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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意外 慕秋筠:慢點

    這一周過得很不平靜。

    周日晚, 一公舞臺及舞臺評級被正式放出,正片時長達三個小時。

    因為慕秋筠的爭議話題,《THE ONE》本就被所有人盯著, 幾乎是拿放大鏡來評判。

    顯而易見的,很多選手都被批評評級過高,本身實力不配級別。

    還有一小部分,被心疼壓分,拿了比本身實力差很多的級別。

    慕秋筠就在后者之列。

    上周的輿論, 因三方聲明稍稍平息,但也只是平息了一點。

    大部分網友都已經接受了官方的解釋,再加上慕秋筠及時道歉,態度良好, 眾人的怒火已經消弭。

    而小部分人, 仍舊認為其中有貓膩在,提出“承宋和林宥辰一起包庇慕秋筠”的觀點, 并堅持認為慕秋筠與林宥辰不清不楚。

    兩方沖突, 爭吵越發熱烈。

    但讓人失笑的是, 哪怕反對者覺得慕秋筠行為不端, 卻從沒批判過他的舞臺表演。

    就算吵架, 也會默認跳過這一方面。

    似乎無形中已經達成一種共識:慕秋筠的實力無可指摘,對他的批評都只能從旁的下手。

    很難說是不是背后有人刻意引導, 又或者慕秋筠本就具有超高話題流量,總之,從結果看, 這一周的硝煙都因“慕秋筠”這個名字而起。

    徐楓一直在幫著控制輿論走向,一面想著身正不怕影子斜,林宥辰與慕秋筠坦坦蕩蕩, 黑評總會平息;一面又怕范琳發瘋,搞出點什么幺蛾子,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難以想象,他作為經紀人,在幫著自己的藝人防范其親媽。

    徐楓推眼鏡暗嘆,奇妙的人生經歷又增加了。

    林宥辰這幾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慕秋筠的提案對學員更為友好,對導師來說卻無疑加大了任務量。并不是每個組長都像他那樣會統籌控場,很多地方需要導師幫忙安排。

    再加上,二公舞臺選題更為自由,學員為了能夠出彩,很多組都做了大膽嘗試。

    以至于,幾位導師從早晨睜眼,到晚上睡覺,每個人都腳不沾地地周旋在各組之間,幫他們把控舞臺質量。

    周三晚,節目組宣布,為了二公舞臺更好的演出效果,演播廳的舞臺向眾人開放,周四、周五兩天,學員可以按照預約時間,按時到演播廳彩排。

    二公舞臺一共十一組,每組每天可以預約一個小時。

    慕秋筠他們是從下午四點到五點,幾人到時,剛好上一組結束整頓,還沒離開。

    好巧不巧,是承宋的五人團隊,加上另外三位伴舞。

    八人原本是團體參賽,彼此熟悉,此時正討論著各自要注意的點。

    見到慕秋筠幾人進門,他們不約而同止住聲音。

    其中,團體里的主唱白楊抬起手,跟同在聲樂班的三人打招呼:“笛子,則哥,小桂!”

    “辛苦了。”楊鈞則也抬手向他示意。

    白楊笑笑:“還行,剩這么幾天了,再辛苦也值得。”

    楊鈞則認同地點頭。

    高鶴嘉和瞿昶都是舞擔,兩人同時向章學幾人瞥過來,章學和袁直正插科打諢,沒什么反應。

    他們身側的慕秋筠注意到兩人視線,不動聲色,頷首示意。

    兩人像燙到一樣,匆忙收回目光。

    “則哥你們來,我們幾個完事了。”白楊跳下臺階,對幾人招呼道。

    他身后,另外兩名隊友還在研究走位,楊鈞則笑笑:“沒事,不急,你們先弄。”

    白楊和這邊三個聲樂同學關系顯然不錯,走過來顧自和他們交談。

    其余人更多都把注意力放在慕秋筠身上,只有高鶴嘉一直在瞄章學。

    文野也湊過來,低聲問白楊:“聽說你們經紀人給下了死規定?”

    白楊笑容斂起,眼中浮現哀愁,點頭,輕嘆:“沒辦法,公司人太多了,不能卷出頭,就只能卷死。”

    楊鈞則跟著皺眉,拍他肩膀:“加油,你肯定沒問題。”

    白楊上輪比賽拿的A,他是少有的,能在課上被宋凌稍微夸一句的學員。

    白楊苦笑:“難啊,一共七個位置,我現在也卡著,每天都愁。”

    說完笑笑:“則哥你上次沒發揮好,這輪準備拿A了吧。”

    “我?”楊鈞則無謂一笑,“我隨意。盡力了,對得起自己就行。”

    白楊羨慕地看著他,慨嘆:“我要是有你這么灑脫的心態就好了。”

    “你們這沒法灑脫吧,”欒桂插了句,“換我我做夢都感覺頭上有劍懸著。”

    白楊只能無奈苦笑。

    承宋作為最大的娛樂造星公司,每年數不清新鮮流量,底層人的死活,是從來不會被公司放在眼里的。

    那邊走位也快速商量玩了,瞿昶在臺上說:“楊兒,遞瓶水。”

    白楊從臺下給他扔了一瓶,瞿昶邊向臺下走,邊喝幾口,順手又交給高鶴嘉。

    高鶴嘉也邊喝邊下臺階,衣服幾乎全是濕的,文野和荀鄂看到,都有種難以言喻的同病相憐。

    新人想出頭,就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千百倍的努力——但這也只能稍微碰到那扇門而已。

    許多沒有他們努力,甚至沒有他們有實力的人,憑借另外一些優勢,快速地登上臺階,不費吹灰推開他們夢寐以求的大門,走到了觀眾視線之中。

    他們一沒人脈,二沒萬里無一的顏值,能做的,只有靠努力摸到門邊,剩下的交給運氣。

    文野和荀鄂自認運氣很好,才能湊巧站在慕秋筠身邊,搭上這股東風。

    他們看幾人,看到的是沒有遇到慕秋筠的自己。

    “加油。”文野揮手,與高鶴嘉握了一下。

    “你也是。”高鶴嘉笑笑。

    上一組離開,幾人在臺下做著熱身。

    慕秋筠不知為何走到門邊,向外面看了眼,又回來,掃視周圍。

    “找什么呢?”楊鈞則順口問。

    “有沒有打掃的工具?”慕秋筠道。

    “啊?你找這個干嘛?”章學說。

    慕秋筠示意臺階:“有水。”

    舞臺是白色的,燈光一照,什么都看不清。

    趙懷笛彎腰到幾乎與臺階平齊,才應了聲:“真的哎。”

    “可能剛才灑的吧,都小心點。”楊鈞則說。

    程顥注意到慕秋筠略有些沉的臉色,小聲問:“怎么了?”

    慕秋筠搖了搖頭:“都注意些就好。”

    轉而特意對章學道:“尤其是你。”

    章學又被點名,有點無語:“你這周怎么一直針對我啊?”

    “你這周也有點飄了。”楊鈞則替慕秋筠拍他一記,“穩當點吧。”

    章學撇嘴:“行行,我注意。”

    也無怪他心態起飛。他從第一次定級開始,就始終不大放得開,一上舞臺就緊張,導致前幾次定級都不太理想。

    二輪匯演和一次公演找到了節奏,兩次舞臺表現都很不錯,一公更是非常難得地,被林宥辰夸獎了。

    章學接連幾天心花怒放,盡管一直有自我提醒,但發自內心的喜悅是壓不住的。

    再加上,三個室友對他連褒帶損、褒大于損,柳合、欒桂兩個新人更是處處捧著他,更是讓章學不自覺喜上眉梢,時常講話帶笑。

    只有慕秋筠,每天都要點他一句,讓他收斂些。

    章學現在對慕秋筠言聽計從,得到提醒就堅持著穩當一天,睡完一覺再繼續以興奮昂揚的心態面對新的一天。

    當下得了提點,他嘴上不忿,身體卻很明顯地慢了下來,不再跟袁直嬉笑打鬧,較為認真地做起準備。

    他們上了舞臺,排練一輪,慕秋筠正給眾人復盤時,季梵和王堪并肩進來了。

    幾人連聲問好,季梵擺擺手:“練你們的,我們就來看看。”

    “別就看看,指導指導。”楊鈞則說。

    兩位導師哈哈一笑,在觀眾席上落座。

    慕秋筠將注意事項說完,眾人各自找了下感覺,走第二遍。

    啪啪啪——

    表演結束,季梵和王堪一起鼓掌。

    這兩人都是鼓勵型教學,平時授課風格也是能夸則夸,再提意見。

    眾人已經習慣他們的先揚后抑,站到一起,等著點評。

    王堪先夸了章學一通。

    “你現在是真放開了啊,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基礎扎實平衡穩定這就不說了,表情控制也完美。”王堪豎起大拇指。

    章學的嘴角上揚,再上揚,回他一個拇指。

    “沒什么要提點的,”王堪想了想,肯定道,“狀態保持住,就這么上二公舞臺吧。”

    “文野和袁直你倆,表情再稍微調調,”王堪比劃著,“入戲一點,別光顧著做動作,整個人要融進去。”

    兩人似懂非懂,王堪指章學:“跟你們學哥學學。”

    這句說得跟繞口令似的,幾人都笑,章學更是藏不住的得意。

    王堪話音一轉:“柳合你還是之前的問題,平衡找不好,整體感覺就亂。基本功不太扎實。”

    他語氣溫和寬厚:“回去再練練,不急這一陣,啊。”

    “好的,謝謝導師。”柳合恭敬地鞠一躬。這周幾位導師走訪各個訓練室,他們沒想到,已經落選的人,還能得到導師指點。

    王堪尤其熱心,特意把他們舞蹈班落選的拉到一起,開了小會,挨個告訴誰哪里有問題,又怕他們失去信心,指導完后,每個人都夸了優點。

    學員真心服他,每個人都跟他相處很融洽,隔壁幾個方向的學員,舞蹈上需要指點,也樂意主動找他,他都愿意教。

    與之相反的是宋凌,誰都看不上眼,學員大多怵他,也不愿和他親近。托他的福,聲樂班三十來個人的關系反倒非常融洽。

    也算是一種強權下的同舟共濟。

    季梵就比較居中,他人溫和,但業務上卻較為嚴厲,學員對他比較符合正常后輩對前輩的樣子。

    季梵對程顥和慕秋筠已經沒什么好提點了,主要揪著荀鄂說了不少,荀鄂身體前傾,聽得極為認真。

    旁邊的柳合和欒桂看到,心中無限感慨。

    人很容易局限在自我認知里。他們自認為足夠努力,每天都頂著夜燈回房休息。

    但來了這個隊伍,他們才知道,永遠有比你更努力的人。真的有人能全天候埋頭在訓練中,不喊苦、不抱怨,最關心的只有怎么進步,最開心的是團隊配合愈臻完美的那一刻。

    兩相對比,他們之前在的隊伍,大家半小時就歇一會兒,時常互相說著“好累”,有問題不知道復盤,反而自憐自艾說自己天分不好,轉頭又以錯誤的方式悶頭訓練。

    ……現在他們都不敢說之前的自己有在努力。

    再回想當初鬧得眾人都來安慰,導師組大半夜為他們開解,兩人都感覺當時的自己真是天真。

    幸虧他們被勸了回來。

    幸虧他們在那天做選擇時,大著膽子選了這一組。

    那天眾人互相議論,都說“要是能和慕哥一隊多好”,又都不敢真的邁出腳步。

    慕秋筠這一組,一路走來,已經眾所公認拿到了斐然的成績。

    一旦二公表現不好,觀眾一定會將怒火都歸在新人身上。

    別說他們這些被淘汰的,就是荀鄂,當初不也被罵“扯后腿”、“不配跟慕秋筠搭檔”。

    荀鄂差點心態崩潰,他們又怎么敢賭自己能撐住鋪天蓋地的黑評。

    但柳合和欒桂,他們總記得那天單獨和慕秋筠交談。

    其實也沒說什么,但慕秋筠始終鎮定從容的語調,深深印在了他們腦中。

    兩人后來私下有討論過,慕哥為什么總是那么從容不迫。

    他們比其他人更先意識到,慕秋筠有著極為強大的精神內核,這也在之后越來越多的事情中得到證實。

    就算被人疏遠,就算全網貶低,慕秋筠仍舊能順利破開藩籬,開辟出一條寬闊的道路。

    他們……也想學習這一點。

    所以,兩人大著膽子,在隊長程顥的后面,貼上了自己的名字。

    事實證明,他們沒選錯。

    雖然這幾天,沒能發現慕秋筠內核穩定的原因,但他們真的在組里學到很多很多。

    多到他們不再幻想時光倒流,讓過去的自己加倍努力。

    而是愿意隨同時間一同前進,讓未來的自己更加優秀。

    兩位導師離開,舞蹈和表演都得到了點評,聲樂這邊顯然是野孩子。

    趙懷笛分別提了點建議,末尾不忘補一句:“只是我個人看法,大家聽不聽都可以……”

    欒桂和楊鈞則笑著拍拍他,湊在一起討論要如何改進。

    半個小時過去,大家也都有點口干舌燥,荀鄂和楊鈞則都輕輕咳了兩聲。

    被夸得正暗喜的章學主動關心隊友:“你們渴嗎?我給你們拿點兒水。”

    他從舞臺直接跳下去,給程顥嚇了一跳,忙道:“你小心碰到。”

    “不至于。”章學從下面抱了幾瓶水,抬腿想邁上來。

    腿一抬,發現有點高,上不去。

    袁直和荀鄂揶揄地笑,章學訕訕,繞到臺階,哼道:“我這是抱著水,不然一步我就……”

    他直接跨了兩階。

    “慢……”慕秋筠剛張開嘴。

    哐的一聲,水平七散八落,滾了滿地。

    章學在這一瞬間的腦子是空白的,反應過來時,眾人已經七手八腳給他扶了起來。

    腦子嗡嗡的,腿上火辣辣的疼。

    他恍然意識到,剛才,好像滑了一下,摔了。

    第122章 側擊 慕秋筠:哼

    “哎, 慢點慢點慢點……”

    章學被袁直和文野攙著,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楊鈞則手拿藥水,跟在后面迭聲叮囑。

    “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學哥撞到頭了。”袁直擔心地說。

    “我沒腦震蕩。”章學強調。

    被幾人扶起來的時候,他有好幾秒都是蒙的,后知后覺才感受到疼。

    頭被磕到的地方腫起一個大包,楊鈞則一邊給他上藥,問:“暈嗎?想吐嗎?”

