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趙延年早早起身,練完了拳后,寫了一封奏疏,讓金吉麗帶回長安,送進宮去。
奏疏很簡單,就幾句話。
我在陛下你賜的南山別院住了一夜,做了個夢,有一個白胡子老頭,自稱赤松子,說臣殺孽太重,有干天和,應該閉關修道,為即將出生的孩子祈福。所以臣就不回長安了,要在南山別院住一段時間,請陛下恩允,云云。
反正都是場面話,大家心知肚明,毋須說破。
金吉麗離開之前問趙延年,要不要給你留兩個侍女?
金吉麗帶了十幾個侍女來,都是草原上的美少女,而且都和趙延年有合體之緣。趙延年從北海趕回單于庭的途中,她們都是金吉麗的預備隊。如果不是她們鼎力相助,金吉麗可能已經死了。
雙方實力太懸殊,金吉麗只能以多取勝。
趙延年表示不用。
他對女色沒什么興趣,更不想鬧出人命來。
前幾天王君曼稍稍一打眼,就說金吉麗的侍女中至少有三人有了身孕,只是還沒顯懷而已。
加上弗里達,他很快就要有四個孩子,想想都頭疼。
他不討厭孩子,但是孩子太多,他也會覺得壓力山大,撫養不起。
而且陸賈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不能不有所警醒。
金吉麗掩嘴而笑,倒也沒有勉強,帶著所有的侍女回去了。
趙延年讓韓氏也跟著回去,他這里不要太多人侍候,又沒有女眷,韓氏留在這里也沒用,不如回去協助金吉麗打理家務。
送走金吉麗后,別院只剩下趙延年和趙天賜、鮮于士則,以及幾個做事的奴婢。
趙延年也沒什么事,每天上午習拳修道,下午去附近山上閑逛,晚上靜坐吐納,日子過得安逸而清靜。
期間偶爾有人來,比如雷電、小鹿,來看看他。
他們很想他,卻習慣不了山里的冷清,最多住一兩晚就回去了。
李陵也來過幾次,請教武學,匯報進展,學了新東西后就繼續回去練習。
除此之外,沒人知道趙延年住在這里,自然也沒人來訪。
一晃,便是幾個月過去了。
——
這一日,韓氏來到別院,帶來一個消息。
弗里達生了,是一個大胖小子,啼聲響亮,身體健康,只是有些兇狠,接生的產婆被他抓了一下,竟然捏出了瘀青。弗里達喂奶也被他咬得直哭,胸脯上更是不知多少青紫,情形著實有點嚇人。
金吉麗和王君曼商量,想找兩個乳母,代替弗里達喂養,卻被弗里達拒絕了。
弗里達說,他們的族人都是如此,孩子必須自己喂。而且這孩子天生神力,將來必是勇士無疑,不能吃別人的奶,影響了他的前程。
金吉麗和王君曼都說服不了她,只好來請趙延年出面。
她們真的很擔心弗里達會被這孩子咬死。
趙延年聽完,內心是崩潰的。
這是什么孽障?
無奈之下,他讓韓氏回去安排一下,將弗里達和孩子一起送到別院來,再選兩個乳母。
他不想回長安。
萬一被天子知道了,又要多生事端。
韓氏也沒多說,當天就返回長安,安排車馬,連夜將弗里達和孩子送了過來。
馬車進了別院,弗里達下了車,一手撫著侍女的手臂,一手掩著胸口,神情痛苦。見趙延年迎過去,她狠狠地瞪了趙延年一眼,推開他,直接進屋去了。
趙延年很無語,也不好說什么,來到乳母面前,打量著她懷中的孩子。
說來也怪,這孩子不哭不鬧,一看到趙延年就笑了,就像是看到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趙延年心里毛毛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時,孩子張開雙臂,嘴里發出嗷嗷的聲音,竟是要趙延年抱。
乳母大為驚奇,說道:“真是血脈相通呢,這孩子生了三天,從來沒有過如此舉動。”
趙延年心想,才生了三天的孩子,只知道吃和睡,哪知道其他的。
不得不說,這孩子是有些與眾不同。
他伸出手,將孩子抱了起來。前世也是做過父親的人,抱孩子并不陌生。
孩子張開雙臂,抱住了趙延年臉,隨即咧著沒牙的嘴笑了起來。
趙延年原本以為他會給自己來一巴掌,沒想到他只是抱著自己的臉,反倒有些意外,不由自主的也笑了。
父子倆四目相對,笑得很開心。
孩子笑得口水直流,手臂上下舞動,小小的身子也跟著上下晃動,就像要飛起來一樣。
鮮于士則、韓氏等人在一旁看著,都大覺驚奇。
“取名字了嗎?”趙延年問道。
“才出生三天,哪有取名的。”鮮于士則說道:“按慣例,至少在百日之后的。”
趙延年想起來了,漢代習俗,小孩剛出生時是不取名字的,怕鬼神知道了孩子的名字,將孩子拘走。人百日之后,在百日宴上,再取名字,算是正式成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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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兒與眾不同,可以取名。”趙延年想了想,說道:“我在山中修道,想成羽人神仙,這孩子見我就笑,手臂上下舞動,有如羽翼,就取名為羽吧。”
鮮于士則聽了,心中微動。“君侯,羽字甚佳,只怕有人聯想。”
趙延年咧嘴一笑。“你是說聯想到那個以羽為字,曾讓天下英雄俯首的西楚霸王嗎?”
