是個什么職務?他看起來官職不低哎,他住的那片別墅,聽說是有名的富人區!
伊一一怔。
最近這一周她都在忙面試的事,也因為安許晴的問題有些恍惚,竟然忘了最最至關重要的問題:阿蕭在金港置地工作,他在金港置地是什么崗位?做什么的。
富人區的別墅,出入都有專門的司機。
伊一忽然又記起來當初宋佳怡他們在寢室討論的那個,金港置地的掌門人……南城大學畢業,過段時間百年校慶還要作為榮譽校友回來參加慶典。
當時還說到,楚家似乎還有一場非常典型的豪門大戲。
阿蕭……
他的家,也不遑多讓。
一個荒謬的想法在腦海中成型。
伊一望著對面聳入云層的大樓,還有“金港置地”金燦燦的牌子,她想到最開始兩人在四空間app交流時,對方發給過她的那一張辦公室照片。
萬里無云的高空,外面幾乎看不到什么建筑。
女孩微微瞇起眼睛,一層層往樓上數。
至少,要高于周圍的所有建筑,還要遠遠高于,才能看到那樣毫無遮擋的天空。
正數著,手機忽然響起震動聲。
嗡——嗡嗡——嗡——
一連好幾條。
點開一看,顯示是一個新的群聊。
收到來自微信的群聊[許岫、師青、伊一]的消息:嫂子……
【許岫:嫂子對不起,那個,你在不在……我好像做錯事了。@伊一】
【許岫:我們在阿蕭家里,你有沒有空過來一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阿蕭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已經一天沒出來了……】
【師青: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都怪我!
伊一疑惑地打過去一個問號。
對話框里立刻跳出來一堆轉發的聊天記錄。
【許岫:是這樣的嫂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就是,平安夜那天,師青突然說要回學!鋵嵤撬麕熜职l現,他們的導師安醫生好像存在學術造假。但安醫生又是阿蕭和他姐姐地主治醫師顧問,如果她學術造假,那很多針對阿蕭姐姐病情的內容,可能也……所以阿青最近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師青:@伊一,上面是關于學術造假方面的一些聊天記錄。我們的證據有收集到一些,但事情進展的很不順利……因為安老師的地位太高了,我和師兄沒什么能力撼動。準備收集更多信息再看……】
【許岫:然后他們就偷拍到了一些安醫生混亂的私生活……】
【轉發:聊天記錄】
【許岫:再加上你發我的音頻!
【師青:對不起……是我沒用,拿不到關鍵證據,在學校里也人微言輕!
伊一點開兩條聊天記錄,第一個是關于師青和他師兄的聊天。
師兄和安許晴是一個研究方向,順著她的內容來研究。原本直接往下進行就行,但師兄發現了一點異樣,順著推理、研究了一個多月,最終得出結論:安許晴的研究是錯誤的。這個研究方向、用藥之類,不會對病人有任何改善。
于是這位天才師兄跑去研究了安許晴過往的幾十個病人樣本,在看完之后,對其中一個格外懷疑。
就是阿蕭的姐姐。
這也是十一月31號當晚,師青匆匆離開的原因。
第二個聊天記錄,就粗暴多了。
全是師青發給許岫的……五花八門的黃照。
還有一個長達10分鐘的視頻。
點開視頻:畫面里的女人蒙著眼睛,對身下的人施暴,嘴里的稱呼不停地變換,小賤東西、姐姐的狗……
伊一面無表情地看著。
直到……
聽見女人被布遮住的眼睛下,唇角揚起,揪著男人的頭發居高臨下。
問他:“喜歡嗎?阿蕭!
阿蕭……
她叫的是阿蕭。
包括之前那些不堪入耳的稱呼,叫的都是阿蕭。
她的胃部突然傳來一陣痙攣……生理性的惡心的感覺從胃里傳來,她扶住旁邊的梧桐樹,臉色慘白。
“小姐姐,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過路的女孩子關心地問她,遞給她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伊一搖搖頭:“謝謝,沒事的。就是剛才看到不好的臟東西,有點惡心!
女孩啊了一聲:“不是生病就好,不要想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好!
伊一牽牽唇,把女孩送走。
再次打開手機……已經又發來好幾條,都是許岫一個人的解釋:-
我和師青在學術圈都沒有那么大影響力,又不能求家里的長輩幫忙……這件事要想解決,還是得求助阿蕭,而且這件事本身也和阿蕭有關系。所以我把視頻和師兄的研究都發給了他……你發我的錄音我沒想發,但是被他給套出去了……-
他接到消息地時候還好,雷厲風行地讓特助去處理了。但沒想到,今天菲姨說他從早上就沒有從臥室出來過-
對不起,嫂子,我給你跪下……-
嫂子你還在不在……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啊QAQ,@師青,你說句話呢?
