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我”
周二時,朱序的腳還沒完全好,考慮再三,還是丟開了輪椅,換上寬松舒適的鞋子和得體套裝,走路去A座。
黃秘書直接將她帶到賀硯舟辦公室門口,輕敲了敲門,里頭應(yīng)了聲“進”,她才伸手推開,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朱序步子緩慢地走進去,身后的門被輕輕帶上。
抬起頭,賀硯舟正坐在辦公椅中喝水,眼睛越過瓷杯邊緣向她看過來。她左腳作為支撐時,仍有非常明顯的不適感,以至于動作遲緩。
賀硯舟倒是放下了杯子,卻沒有動,也沒開口,目光一直籠罩在她身上。
房中安靜。
從門口到他面前短短幾米距離,朱序感覺手腳笨拙如生銹的機器。
終于走到近處,“坐。”他抬手示意,問她:“腳傷好了?”
“差不多。”朱序答。
“醫(yī)生建議休養(yǎng)多久?”
“兩到三周。”
賀硯舟視線挪向桌面的日歷牌,微動了下眉,片刻,又看回她,表情疑問:“輪椅呢?”
朱序匆匆瞧一眼他微繃的臉,沒有回答。總不能說,為了見你時展現(xiàn)出比較好的狀態(tài),才拋開輪椅走路過來的吧。
正想著怎樣轉(zhuǎn)移這個話題,賀硯舟反倒比她直接:“方案做好了?”
朱序立即從文件袋里抽出裝訂好的紙張,遞去對面,趁著他翻看的空隙,打開隨身帶來的筆記本,點開相應(yīng)文稿。
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賀硯舟翻動紙張的聲音。
來他這里從來都是以一種私人關(guān)系,面對面地談工作,倒給她平添了些緊張情緒。
賀硯舟很快看完了,合上紙張:“這種布景的優(yōu)點是什么?”
朱序不由挺直背:“分兩方面吧,一方面,鮮活植物有凈化空氣的作用,考慮到酒店大多數(shù)客人以旅行和商務(wù)出行居多,綠植群組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疲勞、放松身心,提高客人對這里的觀感和評價。另外一方面,售后無憂。從設(shè)計到施工都由我們完成,包括后期施肥澆水除蟲等,狀態(tài)不好的植物也會及時更換。”
賀硯舟認真在聽,等她講完,又問:“植物會隨季節(jié)更換?”
朱序說:“會做相應(yīng)調(diào)整。”
他手指在方案的某一項上點了點:“兩年好像有點長。”
朱序一愣,傾身拿過來,見合作期限一欄標注著兩年字樣。這份方案是她寫的,但今早趙斯喬自告奮勇幫忙打印,可以肯定,是她耍的小心機。
朱序臉頰發(fā)熱:“抱歉,是我粗心寫錯了。合作周期最短三個月,也可以選擇半年或一年。”
賀硯舟倒沒說什么,揚揚下巴:“效果圖?”
“是的。”朱序?qū)㈦娔X屏幕轉(zhuǎn)向他:“一共做了四處,分別是酒店門口、大堂、休息區(qū)和各層走廊,可以按需要進行選擇。”她邊翻頁邊稍加解釋著:“這種植物叫大葉傘,可以搭配紅掌、鳳梨等中型產(chǎn)品,放在進門兩側(cè)。”
賀硯舟并不插話,目光時而落在電腦屏幕上,時而看向她的臉。不自覺間,眼神在她身上多分去了一點,她穿著一件休閑款的杏色西裝外套,里面是件白色圓領(lǐng)衫,頭發(fā)梳成高馬尾,露出圓溜溜的額頭。
她肌膚清透,氣色很漂亮,那雙眼睛有別于從前的神采奕奕。
一時忘記去看電腦,直至,她臉頰染上淡淡緋色。
“。…”朱序摸了摸臉:“有什么臟東西嗎?”
他倒淡然,看回電腦:“你繼續(xù)。”
朱序正了正肩膀:“大堂是整個酒店的關(guān)鍵部分,客人的第一觀感最重要。”她扭頭瞧著圖片,指給他看:“這些植物分別是南天竹、橡皮樹、心葉榕、蒲葵等,高中低型產(chǎn)品錯落擺放,下面堆土塑形,草皮鋪面,最后再用白沙構(gòu)建出河流。”
賀硯舟問:“沙子可以換成水嗎?”
“如果預(yù)算充足,當然可以。”
賀硯舟抬手指了指電腦,示意她翻頁。
朱序點開下一張圖:“走廊通道一般光線不太好,所以會選擇比較耐陰和生命力強的植物,比如巴西鐵、發(fā)財樹……”
沒多久,效果圖全部看完,回到第一頁。
以上,就是租擺方案的全部。
賀硯舟起身,去飲水機旁接了杯溫水,遞給朱序。
“謝謝。”她兩手接過。
賀硯舟坐
回去,身體向后靠,抬眸看了她一會兒:“花店經(jīng)營不滿一年,怎么想到忽然轉(zhuǎn)行的?”
朱序喝了口水,“不算轉(zhuǎn)行。花店沒有結(jié)束。”
賀硯舟幅度極小地牽了下唇角:“開公司也是一時興起?”
朱序聽出他語氣中的奚落,好像在他眼里,她任性沖動,對任何事情都全無規(guī)劃,只憑心情。
她放下紙杯:“租擺這行我之前做了五年,算是比較熟悉的領(lǐng)域,恰好趙斯喬也有類似想法,我們就朝著這個方向籌備了。”
其實從她狀態(tài)中,賀硯舟已經(jīng)看明白。
心中替她高興,但偏偏不開口。
朱序沒有再解釋什么,合上電腦,“方案留在這邊,如果賀總考慮好了,可以通知我。”
賀硯舟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她身邊,手中的方案書朝她遞了遞:“后面需要你和相關(guān)部門去談。”
也就是說,她剛才嘴上熱火朝天的一通,他聽著玩玩的。
朱序抬頭瞧他片刻,心中帶了點情緒:“我是有點迷糊了,”她伸手接過來:“這樣瑣碎的事,應(yīng)該不勞賀總親自過目的。”
“即便我看過,還得走個流程。”
朱序說:“倒不如我跟下面部門直接對接了。”
“來之前你不知道?”
朱序反問:“不是你約的我?”
“心里不愿意你會來?”
“你……”
她眼神恨恨的,瞪了他半晌,扭過頭來,收拾東西準備起身走人。
賀硯舟忽然傾身,拽動她身下的椅子面向自己。朱序跌坐回去,不禁驚心地抬起頭,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賀硯舟撐著椅子扶手,弓著身壓向她。她被他擠進狹窄的座椅中,本能地縮了縮肩膀。兩人之間也就幾拳的距離,鼻尖對著鼻尖,他一雙幽深的眼睛緊緊望著她。
“我們別再折騰了。”他低聲說。
朱序身體抵著椅背,“什么折騰?”
“聽不懂?”
她沒吭聲。
賀硯舟說:“我倒覺得你心里明鏡似的。手也分了,聯(lián)系也斷了,兩個月快過去,空間給足你,還沒想明白呢?”
他那日的確做好一刀兩斷的準備,但事后平靜下來,又覺得與她之間未必只有這一種結(jié)局。她對他無動于衷嗎,他不信。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過是那些該死的過去,左右是時間問題,那就耗著吧。
“我都想明白了。”賀硯舟說:“叫你說句真心話有那么難?”