    “沒, ”章學指指大腿的劃傷,“腿疼。”

    他的大腿后方,從屁股下到膝蓋窩,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幸運的是只滲出了血珠, 沒有破得太厲害。

    “流年不吉啊。”袁直看著章學受傷的腿, 心有戚戚然。

    “沒事,不耽誤訓練。”章學正接受上藥, 痛得齜牙咧嘴, 對身邊幾人道。

    “你再緩緩, 確認一下。”楊鈞則說。

    慕秋筠就站在他身后, 神色如常, 但隱有冷意。

    章學心里發憷,偷偷瞟著, 沒敢吭聲。

    是誰被提醒好幾次還摔了,興師動眾回宿舍。

    是他。

    他真想把面子打包賣出去。

    程顥瞥著慕秋筠略微收緊的下頜,湊到他耳邊, 低聲:“怎么了?”

    慕秋筠卻搖搖頭。

    “讓章學先休整,你們不要急,傷勢看來不嚴重。”慕秋筠開口。

    房間里剛彌漫開來的低落氣氛緩解不少, 柳合看著血拉拉的口子,眉頭都皺在一起:“真的沒事啊?”

    這要放在以前,就算手上劃個口子,章學都叫天喊地,讓人趕緊來給自己包扎。

    現在,他瀟灑擺手:“問題不大,你們該回去訓練就趕緊去,都擠在這兒也沒用。”

    慕秋筠也點頭:“回去訓練吧,剛剛說過的問題,都提起精神注意一下。”

    他語氣溫和,幾人心里寬慰不少,章學看他沒怪自己,也偷偷松了口氣。

    看章學的確不像多嚴重的樣子,幾人也就各自安慰兩句,先后離開了。

    章學上完藥,也想直接去訓練,被慕秋筠按住:“你仔細頭。”

    “我真沒事。”章學誠懇。

    “緩一會兒,再看看。”楊鈞則收起工具,“不暈不吐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

    章學一臉晦氣地靠到桌邊,咬牙切齒:“舞臺上弄點水,神經病吧!”

    慕秋筠眼睫垂著,流暢緊致的側顏線條,在此時看起來有些冷淡。

    章學一看他的模樣,心里打鼓,不自覺地又坐直了。

    “你不用介意,”慕秋筠說,“身體最重要。”

    聲音里帶著關心。章學猜測這股冷意應該不是沖自己,連連點頭,放心不少。

    他跟眾人一起回到訓練室,沒參加訓練,坐在一邊,身殘志堅地指導袁直和文野的功課。

    到了晚上,章學正式宣布自己沒事。所有人都松口氣,楊鈞則拍拍他:“那就行。”

    最后又合練了兩次,章學姿勢較為滯澀。他受傷的腿一片青紫,有點使不上力。

    這幾天的激動振奮,都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澆滅了。他不由擔心自己發揮失常,影響了隊友們的等級評定。

    “別急。”身側縈繞清冽的香氣,向來不疾不徐的聲音在他耳邊道。

    “明天繼續磨合。”慕秋筠說。

    心下稍安,章學懨懨應聲,搭上慕秋筠肩膀。

    幾人走出訓練室,剛巧,遇到隔壁也剛結束訓練的承宋八子。

    “學哥怎么了這是?”瞿昶驚訝道。

    “啊?沒事,不小心摔了,問題不大。”章學說。

    “看著還挺嚇人的。”他盯著章學的腿。

    章學訓練一直都穿短褲,腿上的傷沒有遮掩,大片的青紫淤血,確實很駭人。

    章學不想理他們,扯了扯唇角,轉身就走。

    “哎,還是得小心點啊。”瞿昶道。

    分明是一句關心的話,但他的語氣莫名令人不舒服。

    就連荀鄂都察覺到了,嘟囔:“這人怎么陰陽怪氣的。還不是他們灑了水,學哥才摔的。”

    “那咱也怪不到人家頭上。”楊鈞則說。

    幾人沉默,荀鄂負氣哼了聲。

    章學是自己不小心才摔倒,的確不能怪人家。

    但這事總讓他們心里有點憋悶。

    明天還有一天,周六就二公比賽了,突然出了這種意外,大家都有點七上八下。

    上到五樓,臨別前,慕秋筠在樓梯間對幾人道:“就算在舞臺上,也會出現各種問題。無非是一支小插曲,越是在意,才越危險。”

    幾人經他提醒,一想確實,都點頭應承下來。

    途徑高鶴嘉和瞿昶的宿舍,他們更快一步,此時四人都在,門半開著,聽聲音似乎在商量舞臺的事宜。

    荀鄂袁直同時側頭看了眼,被坐在門口的高鶴嘉注意到,立刻抬手掩上門。

    “嘁,”袁直說,“本來玩得挺好的,現在一看,真小家子。”

    文野和高鶴嘉更熟一點,神情尷尬,沒有講話。

    他驀然想起那天,章學的螞蚱理論。

    前陣子還稱兄道弟,互相幫助的人,在當下這個你爭我趕的時間段,突然涇渭分明了。

    他心里戚戚。

    有些感慨,章學明明也只比他們早出道一年,卻已經看慣了人情冷熱。

    幾人各回房間,慕秋筠特意跟進509,安撫了下章學的情緒。

    章學有些訕然,他雖然有些低落,但心態還算穩定,沒想到慕秋筠會特意來關心他。

    等到慕秋筠離開,房門關緊,他趴在椅背上,怔忪片刻,說:“他真的變了不少。”

    “嗯?”文野從床上探頭,“你是說慕哥更有人氣兒了嗎?”

    章學撓撓頭:“算是吧。”

    不像以前那么高不可攀,冷不可侵了。

    但細細想來,他卻覺得心里惶恐。

    那時他覺得慕秋筠目無下塵,心中不忿,發過的脾氣說過的抱怨,未成想真的被對方聽了進去。

    他們何德何能呢?

    以慕秋筠的身份,根本不用在意這些抱怨,人家的圈層比他們高了太多。

    章學其實不懂,慕秋筠為什么會有如今的變化。

    他到底在想什么?

    大家每天一起訓練,一同吃飯,但沒人完全理解慕秋筠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盯著的目標。但慕秋筠,似乎把目標定得又高又遠,和他們完全不在一個維度。

    漫長而又短暫的準備期,一閃而過。

    周六上午,會館后臺忙忙碌碌。

    二公規模比一公更大,這次是三千人的觀眾席。

    燈海炫目。

    慕秋筠在準備間隙,借著場邊黑暗遮掩,在烏壓壓的人海里,尋找韓含的身影。

    片刻,導師席位亮了下燈光,他借此發現了坐在林宥辰身后,舉著他的Q版燈牌的好友。

    韓含癱著臉,明顯坐在林宥辰身后,讓他感到非常的被冒犯。

    慕秋筠輕輕彎唇。

    何其幸運,他的兩位好友都在臺下,觀看他的表演。

    “小筠,準備了。”程顥在身后提醒。

    慕秋筠回去候場。

    他們這次比較靠后,抽到的是第七組。

    緊接著他們的,是承宋五人的隊伍。

    前面幾組都混在一起聊天,他們兩組緊挨,彼此之間卻不熱絡。

    白楊的態度比較友好,和趙懷笛有說有笑,互相鼓勵了幾句。

    文野和他們的舞擔也能稍微聊上點,但始終顧忌著他們的態度,不敢多說。

    瞿昶問文野:“學哥的腿怎么樣了?”

    “沒事。”文野含糊道。

    “哦,那就好,雖然大家是競爭關系,但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強。”瞿昶說。

    他今天說話還挺中聽的,文野點頭,緊接著又聽他道:“主要學哥現在卡位,一點小毛病都能出大問題,還是得多注意。”

    章學就站在文野旁邊,翻著白眼心想我又不聾。

    但他真心不想和對面搭話,只能裝沒聽見,在心里暗罵:卡不卡位關你屁事,什么“一點小毛病都能出大問題”,瞧不起誰呢。

    但不自覺地,心臟已經噗通噗通,加速跳動了起來。

    他其實不在乎自己卡位的事。

    他上節目的目的是話題和流量,現在已經得到了。順利出道是錦上添花,卡位落敗也沒有損失。

    他擔心的,是萬一自己真的發揮不好,影響隊友的整體評級。

    這個隊里有三個憨兮兮,為了出道哭過笑過,孤注一擲的憨批后輩。

    也有十幾年難得一見的黑馬,周圍人都高攀不起的慕家二少。

    他不想看那三個蠢蛋與出道位失之交臂,在宿舍各自哭泣的傻樣。

    也不想慕秋筠委曲求全,拿個A級隨便出道。

    他想幫慕秋筠拿到那個鐳射標牌,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千百萬里難以挑一的,真正的S級明星。

    前面隊伍已經登上舞臺,音樂勁爆,震動耳膜。

    章學的心跳隨著鼓點,快速躁動。

    已經二公了。

    再有兩輪比賽,乾坤既定。

    最后這幾百米的距離,就算出岔子,也一定不能出在他身上。

    他深吸口氣。

    腿上的傷其實很難受,淤血拉扯著肌肉,每一個動作都能感受到腿部的緊繃。

    頭其實也不舒服,本來不覺得,被音樂這么一刺激,確實有點暈。

    汗珠從鬢邊凝聚,滑落。

    章學感覺視線不太能聚焦,他皺起眉,用手指捏捏眉心。

    這時又聽瞿昶和文野說:“狀態還是很重要,我想起一匯的時候,我有點發燒,身上沒勁,那場真是稀爛。”

    文野已經不太理他了,瞿昶講話都是乍一聽沒毛病,但結合語氣總讓人不舒服。

    他默默往旁邊蹭,拉開距離,奈何對方一直在跟他說,他也只能含混“嗯”兩聲。

    章學心想,稀爛是因為你菜,找什么借口呢。

    但此時的身體狀態又讓他不自覺地想:不至于吧?

    應該沒事吧?

    正這么想,忽然耳邊一道溫和清冽的聲音:“章學。”

    章學轉頭,在交雜的光線里,看到慕秋筠清潭一般的眼睛。

    “想想鏡子里的你。”即使音樂震響,慕秋筠的聲音也無比清晰。

    章學一怔。

    鏡子里的我?

    第123章 二公 慕秋筠閉目

    舞臺上, 燈光變幻。

    臺下,觀眾舉起燈海,人聲鼎沸。

    章學站在暗處, 深深吸了口氣。

    專注。專注。

    伴奏響起,活潑輕快的音樂帶動全場呼聲。

    “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楊鈞則醇厚低沉的聲音,和趙懷笛溫柔婉轉的聲音, 融合成極為鮮活的音符。

    過于熟悉的兒歌響起,觀眾驚呼中掀起笑意。

    誰能想到,二公舞臺,他們竟然來唱兒歌了。

    場館中掌聲雷動。

    一群藍白校服占領了舞臺。聲樂組二人唱著歌, 從舞蹈組中穿過, 站在舞臺最前方。

    他們身后,舞蹈組五個人, 帶著特制的輕便籃球, 你追我趕上場。

    背景音中響起口哨聲, 大屏幕徐徐暈染出盛夏光影, 挺拔翠綠的樹木, 圍繞著陽光下的籃球場。

    歌聲與背景相結合,融匯成高中的課間休息, 廣播放著歌曲,籃球場上,年輕的生命肆意揮灑著汗水。

    章學起跳, 越過袁直,想要投出一個三分。

    在半截被文野攔住。

    就在這攻受之間,籃球被不小心扔到場外, 恰巧讓楊鈞則接住。

    楊鈞則朗然一笑,把球拋回,幾人又打打鬧鬧地下場。

    幕合。

    上課鈴聲響起,幕開。

    慕秋筠和荀鄂都穿著藍白校服,坐在課桌后。

    “哇——”觀眾喜悅驚呼。

    慕秋筠和荀鄂都非常年輕,平時化妝反而模糊了年齡,這次他們素顏出鏡,那種青春活力的感覺,瞬間點爆全場。

    和前面幾組的勁舞、古風都不一樣,畫風一下就小清新了。

    荀鄂沖慕秋筠:“班長,班長——”

    他做出一個“噗呲噗呲”的唇音,立刻讓大部分觀眾回憶起了高中時光。

    慕秋筠從書山題海抬起頭,看他。

    “作業借我抄抄唄?”荀鄂嫵媚一笑。

    慕秋筠低頭,聲音平淡:“自己做。”

    “哎,抄一次又不犯法。”荀鄂見慕秋筠不為所動,側身伸腿,踢了踢他。

    慕秋筠埋頭在練習題上,一手隨意抽出作業本,遞給他:“沒你分高。不一定對。”

    “哦~”觀眾中有人認出這個片段。

    五年前的一部電影,《五十頁筆記》,主題曲剛好是宋凌唱的。

    宋凌那時剛剛嶄露頭角,因為這首主題曲《一頁》名聲大噪,被媒體贊為新生代最有天賦的歌星。

    沒成想歌星劃得挺快,《一頁》之后,宋凌再沒有被大眾所知的作品。即使一些作品拿了獎,也始終是被評價技巧高超,缺少感情。

    舞臺上,程顥白襯衫沙色西褲,腳踩皮鞋,手持文件夾,站到講臺。

    “咳咳。”程顥輕咳兩聲,全場觀眾幾乎同時噤聲。

    來自班主任的壓迫感。

    “這周期中考的成績要下來了。”程顥說完,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我從別的老師那里看了眼,我們班的成績,非常不理想。”

    啪。

    水杯被用力擱在講桌上。

    荀鄂整個人一抖,坐得筆直。

    程顥嚴厲的視線鎖定他:“荀鄂,你有什么想說的?”

    “喔——”沒想到他們用上了真名,觀眾席笑開。

    “老老老老班,我感覺自己這次答得不錯。”荀鄂說。

    “你感覺?”程顥從鼻腔里重重哼了聲。

    荀鄂慚愧低頭,程顥的視線一掃,說:“我們班,這次期中考,只有一名同學上了600分。”

    他語氣一轉,笑意溫和:“荀鄂,你感覺挺對。這兩天總結個經驗,周五班會,給同學們分享一下。”

    荀鄂喜笑顏開:“好的老師。”

    程顥揮手讓他坐下,面對學生們,嚴厲道:“作業都交上來,給我看看。”

    荀鄂一臉緊張,把作業本雙手交上。

    程顥翻過幾頁,從上到下看得仔細,表情稍霽:“還不錯。繼續保持,爭取下次名列前茅。”

    “好的老師!”荀鄂喜道,在身后悄悄給慕秋筠比大拇指。

    林宥辰身后,離舞臺最近的觀眾席,韓含輕笑出聲。

    荀鄂剛才那一下,像極了學生時代的他。

    那是他和小筠的少年時。

    只不過,現在的好友已經換了個人,他的笑意不由變淡,直至斂起。

    下課了,慕秋筠與荀鄂一起收拾書包,荀鄂湊過來,搭慕秋筠肩膀:“打球去唄?”