師青:嫂子,對不起……
兩個把事情搞砸的人,除了道歉什么也不會。
伊一是想發火的。
可理智又告訴她,這不是他們的錯。
是阿蕭外面的那一層殼太硬了,父親出軌、母親的離世,姐姐的瘋癲,任何一件事放在別人身上,可能都已經壓垮了。但他卻一聲不吭地把事情統統扛了下來。
可這些都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
也不是因為他無堅不摧。
而是,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為他撐傘。
以前伊一以為,阿蕭是這個家的傘。可是今天才發現……他是所有人的傘。他的姐姐、家里的菲姨,甚至他的朋友,他身邊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在仰仗著他。
而他,像是永遠都不會累也不會倒一樣,也把他們都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沒有人心疼他。
因為不哭的孩子,永遠不會被看見。
阿蕭沒有哭過。
許岫說,他昨天還在冷靜地處理這件事,雷厲風行。可是今天就把自己鎖在臥室,躲了起來。
伊一都不敢想,這一刀扎在他心里,要流多少血。
女孩在對話框打字:現在過去。
直接招了輛出租車上去。
……-
金港置地距離楚蕭家并不遠,伊一又是打的出租,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到了別墅門口。
許岫急匆匆地出來接她,帶著她直上別墅三樓。
菲姨就站在門外,手里拿著備用鑰匙,不知所措。
見到伊一過來,連忙迎上來。
“伊伊,阿蕭跟我說,他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但是……這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不吃飯啊。他昨天就因為安醫生的事一直在忙,晚上都沒怎么吃……阿蕭胃不好的,我很擔心!
說完,又去敲門:“阿蕭,伊伊來找你了,你開下門好不好?她也很擔心你。”
說完又等了很久,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伊一從菲姨手里接過備用鑰匙,又上前幾步去敲門:“阿蕭,你不開門我要進去了?”
回應她的,依舊是房間的一片死寂。
女孩看了菲姨一眼,把鑰匙插進鎖孔。
房間“咔噠”一聲打開。
屋子里飄著濃濃的煙味,窗簾緊緊拉著,明明是午后陽光最好的時候,房間里卻暗的好像是晚上。只有一丁點光從窗簾的縫隙里照進來,她看見地板上被摔爛的眼鏡……
柔長的細發,一撮一撮的散在地板。
沙發下的地面,是一把被暴力扔掉的剪刀。
女孩輕手輕腳地過去,不小心踩到他長長的流蘇耳環。彎腰撿起的瞬間,看見上面干涸的血。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我真……
房間里很安靜,沒有刺猬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是再也沒有了活物。
床上很平整,被子在上面整潔地平鋪著。
茶幾上的煙灰缸,放著一支還在燃著的煙。
裊裊的煙霧不斷向上攀升,盤旋繚繞在頭頂的天花板。
伊一看見沙發熟悉的角落里,一個安靜的鼓包。
她像是游魂一樣地過去,半蹲到他面前,輕輕掀開蒙在男人頭頂的毛毯。
男人被剪得凌亂的頭發,隱沒在白色的絨毯,臉上還帶著沒有掃干凈的頭發碎。
眸子空洞地望著面前的虛空,見到伊一過來也沒有任何反應。
耳垂上的血跡已經在慢慢干涸,傷口黏在毯子的絨毛……稍稍動一下,都會有新的血珠冒出。
毯子上的紅,觸目驚心。
“阿蕭……你怎么能這么對自己呢……”
伊一聲音發顫,撫在他頰邊的手都在抖。
但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就像是一個殘破的木偶,再也提不起自己身上的線。
明明幾天前,還會握著她的手腕,在她掌心蹭弄著撒嬌。
伊一強忍眼底的酸澀,輕輕撥動他壓在另一側的毯子。
男人條件反射地把身子向后藏。
動作牽動耳朵上的傷口,身子控制不住地一顫。
血,又流了出來。
“阿蕭……”
她顫著聲音叫他:“你別動了。我求你,好不好……你別動,讓我看看。”
男人的眼睫動動……
終于沒有再躲。
伊一小心翼翼地剝開他另一側枕著的毯子,手指碰觸的瞬間,聽見金屬叮當的聲響,心里不由得舒出一口氣。右耳的耳環還在,應該傷的不重。
可是下一秒……眼底突然撞入一片猩紅。
她看見,男人耳朵下面,一道長長的刀傷。長一縷短一縷的碎發,凌亂地貼在傷口上,和血一起凝固在白皙的皮膚。
衣服和絨毯上,都是洇濕的血。
腦袋里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嘎嘣”一聲斷的徹底。她望著滿目的血塊,耳邊都是飛蚊一樣的耳鳴。
要涂藥。
要消毒。
要止血……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
藥箱,她要去拿藥箱。就在左面的柜子里……她上次幫阿蕭涂藥時才用過。
卻在起身的瞬間,身下的衣角被拽住。
低頭,看見衛衣的下擺,揪著一只指節細長的手。
見她望過去,指尖顫了下,又遲疑地縮了回去。
女孩抬眸,看見男人正低垂著頸子,安靜地看著自己垂落的手指尖。
他在下意識地依賴她。
可是卻又不敢。
伊一牽住他冰涼的手,小心翼翼捧起他的臉。
男人濃長的睫毛顫了顫,琥珀一樣的眸子在她面前漸漸聚焦。
握住的指節動了兩下,終于在她的掌心輕輕勾起,遲疑地將她反握住。
女孩垂眸,將他的指尖蹭在唇上,紅著眼睛溫柔地哄:“我去拿藥箱,你在這里等我好不好?就一下,很快就回來!