朱序抬頭:“不如告訴我你想聽什么,我直接說給你聽。”
“行,說你也愛我。”
轟的一聲,朱序心底埋下的定時炸彈引燃了。她忽然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精神在極度緊繃的狀態(tài)下,體內(nèi)熱血翻涌,直沖頭頂。
她張開口,發(fā)現(xiàn)喉嚨很緊,不禁閉了閉眼,片刻,再度抬頭望向他的眼睛:“我……”
賀硯舟忽地一笑,眉眼舒展開來。
他抬手按住她的頭頂,“好了。我知道了。”
“。…我什么都沒說。”
“那我也知道了。”
他直身,將她的椅子推回去,折身返回辦公桌后面:“關(guān)于那套方案,我?guī)湍慵s時間?”
“麻煩賀總了。”
“客氣。”
朱序收拾東西告辭。
公司接到的第一筆訂單,便是趙斯喬聯(lián)絡(luò)的那個商場。負責(zé)人姓商,是位四十出頭的女強人,臉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依然遮擋不住她眼中的精明。
朱序親自去的,與她周旋很久,考慮到開業(yè)大吉,便多給了對方一些紅利。作為回報,商經(jīng)理介紹了幾個潛在客戶給她們。
凡事講究你來我往,趙斯喬在一處高檔海鮮酒樓宴請幾人,席間避免不了要喝酒,聊到興起,相約元旦節(jié)后找個地方好好消遣一下。
朱序起初不太適應(yīng)此類應(yīng)酬,但身份不同以往,自然也得接受。
節(jié)前,公司簽下第二筆訂單,來自賀硯舟的酒店,合作期限一年。方案來來回回商討了幾次,在造景上頗下功夫,植物量大且較昂貴,算是高端線。
這中間,朱序沒有與賀硯舟再接觸,合同簽下后,思來想去,還是給他發(fā)了條消息表示感謝。
賀硯舟回復(fù):“朱總客氣,將來多多合作。”
朱序望著這一行字,心中微妙。
她手指飛快觸動屏幕,發(fā)過去一段文字,大意是說,必定竭盡所能按時完成分內(nèi)工作,不會讓甲方失望。
賀硯舟盯著手機看了會兒,輕輕一笑,回復(fù):“好。”
此時,他正返回臨城過元旦。
王亞婕提前幾天就已開始催促,說他常年不見人影也就罷了,這種團圓日子就算公司倒閉也必須回去。
進門時,賀夕也在。
飯菜已基本齊全,擺在桌子上。
賀硯舟上樓換了身舒適衣褲,下來直接吃飯。他并沒問責(zé)母親為何插手他的私事,態(tài)度如常,有問必答,席間氣氛融洽。
飯后轉(zhuǎn)去客廳,一家人坐在沙發(fā)上看節(jié)目聊天。
吃了些水果,王亞婕才一步步切入正題。
她說:“檸檸這份工作做得不太順心,想年后去你那邊開家小店,你酒店還有沒有理想的鋪面,給她留一間。”
“都租滿了。”
“所以要你活動一下啊。”王亞婕說:“檸檸還特意強調(diào),一碼歸一碼,租金方面絕對不會少。”
賀硯舟輕哼了下:“這我信,她給的租金把整個酒店租下來都不成問題。”
“這是什么話。”王亞婕皺眉,心中思忖片刻,“檸檸前段時間從北島回來,見過那個女人。”
賀硯舟并無意外,看了看母親,沒有接話。
“不是檸檸多嘴,但是性格那么好的孩子都給氣哭了,你真覺得你看人的眼光沒問題?”王亞婕坐在沙發(fā)上,姿態(tài)端莊:“她跟你之間不清不楚,這種人太多了,不見得對你多么真心,大部分是為了錢的啊。況且她家庭狀況復(fù)雜,又是二婚,素質(zhì)也一般。你見過誰家有教養(yǎng)的女孩,張口就罵人的?”
她將問題全部羅列出來,等著他表態(tài)。
賀硯舟拿遙控器調(diào)著頻道,電視他八百年沒開過,對什么內(nèi)容都無感。
王亞婕語重心長:“硯舟,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賀硯舟轉(zhuǎn)過頭,終于開口:“她罵了什么?”他確實只對這一點比較感興趣。
“。…”王亞婕氣得說不出話來,視線一轉(zhuǎn),瞧著坐在賀硯舟旁邊的賀夕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好好吃?”
賀夕心說壞了,明顯是不敢惹她哥,這就沖她來了。她雙手捧著水果盤,叼著塊蘋果不知是吐是咽。
王亞婕:“你不會用手拿嗎?”
“我沒洗手。”
她把裝著水果叉的罐子往桌面重重一磕:“用叉子。”
“哦。”賀夕委屈地撇了下嘴,默默拿起叉子,降低存在感。
電視隨便停在一個頻道,是元旦晚會。
音樂歡快,載歌載舞,舞者紅色裙擺如盛放的花朵。
王亞婕調(diào)整了下情緒,向側(cè)面移動到沙發(fā)另一端,直對著賀硯舟:“你看上她什么?我見過她的照片,長相沒有很出挑啊。”
賀硯舟蹙眉掃了眼賀夕,后者心虛地直縮脖子。
他看向王亞婕,回答道:“審美很個人。”
王亞婕并不認同,非要弄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優(yōu)點?讓你著了迷。”
賀硯舟說:“優(yōu)缺點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
一旁默默坐著的賀夕狠狠贊同他的說法。
朱序這件事上,她被迫當了回小叛徒,歉意下忍不住插話:“對啊,喜歡一個人還計算那么多干嘛!想在一起,挺簡單點事,就單純喜歡她不可以嗎?”
賀硯舟默默彎了下唇角,眼睛仍看著電視。
沒多久,余光瞧見賀誠摘了眼鏡準備起身,便問道:“您上樓?”
賀誠點點頭,走前提醒了句:“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是少干涉他們的私事吧。”
王亞婕暗惱沒人同她一條戰(zhàn)線,倒是收起一籮筐的問題,但結(jié)束話題前仍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反正你和她處朋友,我是不同意的。”
賀硯舟情緒沒什么變化,淡淡道:“您同不同意再說吧,得人家先同意了我不是。”
王亞婕微愣。
“我的事您別操心了。”賀硯舟擱下遙控器:“找伴侶的是我,您喜歡是其次。過了年我29,這件事上,還是能做的了自己的主的。”
王亞婕身體靠回沙發(fā)中,好半天沒說話。
她總算弄明白,話他句句在聽,事他是件件都不會照做。
第32章 第32章技巧大師?
賀硯舟這晚留宿。
他前腳進臥室,身后門板被謹慎地敲了三下。
“進來。”他坐在椅子上。
門開一道縫,賀夕擠進個腦袋:“哥,吃水果不?”
“你剛才用嘴吃那盤?”
“怎么會。”賀夕溜進來,把果盤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特意給你重新切的。”
盤中有蘋果、蜜瓜和幾片楊桃,刀工一般,有大有小。
賀硯舟象征性插了塊蘋果吃,也不說話,等她開口。
賀夕背著手晃蕩幾下:“哥,檸檸姐是我?guī)ケ睄u見序姐的,序姐情況也是我透露給媽的。但我發(fā)誓,一切都不是我自愿,媽用斷我零花錢來威脅我。”
“我少給你一分了?”