鮮于士則點了點頭。
“無妨,天子英明,就算是西楚霸王再世,也不過是天子駕前的鷹犬而已。我觀此人,將來必是一名猛將,取名為羽,就是希望他能像項羽一樣勇猛無畏,為天子開拓四夷。”
鮮于士則咧了咧嘴,沒敢再說。
他覺得趙延年有賭氣的成份,卻無法反駁趙延年的理由。
趙延年抱著孩子,走進房間。弗里達正解開衣襟,檢查胸口,見趙延年進來,連忙掩上衣襟,盯著趙延年,怒氣沖沖。
趙延年將孩子放在榻上,拍了拍他的小臉,又轉向弗里達,輕聲說道:“讓我看看。”
弗里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還是松開了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脯。
這是趙延年第一次認真看弗里達的身體,不得不說,這蠻子身材是真好,充滿了野性和活力。
只是眼下有點慘,雙峰不僅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傷口潰爛的跡象。
趙延年讓人拿來藥,親自給弗里達上藥,又解釋了自己給孩子取名的事。
弗里達難得的安靜,半晌才說道:“你之前說想去草原,想去黑色的海洋,現在還想嗎?”
趙延年愣了一下。“想,但是要等。”
“等多久?”
趙延年想了想。“快的話,三五年,慢的話,七八年。”
“那我等得。”弗里達輕輕吐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張著嘴巴,看起來有些困的孩子。“我想帶著他,回到森林去,重振我們的部落。”
“那就更不用著急了,等上十幾年也沒問題。”
“我希望他能在森林里長大,成為真正的森林之子。”
趙延年差點笑出聲來,忍不住說道:“他不是精靈,他是無敵的勇士。”
“你還知道精靈?”弗里達大感驚奇。“你對我們的部落究竟了解多少?”
“比你想象的多。”趙延年抹好藥膏,掩上弗里達的衣襟,站了起來。
托后世文化影視之福,他對北歐的神話還是了解的,和弗里達這個破落戶比不遑多讓。
弗里達撇了撇嘴,表示不屑。“就知道說大話。”
“我說過大話嗎?”
弗里達愣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
趙延年的確沒說過大話,但凡他說的,都實現了。
“你就住這兒吧。”趙延年說道。
“你不嫌我吵鬧?”