男人眸子動動,唇瓣張了幾回,還是閉上。
緩緩松了握住她的手。
……-
伊一去浴室接了一盆熱水,把毛巾沾濕,在男人頸側輕輕地擦。每擦一下,白色的毛巾上都染紅一層。
血腥和鐵銹的味道漫進鼻尖……
眼淚啪嗒一下落下來。
她連忙把眼淚擦干凈,滑動手機,飛速瀏覽頁面的介紹-
用醫用消毒棉球蘸取碘伏,從傷口中心位置,由內而外按順時針方向消毒-
若有明顯出血的情況,可使用消毒棉球壓迫止血。
然后按照說明,把衛生棉球按在傷口上,靜靜地止血。另一只手用沾了水的棉簽,在傷口周邊輕輕地消毒擦拭。
期間男人一直很乖,整個人團縮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動作。
可越是這樣,伊一心里越覺得疼。
對自己下這么重的手,阿蕭該有多難過?她一下也不敢想。
手機響起一聲震動提示。
屏幕上顯示許岫發來的消息:嫂子,阿蕭怎么樣?需不需要我和阿青進去看看?
她看看剛剛止住血,但依舊一片狼藉的傷口,準備打字回復,
讓對方叫個醫生。
但字剛打到一半,忽然手腕被握住。
轉頭,看見男人蒼白著臉,朝她搖頭。
“別說……”
他說的艱澀,聲音也不大,只有三個字,但還是能聽出掩藏在平靜的語氣里,倔強的懇求。
阿蕭沒有解釋,但伊一卻知道。
他是覺得自己太過狼狽,不愿意被大家看到這樣的他。
就算是朋友,也不可以。
就像伊一初次未經允許就來的時候一樣,男人想把自己的一切難堪都藏到暗影里,人前只留下一個光鮮亮麗的他。
他想做一個在別人眼里最完美的人。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在姐姐的事上那樣自責。
可是,哪有人是徹頭徹尾的完美?
只要活著,就總會做錯事。
只要活著,也總會有難堪。
何況,阿蕭從來都沒有做錯過。脆弱,也不是什么不能見人的難堪。
伊一放下手機,單膝跪到沙發上,指尖輕柔地掃掉男人臉上的發碎。
“傷口太大了,還在滲血。我很擔心你,讓許岫和師青帶我們去看看醫生,好不好?不然傷口可能會感染……”
男人垂下眼睫,沒有再開口。
只有握著她的手,微微在用力,不想她再去拿手機。
“我怕自己照顧不好你!
“阿蕭?”
“老婆……”
她撫著他的臉頰,輕輕地叫。
聽到最后一聲時,男人漂亮的眸子有明顯的一顫。
腕上握著的手微微松開……卻在下一刻又攥了回來。
男人唇瓣微張,輕聲說:“不重,你可以……我可以自己弄好!
說完就要起身,自己踉蹌著去拿藥箱。
他幾乎兩天沒進食,又流了那么多血,虛弱的連站都站不住,剛站起來,就又跌了回去。
眼看男人又要掙扎著起來,伊一再也忍不住,直接把他強按到了沙發上。
向來柔和的眸子,變得深邃鄭重。
“阿蕭。為什么總是這樣?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男人倉皇地抬頭……
琥珀一樣的眸子里滿是無措。
伊一倏地怔住。
從進門起,心里就被刺進去的那根針,像是被人捏著,又狠狠地在肉里翻攪。
胸口滿是密密綿綿的疼。
她是想發火的,可是怎么辦呢……
在外面受驚的小獸,好不容易重回溫暖的窩,卻發現自己的小窩或許已經不再屬于他。
于是只能那樣失措又不安的目光望著。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就是那個令他全身心都依賴著的小窩。
所以,才用那樣的眼神望著。
……-
楚蕭知道女孩對他生氣了。
或許,她厭倦了這樣無休止的安撫,又或許……對他已經沒有了耐心。
應該的。
他想。
沒有人會喜歡像他這樣的人……這樣極端、病態、黑暗,怎么哄都不能好的人。
他終究,不夠聽話,也做不到一開始就同她承諾過的“乖”。
像他這樣的人,就該獨自陷在暗無天日的黑泥里,望著頭頂一點點被封閉的天空。
沒有救贖。
安靜的房間里,他久久聽不到任何聲音。
直到……女孩發出一聲重重的呼氣聲。
好聞的玫瑰花香,在一瞬間抽離。他閉上倉皇失落的眼。
她果然是要走的。
雖然安許晴是個偽善的爛人,可她說的話卻沒有一句是錯的:
他的確喜歡在所有人面前豎起自我保護的屏障,也喜歡預設別人對自己的失望,直到他們真的失望……
只有這樣,他才覺得安全。:
所以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楚蕭想。
他確實沒有辦法建立任何親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