“老跟你伸手我怎么好意思。”
賀硯舟把叉子丟回果盤:“希望你下次也這么有覺悟。”
“……別呀。”賀夕兩邊的錢都沒少拿,平日里揮霍慣了,少了誰給的,都覺得渡日艱難。總之錯全在她,她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那兒,真誠道歉:“哥,對不起。”
“罰站吧。”
“誒,好嘞。”賀夕立正站好,見他態(tài)度還算溫和才稍稍安心,好奇問道,“你完全不擔(dān)憂?”
“擔(dān)憂什么?”
“萬一檸檸姐真去了北島,我嫂子怎么辦?”
賀硯舟想了兩秒,回頭看她:“誰你嫂子?”
賀夕理所當然:“朱序啊!”
他沒忍住松了下鼻息,被她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別傻站著了,坐吧。”
“誒。”賀夕動動腳;“所以影響我嫂子怎么辦?”
“朱序不會在意她。”賀硯舟了解朱序,她沒有那么小家子氣,只要她內(nèi)心堅定了,沒什么是阻礙。
“那咱媽態(tài)度好像也挺堅定的,你到底準備怎么解決?”她一本正經(jīng)與他探討的語氣,往后退兩步打算坐在床邊。
賀硯舟向后瞥了一眼:“你這學(xué)期……”
“媽好像叫我呢,”賀夕屁股裝了彈簧似的彈起來,“我去看看啊。”她邊說邊一溜煙地逃了。
門被小心翼翼帶上,房中安靜下來。
賀硯舟推開果盤,向后靠著。
環(huán)顧四周,房里布局和擺設(shè)沒怎么變,平日里一直空著,他住過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拉開桌面右下方的抽屜,筆記本底下有個舊錢夾。全黑色小牛皮質(zhì)地,邊角磨損痕跡明顯,是他用過時間最久的一只。
翻開夾層,里面放著朱序送他的平安符,他小心取出來,因為時間久遠,邊角有些褪色,但整體仍然保存良好。
端量半晌,他將它擱回原處,合上錢夾,放入椅背上搭著的西裝口袋中。
在家里住了一晚,賀硯舟轉(zhuǎn)天下午的航班飛北島,只因當晚有個推不掉的飯局,但隔兩天又要返回臨城,處理總公司的事。
這一兩年中,他一直都是兩地奔波的狀態(tài)。
到達后,先去了趟朱序那里,卻沒見著人。
小周對他還算熟悉,客氣道:“要不您稍等會兒,我給序姐打個電話,問問她什么時候過來?”
賀硯舟問:“她很忙?”
“最近是這樣。”
賀硯舟點了下頭,準備告辭,出門前見窗臺上擺著一束紅色玫瑰,其中只嵌了朵白色蝴蝶蘭,這花形似其名,猶如一只翩翩蝴蝶停在花簇之上。兩種顏色搭配不覺單調(diào),倒把紅玫瑰襯托得尤為濃郁鮮艷。
他抬手指了指:“那花有人要嗎?”
小周道:“您想要可以先給您。”
他點頭:“好。”
“那我包裝一下。”
“不用了,就這么給我吧。”賀硯舟付了錢,拿著花上車離開。
飯局定在某海鮮酒樓,晚間九點結(jié)束,緊接著又轉(zhuǎn)移到一處私人會所。
這地兒他只聽說過,今天也頭次來,掩在樹冠間的西式洋樓里包裹著一室金迷紙醉,各色男女丑態(tài)盡顯,來來回回那點事,其實也是沒趣兒極了。
他平時應(yīng)酬極少踏足這類地方,今天也準備坐坐就回。
同行之人擋開門口侍應(yīng),殷勤地替他推開大堂的門,拐過幾道走廊,到達事先預(yù)定的包間。
賀硯舟最后進去,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眸,忽然掃到個熟悉的身影。他腳步頓住,以為是自己眼花,見那抹影子已隱入對面的包間門內(nèi),而跟在后面的恰好就是趙斯喬。
賀硯舟心中咯噔一下,擰了眉,沒想到會在這種場所遇見朱序。
走廊里背景音樂配合著燈光,鼓點一聲聲敲擊著耳膜和心臟,不時有各類型男人走過,每一個都年輕帥氣。
他多少了解一些,這間會所的男模更加出名。
“賀總,請吧。”身邊有人提醒。
賀硯舟回過神,頷了下首,隨他進去。
晚上的局不是他做東,他便找了靠邊的位置坐下,一轉(zhuǎn)頭,房門開合間,恰好可以看到對面那間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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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里光線更加曖昧幽暗。
趙斯喬坐中間,右手邊是朱序,另一邊坐著剛剛合作過的商靜商經(jīng)理,以及她介紹的兩位客戶。
看樣子都是經(jīng)常混跡在這類場所的人,她們舉止放松,言談間也很放得開。
趙斯喬與之玩笑了幾句,轉(zhuǎn)過頭來壓低聲音:“你表情別那么嚴肅啊,不知道還以為是被我綁來的。”
朱序試著咧咧嘴角:“這樣呢?”
“湊合吧。”趙斯喬一臉嫌棄:“還是希望你能端正一下態(tài)度,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好。”理由找對就相當管用,朱序看她一眼,沒說什么。
她又道:“先隨便聊聊,待會兒找人陪著,把那幾位伺候好了,還愁沒單子簽?”
“你都是這么做生意的?”
“也分人,男的就不行。”趙斯喬湊近朱序耳朵:“另外,一般客戶也沒必要。但是這個商靜可不簡單,她路子多著呢。我認識她有幾年了,玩慣了的,投其所好嘛。”
朱序不置可否。
趙斯喬說:“待會兒人進來了,你也別太拘束,選最順眼的。不一定非要干什么,喝酒唱歌,光聊天就能給足你情緒價值。”
朱序百無聊賴:“我就算了。”
正說著,包間的門被推開。
來人衣著大膽,棕色卷發(fā),臉上雖畫著濃厚妝容,依然遮不住眉眼間流露的老態(tài),少說也有五十歲了。
她顯然與趙斯喬相熟,滿臉堆笑:“趙總啊,好久沒見,最近發(fā)大財了?”
趙斯喬說:“借慧姐吉言,這不就來光顧您生意了。”
“我就說嘛,你不能忘了姐姐我。”慧姐將音樂調(diào)小,側(cè)移讓路,“都進來吧。”又轉(zhuǎn)頭對趙斯喬道:“今兒我親自挑選的,趙總看看滿意不。”
朱序抬眼,就見門口走進數(shù)個男人,精英風(fēng)、痞酷風(fēng)、清純風(fēng),各個長相端正身高腿長,在茶幾前方逐一排開,面帶微笑地看著這邊。
朱序哪見過這場面,內(nèi)心震驚不已。
“我跟你說趙總,這最后一個呀是新來的,他可厲害,聽說……”慧姐故意壓低聲音故弄玄虛:“聽說是技巧大師,”她邊說邊靈活地擺動幾下五指:“手上功夫了得!”