    “不了,回家做題。”

    “又做題?”荀鄂撇嘴,“適當運動陶冶情操,有益身心發展。”

    慕秋筠:“沒時間。”

    “半個小時都擠不出來?哎呀,你看我天天打球,不也能拿高分,都是打球打的。”荀鄂拉他。

    慕秋筠沒理,但禁不住荀鄂軟磨硬泡,最終答應下來陪同看球——坐在籃球場邊刷題。

    舞蹈組復又上場,在青春活潑的音樂里跳起組合舞,荀鄂樂呵呵加入他們,一連攔住袁直三個球。

    慕秋筠坐在一邊的臺階上,膝蓋放著習題本,聚精會神地刷刷寫著,仿佛完全聽不到球場上的吵鬧。

    不久,荀鄂下場,半蹲到慕秋筠身邊:“班長?筠哥?別寫了唄,來打個球?”

    “等等,還差最后一道大題。”

    身后舞蹈組動作未停,演出了激烈的籃球賽。

    荀鄂:“你天天這么刷題,刷成書呆子了,也沒我考得好啊。”

    慕秋筠則不動如山,落筆極快。荀鄂自討沒趣,撇撇嘴,轉身回到舞蹈組。

    舞蹈結束,布景轉換。

    一左一右,兩套布置,兩張書桌。

    慕秋筠坐姿筆直,奮筆疾書。

    荀鄂橫著手機,非常投入,此時全場都聽到了 [Double Kill] 的系統音。

    眾人失笑。

    次日,重復的場景上演。

    荀鄂借抄,趕在老師上課前交上了作業。

    大屏幕上一個時鐘,指針飛速轉動,轉眼變成考試前三天。

    荀鄂在桌上奮筆疾書,慕秋筠拿起書包:“回家了。”

    “你先走,我把題刷完。”荀鄂說。

    “……”慕秋筠伸手拽他,“你回家再刷。”

    “哎哎,別動別動,最后一道了。”

    兩人后桌,柳合和欒桂同時收拾好東西,對慕秋筠:“班長,我們先走了。”

    慕秋筠抬手,手指落下,點在荀鄂的練習本上:“這題錯了。”

    “啊?”荀鄂仔細低頭一看,哀嚎,“啊——這怎么也錯?完了,就剩三天考試了啊!”

    慕秋筠無奈一哂:“前四十多天干什么去了。”

    轉場。兩人在家。

    時鐘指向晚上十一點,慕秋筠關了臺燈,走向舞臺暗處。

    荀鄂仍在燈光下,奮筆疾書。直到兩點,才關燈離開。

    舞蹈組上場,緊張的考試氛圍展現。

    緊接著,場景回到教室。

    程顥大步走上講臺,砰一聲,重重把保溫杯砸在桌上。

    荀鄂嚇得脖子一縮。

    “咱們班有些同學,該錯的錯,不該錯的也錯!你倒是真大方,一點分都不想要啊!”程老師怒發沖冠。

    荀鄂低頭。

    孰料程顥立即怒吼:“荀鄂!”

    “到!”

    “你猜猜你這次考了多少分?排多少名?”

    荀鄂不敢吭聲。

    程顥把成績單甩到他面前:“520多分!兩百多名!真有你的,啊?前幾次考得不錯,飄了,不知道努力怎么寫了是吧?”

    程顥發了通脾氣,離開了,荀鄂呆呆站在座位上,下課鈴響,他恍然未聞。

    柳合欒桂說說笑笑準備離開,回頭喊他:“荀鄂,打球去呀?”

    “不去了!”荀鄂大聲答。

    然而尾音卻有著明顯的哽咽。

    那兩人離開,荀鄂干巴巴站了幾秒,淚珠忽然大顆大顆掉下來,砸在成績單上。

    慕秋筠顯然懵住了,微微張著嘴,仰頭看他。過了幾秒,才驟然反應過來,起身抱他。

    “我努力了啊,”荀鄂哽咽,委屈地說,“我刷題刷到凌晨兩點,怎么沒努力了?”

    慕秋筠猶豫了下,沒說話,輕拍他的后背。

    兩人一道回家,路過籃球場,場上幾個男生還在你追我趕,荀鄂卻用力偏過頭,加快了腳步。

    大屏幕轉到一個岔路口,兩人各自面相不同方向,停下腳步。

    荀鄂問:“你平時都怎么學的?”

    “我……平時都在學。”慕秋筠說。

    荀鄂:“什么意思?誰沒在學啊?”

    慕秋筠沉默看他。

    荀鄂抹了一把臉,轉過身,再轉回來,情緒突然爆發:“那我一定就得白天黑夜都刷題才行嗎?我連打個球的時間都沒有嗎?!”

    慕秋筠平靜:“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荀鄂紅著眼眶,瞪他。幾秒后,他用力一拍書包,一語不發,轉身離開。

    慕秋筠躊躇地看著他背影,在原地站了幾秒,沉默著,走向另一個方向。

    夜里,兩人同時坐在桌前,奮筆疾書。

    荀鄂邊寫邊哭,時間走到十一點半,他啪地合上習題本,關燈。

    慕秋筠一如既往寫到十一點,正常休息。

    次日到校,荀鄂沒找慕秋筠要作業,自己主動交上了作業本。

    程顥大為震驚,檢查之后,抬起眼,對他溫和地笑了笑。

    下課鈴響起,后桌兩人飛奔出門,窗外的籃球場傳來笑聲。

    荀鄂從兜里摸出塊巧克力,猶豫半天,扔到慕秋筠桌上。

    慕秋筠轉頭看他。

    荀鄂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對不起。”

    慕秋筠不語。

    荀鄂:“我心態崩了,不是故意的。”

    慕秋筠不語。

    荀鄂:“那什么……巧克力給你買的,你最愛吃那個。”

    慕秋筠還是沉默。

    荀鄂肉眼可見的心慌了,偷偷瞥慕秋筠,卻見對方唇邊肌肉抿緊,眼帶笑意。

    荀鄂:“你別得寸進尺我跟你說!”

    他撲上來鎖慕秋筠,慕秋筠哼笑,拿起書摞最上方的厚本,遞給他。

    “什么啊?”

    “錯題本。”

    “啊?給我的?!”

    “下次回前五十吧。”慕秋筠說。

    “前十!下次一定前十!”

    兩人說笑著一道回家,各自在書桌前。荀鄂翻看慕秋筠的錯題本,嘟囔:“這也用記啊?”

    他走馬觀花看了一遍,就把本子扔到一邊,打開了手機。

    [Triple Kill!]

    伴奏響起。

    “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剛發芽。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樹阿上兩只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他: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吶,現在上來干什么?

    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期末考試。

    大家在教室集合,領成績單。

    程顥腳步輕快,溫和地把保溫杯一放,對眾人道:“咱們班這次,高分段不少,有兩位同學過了600分。”

    “哦~”柳合和欒桂起哄,帶著笑意的目光已經瞥向荀鄂。

    荀鄂抿出一個小梨渦,滿眼期待地整了整衣領。

    程顥看到他,也眉眼帶笑:“荀鄂同學這次發揮正常,進步很大,從520分進步到603分了。可喜可賀。”

    荀鄂:?

    他一臉空白,和老班對視。

    “更該恭喜的是慕秋筠同學,穩步前進,這次考了648分!大家鼓掌。”

    荀鄂:……?

    下課后,他還一副如在夢中的表情。

    “你比我分高?”他不確定地問。

    “運氣好罷了。”慕秋筠說。

    荀鄂眨眨眼,一臉茫然。

    “咱倆一起長大,一起上高中,一起進這個班。好像……這是第一次,你比我分高吧?”

    慕秋筠再次強調:“運氣好而已。”

    荀鄂抿唇,不做聲。

    兩人同時拎起書包離開,荀鄂起身時,帶起書桌上他特意沒拿的那頁紙。

    那頁成績單。

    薄薄的一張成績單,隨便一陣風都能吹起的重量,卻好像沉重到讓人不敢去接。

    他咧嘴笑了下,搭上慕秋筠肩膀:“行,下次一定超了你。”

    “超你自己就行,”慕秋筠說,“你的目標不是年紀前十么。”

    “啊對,下次就年級前十!”荀鄂舉起手臂,做沖刺狀。

    兩人并肩下臺。

    伴奏緩緩淡入。

    歌舞組登場。

    “要 走過多少星光

    才能到遠方”

    “要 幾個黑夜漫長

    才如愿以償”

    章學站在C位,袁直文野分立他兩側,柳合欒桂落后一步,在最外兩邊。

    隨著音樂,他們緩緩起舞。

    導師席上,王堪逐漸紅了眼眶。

    這次舞臺,他們把重心放在了舞蹈上。

    表演組的劇本中規中矩,勝在三位演員把平淡的劇本演出了真實。

    而舞蹈組,在這一次的編舞中,把他們自從進入訓練營,學過的所有舞蹈,做了匯編整合。

    每一個旋轉、每一次抬腿,甚至于每一處頂胯,沒有一個動作是為了賣弄什么,全部元素都服務于整體舞蹈,非同一般的自然流暢。

    但在這流暢中,王堪看到的是一個個卡頓的點。

    是他一個動作又一個動作,重復許多次,教了許多次,學員們練了無數遍的點。

    這些點,匯聚成一道流暢的曲線。

    曲線又轉化為優美的舞蹈。

    “那么多日夜 寒來暑往

    換來

    不過一頁薄薄紙張”

    “誰沒有汗水悄悄流淌

    卻說

    只是沾了運氣的光”

    節奏轉急,舞姿跟著加快。

    臺上五人同時下蹲,整齊劃一。

    下一個變奏,他們要同時起身。

    然而——

    好痛。

    章學感覺大腿上的肌肉在拉扯,他清楚知道這個狀態,不可能利落地做出完美配合。

    汗珠從鬢邊流下。

    導師席和觀眾席在此時漸漸模糊,扭曲,在他面前展開的,是一面鏡子。

    他最熟悉的,他們那間訓練室的鏡子。

    在這段時間,他對鏡中自己的熟悉程度,或許比他本人還要更深。

    他們已經配合了許多天,練習了無數次。

    不完美是常事,臨場補救成為隊友間的默契。

    如果是鏡子里的自己,這時會怎么做?

    他會……

    他……?

    變奏響起的剎那,章學不假思索,單手撐地,做了一個托馬斯回旋,借著旋轉的力道迅速站起,緊接原本舞步的第三拍。

    完美融合。

    與隊友的動作一拍不錯。

    全場歡呼。

    觀眾只當是他作為C位的花樣動作,只有旁邊四位隊友,才心里噗噗狂跳。

    音樂間隙,章學瀟灑甩頭,擺了個POSE。

    粉絲尖叫,而在剎那間注意到他視線的袁直立刻會意,踩著鼓點,舞步交替,換到C位。

    不在C位,章學的動作就可以不那么緊繃完美,給了他緩口氣的機會。

    下一段變奏,袁直讓出C位,交給文野。

    音樂接近尾聲,他們的動作都慢下來。

    楊鈞則與趙懷笛的合唱字字深情,直將現場不少觀眾唱落了淚。

    “一頁致過往 謝你跌跌撞撞走到遙遠此方”

    “一頁敬時光愿你初心不負觸手星光流淌”

    表演結束。

    掌聲雷動。

    欒桂和柳合沒有評分資格,留在臺下。

    八人一起站到舞臺中間。

    這是第四次,他們并肩站上舞臺,面對嚴肅的導師,和全場觀眾。

    荀鄂和袁直都覺得,心跳已經快到要窒息。

    他們虔誠地希望,這一次,能有高一些的評級。

    希望觀眾能多給他們一些機會,他們真的站不夠,他們還想和隊友們,并肩站上這個舞臺。

    文野在這時恍然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舞臺上體會到了開心。

    他完全沉浸在舞蹈中時,根本意識不到臺下觀眾是否喜歡。

    只是跳舞這件事單純讓他很開心,和隊友的默契配合讓他單純很開心,表演結束,再次和七位隊友并肩——僅僅是這樣站在一起,他也很開心。

    三人的喉嚨同時滑動,緊張地等待觀眾審判。

    另一邊,程顥和楊鈞則也同樣緊張。

    他們深知,如果有人掉隊,這就是最后一次酣暢淋漓的集體舞臺。

    但他們真的不想把這作為最后一次。

    三公的舞臺內容,在這周已經無意間商量了一些。

    少了任何一個人,對于他們的舞臺,都稱不上完整。

    四周都是漸漸變重的呼吸,慕秋筠在這樣嘈雜的環境里,清楚感受到每一位隊友的緊張。

    他輕輕閉上眼睛。

    身后光影變換,漸漸停住。

    林宥辰抬手:“請轉身,領取你們的觀眾評級。”

    屏幕上,六A兩B。

    第124章 馬腳 慕秋筠:演戲二十年

    幾人走下舞臺, 一路沉默。

    袁直左手攬著荀鄂,右手拽著文野。

    “還有晚上的導師評級呢,別都喪著個臉了。”章學手搭在文野肩膀, 在旁邊說道。

    兩人情緒低落,對他的話沒什么反應。

    程顥也道:“沒錯,晚上還有可能逆轉。你們兩個的觀眾評級都更接近A。”

    按照上次舞臺的標準,兩人的評級都應該是B+。

    乾坤未定,一切都要看導師組給的最終成績。

    “導師組能給我們翻一下嗎?”文野遲疑地問。

    這個問題, 沒人能夠回答他。他不自覺看向慕秋筠。

    慕秋筠目視前方,問他們:“這次舞臺開心嗎?”