“原本有點嫌,現在么,不嫌了。”趙延年低頭看著孩子,無聲的笑了。“這就是人生,我們應該坦然接受,而不是一味逃避。”
他又轉過頭,含笑看著弗里達。“我們也一樣。”
弗里達歪了歪嘴,想說什么,卻最終沒有說。
——
弗里達在別院住下了。
只是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像以前一樣咋咋呼呼,動不動就大吵大鬧,大部分時候都很安靜,即使面對趙延年,她也溫順了許多。
孩子也變了,不再咬她,也不再用力抓她,看起來和一個普通的孩子沒什么區別。
趙延年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陪弗里達母子,為孩子做按摩,有時候也幫弗里達按摩。
孩子還是見到他就笑,張開雙臂就要他抱。弗里達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有時候也主動靠在趙延年身上,偶爾也撒個嬌,要趙延年抱抱她。
只是和孩子比起來的,她的撒嬌很生硬,不夠自然。
但進步非常明顯,足以讓熟悉她的人瞠目結舌。
過了一段時間,趙延年開始教弗里達練習導引術,幫她恢復身體。
韓氏見過幾次后,眼饞不已,找了個機會,請求趙延年也教教她。
趙延年沒有拒絕,爽快地答應了,只是在教導引術之前,先了解了一下韓氏的劍術,以便因勢利導。
他教給弗里達的導引術不僅是為了恢復身體,也是為了讓弗里達重回爐做準備。弗里達的武藝看起來很花哨,其實基礎很一般,遇到真正的高手就很容易吃虧。
要想練出真正的高深武藝,就要重新打基礎。
好在弗里達年輕,又剛生了孩子,只要護理得當,營養到位,不僅能彌補之前的不足,還能有明顯的提升,讓她的武藝再上一個臺階。
韓氏就沒這樣的機會了,她已經年過四十,身體機能過了巔峰期,開始走下坡路了。
這時候練對了,可以延緩衰老,保持狀態。練錯了,可能會導致意想不到的傷害,比如骨折。
中老年人,和年輕人一樣鍛煉,大概率會受傷。
韓氏也很大方,隨即在趙延年面前展示了劍術。
不出趙延年所料,她的劍術遠遠在二流之上。劍招精妙,功力深厚,一看就知道這二十年沒有片刻放松,一直保持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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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實戰不足,明明是實戰劍術,卻多了一些華而不實的發力技巧。
看起來很好看,打起來沒卵用。
他也沒瞞著,直接對韓氏說了,并將導引術做了一些調整,讓韓氏自己留意。
韓氏感激不盡。
她告訴趙延年,她的劍術來自家傳,原本是短劍,后來才改成長劍。
馬韓人有帶劍的傳統,男女都可以帶劍,所以劍術很受歡迎,有些權貴甚至指定某些特定的家族聯姻,就是要學習這些家族的秘傳劍術。
有些劍術是傳女不傳男的,比如她練習的劍術。
后來到了漢地之后,她開了眼界,見過一些劍術名家,也看過一些劍譜,才知道她練的這種劍術原本就是女子練習的,而且是刺客專用劍術,所以更利于短劍,又有很多殺傷性很大的絕招。
但是很可惜,她練劍半生,卻沒有施展的機會了,現在只能將練劍當作一種寄托。
聽了韓氏的介紹,趙延年有一種猜想。
韓氏的先人或許是越人,而她練習的劍術可能就是越女劍法。
吳越一帶,因為地理所限,車戰不太流行,步兵才是主力,劍就是戰場主兵器,所以擊劍之風流行。后來吳越爭霸,又盛行刺客之風,出現了很多刺殺術。
后來越滅吳,楚又滅越,越人后裔就出海了,據說去了臺灣。
有一部分人沿著琉球群島,輾轉到到了日本列島和朝鮮半島,也帶去了他們的劍術。
趙延年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他想幫弗里達回爐重造,卻沒有適合弗里達練習的武藝,眼下韓氏的劍術簡直就是現成的。
“我們換藝吧。”趙延年說道:“我用導引術換你的劍術,如何?”
韓氏有些為難。“君侯武藝通天,愿意授我導引術,我本不該拒絕。只是先師有言,這劍術傳男不傳女,恐怕不太適合君侯練習。”
“不是教我,是教弗里達。”
“這個倒是沒問題,只要夫人愿意學,我愿傾囊相授。”
“就這么說定了。”趙延年哈哈一笑,舉起手掌,與韓氏擊掌為誓。
韓氏倒持長劍,伸出右掌,與趙延年擊掌,隨即眉眼輕挑。“君侯,你能教我這掌法么?”
趙延年一愣。“什么掌法?”
“就是你剛才與我擊掌的這掌法。”韓氏兩眼放光,就像看到了尋求多年的寶貝。“明明你的手掌豎在這里,清脆有聲,但我卻感覺不到你的力量,就像擊在綿絮上一樣。”
趙延年恍然,笑道:“這可不是掌法,而是一種境界。你想學,我可以教,但是能不能練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謝君侯。”韓氏拜倒在地。“若君侯不棄,妾愿拜君侯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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