見人沒有跟進來,慧姐朝后勾手:“動作快點,別讓人等著。”
眾人視線不約而同投向門口,見一人西裝革履,兩手插著褲兜,步伐緩緩。他掃視過來,目光不疾不徐,最終定在某處。
朱序?qū)ι夏请p眼睛,猛地怔住,就連旁邊的趙
斯喬也暗暗吸了口氣。
慧姐抬起頭,瞧著面前的這位外貌英俊氣質(zhì)不凡,仿佛和匆匆只見一面那新人有些出入。無奈房中光線昏暗她老眼昏花,又怕追問之下怠慢了客人,便沒仔細確認。
“別傻站著了,往里面走走啊。”她催促了一聲。
賀硯舟一頓,淡淡瞥了對方一眼。
慧姐忽然失了底氣,這人目光冷峻,氣場強大,眉宇間有種居高臨下的沉穩(wěn)霸氣,怎么看都不像吃這碗飯的人。再次疑惑是哪里出了錯。
她挺直腰板,輕斥道:“看我干什么,過去呀。”
賀硯舟黑著臉,諷刺地揚揚嘴角,視線再次挪向坐在角落的朱序,片刻,竟真提步走到隊伍末端,面向她們。
趙斯喬瞪大了眼,一方面不明狀況害怕惹禍上身,一方面又忍不住想看好戲。
慧姐笑著:“各位挑挑吧,看有沒有合眼緣的。”
四周忽然陷入靜寂,不久,左側(cè)傳來竊竊私語。
趙斯喬豎起耳朵聽,發(fā)覺那三位盯著賀硯舟兩眼放光,一臉的躍躍欲試。
她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解圍:“那什么……”
“商姐。”朱序忽然開口。
商靜看過來:“朱總。”
朱序端起面前的紅酒杯,伸手越過趙斯喬,笑道:“我先敬你一杯,上次的合作相當愉快,希望今天大家都能盡興。”
“太客氣了,還讓你們破費,今后多多合作。”商靜湊上前碰了碰杯。
朱序笑著點頭,飲盡杯中的紅酒,頓了下:“我和這里面的一位有些淵源,不好意思我先選了。”她說話輕聲細語的,態(tài)度溫柔卻堅定。
商靜表情微妙,笑著道:“快甭客氣了,先請。”
朱序坐回去放下高腳杯,感覺酒意上頭,臉頰發(fā)脹,垂著眼皮穩(wěn)定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賀硯舟:“就最后進來那位吧。”
她不清楚賀硯舟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也驚訝于他竟如此配合。
朱序知道如果再不開口,萬一別人言語輕薄,惹惱了他不說,她更加萬般不忍。
慧姐一拍手:“這位妹妹看著眼生,頭一次來吧,眼光倒是好得很。”又對著旁邊的人使眼色:“客人點你呢,快過去吧。”
賀硯舟表情不明,從兜里抽出手,走向朱序。
眼見著心儀之人去往別處,商靜和其他兩位分別挑了年紀輕、身材棒的,旁邊趙斯喬也隨便指了一人。
慧姐將音樂調(diào)大,燈光調(diào)柔,揮揮手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面前桌子上擺著果盤、紅酒和甜點,抽屜里有撲克牌和骰子。
不知是誰切換一首勁曲,場子熱了起來,大家各玩各的,沒人再關(guān)注這邊。
朱序起先沒動,余光看到賀硯舟身體靠著沙發(fā),雙腿微微岔開。坐姿的緣故,他大腿處的褲線被拉平,隱隱顯現(xiàn)出面料下的肌肉輪廓,硬實的、有力的。
朱序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賀硯舟視線也掃過來。
朱序先開的口:“你怎么在這里?”
“來當男模啊。”
朱序一頓。
她本來柔聲細氣同他說話,他卻陰陽怪氣,便忍不住奚落了句:“賀總什么時候轉(zhuǎn)行了?”
“你玩的倒是越來越花。”
朱序心說能在這種地方遇見,他也不見得多清白。
想到這兒她沒來由的胸口發(fā)悶:“技巧大師?”
“你覺得呢?”
“怎么就手上功夫不得了?”
賀硯舟笑了下,手掌擱在大腿上,食指輕點著節(jié)奏:“是你記性不太好?還是想我在這兒幫你溫習(xí)一下?”
“你!”朱序氣壞了,羞憤地瞪著他。
賀硯舟一秒收了笑,朝旁邊唱歌的趙斯喬瞥一眼,冷聲:“長出息了,好的沒學(xué)會,學(xué)人泡男模?”
“那你來這里又是做什么?”
“應(yīng)酬。”
朱序說:“我也是應(yīng)酬。”
賀硯舟手指一頓,攥緊了拳擱在大腿上。他深吸口氣,前傾身體靠近朱序:“天太冷,你腦子也被凍住了?這地方魚龍混雜什么樣的人都有,你一女的,上這兒應(yīng)酬什么?”
朱序忍不住頂回去:“怎么賀總也搞起性別歧視這套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他本身就不喜歡這地方,今天也是湊巧了進來坐坐,并非有偏見,單純覺得女孩子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不安全。
朱序動了動唇,沒再接茬。四周光線雖暗,但已隱隱察覺他在克制怒火。
她不說話,賀硯舟靠回去,也陷入沉默。
像有一道隱形屏障,將這一方與旁邊的喧鬧隔絕開。
朱序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劃開屏幕盯了半晌卻忘記要做什么。一時懊惱,這么久沒見到他,怎么就吵起來了。
忽然間,左側(cè)一聲歡呼,朱序下意識扭頭,微訝地瞪大眼睛。
不知誰身邊的男模跳上了桌子,隨著音樂扭動著身軀,在眾人喝彩聲中,他一把扯下身上的T恤,露出線條明顯的腹肌。
她視線一轉(zhuǎn),看見有人已在角落里旁若無人地接吻,那男模的手上下游走;商靜滿面潮色,端起紅酒,潑向桌子上舞動的男模,對方竟用手掌抹了把,送到嘴邊舔掉。
反倒身旁的趙斯喬無動于衷,低著頭,手指飛快地回復(fù)著誰的信息。
朱序自認不是多么清純,但今晚的確大開眼界。
又一聲歡呼,男模隨著音樂節(jié)奏做出密集的頂胯動作……
出于獵奇心理,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耳邊忽然一道聲音:“好看嗎?”
朱序猛地回頭。
賀硯舟又問一遍:“好不好看?”
朱序說:“還行。”
他目光如炬地盯著她,沉聲問道:“如果今天我沒坐在這兒,你也像她們一樣?”
她當然不會。
但,今晚似乎中了邪,明明兩句話可以解釋清楚,偏不想甘拜下風(fēng):“有這個可能。”
賀硯舟一滯:“你認真的?”
“……你提醒的我,要向真玩家好好學(xué)習(xí)……”她聲音漸小,話出口的瞬間已經(jīng)開始后悔。
沒事氣他干嘛呢。
果然,賀硯舟無言以對。朱序胸口一顫,看到他眼中漸漸熄滅的光彩。
這時候,趙斯喬拉了下她衣服,湊過來說:“我出去一下,這邊你先照應(yīng)著。”
朱序沒應(yīng)。
趙斯喬起身,走向門口。
不久,一首曲畢。
男模跳下桌子,癱靠在商靜身邊。
房中忽然靜得可怕,朱序眼尾晃動,見賀硯舟起了身。
他一句話都不屑再同她說,系上西裝紐扣徑直朝外走去,步伐大而穩(wěn)健,頭都沒回一下。
朱序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清楚,如果此刻不跟出去,這就是與他之間最終的結(jié)局。
第33章 第33章“我好像,有點愛你。”
朱序走出包間的門,賀硯舟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走廊。
這里地形復(fù)雜,她忘記來路,亂闖了兩下,忽然在轉(zhuǎn)角處看到了趙斯喬。她正與人糾纏,對方一身黑色工作制服,身材魁梧,面相偏兇但五官周正。
朱序隱隱覺得在哪里見過這人,片刻之間想起是這家會所的保鏢。
趙斯喬已看到了她。
朱序腳步頓了下,快速走上前去:“出口在哪邊?”