    “開心。”文野沒有猶豫,齊聲回答。

    “我也很開心。”慕秋筠彎唇,眼神偏過來。

    目光溫和而充滿理解, 一個對視間, 文野忽地釋然。

    是的,舞臺很開心, 他們已經做到了現在能做到的全部。

    結果如何, 都是對這幾個月努力的檢驗。

    現在能做的, 只有接受, 還有……別忘了沉浸在表演時的那份開心。

    文野一下子想起, 淘汰賽開始前,林宥辰的致辭。

    他說, 希望你們別忘記這種全心全意沉浸的感覺。

    文野在這時才完全理解林宥辰的意思,如釋重負,對慕秋筠感激一笑。

    袁直不禁跟著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只松一半,就轉變為握緊荀鄂肩膀的力道。

    文野的情緒已經緩過來了,但荀鄂仍舊低頭不語, 他也不清楚荀鄂現在的心情,只能沉默著,給予朋友支持。

    緊接著,他看到慕秋筠偏過頭,看向他身側的荀鄂。

    眼神中有種袁直無法理解的情緒。

    他們回到休息室,與柳合欒桂會合,難免被問到評級。

    荀鄂輕推袁直,自己走向一邊。袁直欲言又止,剛想喊他,被慕秋筠抬手制止。

    “交給他自己。”慕秋筠道。

    另一邊,舞臺上。

    勁歌熱舞正是高-潮,觀眾席全然嗨翻,尖叫一聲連著一聲。

    排在慕秋筠等人之后的承宋五人,面對觀眾越發熱情的反饋,心里的猶豫懷疑都已經消散,動作越發流暢自信。

    高鶴嘉一段熱烈的個人舞結束,非常帥氣地一撩衣服,露出了鍛煉得當的人魚線。

    瞬間又是一片驚叫。

    他們的舞蹈秉持承宋一貫風格,簡潔利落,而且熱烈。

    并且,不時安排一些福利,更是讓觀眾尖叫不斷。

    導師席上,王堪也被他們感染,哈哈笑著做了兩個動作。

    在看到瞿昶的個人solo,表情妖媚的頂胯得到全場熱情回應時,王堪伸出手指,做了個“yo~”的口型。

    音樂終止,他們以極其酷帥的POSE結束表演,導師和觀眾一道鼓掌。

    已經淘汰的三人先行下場,余下五人互視,眼中都有藏不住的喜悅。

    光影瞬息更迭,五人并排而立,林宥辰抬手示意他們轉身。

    然而,看到大屏幕的瞬間,他們的表情都呈現同樣的情緒——空白。

    “為什么?”高鶴嘉不敢相信地問。

    其余幾人亦是不可思議,白楊抿唇,轉身面向幾位導師。

    接觸到宋凌冷淡的視線,他渾身一震,低頭,鞠躬。

    他的評級是B。

    除他以外,兩B兩C。高鶴嘉是B,瞿昶是C。

    他們本來瞄準了五A。

    這時得到的評級,遠低于他們的心理預期。幾人在茫然過后,都露出不忿的神情。

    高鶴嘉剛要張口,宋凌便冷道:“感謝你們今天的表演。”

    言外之意就是要他們趕緊下臺了。

    沒人敢頂撞自家的太子爺,高鶴嘉臉色蒼白,被隊友拉著走下舞臺。

    休息室里,人聲嘈雜,他們進去,不斷有人上前關心。

    幾人沒有回應的心思,各個白著臉,走向最里面。

    “喲,完事了?怎么樣啊?”他們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章學陰陽怪氣的詢問。

    無人回應,章學輕哼:“上舞臺,還是得保持最好的狀態,不然好難的。”

    高鶴嘉臉色爆紅,脖頸上青筋凸現,剛邁出腳,被隊友胡亂攔住。

    “你什么意思?”他質問章學。

    章學:“感慨一下。我今天腿疼,沒表現好,幫大家長個經驗。”

    瞿昶的下頜線繃緊,看得出是在咬牙,章學心里舒坦,明媚一笑。

    “章學。”慕秋筠不輕不重叫了聲。

    笑容一滯,章學斂起笑臉,聽慕秋筠道:“看見荀鄂了嗎?”

    章學:“啊?他丟了?上哪兒去了?”

    慕秋筠給他一個“我在問你”的眼神,章學也怕荀鄂情緒出問題,轉身道:“我去找找,應該上廁所了吧。”

    他離開,高鶴嘉和瞿昶兩人便失了目標,僵硬地強壓住怒氣。

    高鶴嘉維持著體面,對慕秋筠客氣點頭,正要離開。

    慕秋筠平淡的聲音響起:“君子論跡不論心。但有些事,也要問心無愧。”

    白楊不明就里,問他:“慕哥,你在和我們說話嗎?”

    他沒察覺到,自己的兩位隊友,在聽到慕秋筠話的瞬間,身形忽然僵硬。

    “有感而發。”慕秋筠對他們彬彬有禮一頷首,轉身離開。

    荀鄂正躲在隔間里掉眼淚。

    他拼命忍住聲音,不想被人發現。

    外間響起腳步聲,荀鄂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鵝子?鵝子你在嗎?”

    章學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回蕩。

    短暫的安靜后,腳步聲再次響起。他松了口氣,知道章學要走了。

    “哎,你怎么也過來了?鵝子不在這兒。”忽然,又聽章學說。

    緊接著,是慕秋筠平靜無波的回答:“方便。”

    “行,那我先走了。”

    兩道腳步聲交替響起,荀鄂心提了起來。

    半晌沒聽到聲音,他輕輕抽氣。

    慕哥走了嗎?

    正這么想時,聽到外面洗手池的流水聲。

    “我從來沒有拼盡全力,仍舊不及別人的經歷。”慕秋筠的聲音隨水聲一起響起。

    慕哥在跟誰說話?

    荀鄂疑惑,沒聽到第二個人的聲音,只聽到慕秋筠自言自語:“但我有過盡了全力,卻離目標越來越遠,最終功虧一簣的時候。”

    “并非所有努力都能達到圓滿,也不是所有付出都會被認可。”

    “或許,正是這些不圓滿,才促使著我們不斷前進,越走越遠。”

    慕秋筠就像突發奇想,在衛生間給自己灌雞湯一樣,沒頭沒尾地說了這幾句話。

    說話時,洗手池的水聲也一直沒停。

    荀鄂的眼淚掉在校服長褲上,仿佛能聽到吧嗒一聲。

    “慕哥。”又有人進來,跟慕秋筠問了聲。

    “嗯。”水聲戛然而止,似乎是慕秋筠走出去了。

    荀鄂用力擦了兩把臉,聽到旁邊的隔間關門落鎖,再沒聲響。

    他開鎖推門,快步走到洗手池邊,捧起涼水狠狠洗了把臉。

    出去時,訝異發現慕秋筠竟然沒走,頎長的身形在走廊里留下一道秀致側影。

    “……”荀鄂眼眶鼻尖都是紅的,眼淚不爭氣地再次滾落。

    慕秋筠溫和地看著他,遞上一方淡色手帕。

    荀鄂接過,一句“謝謝”伴隨哽咽卡在喉嚨里,嗚地張開手臂抱住了慕秋筠。

    其他人都沒察覺到表演組的異常。

    只有身在局中的三人,以及臺下兩位表演組的導師,在當時就意識到:

    荀鄂被壓戲了。

    程顥的班主任,看上去普通不起眼,三進三出都是差不多的臺詞,但情緒層層遞進,每一次登場,程顥都有極盡細致的細節處理,讓“老班”這個角色惟妙惟肖。

    這是比他們平時排練更好的發揮。

    慕秋筠遇強則強,程顥的表演越生動鮮活,他給到的反應就越細致入微。

    更何況,這次的角色性格本就貼他,整體的表演十分流暢自然。

    只有荀鄂,明明已經做了最好的發揮,盡力呈現出自己能夠做到的表演,與本色出演的慕秋筠,和經驗豐富基本功扎實的程顥一比,還是顯得遜色。

    定角色時三人都互相試過角色,荀鄂演不出班長那種穩重和淡然,也搞不定班主任自帶的氣場,于是拿了活潑聰明的學霸一角。

    他自認這個角色也更適合自己,排練時投入了極大的熱情。

    但上了舞臺,遇到氣場全開的程顥,和不居人后的慕秋筠,才驚覺自己的反應太浮于表面,表演的痕跡過重——

    和兩人相比,過重。

    剛袁直安慰他,說是觀眾不懂,他作為看過他們表演組全場排練的人,覺得荀鄂完全可以拿A。

    可荀鄂自己清楚,不是。

    他完全被程顥和慕秋筠壓制住。

    之前都在有意引導他演戲的程顥,面對競爭如此激烈的舞臺,也不能繼續收斂,氣場全開后,他才知道自己與這兩人的差距有多大。

    比起落選的難過,荀鄂更覺得無力。

    那種你有心翻身,卻被壓得死死的,根本無從下手的無力。

    也有,之前都在依靠程顥和慕秋筠扶持前進,突然之間要自己成長的茫然。

    他在衛生間門口抱著慕秋筠嚎啕大哭,剛進去的男生正好出來,嚇了一跳,不敢看他倆,飛速平移走了。

    慕秋筠抽出他指間的手帕,替他抹掉淚水,寬慰道:“你才剛接觸演戲。”

    “可你也是新人。”荀鄂嗚嗚地哭。

    話說完他就知道自己又犯蠢了。慕秋筠從經驗上看是新人,但從實力上來說,幾位導師都不敢把他當新人看待。

    他癟著嘴,淚珠砸進慕秋筠衣領里,慕秋筠不得不稍微后仰,躲開他的眼淚攻擊。

    片刻,他聽到慕哥輕輕一嘆:“我不是。”

    荀鄂哭得打了個嗝。

    慕秋筠好笑地擦掉他臉頰上的淚水,淡聲:“我已經演了二十年的戲。”

    荀鄂:……?

    慕秋筠聲音平靜,語氣一如往常。這么荒唐的話,聽起來都像真的一樣。

    面對荀鄂困惑的眼神,慕秋筠沒有解釋,只把手帕塞給他,讓他自己擦眼淚。

    荀鄂愣愣接過,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慕哥幾歲?

    轉而清楚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慕秋筠明顯是有意寬慰他,假話都編出來了。

    “等你情緒穩定,我們回去。”慕秋筠道。

    荀鄂點頭,心下感動。他吸了吸鼻子,又沖回衛生間洗臉。

    慕秋筠跟到門口,沒有進去,目光落在走廊里擺放的落地綠植上。

    不受任何規章束縛的,鮮活的綠色。

    他想起自己宮里的那些栽物,每日都要被宮人修剪整理,務必連一個葉片,都要符合皇宮的規定。

    集合天地之靈的花草,卻在宮中飾演著合乎規矩的角色。

    渾不若外面的草木那般,充滿了自然的生命力。

    慕秋筠的視線移向埋頭洗臉的荀鄂,輕輕一笑。

    兩人都沒注意到,拐角處,一個身影靜靜停住,又悄悄離開。

    舞臺邊,林宥辰正和攝像組確認幾個細節回放,轉頭看到徐楓,隨口道:“這么快?”

    徐楓推了下眼鏡:“胡說什么呢,怎么能叫‘快’?”

    攝像低頭悶笑,林宥辰輕嗤哼笑,遞了瓶水給徐楓。

    徐楓接過,手上擰著瓶蓋,腦子里卻始終忘不了慕秋筠那句:

    “我已經演了二十年的戲。”

    這是……什么意思?

    第125章 挑釁 慕秋筠看到星光

    “慕家一直對慕二少挺好的吧?”

    徐楓沒來由地問出一句, 林宥辰轉頭看他:“怎么了?”

    他順手把換下來的代言衣服掛到衣柜,正在穿自己的常服。

    “哦,沒什么, 就突然想到了。”徐楓推了下眼鏡,“看最近慕家也沒有出面的意思。”

    林宥辰穿了件設計感純黑襯衫,搭配鉛灰色長褲,不咸不淡地說:“他估計是逆著家里跑出來的。”

    “逆著家里,慕夫人還把電話打到節目組?”

    “矛盾嗎?”林宥辰抬頭。

    徐楓仔細一想, 也是,事業和身體不一樣,倒是不矛盾。

    他略作猶豫,沒提無意聽到的那句“演了二十年戲”, 轉而對林宥辰道:“也不知道咱們現在這么弄, 慕家那邊什么態度。”

    “隨便他們怎么想,”林宥辰淡聲, “我只管做我想做的。”

    林宥辰幫慕秋筠做公關的事, 在圈里已經不是秘密, 徐楓的微信這兩天已經被刷爆了, 無數人來問他林宥辰的情況。

    林宥辰自己也是, 被朋友們的“關心”擠滿手機屏幕,不過他一概無視, 關系特別好的,才稍微回一句“沒什么”。

    一下午導師組都在看回放視頻,復盤扣細節。

    晚上, 毫無意外的,眾人來到演播廳,等待二公的最終結果。

    和一公一樣, 導師組可能會抬一波分數,也可能壓一下成績。白天取得的成績只是一個過渡,六十來個人打起精神,緊盯著屏幕。

    緊張的氣氛在無聲中傳播。今天集合,三分之一的座位都空著,并且在今天之后,還會空掉更多的座位。

    這種直觀的變化,更能讓人體會到競爭的殘酷。

    他們屏息凝神,目視林宥辰登臺,大屏幕上開始播放舞臺回放。

    到這時,高鶴嘉等人才意識到,他們為什么會拿到低于預期的成績。

    因為選擇同樣風格的隊伍太多了。

    他們排在第八組,再他們之前,已經有三組都是一樣的熱歌勁舞,選手也同樣采用了會引得觀眾尖叫的小動作。

    到他們這里時,不管觀眾反響多熱烈,他們都已經有了直觀的比較對象,并且一定有不少觀眾已經審美疲勞。

    幾人臉色蒼白,此刻只能寄希望于導師組的評分。

    慕秋筠這一組,同樣的,也有幾組與他們一樣,采取的是不同形式相結合的方式。

    但舞臺短劇,劇本很難雷同,各組的表達重心也不一樣,反而讓觀眾有了期待,更加注重整體的舞臺表演。

    回放結束,林宥辰站回舞臺中心。

    “下面開始宣布,導師組對于諸位二次公演舞臺的評級。”

    “首先,從第一組開始。”

    淡淡的憂傷在觀眾席散開。

    因為人員不齊,已經不能用排號的方式來公布成績,所以這一次按照組別,個人領取個人的評級。

    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方式,又一次提醒他們,每一輪都有人淘汰,誰都處在懸崖邊緣。

    慕秋筠他們組排第七,比較靠后。荀鄂和文野此時都已經做祈禱狀,希望能把成績提一提。

    其他人也不敢放松警惕,因為誰也不清楚,導師組的評分會不會比現在更低。

    只有慕秋筠還維持穩定,靜靜地看著臺上的林宥辰。

    也許是他多心,但總覺得……最近的林宥辰,似乎格外星光閃耀。

    林宥辰本就是人群中的焦點,此前也一直自帶一份倜儻。

    不過,說不清是他最近衣服換得勤,還是造型更加精致了,慕秋筠不管走到哪兒,都能無意間看到閃閃發光的林宥辰。

    這時也一樣。

    舞臺聚光燈下,林宥辰更加閃耀出眾了。

    “第七組。”

    很快,到了他們。

    慕秋筠能感受到周圍繃緊的呼吸。

    “程顥。”

    林宥辰淡淡的視線一抬,程顥走到他面前,音響放大了林宥辰的聲音。

    “綜合評級,A+。”

    屏幕上同時給出觀眾評級和導師評級,都是A+,綜合依舊A+。

    程顥重重松了口氣,林宥辰勾唇,有些揶揄,程顥含蓄地笑笑,接過星牌,欠身離開。

    “慕秋筠。”

    慕秋筠踩著燈光,走到林宥辰面前。

    兩人面對面時,空氣的流通似乎都在變慢。

    慕秋筠忽然察覺,這一周忙于練習,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彼此了。

    但他并不覺得陌生,雖然一周沒怎么說話,但他時常能夠看到林宥辰的身影。

    有時是林宥辰路過訓練室的側影,有時是走廊中短暫錯身的示意……似乎不知不覺間,生活的間隙里就充滿了林宥辰。

    “你的最終評級是——”林宥辰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

    慕秋筠同樣平靜地回視他。

    “A+。”

    林宥辰遞出星卡。

    指尖相觸,薄薄的卡片突然極具存在感,慕秋筠接過,收起手指,欠身:“謝謝導師。”

    “繼續努力。”林宥辰萬年不變地說,指尖在身側輕輕一顫。

    慕秋筠轉身離開,他才覺得空氣變得流通,呼吸也自然起來。

    觀眾席響起一陣議論。

    “慕哥又是A?”