趙斯喬沒反應(yīng)過來,抬手指了個方向:“直走,左轉(zhuǎn)再右轉(zhuǎn)。”
“我有事先走了,你快些進去照應(yīng)一下。”
“喂!你干嘛去?”
朱序沒有回答,向前跑去。
穿過錯綜無序的走廊,直至面前出現(xiàn)一扇金框大門,她才稍稍放緩腳步。隔著黑茶色的玻璃,她看見了他的背影。
朱序暗自松一口氣,聽見自己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一聲聲仿佛踏在心口。
她推門出去,他正專心吸著一支煙,對后面的動靜毫無察覺。
朱序視線下移,見他另一手輕垂在身側(cè),她鼓足勇氣,上前一步,指尖探入他的掌心,停了一下,輕輕握住。
賀硯舟身形稍動,側(cè)過頭來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朱序一雙眼睛望著他:“以為你走了。”
“抽完這支煙。”
“你……在等我嗎?”
“沒有。”
朱序又問:“你自己開車來的?”
“不是。”他看向她,身側(cè)的手仍舊放松地展開,任由她握著,沒抽走,也沒回應(yīng)。
朱序掌心已布了一層汗,厚著臉皮問:“……方便送我回去嗎?”
賀硯舟暫時沒答,低著頭取走嘴邊含的煙,輕呼口氣。煙霧在他臉周散開,月光描刻下,他五官立體,精雕細琢般好看。
此刻已是深夜,風(fēng)不知何時歇的,周圍充斥著濕冷的空氣。
賀硯舟隨手將煙蒂丟進旁邊垃圾桶:“不方便。”
朱序心臟被什么敲了下,手上一松,卻在放開他的瞬間,被他反手緊緊握住。朱序的心又狠狠一提,咚咚快跳了起來。
他看著她問:“怎么不玩了?”
朱序說:“我出來找你的。”
賀硯舟舉起緊握著的那只手,放她眼前晃了晃:“這算什么?”
朱序迎上他的目光:“我有話跟你說。”
身旁不時有人進出,剛來的各個儀表端莊,離開的卻原形畢露,渾身上下散發(fā)著酒氣,或臂彎下?lián)е琅蛞蕾嗽谀贻p男模懷中。
賀硯舟避開那些人,牽著朱序的手走下臺階,徑直穿過馬路,來到海岸沿線的護欄邊。
他心中大概已有猜測,也許與她之間就此就是轉(zhuǎn)機,所以心情不禁如眼前景致一般豁然開朗,只是面上仍沒見松緩。
朱序面對著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即使你不在那里,我也不會像她們一樣。”
賀硯舟問:“為什么?”
她很嚴肅的口吻:“見過了大海,怎么還能看得上小溪流。”
賀硯舟默了片刻,眉間舒展,側(cè)過頭去忍不住輕輕笑了。
他道:“你追出來,就想說這個?”
朱序搖頭:“上次在你辦公室,你說想聽句真心話。”
她頓了下,內(nèi)心緊張無比。
邁出第一步很難:“我……”
賀硯舟喉嚨輕滾了下,不忍為難她,卻見她迎著濕冷的海風(fēng)看向自己,目光堅定:“我好像,有點愛你。”
賀硯舟漏掉一個呼吸,垂眸過來。
她臉龐清透干凈,鼻尖微微泛紅,黑暗中的那雙眼清澈又楚楚動人。
“如果你還沒改變主意,我想和你在一起。”朱序聲音很輕,卻無比篤定,并未被龐大的背景聲掩蓋下去:“對于未來,我仍然全無信心,但你有句話說的很對,我無法探究別人內(nèi)心,或許更應(yīng)該遵循自己的感覺。”她停了下:“我現(xiàn)在……的確是比較在乎你。”
賀硯舟眼神柔軟,看她很久,低喃:“真的?”
朱序點頭,抬眸與他對視,想笑一下,但唇角漾開的瞬間發(fā)覺眼眶發(fā)熱,又可憐地撇了撇嘴,“媽媽跟我說,要內(nèi)心強大,萬事靠自己,不依賴任何人。也說過,運氣差只是一時,要我堅持,等待觸底反彈的到來。”她吸吸鼻子:“但我差點忘了,她也告訴我,如果遇見心儀之人,可以勇敢去愛他。”
賀硯舟五官一松,展顏輕笑,不過片刻,又收了笑,眉頭似有所觸動地輕擰著。他深深凝望著她,一雙眼眸只剩最溫柔一層底色,有愛慕,有憐惜,有感激。萬般復(fù)雜。
他低頭親她額頭,一觸即離,看回她,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朱序說:“我愿意做一次賭徒,堵我運氣不會一直那么差。”
“嗯。”他輕聲回應(yīng)。
“一切都過去了,對吧?”這話她更像說給自己聽。
重蹈覆轍不是她多么有勇氣,只是這個人是他而已。
這些話她倒豆子般全部說完,整個人極度緊繃,以至手腳冰冷,渾身瑟瑟發(fā)著抖。
賀硯舟:“沒有了?”
朱序吸吸鼻子,點頭。
賀硯舟抬起手臂,在她頭頂緩緩揉了幾下,一頓,手掌向后,托著她后頸將人納入懷里。胸口被填滿了,未發(fā)覺,從沒用過這樣大的力氣去抱她。
他嗓音低沉:“我很開心。”
仿佛感知到她在發(fā)抖,賀硯舟抽出被她壓住的大衣,敞開來,將人全部裹了進去。
“小序,”他這樣喚她:“我對你是認真的。”
朱序不由攥緊了他后腰處的西裝,嗓中哽著什么似的難以換氣,無法解釋這突如而來的委屈。
除了母親,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叫過她。
賀硯舟緩緩說:“就當這是一個全新開端,我們重頭來過?”
朱序:“嗯。”
“你我都過了玩笑和胡鬧的年紀,對于與你的發(fā)展,我深思熟慮,相信你今天的決定也斟酌很久。我不想做那個回家先開燈的人,我希望每次打開門,滿室明亮,有你在家中。”他撫著她的頭發(fā):“將來的生活或許不像加了濾鏡的鏡頭,會有噪點和瑕疵,我希望能與你共同面對,坦誠地對待彼此。”
朱序臉頰埋在他胸口,點頭,又后知后覺地抬起臉,“但是,我沒有信心。”
“慢慢來。”
朱序看著他:“這可能對你不夠公平,我做不到傾盡所有,會自私,會權(quán)衡,對你只有一點……一大點而已。”
他笑了下:“足夠了。好好愛自己,剩下的再愛我。”
這回答無可挑剔,打消了她心底最后一絲焦慮和彷徨。不知為何,朱序眼前起了霧,忙垂下視線,片刻,又踮起腳,抬起下巴去吻他。
賀硯舟勾住她的腰,深深回吻。這一刻他期待了很久,與她之間的糾葛,要比她認知中久遠很多,能夠彌補遺憾,一點或全部又有什么要緊呢。
他合上眼睛,輕輕含吮著她的唇瓣。
遠處海面靜止,顏色與天混為一體。萬物仿佛沉睡了般。
很久后,朱序快被凍僵了,賀硯舟放開了她。
他的車子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兩人相擁著朝那方向走去。還未到近前,燈光亮起,車子提前啟動。
賀硯舟先替朱序拉開后座的門,等她坐穩(wěn),回手關(guān)好,再繞到另一側(cè)坐進去。
鄭治剛同朱序寒暄完,轉(zhuǎn)過視線問:“賀總,去哪里?”
賀硯舟報上朱序家的地址。
車子在沿海公路上穩(wěn)穩(wěn)行駛,暖風(fēng)開到最足,沒多久,朱序身體回暖。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副駕位置,見座椅上放著一束紅玫瑰,搭配和造型上有些熟悉。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賀硯舟。
賀硯舟察覺到,探身將花拿過來,遞給了她:“傍晚去花店找你,你不在,瞧著這花不錯,順手買了一束。”
朱序抱著玫瑰:“送我的?”
賀硯舟點頭:“原本也想飯局結(jié)束了去你家。”
朱序順著話頭忽然想起來,心中仍有疑惑:“剛才你怎么同那些人一起進入包間的?”害怕對他有影響,她省去‘男模’二字。
“不清楚。一開始見你進了對面房間,后來又見一排男的進去,就過去瞧瞧。”他輕描淡寫,睨她一眼,表情仍有些不悅:“剛進門那女的就讓我站過去。”
朱序嘀咕:“倒是聽話。”
“你還挺不高興?”賀硯舟問:“妨礙你選別人了?”
“我可不敢。”朱序低頭看著手上的花,“你到底為什么喜歡紅玫瑰?”
賀硯舟看過去一眼。
話題十分跳躍,但還是跟上她的思路,答:“可以直抒胸臆。”
朱序心中有些小竊喜,又問:“你能分清紅玫瑰的品種嗎?”
“長得不都一個樣?”賀硯舟抬抬下巴:“這什么品種?”
“高原紅。”
賀硯舟沒再說什么。
話題就此止住,車中安靜。
朱序瞧著那些花,走了會兒神。
他的手臂一直搭在中央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揉捏著她的手骨,指腹捻過柔軟掌心,不禁輕撓了下:“想什么呢?”
朱序搖頭,抽出手來,摘下花束中有些枯萎的一枝。玫瑰的花瓣容易爛掉,除非養(yǎng)花之人用心呵護。
她將打蔫的外層一一
摘去,蕊心仍然嬌艷欲滴。
“送你。”朱序?qū)⒛且恢f給賀硯舟。
賀硯舟伸手接過。
朱序笑著:“希望它在你那里可以開得久一些。”
賀硯舟一頓,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便轉(zhuǎn)過視線,鄭重其事地答應(yīng)道:“花很漂亮。請放心。”
車子在朱序家附近那條窄路停下,車燈照亮前方,地面坑洼一覽無余。
賀硯舟取了車上備用的洗漱包,叫鄭治回去,明天一早再過來接他。顯然已經(jīng)做好留宿準備。
兩人很久沒在一起,朱序心跳快得不行,既緊張期待,又莫名有些害怕。
她只顧低頭走路,到半途,賀硯舟牽起了她的手。他沒有說話,只轉(zhuǎn)眸瞧她一會兒,輕彎了彎唇角,便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向前方。
兩人先后踏上陳舊樓道,頭頂?shù)恼彰鳂O其暗淡。
開鎖進門,廊燈亮起。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空氣中卻彌漫著什么,在等一個燃點,就會爆發(fā)。
朱序低頭換鞋,余光見賀硯舟已輕車熟路從鞋柜里取出一雙男士拖鞋,又看他隨手脫掉大衣和西裝,分別掛在墻壁的衣鉤上。那衣鉤數(shù)量有限,旁邊是她的杏色毛衣,小小一件被他大衣遮蓋大半,像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人,過于親密狎昵。
她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誰想竟撞上他的視線,柔暗光線下,他眼眸漆黑如墨。
“偷偷摸摸想什么呢?”他不緊不慢解著袖扣,嗓音很輕,帶著點沙啞感。
朱序:“沒。”
賀硯舟卷起襯衫袖子,走近她:“你那眼神好像我能吃了你。”走廊空間很小,他隨便踱兩步,就已到她身前。
“……”朱序順勢道:“你餓嗎?”
“有什么吃的?”他低頭吻住了她,毫無預(yù)兆。
那捧玫瑰掉落在地。
朱序定住了般。
他甚至還在卷著袖子,只微弓背,嘴唇貼住她,頓兩秒,舌尖抵入,輕輕吮吻她的唇瓣。
朱序身邊沒有支撐,向后連退了兩步,踩到什么,失衡地晃悠兩下。一雙手及時扶了過來,他襯衫袖子已經(jīng)卷好,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結(jié)實有力,緊緊纏繞在她窄而柔軟的腰肢上。
朱序被動回應(yīng)著他的吻,背部向后,快要折成直角,而他弓著背壓下來,完美地契合著她。
朱序:“等等……”
“什么?”他貼著她的唇呢喃,親吻反而變得更加細密,從唇角到耳畔,隨后在她頸邊停留。
四周幽靜,將潮濕的吸吮聲無限放大。
朱序身體里有什么洶涌而下,無法抑制。反應(yīng)卻越發(fā)遲鈍。
賀硯舟不滿,稍微分開,盯著她的眼睛:“剛剛外面的能耐呢?”
怎么能一樣。一個只是親吻,一個親吻只是第一步。雖與他不知多少次,今天卻格外動人心魄,既渴望又怯懦。
朱序胸口急喘,趁機向后逃開兩步,這才發(fā)現(xiàn)開衫的扣子,不知何時已被他全部解開,貼身的那件也早已移了位,隨步伐顫顫悠悠,半遮半掩地全無任何意義。
賀硯舟眸色暗了暗。
朱序徒勞地攏住開衫:“我先去洗澡。”
她繞過他大步走入浴室,反手落鎖。
麻利地脫下衣物,打開花灑,發(fā)現(xiàn)早已潮濕一塌糊涂。怕自己忸怩過度,待會兒會加倍瘋狂以至無法自控。
她狠狠咬了下嘴唇令自己矜持些,站在溫?zé)岬乃髦校焖贈_洗著頭發(fā)和身體。
沒多久,門把向下壓了兩下,磨砂玻璃上映出賀硯舟的輪廓。
朱序關(guān)掉花灑。
賀硯舟倚著門框:“已經(jīng)很晚了,麻煩珍惜下時間。”
朱序說:“我很快就好。”
“一起?”
朱序:“不要。”
賀硯舟沒說什么,在門口逗留片刻,轉(zhuǎn)身走開。
朱序沒有故意拖延,快速沖凈身上泡沫,攥住發(fā)尾擰掉多余水分。還沒來得及關(guān)掉花灑,客廳方向傳來手機鈴聲。
朱序仔細去聽,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便提高聲音沖著外面:“幫我接一下。”
“不太方便。”他半天才說。
“是誰?”
他沒答,腳步聲由遠及近,那道白色身影再次映入玻璃:“開門,遞給你。”
鈴聲一直未歇,這個時間可能是趙斯喬。
朱序防備心幾乎為零,開了門鎖,伸手去接手機。
室外冷空氣順敞開的玻璃門溜進來。
她看清屏幕上顯示賀硯舟三個字,心臟一麻。抬眸瞧去,他有些散漫地靠在門邊,唇角噙一點笑意,仿佛欣賞著什么似的,視線正自上而下移動,再慢慢的,原路返回。
滿含侵略性的端量令朱序刺激不已,她深吸口氣,索性不遮不掩:“你這招太幼稚了。”
“還不是騙到你了。”
朱序揚了揚下巴:“那是你進來,還是我出去?”