    “我還以為他能拿S呢。”

    “可能是這次他也只有一方面的表演吧。”

    屏幕上,慕秋筠的評級畫面還沒切。

    觀眾評級A+——打A的觀眾達到88%。

    導師評級A+。

    綜合評級A+。

    眾人的竊竊私語,讓荀鄂更加緊張。

    “荀鄂。”

    越是害怕,考驗來臨的速度就越快。

    他幾乎同手同腳走上臺,在林宥辰的注視中,感覺冷汗從鬢邊滑下,手指顫抖。

    “你的綜合評級是:B+。”

    觀眾評級B+,導師評級B+,綜合B+。

    荀鄂感覺一股長長的氣流從鼻孔鉆出,已經說不好此時的心情,激動又感激地從林宥辰手中接過星卡。

    “楊鈞則……”

    八人輪流上了舞臺,輪流領到等級星卡。最終拿到A的,依舊是慕秋筠、程顥、趙懷笛和章學。

    楊鈞則、荀鄂、袁直都是B+,只有文野是B。

    文野回到座位,臉色有些蒼白。

    章學伸手攬住他,一時卻不知道說什么。

    無人言語。

    在他們的沉默中,第八組上臺。

    承宋這幾人的評級是三B兩C,如果不能提上一些,面臨的,就只有掉隊。

    “高鶴嘉。”林宥辰剛出聲,高鶴嘉就緊繃著,走向舞臺。

    “你的最終評級是,B+。”

    高鶴嘉狠狠松了口氣,向林宥辰鞠躬。

    他們五人,全部都是B+。

    到了這組結束,觀眾席的議論聲漸漸變大。

    “B+是不是有點多啊?”

    “是,一共也沒幾個B。”

    “不會這次把B+也淘汰吧?”

    “那就沒人了啊。”有人崩潰。

    十組全部結束后,他們驚恐地發現,拿到B的,只有十來個人,拿到A的,一共才八個人。

    四十來號人都是B+。

    很顯然,三公不會放這么多人上場。

    燈光下,林宥辰神情嚴肅而鄭重:“此時評級為B的學員,很遺憾,第三次公演舞臺,你們需要以配角的身份出場。”

    文野肩膀一抖,被章學緊緊攬住。

    “拿到B+的學員……”林宥辰聲音的停頓,對于眾人無疑是鍘刀刻意停在半空,只等時機猝然落下。

    “請看大屏幕。”林宥辰半轉身,屏幕上出現所有人的等級名單。

    觀眾評級中,A級的比例那列,顯示為紅色標記。

    慕秋筠88%的比例高居榜首,其余人在他后面依次排列。

    “B+的學員,按照觀眾評級A等級所占比例順序排列,保留前二十名。”

    林宥辰端正且嚴肅的聲音落地,全場一片寂靜。

    剛拿到B+,以為自己入圍的學員,在此時全部愣住。

    不需要他們自己數,名單已經標出了所有人的位次。

    A級一共八人,也就是說,入圍的人員截止在28號。

    荀鄂看到自己名字前的那個28,幾乎兩眼一黑。

    是的,他剛好卡在線上。在他之上,不提A級的四位隊友,只有11號能看見楊鈞則的名字。

    袁直長長呼出一口氣,閉上眼。

    他在32。

    算不上完全的失之交臂,但相差無幾。

    可就在剛剛,他還在心中揣有一絲暗喜,以為自己能夠和隊友們,再聚一次舞臺。

    他苦笑著,伸手搭住文野肩膀,“咱倆永遠好搭檔。”

    文野被他逗笑,兩人舉手,對了個拳。

    荀鄂滿心只覺自己狗屎運,一臉難受地坐在座位上。

    一片沉默、啜泣、哀嘆中,忽然有人問:“導師,我能問下為什么嗎?”

    眾人齊轉身,看到坐在高處,探出身體的高鶴嘉。

    “你想問什么?”林宥辰鎮定自若。

    “我不覺得自己比A級的有些人差。”高鶴嘉直言。

    A級的舞者一共就倆,章學立刻翻了翻眼睛。

    果然,下一秒,高鶴嘉的目光就向他投了過來。

    林宥辰向舞臺側邊示意,王堪立刻小跑上臺,接過話筒:“我來做一下現場解釋吧。”

    “我可以不聽您解釋嗎?”高鶴嘉眼眶泛紅。

    一陣驚聲。

    王堪倒是好脾氣,溫和道:“那你想……?”

    白楊和瞿昶同時伸手拉他,卻也沒能阻止高鶴嘉接下來的臺詞。

    “我想現場battle。”高鶴嘉道。

    白楊一臉空白,表情隱約透露出“完了”。

    而瞿昶單手掩住臉,反而失去了動作。

    王堪與林宥辰對視,耳返中也傳來導演組的指示。

    林宥辰問:“你要和誰ba?”

    高鶴嘉還沒出聲,章學已經做出了起身的動勢。

    “和章學。”高鶴嘉在下一秒說。

    章學在眾人目光里站起身,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王堪反而有點猶豫:“章學他……”

    他腿上有傷,這是導師組都清楚的。

    “好,來吧。”林宥辰截住他的話,一錘定音。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舞臺。

    留下觀眾席上一片茫然神情。

    一眾學員都懵了,看到舞臺上兩人有模有樣的熱身動作,更是驚訝到無法言語。

    評級現場變成雙人battle。

    這世界瘋了嗎?

    他們不由全部看向上方,章學和高鶴嘉的隊友。

    令人驚訝的是,兩隊竟然都沒有阻攔的意思。

    瞿昶和白楊在勸阻失敗后,也放開了,靜靜看著臺上的二人。

    而慕秋筠等人,更是滿臉平靜,看不出絲毫波動。

    到底是突發奇想,還是早有私仇?

    眾人不由萌生這樣的猜想。

    而在后臺調試音樂,場上兩位選手熱身,舞臺側邊幾位導師聚頭討論時,忽然又有人舉手:

    “導師,我也想請一位學員對練。”

    節目組最擔心的事:開了頭,就剎不住。

    林宥辰一邊聽著導演的指示,一邊對那個拿了B級,就是他表演課的學員問:“你想和誰?”

    “和慕哥……慕秋筠!”男生鼓起勇氣道。

    第126章 指證 慕秋筠:頂級輔助

    “哇——”

    一片嘩響。

    別說導師組, 就連場上熱身的兩個人,都不由看向那名男生。

    高鶴嘉挑戰章學,很簡單, 因為他不服。

    怎么,舉手這人竟然連慕秋筠都不服?

    男生在全體目視中,有些慫了,放下手,訥訥道:“我等兩位哥哥結束。”

    “慕秋筠, 你應戰嗎?”林宥辰平靜地問。

    眾人視線全部移向慕秋筠。

    在男生期盼猶豫的目光里,慕秋筠點頭:“我應。”

    又是一片嘩然。

    太恐怖了,這個叫遲緒的兄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膽子大呀。

    林宥辰抬手, 按住了眾人喧聲:“事不過三。可以再來一組,還有人想battle嗎?”

    眾人面面相覷, 無人應聲。

    “那就這兩組。”林宥辰說, “章學、高鶴嘉, 來挑選曲子。”

    “慕秋筠, 遲緒, 做準備。”

    慕秋筠隔著十幾個人頭,遙遙與林宥辰對視。

    對方的眼神冷靜而平淡, 唯獨向自己看過來時,眼睛無意識地一彎,仿佛盛了光。

    他移開視線。

    不得不承認, 林宥辰的外貌,的確無可挑剔。

    那邊章學和高鶴嘉正在選曲。高鶴嘉選了一首快歌,章學見了, 也找了節奏極強的伴奏。余光斜覷高鶴嘉上場,他抬起下巴,倨傲地站在場邊。

    這副模樣倒和慕秋筠初見他時很像,但又不一樣了。章學的傲已經沉淀下來,不像第一面時那么輕浮。

    慕秋筠眉眼一緩,靜靜看著舞臺。

    高鶴嘉做了起手式,歌曲響起的瞬間,他的身體立刻律動起來。

    歌曲勁爆,舞蹈動作也迅疾猛烈。演播廳的氣氛被點燃,方才那淺淡的憂傷沖刷得一干二凈。

    學員們有人打CALL有人吹哨,舞臺上的高鶴嘉也越發自得。

    袁直自言自語:“他還是強啊。”

    “不及章學。”慕秋筠道。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高鶴嘉擺起POSE,眾人鼓掌,他踩著掌聲走下舞臺。

    章學與他錯身而過,兩人連對手間正常的擊掌交接都沒,一個比一個淡漠。

    章學的音樂不比高鶴嘉慢,甚至更快。越是快節奏的音樂,越要看動作銜接和基礎狀態。

    學員們明顯感受到,章學的舞蹈更穩。

    舞步穩,動作的銜接流暢,和整體舞臺的融合度更強。

    高鶴嘉的表演是突出自己的。

    章學卻讓他們感受到了舞者與舞臺的融合。

    高下立判。

    不少人以同情的眼神,看向高鶴嘉。

    高鶴嘉有些茫然,第一反應以為自己誤會了他們的目光,意識到沒有誤會后,他更加一頭霧水。

    章學的表演結束,王堪上臺,先問了句:“你們覺得誰的表演更精彩?”

    “學哥。”不少人先后道。

    王堪問高鶴嘉:“你服嗎?”

    林宥辰適時將話筒遞到高鶴嘉面前,音響里傳出一句:“不服。”

    “好,那我來解釋一下。”王堪抬手,屏幕上立刻放出兩人的錄像對比。

    臺下都有人捂臉了,覺得這無非是公開處刑,高鶴嘉梗著脖子,炯炯盯著屏幕。

    “這里的動作銜接,”王堪邊說邊做,“明顯章學更圓滑流暢,你在這里是有些僵硬的。”

    “不止這一處,每個相似的動作,都是。”屏幕上截取出類似片段。

    王堪學著他的舞姿,“這是基本功的問題,動作不流暢。或者是,你太想把每一段都做好,反而忽略了整體的平衡。”

    “還有這里。”王堪操控屏幕,換了一個片段,“你跳著跳著就跑到前臺了。”

    王堪向前兩步,“這樣一來,你整體的舞臺平衡就沒有了。”

    “這個問題其實很常見,你們挺多人都是,跳到興致起來,就忘記站位。單人舞,影響你的舞臺平衡;團舞,容易和隊友割裂。”

    “再就是,表情管理。”王堪嘆了口氣,“我提了這么久的表情管理,你們跳嗨了還是不注意。”

    “你看,這段音樂是很酷的,然后呢,你笑得特別張揚,”王堪現場演示,“你要是也用很酷的表情,這段的完成度會更好。”

    他沒有特意提章學,但每一段高鶴嘉的視頻右側,都會對應地播放章學的舞蹈。

    從動作銜接、舞臺平衡到表情管理,顯而易見,都是章學更勝一籌。

    高鶴嘉的眼眶慢慢紅了。

    王堪一連說了幾條,這才注意到他的狀態,連忙止住話頭:“我暫且就說這么多。”

    “導師,您繼續。”高鶴嘉手背在身后,強忍眼淚,“您指出來,我才能改。”

    王堪心里一猶豫,說:“還有……”

    就著他們這次比試,王堪算是把眾人常犯的錯誤全說完了。

    臺下眾人也一臉慚愧,默默低頭反思。

    高鶴嘉的眼淚一直沒掉,王堪瞥一眼,遲疑了下,還是遵從本心道:“年輕的時候呢,都喜歡關注自己,不太管別人。我覺得這挺酷的。但是,一旦太關注自己,就容易變得自我,變得驕傲。”

    “不少人都問我,為什么我每次舞臺都那么穩。我能給你們的答案,只有一個:平常心。”

    “別鎖著自己,自以為是;也別捧高別人,自憐自艾。什么事都平常地去做,就很好。”

    “我沒自以為是!”

    王堪話音剛落,高鶴嘉就紅著臉、梗著脖子反駁。

    眼淚倏然落下,他一指章學:“我就是不服有人背靠資本,名不副實,有問題嗎?!”

    如同石子落入滾水,臺下一片躁動。

    章學早看他不順眼,冷硬道:“你有本事拿證據,在這兒發什么癲,神經病啊?”

    “你怎么進的節目,你自己心里清楚。”

    章學兀地噤聲。

    高鶴嘉目光向上一抬,從慕秋筠疏淡的面上掃過,又道:“慕哥真有實力,大家都服。你搶了別人的位置進來,你不心虧?”

    霎時眾人的視線輪流在高鶴嘉、章學、慕秋筠之間打轉。

    章學惱道:“我拿A也是憑實力拿的,我心虧什么?!”

    話雖這么說,他的臉色卻沒有方才自然,指尖也在激動中顫抖著。

    “你能拿A,和你背后資本的面子沒關系?”高鶴嘉冷笑。

    王堪勃然變色:“高鶴嘉!”

    炸開的麥克讓所有人脖子一縮,高鶴嘉更是陡然僵住,心中浮現:完了。

    “你是質疑我給的成績不清白?”王堪質問。

    高鶴嘉臉色刷白,這才意識到,在這里指責章學,實際上是打王堪的臉。

    王堪一指屏幕:“視頻在這兒放著,原因我一條一條說了,你還有什么可反駁的?”

    場面一時不太可控,季梵連忙上臺安撫王堪。

    監控室也亂了起來,副導演羅升一拍桌子,對制片叢立道:“當初就不該開這個口子!”

    叢立麻了:“這誰能預測到會被媒體做文章啊?”