“都可以。”
朱序沒有一絲猶豫,向前一步,抬起手,拎住他襯衫領(lǐng)口,用了些力氣地將他拽向自己。賀硯舟不禁輕挑了下眉,沒有掙扎,隨著她的力道走進去。
朱序望著他的眼睛,后退著,直到周身被熱氣再次包裹,她后背淋過水流,已不知不覺走到花灑下。
浴室里熱氣氤氳,彌漫著淡淡香氣。
她白瓷一樣干干凈凈,而他穿戴整齊。
她渾身濕漉,他卻衣褲干燥,沒有一絲褶皺。
賀硯舟眸色幽幽,不禁輕滾了下喉,視覺上的反差快要擊垮理智。
他上前一步,卻被她指尖抵住胸口阻止:“那人描述得對不對?”
賀硯舟啞聲:“哪人?”
“說你技術(shù)一流。”
“雖然是個烏龍。”他盯著她:“但你我第一天認識?裝什么傻?”
“并沒完全了解。”
賀硯舟覺得她不知死活,是在故意挑釁。他攥住那根手指挪開,走近兩步,抬手到她身側(cè)試了試水溫:“你想怎么了解?”
朱序咬了咬唇,眼中含了霧似的看著他:“跪下呢?”
第34章 第34章“這歉道早了。”
朱序渾身力氣用盡,軟軟地躺在床上,半合著雙眼看向廚房。他身影不時晃過,腰間只圍了白色浴巾,上身一目了然。
朱序用眼睛描刻著他,精窄的腰,寬厚的背,緊實有度的肌理線條。廚房一片昏黃,他肩膀好似染了一層淺光。
空氣里飄來番茄肉醬的香味,是她在超市買來的速食意面。
等待煮面的功夫,賀硯舟倚在廚房門邊喝水,眼睛瞧著朱序這邊。
兩人對視了良久,一句話都沒說。
室內(nèi)靜謐,氣氛無與倫比地美好。
杯中的水被他慢慢飲盡,他開口道:“還喝水嗎?”
朱序搖頭。她剛才嗓子干啞得難受,已經(jīng)喝掉了一大杯。
賀硯舟沒再說什么,目光仍舊停留在她身上。唇邊存留水跡,便無意識地舔抿了下,舌尖在唇縫間一擦而過。
朱序突然就用被子蓋過了頭頂,床上隆起小山丘,隱隱勾勒出她身體輪廓。
賀硯舟知道她在想什么,輕笑一聲,想起剛才。
他愿意滿足她一切要求,無論她故意撩撥,還是真的渴望體驗。
他單膝跪地,揚起了臉。
挨著地面的西褲瞬間被水浸濕,溫?zé)醾髦寥怼?br />
她臉色大變,瞬間認慫:“我開玩笑的。”
“晚了。”
朱序向后退去,“求你,起來。”她將自己逼進墻角,后背貼上冰冷瓷磚,頓時一個激靈。
“我倒很想體驗一回。”
朱序驚在那里,已經(jīng)真切感受到他。
“賀……”她雙手下意識按住他的腦袋,既想推離又沒力氣,被迫著踮起腳尖:“停……”
賀硯舟雙手上移,滿掌柔軟。
他手指狠狠收攏,配合著唇部節(jié)奏,直至聽到她失控的呀呀哀求。
時間很短暫,她太沒用。
浴室中水流淅瀝,霧氣似乎比先前還要大一些。
賀硯舟起身,接住癱軟的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過來,萬般委屈。他血液瞬間沖頂,恨不能將她拆吞入腹。
她卻聲
音軟軟的:“我好困,想去睡覺。”
賀硯舟不可思議地笑了:“我呢?”
“你先洗,我拿條浴巾給你。”
賀硯舟竟放開她:“行,去拿吧。”
房間統(tǒng)共才多點大,還怕她鉆地縫里逃跑不成。他快速洗了個澡,圍著浴巾出去,便看見藏在被子里的小山丘。
賀硯舟隨手關(guān)燈,解了浴巾,掀開被子探到她,疾風(fēng)驟雨才真正開始。
……
鍋里的水煮沸溢了出來,賀硯舟兩步過去,關(guān)火,撈出意面。
他煮了兩份的量,自己的多一些,她的少一些。
朱序說:“我不想吃。”
賀硯舟將碗放在床頭柜,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哪里不舒服?”
“腿酸。”
賀硯舟提醒:“用嘴吃。”
朱序說:“嘴也酸。”
賀硯舟沒忍住,笑出聲音來:“頭次聽說。”他坐到床邊:“喂你吧。”
朱序仍是搖頭。
賀硯舟便沒再勉強,挪到對面的沙發(fā)上坐著,解決自己那份。速食面的味道不比外面餐廳,但他食欲依然不錯。
朱序把自己裹進被子里,只露出了腦袋,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他吃相斯文,但速度并不慢,面條在筷子上繞兩圈送入口中,沒幾下就吃完了。
“擱著吧,明天再洗。”朱序累極了,只想睡覺。
“很快,等我。”他彎腰摸了下她的頭,將碗筷拿到廚房。
朱序昏昏欲睡,聽見水流聲隱約傳來,她半瞇著眼睛看向昏黃的光源,沒多久,聲音停了,他大步走去洗手間漱口。
朱序自動讓出位置。
賀硯舟掀開被子躺進去,從后面將她納入懷。他一只手臂繞到她頸下,另一手覆上柔軟充盈,惡意地捏了捏。
朱序哼一聲,沒力氣反抗。
時間已經(jīng)凌晨,萬籟俱寂。
將睡間,月光在枕邊投下一小片光影,朱序看見旁邊他手腕上的銀質(zhì)手鐲,心中猛地顫悠了下。
忍不住摸過去,摩挲著手鐲光滑微涼的凹痕,內(nèi)部竟還刻著字和花紋。她頓了頓,摸向他的手背,那包裹著堅硬骨骼的皮膚上,筋絡(luò)根根分明,再一頓,去摸他修長的手指和指骨,一路向上,在他指尖觸了觸。
她動作輕柔,像只小螞蟻爬來爬去,弄得人心癢。
賀硯舟:“不是想睡覺?我不介意多玩一會兒。”
朱序立即收手,迅速閉眼。
可沒多久,再次掀開眼簾:“手鐲里面原來是有字的?”
“嗯。”
“你看過嗎?什么字?”
賀硯舟說:“一生一世一雙人。”
朱序無語。
那種小攤大概都是批量上貨,想想也不會有什么新鮮的創(chuàng)意,但,雖然很土味,也算是個美好祝福。
朱序說:“摘了吧,太過廉價,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想我怎么說?你送的,很喜歡?”他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不吝嗇向她表達:“的確是這樣,你送的,很喜歡。”
朱序抿著嘴偷偷地笑。
“其實,你戴著特別好看呀。”她轉(zhuǎn)過身來,往他懷里蹭去。
真正在一起后,賀硯舟才知道。
原來,她懂得怎樣撒嬌。
賀硯舟極為受用,心旌搖曳不能自持,又顧忌著她老是喊累,只好生生壓抑。
兩人幾乎坦誠相貼,朱序輕易地察覺到什么,抬起頭來:“你……”
“安靜。”他輕聲提醒:“別動。”
朱序趕緊乖乖躺回去,額頭抵著他胸膛,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會兒,賀硯舟恢復(fù)如常。他的手覆在她手臂上,指腹觸到一處圓形疤痕,緊挨著還有兩處,大小相似,表面不平。知道她手臂上是有紋身的:“這兒”,他輕點了下:“紋的什么花?”