    綜藝塞人,再正常不過。別說綜藝,現在拍戲哪個沒有走后門的?本來都是行業內默認的機制,誰能想到節目能捧出慕秋筠這么個“完美偶像”。

    方方面面挑不出錯,就只能緊著別的地方做文章。

    換成任何別的藝人,網友都不會那樣群情激奮。全是慕秋筠前期展現的人設太完美,觀眾接受不了他有一點瑕疵,于是才沸沸揚揚。

    如今不止外面在沸,里面也沸,兩人都是一腦門官司,叢立推門走到演播廳,還沒出聲安撫,那邊高鶴嘉和章學突然打起來了。

    他忙上前,和林宥辰一人按住一個,又急又惱:“有完沒完!導師評級全程錄像,每次評級都留備案,評級理由全部可查,你們要是不服,可以申請調檔案,別在這兒找事!”

    高鶴嘉心知已經把導師和節目組全得罪了,他的隊友也下來攔他,章學身后,袁直等人也站了過去。

    他一抹嘴角,盯住章學的眼睛似有寒星:“你敢說你是通過全程海選進來的?”

    《THE ONE》的前期海選,極其嚴格。

    表演、聲樂、舞蹈、樂器,四個方向,全部考查。

    進組后發現神仙齊聚,他們好像排不上號。

    但進組前,每個人都是同屆里的佼佼者。全能人才,樣樣拿得出手。

    章學進組時的演技浮夸,樂器也不算熟練,按道理,這種條件根本過不了海選。

    章學胸膛不住起伏,一路從脖頸紅到耳梢,怒瞪著他:“對,我是加塞進來的,我經紀人給的工作,我們公司內部資源調整,用得著你管?”

    嚯——

    眾人面面相覷。

    公司內部撕資源的事常有,哪有不勾心斗角的職場呢?這點他們倒都不覺得章學有錯,只是默默為被搶的那位點根蠟。

    高鶴嘉根本不買賬:“你經紀人?我看是你的sugar daddy吧?”

    砰。

    章學猛然發力,拳頭狠狠砸在他臉上。

    叢立真的怒了:“你倆給我住手!”

    “不想錄了就滾出去!”他爆了粗,也沒攔住章學往前撲。

    還是楊鈞則眼明手快,從后面抱住章學,強行壓住了他的動作。

    現場一片混亂,不斷有人圍過來,人群越發擁擠。林宥辰不動聲色把剛走到章學旁邊的慕秋筠護在身后,抬手勒令其他人不許靠近添亂。

    叢立轟小雞仔一樣,把學員們轟走。演播廳內只留章學、高鶴嘉,他們各自的隊友。

    章學眼睛瞪得通紅,看上去馬上就要流眼淚。高鶴嘉已經哭過一遍,也惹了眾怒,反而無所畏懼地對他對視。

    慕秋筠從林宥辰身后走出,行動時無意碰到林宥辰的手指,兩人都不由一縮指尖。

    “我可以證明,他沒有。”從容不迫的聲音,在此時如同最好的安撫劑,讓混亂的眾人倏然冷靜下來。

    高鶴嘉不敢置信地轉頭看他。

    其他人半是信服,半是懷疑,不敢打量慕秋筠,就只能把目光落在章學身上。

    章學真要委屈得掉眼淚了。

    命運總是慣于在猝不及防的時候來個回旋鏢。

    當初他被廖聰捧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從來沒人說過他什么。

    現在一切不靠,從頭再來,反而被人指著鼻子罵他被人包養。

    他咬牙切齒,聲音壓抑到嘶啞,幾乎是吼出來的:“我補了海選流程,能拿A也全靠我自己!你嫉妒去吧!”

    說得跟小學生吵架似的,一點驕傲輕狂的勁兒都沒了。

    叢立都被惹得噗嗤一笑,幾位導師更是各自移開正臉,唇角上揚。

    沒人知道章學當時是怎么被“分手”的,廖聰輕蔑的眼神,章學現在都記得,那目光比看一個物件都少些溫度。

    他始終以此為激勵,累極了的時候,就想想那天的狼狽,然后咬著牙繼續拼。

    但仍要被人戳著鼻尖指責。

    他腦子嗡嗡的,用力別過臉,眼淚也在這一瞬間掉了下來。

    袁直他們都站在他身邊,卻手足無措,甚至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哭了。

    章學沒得解釋,他知道當初做錯的事,現在含恨也得吞了。

    剎那間他感覺這地方的燈光真冷,明明這么多人都站在旁邊,卻還是孤身一人。

    突然地,脖頸上多了一層溫度。

    這溫度并不高,卻打破了他與世界的隔膜。

    章學怔怔地,看向手臂主人。只看到慕秋筠完美的側顏線條,那張臉現在繃起,清貴得讓人不敢逼視。

    聲音也帶著不同常人的威嚴與貴重:“你的指責空穴來風,一來侮了章學名節,二來亂了節目秩序。”

    “再加上,前天在這間舞臺排練時,你蓄意灑下那些水,使得章學滑倒受傷。”

    “兩件事加起來,你還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慕秋筠的指證不疾不徐,卻讓高鶴嘉瞬間變了臉色,其他人則一頭霧水。

    章學又驚又怒:“你踏馬還真是故意的?!”

    白楊有意替隊友辯解:“學哥,對不起,你先別氣,什么水……”

    話沒說完,被瞿昶輕扯了下。他一轉頭,看到高鶴嘉面若死灰。

    第127章 搭戲 林宥辰小秀一把

    場館內一片安靜, 幾位導師也不解其中緣由。面面相覷后,林宥辰問慕秋筠:“什么水?”

    慕秋筠看高鶴嘉:“你自己說。”

    高鶴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卻強自辯解:“什么水?我不知道。”

    章學氣得要命, 指著他正要發作,身上的手臂一沉,壓住了他的話音。

    短暫的僵持。

    “對不起。”

    對面忽然響起的聲音,是瞿昶。

    高鶴嘉像上緊發條的玩偶,猛然轉頭, 在某個位置又驀然停住。

    瞿昶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章學:“主意是我出的。”

    林宥辰面沉如水,冷然道:“從頭說。”

    “前兩天彩排的時候,我們從舞臺上下來, 我暗示鶴嘉往舞臺上灑點水。”

    他每蹦出一個字音, 眾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你們圖什么?!”季梵不敢置信道。

    “當時就突然想那么做了。”瞿昶看著章學,“可能是章學太高調, 我們看著心里不爽吧。”

    “這不對啊。你們怎么知道章學一定會滑倒的?”叢立疑惑。

    “不知道。”瞿昶說, “也沒期望他滑倒。”

    章學狠狠翻了個白眼, 荀鄂幾人則倒吸一口涼氣。

    合著這是放了個陷阱, 誰踩上算誰倒霉, 踩不上他們也不吃虧。

    瞿昶和高鶴嘉的隊友更崩潰:“你倆到底想什么呢?!”

    白楊滿眼的不敢置信,無意間松開了拉住高鶴嘉的手, 向后退了一步。

    “沒想什么,”高鶴嘉短促地嗤笑一聲,“就是感覺, 人家抱了大腿的,爬的那么容易,我們在這兒累死累活, 也不見得出成績。”

    “哈。我沒累死累活?我是每天躺著拿A的?我沒從早到晚訓練,腿流著血也不敢歇,咬著牙上舞臺?!”章學每個字都是從牙縫擠出來的,他從沒有如此想要證明自己的時候。

    兩人對峙,劍拔弩張。高鶴嘉一指慕秋筠:“你能拿A跟慕哥沒有關系?!沒有他統籌規劃,以你的實力能輕松拿A?!”

    他剛瞥向慕秋筠,觸及的卻是林宥辰冰冷的眼神。

    霎時,手指一顫,手臂就放下了。

    “團隊里總有人統籌規劃,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幾個都沒有資格拿A了。”程顥溫和冷靜。

    高鶴嘉不敢對他放肆,語氣略有尊敬:“沒有,我們只是覺得某些人配不上。”

    “某些人”咬著重音,他瞥向章學。

    章學冷色哂笑。

    “說到底,你們是覺得他之前投機取巧,所以現在也不服他。”楊鈞則手插口袋,平靜道。

    高鶴嘉牙關一顫,眼神凌厲,沒有反駁。

    章學攥緊了手。空氣之中暗流涌動,叢立怕他們再打起來,連忙把人分開,讓高鶴嘉等人去自己辦公室等著。

    然后安撫章學:“你放心,這件事我們幫你澄清。好好準備比賽,別想太多。”

    “等等。”清凌如玉石的聲音,讓正要離開的幾人,同時止住動作。

    慕秋筠道:“道歉。”

    白楊看高鶴嘉和瞿昶,兩人臉色都很不好。

    章學冷哼,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愿意道歉。他也巴不得對方死犟,這樣節目組才不會和稀泥。

    短暫的沉默后,高鶴嘉略略低頭:“水的事,對不起。”

    瞿昶也道:“對不起。”

    章學沒接。

    空間一下子寬敞許多,王堪擦了把汗,對季梵道:“什么事啊這。”

    季梵無奈搖頭,看章學臉色還冷著,上前拍拍他。

    章學不好跟他們甩臉,勉強笑了下,但心里還計較著對方的態度。

    高鶴嘉和瞿昶只為灑水道歉,分毫沒提給他潑的臟水。

    他心里委屈,又不想讓人看出來。跟幾人各自招呼了聲,率先回房間了。

    一路上不少宿舍房門都開著,好奇探究的眼神望過來,章學挺直脊背,梗著脖子,目視前方,一步不耽擱。

    另一邊,林宥辰把慕秋筠從隊伍里單拽出來,兩人走出大樓,悶熱的風裹著潮氣,撲面而來。

    走到路燈下,林宥辰說:“你站好。”

    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慕秋筠,慕秋筠會意:“我沒受傷。”

    “真沒?”

    “真沒。”

    林宥辰眼神還落在他腿上,慕秋筠神態自若,走過兩步,林宥辰追上,這才放心。

    “一群小兔崽子。”林宥辰嘟囔。

    慕秋筠失笑。

    肩膀碰到了林宥辰的,對方卻沒拉開距離。慕秋筠眼睫一顫,身形也沒有動。

    好像自從采訪之后,兩人的距離就拉很近了。已經在鏡頭前認證朋友,他們便也光明正大,不再刻意避著。

    “你怎么看出來他們是故意的?”林宥辰問。

    “直覺。”慕秋筠道。

    林宥辰輕笑一聲,意思是還有這直覺?

    慕秋筠輕輕彎唇,腦中回憶起模糊的場景。宮墻之內,各種構陷算計層出不窮。最高明的圈套,往往是等著當事人自己去踩的。

    那些藏在肚皮下的陰謀詭計他都能察覺,更何況把敵意外露的高鶴嘉呢。

    影子在燈下長長短短,林宥辰側瞥陡然沉靜的慕秋筠。

    偶爾,他會有種模糊的感覺,好像無論與慕秋筠靠得多近,他們之間都始終隔一層膜。

    并非是慕秋筠有意疏遠他,也并非兩人沒有共同話題。

    而是,慕秋筠腦中在想什么,他一概不知。

    這人就仿佛有一個獨屬于他自己的,任何人不曾參與的世界一般。

    林宥辰摸不清那個世界,更無從融入。

    他只能等慕秋筠自己抽離思緒,才又有了與對方并肩的實感。

    這感覺讓林宥辰不舒服。

    慕秋筠只覺小指忽然一熱,低頭看,竟是被林宥辰抓住了。

    他疑惑,耳邊聽到林宥辰解釋:“給你過渡點歐氣,還剩兩輪,好好加油。”

    “歐氣?你嗎?”慕秋筠輕笑。

    “我這一路不算順風順水?”林宥辰笑問。

    慕秋筠想了想,腦內卻沒有充足的信息。

    他略感訝異。

    這很奇怪,他的一體同胞曾那么熱烈地喜歡過林宥辰,但他的記憶中,竟沒有多少關于林宥辰的深度信息。

    林宥辰從影十二年,一路走到現在的三金影帝,中間都經歷過什么……就連他這個朋友都不免好奇,原本的“慕秋筠”又為什么沒有竭盡所能調查更多信息呢?

    “又想什么呢?”

    眉心被人輕點了下,慕秋筠按下疑惑,道:“我如果只復刻一個你,也太無聊了。”

    “你不會的。”林宥辰聲音平緩,又很篤定,“你會是任何人都無法復刻的那一個。”

    有風吹過,灌木叢沙沙地顫動。

    慕秋筠側頭,林宥辰眉眼含笑,盛著細碎的星光。

    那光芒不像從銀河盛的,倒像從他身上看到的。

    嘴唇輕啟,還沒開口,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慕哥!林導師!”

    林宥辰的臉色狠狠沉下,轉頭,冷然看著跑過來的男生。

    “遲緒。”他不帶一點感情地叫道。

    遲緒被他氣場懾住,還有幾米就住了腳,連忙解釋:“我、我想拜托慕哥和我搭次戲。去宿舍找,顥哥說他出來了,我就想出來看看……”

    “搭戲?”林宥辰恍然,方才遲緒舉手,他看其神色,也不像要挑戰的。

    原來是想和慕秋筠演對手戲。

    遲緒點頭,期期艾艾:“我現在已經被淘汰了,一直遺憾的就是沒跟慕哥合作過。所以,能不能……”

    慕秋筠微笑頷首,林宥辰無奈輕嘆:“回舞臺吧。”

    遲緒得了首肯,興高采烈,一下躥到慕秋筠旁邊,上一句夸他演技好,下一句就說特喜歡慕秋筠一身氣質。

    慕秋筠回應不多,但一直耐心聽著,隔幾句回復一下。

    林宥辰嘴角耷拉著,從眼梢瞟遲緒,偏偏后者和慕秋筠聊得正上頭,沒發現主導師射來的冷光。

    三人回到演播廳,場地已經被工作人員收拾好了,干干凈凈。

    節目組意識到之前的失誤,今晚立了規矩,每次彩排都要有工作人員在旁輔助,保證場地的清潔。

    也是被小兔崽子們逼出來的。

    林宥辰長腿一邁跨上舞臺,轉身向慕秋筠伸手。慕秋筠本想規規矩矩走臺階,見他這樣,也就遞出手去,跟著邁上舞臺。

    遲緒在旁邊,有點愣了。

    他恍惚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多余。

    “你要演哪段?”慕秋筠問他。

    遲緒連忙:“長安令可以嗎?我真喜歡你演的皇帝。”

    “好。”慕秋筠大體有預料到,毫不意外,點頭答應。

    遲緒扭捏:“我想演鵝子那個角色,許澤明。”

    “那我演沈勖。”林宥辰隨性道。

    遲緒大為震驚,沒想到還能得到林宥辰的指點。激動之下,他鞠了一躬,慌忙道謝。

    “準備好,開始了。”林宥辰提醒。

    遲緒正在腦內回憶臺詞,一眨眼,面前兩人的氣場卻都變了。

    他心中一凜,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他喘不上氣。

    “攝政王之意阻攔許卿見朕,是為何故?”

    慕秋筠先開了口,恰說的是與林宥辰初次對戲的臺詞。

    “臣以為,胡言亂語,恐擾圣聽,不值陛下分神。”

    林宥辰語氣恭敬,眼神卻直直盯著慕秋筠。

    他如同一柄入鞘的寶刀,表露在外的是可見的名貴,斂藏于內的是鋒銳。

    遲緒瞳孔微張,幾乎不敢動作。

    那股壓抑的鋒銳直逼面門,此時他只能想到四個字:以下犯上。

    慕秋筠不動神色,只是一個抬眸,就讓遲緒大腦空白,轉瞬明白,為何劇本上對皇帝沈卓的描述是威嚴華貴。

    他不可自抑地激動起來。

    課上他也觀摩過二位對戲,但站在場外,終究沒有身處局中來得直接。

    此刻他也懂了為何許澤明那么忠心皇帝,不止是封建忠君思想作祟,而是皇帝本身,就有著讓人臣服的氣質。

    戲過下來,拋給他,他垂首稟告時,立時就覺得自己太弱,臺詞也好,氣場也好,都沒有兩位那樣的真實感。

    但一場戲又一場戲,連過幾場,他卻覺得身心舒暢。

    朦朧間似乎開了點竅,讓他一下子知道戲要怎么演,什么才叫做演員的信念感。

    他越來越找到感覺,臺詞、形體、聲音都越發貼合人物。

    林宥辰與慕秋筠心有靈犀,引著他繼續演。

    沒人喊停,三人就在舞臺上整整演了兩個小時,把劇本里三人專場的部分,都演完了,遲緒才意猶未盡,呼出口氣。

    他的眼神還在戲中,林宥辰上前拍拍他,帶著他出戲。

    隨時能入戲,隨時能出戲,這是林宥辰和季梵一直鼓勵的。

    遲緒滿懷激動,此時心里有千萬字感悟想說,卻又繞成一團。他想回去寫下來,問林宥辰和慕秋筠能不能幫他看。

    林宥辰道:“給我看就行,他還要準備后續舞臺。”

    遲緒一拍腦袋,也清楚自己在耽誤人家的時間,又是一陣道謝。

    慕秋筠溫和地看著他:“你喜歡演戲嗎?”

    “喜歡,特別喜歡。”遲緒說,“我知道自己現在實力還不夠,我會好好磨煉演技,等以后……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能爭取到機會,再和你們搭戲。”

    林宥辰笑著拍他:“加油。”

    說完卻有些感慨。

    一個節目,九十多個學員,性格各異。

    有遲緒這樣,認識到自己的能力,愿意錨定一個目標努力,不辭辛苦的。

    也高鶴嘉那樣,自視甚高,不肯正視別人的努力,偏要找理由攻擊的。

    《THE ONE》錄制這么久,一直有意引導學員戒驕戒躁,踏踏實實,但顯然,任何事情都要因人而異,他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如同慕秋筠那般優秀。

    他心念微動,側頭看慕秋筠,卻不想對方也在看他。

    那目光清明澄澈,含著微微敬意。

    第128章 誤會 慕秋筠:有緣無分

    三公臨近, 氣氛越來越緊繃。綜合各方面考量,節目組還是決定,在周三讓學員們休假一天。

    當然, 是否真的休假,取決于學員自己。

    還是有不少人,拒絕領取自己的手機,埋頭在訓練室刻苦練習。

    因為三公舞臺只剩二十八人參賽,為了保證舞臺內容的完整性, 二十八人重新組合,其他已淘汰學員則分別加入這五支隊伍。

    慕秋筠他們組變動最小,主要陣容大體還是原來那支,此外, 又新加入了五名隊友, 給他們做伴舞類工作。

    難得隊伍這么壯大,又適逢三公, 個體之間的競爭還沒有完全針鋒相對。楊鈞則提議大家一起出去聚個餐。

    火鍋店的空調吹出涼風, 大家各自點著鍋底。慕秋筠和趙懷笛都選了菌菇, 楊鈞則笑他們:“你倆也太養生了。”

    “要保護嗓子啊則哥。”趙懷笛掃到楊鈞則選了辣鍋, 提醒道。

    “也是。”楊鈞則嘆口氣, 換了個番茄。

    “你們以前組樂隊,不會特意注意吃辣什么的嗎?”程顥好奇道。

    “以前就隨便玩玩, 別說辣椒,煙酒都不忌。”他笑道。

    燈光照著一屋子人,他忽然感慨:“這就到三公了啊。”

    慕秋筠輕輕啟唇:“是的。”

    楊鈞則好奇道:“你們錄完節目都干什么去?”

    “我肯定還是演戲啊, ”程顥笑,“運氣比較好,又接到幾個本子。”

    趙懷笛說:“我還沒想好, 等最后舞臺結果再看看。”

    “你呢?”楊鈞則看慕秋筠。

    “按部就班,后續還有些工作。”慕秋筠說。

    楊鈞則“唔”了聲,問:“你跟林導師后面還有合作嗎?”

    慕秋筠搖頭。

    咔啦一聲,餐具包的外包裝被撕開。

    慕秋筠經楊鈞則提醒,才驚覺還有一周多,這個節目就結束了。

    與林宥辰經過四個月的朝夕相處,從一開始相看兩厭,到現在互相欣賞,不知不覺間,兩人的關系竟已親近到誰都未曾想象的程度。

    不知那個“慕秋筠”若是得知,又該作何感想。

    服務員來上鍋底,帶著一本厚厚的筆記,誠邀眾人多簽幾頁。

    筆記傳到慕秋筠手中,小姑娘含羞帶怯地問:“可以要to簽嗎?”

    “什么?”慕秋筠不解。

    眾人七嘴八舌給他解釋什么是to簽,慕秋筠明白過來,按照她的要求簽好,筆記本傳了一圈,小姑娘興高采烈離開。

    大家紛紛調侃,說還得是慕哥人氣高,人家只要慕哥的to簽。

    慕秋筠淡笑著應和,嘴上說著話,心里卻不由自主想起了林宥辰。

    和林宥辰在一起時,從來不需要這些麻煩步驟。兩人誰都沒恭維過誰,偶爾夸贊一句,都是真心實意,滿懷敬佩。

    他們全部帽子口罩武裝得嚴實,離開時不敢一起走,那樣太過明顯,就分了四組,先后離開。

    慕秋筠宿舍四人落在最后,上了出租,楊鈞則說:“等節目結束,要是都有時間,一起去哪兒玩玩吧?”

    趙懷笛最先響應:“我可以!”

    “這兩位大忙人呢?”楊鈞則揶揄。

    程顥說:“我得和助理問問日程,空檔肯定有,說不好哪天。”

    “我沒問題。”慕秋筠緊接著道。

    三人驚訝:“你工作不急?”

    “嗯。”慕秋筠解釋,“很多都推了。”

    趙懷笛和楊鈞則還不太懂這輕飄飄一句話有多嚇人,都挺高興慕秋筠時間充足。

    程顥兀自失笑,心底不由羨慕。

    慕秋筠垂下眉眼,目光落在膝蓋上。

    不知道林宥辰到時有沒有時間。

    這一路走來,承林宥辰太多幫助,總想著感謝,卻時時欠著人情。

    他們回到基地,恰好撞見林宥辰從大廳出來。

    打了照面,程顥三人齊沖慕秋筠眨眼,跟林宥辰問好后,直接走了。

    “去吃火鍋了?”林宥辰一身深灰色西服套裝,筆直地站在陽光中,干凈又利落。

    慕秋筠點頭:“你這是去哪兒?”

    “有點事。”林宥辰以手抵唇,虛向前一指,“我先走了。你今天好好休息,休息日用不著太拼。”

    “好。”慕秋筠眼中映出他腕上名貴的表,和表帶下流暢有力的手腕線條。

    兩人錯身,林宥辰忽聽慕秋筠說:“節目錄制結束后,你有時間么?”

    林宥辰腳步頓住,側頭,微一眨眼:“你要約我嗎?”

    “看你時間安排。”

    “你約還是其他人約?”

    “我。”

    “有時間。”林宥辰答得干脆利落,揚唇一笑,眸中光影浮動,慕秋筠不自覺就跟著彎了彎唇。

    學員宿舍區洋溢著各種聊天聲,慕秋筠一路走過,走廊上的男生們紛紛向他問好。

    近來他的人氣越發高漲,慕秋筠自己不太清楚原因,也不知道學員間對于他越來越多的贊美。

    從業務能力到管理安排,學員里沒有人不服他。

    再加上,上周他為章學仗義執言,那些覺得他清高不好接近的人,現在也對他心悅誠服。

    慕秋筠路過509宿舍,聽到里面吵吵嚷嚷的,隱約還能聽見幾句粗口。

    他沒多在意,顧自回了房間。

    趙懷笛正在打掃房間,順嘴問:“筠哥,你之前那個道歉聲明沒事吧?”

    “怎么了?”慕秋筠站在門口,等地板變干。

    “我看網上挺多人拿這個說事兒的。”

    楊鈞則從衛生間出來,一看地板,也站住了,接話道:“有沒有那條道歉,該抹黑的還是抹黑,不是有句話,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程顥贊同點頭。

    慕秋筠自己回去看了眼手機,發現是一些網友在質疑他《一百年》和《鏡中云》的選角。

    既然有《THE ONE》開了先口,網友便懷疑這兩部劇也是看林宥辰面子才給了慕秋筠。

    畢竟慕秋筠一個新人,單論咖位,無論如何都比不過那些當紅流量。

    慕秋筠隨意翻了兩下,也沒在意,這種程度的輿論都在預料之內,等電影和劇上映,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指尖一滑,本想退出,卻誤弄成刷新。

    兩條最新評論跳出來:

    @誰偷吃我果凍了:一群沙貝,慕秋筠的條件用得著靠林宥辰?再過幾個月林宥辰抱他大腿還差不多。

    @批發電子木魚: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請大家期待慕老師的新作品!謝謝!

    慕秋筠一掃而過,在心里默念了聲謝謝,猝不及防聽到隔壁一聲怒吼:“你這是什么戰斗力啊?!”

    章學話音剛落,文野委屈辯解:“我盡力了……”

    兩人聲音都不低,楊鈞則嘀咕一句:“打上游戲了吧?”

    程顥笑:“打游戲也是章學說了算。”

    幾人忍俊不禁,慕秋筠剛好退到桌面,正看到文件夾里的幾個游戲。

    他的游戲都是陪韓含下的,一直在手機里,沒刪。

    指尖從上面掃過,慕秋筠沒點開,無端想到:林宥辰一定很擅長打游戲。

    他并不清楚實際,但就是這么確信。

    晚上,他們結束從傍晚開始的訓練,各自帶著一身汗道別。

    慕秋筠讓眾人先走,他和趙懷笛最后確認了下走位和唱腔。

    兩人關門時,走廊上已經沒有人了,白色的廊燈打下冷光。趙懷笛低聲道:“筠哥,我有點怕。”

    “怕什么?”慕秋筠平和道。

    “我也不知道。”趙懷笛仰頭,“可能是怕做不好,給師父丟臉;也怕就算做好了,師父也不認可我。”

    他扯開唇角笑笑:“你可能理解不了我這種,死命想讓他認可的感覺。”

    空氣里透著汗意。

    趙懷笛望著前路發呆,忽聽慕秋筠道:“我理解。”

    趙懷笛訝然,更驚訝的是他竟然看到了慕秋筠的苦笑。

    “我也曾一腔熱情,期望那個人認可我、欣賞我。”

    趙懷笛不知道他在說誰,也沒細問,只道:“那你成功了嗎?”

    慕秋筠搖頭。

    燈下的臉龐透出一股落寞。

    “我們心意不通,最終也只是陌路殊途。”他想起夢中崇德帝坐在柳樹下咳出的血,慨嘆,“如果我能早些發現自己的執念,大概也不會留下現在的遺憾吧。”

    倘若他當初沒有一意尋求父皇的肯定,眼界放大些,看到這煙火人間、世間百姓,反而能夠與崇德帝相處融洽吧。

    趙懷笛嘆息:“我也是逆著師父的意思來的。”

    “你不一樣,”慕秋筠溫和道,“你與師父有相同的志向,理想實現那天,總會互相理解。”

    “真的嗎?”趙懷笛聽他講話,莫名心安,笑笑說,“希望吧。反正師父不打我就行。”

    慕秋筠問:“打哪里?”

    “手板。”

    慕秋筠微微一笑。趙懷笛不好意思地撓頭,問他:“應該沒人打過你吧?”

    “有啊。”

    “啊?”趙懷笛震驚,“還有人敢打你?”

    慕秋筠道:“我做錯了事,挨打也正常。”

    他想起從前崇德帝偶爾的打罵,現在想來,并不覺怨恨,反而理解了身為皇帝的一片苦心。

    “可惜……”他輕嘆。

    到底是沒能讓父皇看見他成長起來的樣子。

    趙懷笛悄悄探頭:“可惜什么?”

    慕秋筠搖搖頭:“有緣無分。”

    和崇德帝的父子緣分止于前世,今生只能多多孝敬這一世的父親了。

    他語帶悵然,趙懷笛沒敢多問,講了兩個冷笑話,自己樂得肩膀亂顫,慕秋筠看他樂不可支,忍不住也彎了唇角。

    兩人走上樓梯,聲音也漸漸遠去。在他們身后,一間虛掩的訓練室房門,輕輕打開。

    林宥辰站在門邊,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微發顫。

    掌上仿佛透出當時怒不可遏,下意識那一巴掌的熱量。

    但指尖又發涼。

    慕秋筠那句滿懷惆悵的“有緣無分”,讓他一下子進退兩難。

    第129章 察覺 林宥辰:這事不對

    林宥辰回房后就一聲不吭, 徐楓詫異地看他:“怎么了這是?”

    林宥辰沒回話,看著自己的右手手掌沉默。

    徐楓不明就里。這人下午回公司開會還好好的,晚上自己去訓練室做基本功練習, 再見面就心事重重的了。

    他放下正在整理的報表,往林宥辰身邊一坐,拍他肩膀:“又想起什么了?”

    “之前在酒會……”林宥辰開口,聲音沙啞。

    徐楓:“嗯?”哪個酒會?

    “我打了慕秋筠。”林宥辰語氣消沉,徐楓一怔, 心說怎么又想起這事了。

    林宥辰腦子里很亂,一邊是慕秋筠剛那句“有緣無分”,一邊又是從前慕秋筠看他的灼熱眼神。

    他十分確信,以前慕秋筠看他的眼睛里沒有愛, 所謂的感情, 不過是對一樣東西感興趣,單純的好奇和獲得欲。

    論感情真摯, 都不如前幾天他在對方眼里看到的那點尊敬。

    但這也恰恰給他心頭熱情潑了一盆冷水, 令他倏然想起了以前, 也意識到, 慕秋筠性格變成現在這樣, 和他一定有很大關系。

    那一巴掌,林宥辰現在想來極其后悔。

    腦海中浮現慕秋筠垂眸淺笑的模樣, 他禁不住想:我怎么下得去手?

    可轉念又想,那時的慕秋筠和現在截然不同,當時的確下得去手。

    他很早就意識到, 自己在那個慕秋筠眼中,不過是一件有點意思的玩物。

    然而這種認知,今日想來, 十分荒謬。

    慕秋筠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把人視作玩物?

    到底是曾經的自己誤會了他的感情,還是那一巴掌的確令慕秋筠性格大變?

    林宥辰感到一種割裂,就仿佛從前的慕秋筠和現在的慕秋筠是兩個人。

    可他深知這不可能,對方半月前才剛就下藥的事向自己道歉。

    林宥辰思緒混亂,好像把事情都理順了,又總覺哪里不對,似乎有什么錯了位。

    他扭頭問徐楓:“你覺得,慕秋筠對我還有感情嗎?”

    徐楓失笑:“你是因為什么沾沾自喜一下午來著?不是慕少說要約你出去嗎?”

    林宥辰想起慕秋筠認真溫和的神色,不由舒緩了眉眼,不自覺泛起笑意。

    可心里還是不住打鼓。一面想說服自己,慕秋筠對他的態度有異于旁人,算是一種特殊存在;一面又不免回想剛才聽到的對話,細細揣摩對方話語間的惆悵失落。

    左腦和右腦打起了架,林宥辰敷衍徐楓幾句,顧自洗漱上床,手指撫摸著枕邊的香符,一夜恍惚。

    他一會兒看見滿地的玫瑰花,慕秋筠站在花海里,絲毫不顧周圍都是劇組場地,破壞了場地還得麻煩別人收拾;

    一會兒又看見晴空朗日,慕秋筠駕白馬而來,眉眼溫潤含光,馬兒倏地停在他面前,馬上白衣公子彎眸而笑,端莊秀逸,豐神俊朗。

    轉眼又是大雪天,慕秋筠帶人堵住他回家的路,鼻子眼角凍得通紅,不管不顧要他擁抱。

    他斥責對方這是私生行為,窩著火氣繞開,被慕秋筠在身后罵沒有心。

    罵聲忽止,化作悠揚音樂流淌,朦朧曖-昧的燈光下,慕秋筠水潤的唇瓣張合,林宥辰心跳噗通,控制不住地想傾身低頭。

    蒙蒙天光透過紗簾,林宥辰也混亂地睜開眼睛。

    朦朦朧朧有個想法:他真覺得慕秋筠性格有些割裂。

    轉眼三公舞臺來臨,5000人的場館聲勢浩蕩,如果不是有前兩次鋪墊,不少學員光看架勢都得震住。

    候場準備時,章學又和高鶴嘉冤家路窄,兩人不約而同別開視線,互不理睬。

    那場鬧劇以叢立按著高鶴嘉出道歉書結尾,道歉書貼在二樓公告欄,學員每次吃飯都能路過,感慨一句“學哥真慘”。

    不過也有一部分在圈子里混的時間長,聽過章學之前那些傳聞,看他仍舊戴著有色眼鏡,面上不說,背后議論。

    章學對此一概不理,一心埋在訓練上。

    荀鄂隱隱感覺,章學是在無意中向慕秋筠看齊。

    比如面對高鶴嘉的指責,他大可以不承認公司內部資源爭搶,直接出證海選備案視頻,節目組為了少一事,也會幫他作證,那么就可以徹底堵住所有流言。

    但他還是承認了。就像慕秋筠也在事情解決后,執意手寫道歉聲明一樣。

    再比如受到議論,章學也沒有在意,更沒有氣急敗壞,反而越發地精進技藝,渾身上下就透出一個“問心無愧”。

    荀鄂在這時忽然明白,為什么在承宋和林宥辰已經代為周旋,事態平息時,慕秋筠卻沒有默認他們的庇護,反而把責任都扛下來,導致本對他有利的局面,變得有些復雜。

    因為某種無形的影響。

    他選擇的是另一種可能——

    在我們無法改變局面時,就守住自己的一種可能。

    荀鄂不知道其他學員會不會因此產生一些想法,但他能確定,至少他、章學、袁直和文野,他們四個會在面對同樣情況時,做出和慕秋筠相同的選擇。

    程顥抽簽回來,手指夾著號碼牌。

    “正中間啊。”楊鈞則笑。

    “挺好的呀!”袁直雖然已經淘汰了,驚喜卻是由內而外的。

    “來吧,兄弟們。”楊鈞則招呼大家。

    十幾個人手按在一處:“加油!”

    荀鄂深吸口氣,整理著服裝。

    斜里伸來一只手,替他理了理領結。

    荀鄂屏氣:“慕哥。”

    “不必緊張,加油。”慕秋筠對他微笑。

    荀鄂重重點頭。旁邊趙懷笛也蹭過來:“慕哥,也幫我弄弄。”

    荀鄂笑著擠他,趙懷笛高呼別把衣服擠皺了,慕秋筠失笑,分開他倆,給趙懷笛調整領帶。

    很快就到他們組。

    荀鄂和趙懷笛對視一眼,一同上場。

    并進來的樂器組隊友奏起京胡和月琴,熟悉的曲調聲,伴著趙懷笛回到熟悉的舞臺。

    他踩著臺步,慢慢踱上臺前。荀鄂則做驚慌狀,尋尋覓覓地,一路彎腰走到舞臺中央。

    觀眾席掌聲如雷鳴,有粉絲在高呼他們的名字。

    舞臺側方,慕秋筠和程顥并肩立在一起,兩人的戲份還要等會才能登臺。

    臺上是趙懷笛的獨唱,和荀鄂的獨角戲,沒有搭檔沒有倚靠,兩人狀態比訓練時更好,每個動作都盡善盡美。

    他輕笑了聲。

    程顥本有些緊張,聽到他輕笑,心跳忽地緩了下來,低聲問:“笑什么呢?”

    “有種做哥哥的感覺。”慕秋筠氣音。

    程顥低笑,慕秋筠看出他眼中揶揄,那意思是:我可早就有了。

    兩人但笑不語,慕秋筠趁此間隙掃向觀眾席。

    目光定住。

    林宥辰身后的兩張面孔太過熟悉。

    不止韓含,他的親哥哥慕秋笙竟然也來了。

    此刻,慕秋笙正盯著林宥辰的背影,面色不快。

    第130章 思索 慕秋筠:我是我?

    慕秋筠穿過人群, 腳步迅速。

    其他人沒見過他這么匆忙的樣子,不約而同給他讓出條路。

    慕秋筠走到與觀眾席相連的走廊里,這通道兩頭都是封鎖的, 怕的是狂熱粉絲與學員相見發生事故。

    但慕秋筠過來時,守衛的人員一語不發給他開路放行。

    燈光在頭頂鋪展延伸。

    片刻,燈光盡頭出現兩個人影。

    慕秋笙大步向他走來,伸手抱住慕秋筠,又放開, 仔細端詳:“瘦了。怎么還有黑眼圈了?”

    慕秋筠舞臺上的妝還沒卸,沒想到這都能讓他看出黑眼圈來,笑了笑:“最近排練睡得晚,過幾天就好。”

    慕秋笙捏了捏他肩膀, 心疼道:“回家一定得補補。”

    慕秋筠道:“嗯, 家里大哥說的算。”

    慕秋笙忍俊不禁。

    韓含湊過來:“笙哥你看,我說小筠比剛來的時候活潑了, 沒錯吧?”

    慕秋笙唇帶笑意:“確實。”

    他從口袋里掏出只手工編制的小蜻蜓, 放到慕秋筠手心:“最近表現很好, 這是獎勵。”

    慕秋筠彎唇, 伸手捧著那惟妙惟肖的小蜻蜓, 絲毫沒有被糊弄的惱怒,眼眸微彎:“謝謝哥。”

    慕秋笙心里一軟, 握住他的手,把小蜻蜓藏進手心,說:“騙你的。獎勵等回家再給你。”

    “爸媽最近出國了, 我前兩周都在S市忙分公司,這周才得閑……”慕秋笙輕聲解釋,手心里出了層汗。

    慕秋筠笑道:“我明白。”這些慕秋笙都在電話中和他說過。

    慕秋笙更是慚愧, 一家人拖到三公才到現場,弟弟卻一點都不怨怪。再一想他前世孤身一人的經歷,更是憐愛,柔聲問:“今天有沒有時間,哥帶你倆出去吃。”

    慕秋筠略帶歉意:“我一會兒還要回基地,晚上進行導師評級。”

    慕秋笙揉亂他頭發:“那行,不急這一天。你回去照顧好自己,身體再年輕也不能長期熬。”

    慕秋筠笑著點頭,下意識接了句:“林宥辰也常這么說。”

    慕秋笙柔和的表情瞬間冷卻,不咸不淡問:“他經常找你?”

    話在嘴邊打了個圈,慕秋筠道:“沒有。偶爾。”

    “那就好。”慕秋笙緩和了表情,拍拍他手背,“他們家公司最近資金出了問題,林宥辰要是跟你獻殷勤,別理他。”

    “什么問題?”慕秋筠追問。

    韓含張開嘴,吸了口氣,沒出聲,把視線挪向一邊。

    慕秋笙屈指敲他:“和你沒關系。你先把自己的事辦好就行。”

    慕秋筠一眨眼,想到那天林宥辰西裝革履,步履匆忙,難道就是為了家里的事?

    “小筠。”慕秋笙口氣變嚴肅,“我最近也查了不少資料,雖然沒有明確的定論,但大部分醫學和心理學研究都表明,一個人如果接受了別人的記憶,在很多行為習慣和心理活動上,都會不自覺向那個人靠攏。”

    “以前的小筠喜歡林宥辰,那是他自己的事,和你沒關系。”他清楚這個弟弟的性格,特意強調,“沒必要把他的感情背到你身上。”

    “我……”慕秋筠剛啟唇,想要辯解他并非受到原身記憶的影響。

    然而發聲前,自己卻動搖了。

    真的……沒有影響嗎?

    他現在對林宥辰的親近,有幾分是他自己的,又有幾分是潛藏在他記憶深處的?

    他難道沒有下意識地,在記憶里搜尋和林宥辰有關的信息嗎?

    慕秋筠無法反駁。慕秋笙見他聽了進去,也不多勸,輕點他額頭,就笑著叮囑幾句日常起居,然后和韓含離開。

    韓含臨走前,小聲和慕秋筠說了兩句悄悄話,但慕秋筠心里正想著林宥辰,沒注意到對方具體說些什么,胡亂應了。

    韓含笑著舉手,他便也舉手擊掌。

    待兩人離開,他才恍然回神,一邊驚訝自己竟然因為林宥辰出神這么久,一邊又盡力回想韓含交代了他什么。

    ……沒想起來。

    生平第一次,他因為另一個人,忽略了身邊人的交談。

    當天下午,節目組提前召集28名學員去演播廳。

    人數稀少得可憐,就連導師都只來了林宥辰一位。

    “另四位導師在各自帶班復盤,你們這場由我來帶,順便公布每個人的成績。”

    他說得輕描淡寫,學員們心驚肉跳。

    三公成績,決定了最后一場的選手名額。

    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然而林宥辰卻好似看不懂學員眼中的期待與忐忑,顧自打開大屏幕,說:“先看看你們今天的舞臺。”

    只有五組,復盤時間就寬裕得多。

    屏幕上從頭開始,一點沒剪地,播放著第一組的舞臺表演。

    第一組選擇了唱跳,并進來的淘汰選手全員伴舞。

    火焰般的燈光倏然散落,化作星星點點雪花。火與冰,不斷轉換,不斷融合。

    “喔,這舞美絕了!”

    “有演唱會那味兒了。”

    眾人議論著,被舞臺吸引,也暫時忘了成績的事。

    第一組表演完畢,林宥辰暫停,倒放,再暫停,針對性地做了評價,提出了幾點建議。

    一組的五個男生同時起身,鞠躬道謝。

    與此同時的,是他們突然繃緊的表情。

    讓主導師這么提點,是不是已經涼了?

    沒人清楚,氣氛彌漫著不安。

    緊接著,第二組。

    第二組直接演了話劇,淘汰選手都是龍套,主要戲份集中在六名參賽選手身上。

    仍舊是,整場舞臺放完,林宥辰點評。

    他之所以能當主導師,就是因為唱跳演奏四項全能,但相較來講,演戲還是他最擅長的部分。于是第二組得到的點評更為詳細,幾乎可以說是手把手帶著過了一遍。

    第二組的學員比第一組還惶恐,感覺這才是真的涼涼前兆。

    視頻繼續,第三組。

    趙懷笛踩著臺步率先登場。

    荀鄂緊跟,尋尋覓覓地走上舞臺。

    林宥辰側身看著屏幕,聲音不辨喜惡:“你們組……”

    說完三個字,話音忽止。

    荀鄂驚恐地睜大眼,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就等著他接下來給個痛快。

    結果林宥辰還真就戛然而止了。

    他一個人站在舞臺上,認真看著屏幕。

    其他人坐在臺下,都感覺頭頂有把刀在磨。

    到底好還是不好啊!

    慕哥他們組,實力一直很穩定吧!

    但萬一緊要關頭馬失前蹄,給了他們撿漏的機會呢!

    所有人都在心里吶喊,比慕秋筠等人更急。

    不斷有人偷眼覷慕秋筠,慕秋筠的視線則一直落在臺上林宥辰身上。

    他仍在思索,他對林宥辰的欣賞與親近,到底有幾分是因為原身的記憶。

    正愣神間,林宥辰忽然叫他:“慕秋筠。”

    眼睫一抬,眼神明亮,林宥辰道:“說說你的策劃思路。”

    無意中望進閃著光亮的眼底,慕秋筠闔眸斂神,不疾不徐回答:“我們這一場的主題是:自由的代價。”

    “形式上以戲曲和劇作相結合,展現了主人公從錦衣玉食但受人禁錮,到獲得自由自力更生的心路變化。”

    其他組的成員一頭霧水,茫然地聽著。

    林宥辰接道:“我不是問這個。”

    他用遙控器暫停了屏幕,緩聲道:“根據我們導師組的復盤討論,你們這一場舞臺,有點偏離規則了。”

    四周同時響起抽氣聲,不止荀鄂,就連程顥和楊鈞則都大腦一嗡,呆愣兩秒。

    慕秋筠神色如常,鎮定地問:“您是指?”

    林宥辰被一個“您”激得渾身不自在,面上仍舊平靜:“規則強調過,每個人必須以自己主修方向參賽。”

    “你們幾人……除了章學,各自的比重都有問題。”林宥辰客觀點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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