“芍藥。”
他問:“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沒有。”朱序聲音平靜:“當時賀夕推薦的,她說芍藥花瓣繁復(fù),遮疤效果比較好。”
賀硯舟一時無聲,忽然想起去年的咖啡館,他從地板上撈起奄奄一息的她。
那時剛重逢不久,他對她的心意尚不明確。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是個特別的存在,當年少時的遺憾漸漸轉(zhuǎn)變成難以割舍的情感,才覺得那個施暴者應(yīng)該千刀萬剮。
賀硯舟懸起頭,在她頰邊輕吻了下,順勢而下,又吻了吻她的手臂。
而她縮在那里一動沒動,早已沉沉睡去。
/
清晨,滿室明亮。
朱序醒來,順手撩開床側(cè)的窗簾,不禁瞇起眼睛。這是一座被陽光偏愛的城市。
賀硯舟已經(jīng)離開,手機上有他發(fā)來的消息,說鄭治捎來的早餐在桌上,讓她熱一下再吃,還有就是晚些見。
朱序望著那三個字,好像感受到了戀愛的甜蜜,放下手機用力抻了個懶腰,心中明媚。
她九點鐘出的門,先去酒店那邊查看工程進度,中午回公司,直接去找趙斯喬。她在電腦前審閱幾份方案,看上去狀態(tài)不錯,心情似乎也很好。
本想解釋下昨晚的事,又臨時想起另一件事,便問:“那個和你在走廊上拉拉扯扯的人是誰?”
那樣干脆爽利的一個人,竟支吾起來:“神經(jīng)病。”
朱序看出點苗頭:“你……昨晚自己走的?”
“是啊。”她把文件順便交給她:“你先看看,簽下字。”
朱序接過:“這不太像你作風(fēng)。”
趙斯喬身體向椅背靠去,沉默了下:“其實吧,那種地方去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來來去去的索然無味。”
“看來有人要修身養(yǎng)性了。”
趙斯喬不承認:“才沒有……”說著,忽然想起來:“我沒問你呢,你什么情況啊,昨天突然就走了?還有賀硯舟,從哪里蹦出來的?”
朱序剛想解釋些什么,恰好話題正主打來了電話,說還有幾分鐘就到她這里,要她具體說下位置。
朱序講著電話快步走出去,到大門口,遠遠見到他的黑色保時捷朝這邊駛來。
她揮了揮手。
駕駛位車窗半降,賀硯舟朝這邊瞧過來一眼。
朱序給他指了下停車的位置,他一把方向盤直接扎了進去,平時自己開車少,沒有前后找平、輪子回正的覺悟,拿上手機,開門下車。
朱序小跑了幾步到他身前:“你怎么過來了?”
賀硯舟兩手插兜,朝她身后的辦公樓仔細瞧了兩眼:“看看你這兒,順便請朱總吃個飯。”
“不敢當。”朱序說:“我這兒說白了就是個起點稍微高一些的工作室,在您面前哪兒敢稱總吶。”
她說話又柔又慢的,一雙眼睛清澈明亮,滿臉的笑意看上去能量很足。
賀硯舟忍不住食指撥開她額邊的幾根發(fā)絲:“剛才打酒店大堂過,跟片小森林似的,我看了都心情不錯,何況是住客。”
“真的嗎?”朱序很開心。
賀硯舟微笑著看她:“真的。”
“謝謝肯定。”朱序說:“工程還沒結(jié)束,后期流水造霧會更有氛圍感。”
“期待后續(xù)合作。”
“好。”朱序笑著。
邊聊天,邊將他帶入大廳。
這里不似商業(yè)中心的寫字樓,周邊環(huán)境較差,配套一般,優(yōu)點是租金低又緊鄰花卉批發(fā)市場,取料采購特別方便。
辦公樓總共兩層,她們租下一樓的半層,空間還算充足。
一進門來,右側(cè)是些石料、植物盆栽、白沙和防水材料,擺放無序,暫時充當倉庫來用,左側(cè)隔開幾個格子間,文件紙張堆放在桌子上,午休時間,沒什么人在工位。
再往里走,緊鄰的兩間就是她和趙斯喬的辦公室。
朱序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一摞A4紙,擱在旁邊桌子上。
她偷偷瞄一眼賀硯舟,有些臉紅:“最近在做網(wǎng)絡(luò)推廣,反響還不錯,他們挺忙的,所以沒時間整理這些。”
“氛圍很好。”
朱序扯了扯嘴角:“你認真的嗎?”推開門,將他請進辦公室。
賀硯舟環(huán)顧一下四周,在左側(cè)的沙發(fā)上坐下來:“認真的,沒有機會體驗從頭拼搏的樂趣,還挺羨慕的。”
“。…”朱序撇嘴:“那錦圖算什么?度假酒店又算什么?”
“子承父業(yè)要比從零起步輕松很多,你要知道,資金雄厚能成就許多不可能。”他看著她說:“所以,你已經(jīng)做得很不錯。”
朱序聽了這話,心中暖呼呼的。其實是他過于自謙,為了對她正在努力的事業(yè)加以肯定。
她站在他的對面,背著手,抿嘴笑著。
賀硯舟抬眸看她一會兒,她低挽起頭發(fā),身穿設(shè)計感十足的白襯衫和闊腿西褲,窄窄的腰,胸很挺翹。不同于之前隨性自在的打扮,多了份自信明媚的魅力。
他拍拍身側(cè)的位置:“坐過來。”
朱序繞過茶幾,坐在沙發(fā)另一側(cè)。
賀硯舟看了看兩人中間空出的位置,抬抬下巴:“過來點兒。”
朱序稍微挪一下,沒等坐穩(wěn),他伸臂直接將她拎至身邊,不小心撞入他懷中。
她心臟仍不可抑制地活躍亂跳,鼻端他身上的氣息十分好聞。
賀硯舟低垂著目光,緩緩問:“腿還酸嗎?”
朱序臉頰升溫,先問道:“你上學(xué)時參加過田徑比賽嗎?”
賀硯舟想了下,點頭。
她說:“睡一覺后,那種雙腿酸痛的感覺你一定深有體會。”
賀硯舟清楚自己當時的失控,事后會略感歉疚,便道:“對不起,我下回注意。”
朱序搖了搖頭,忽然揚起下巴靠過去:“別一直舉著我的腿就行。”她氣息輕若細風(fēng),嘴唇若有似無擦著他耳垂。
賀硯舟眉尾一跳,小瞧了她。
收回內(nèi)心涌現(xiàn)的悔意,他低聲:“這歉道早了。”
兩人正耳鬢廝磨,有人推門而入。
趙斯喬手里端著杯咖啡大步流星走進來,瞧見兩人親密無間,猛地頓住,干笑道:“我應(yīng)該敲敲門吧。”
賀硯舟不以為意,手臂從朱序背后繞過來,極為從容地牽著她手擱在自己大腿上。
“你們這是……”趙斯喬道:“恭喜了。”
“謝謝。”賀硯舟面容帶笑。
趙斯喬將咖啡擱在他面前,坐去辦公桌對面的會客椅上,玩笑著說:“賀總大駕光臨,我們這里條件艱苦,只有速溶咖啡可以招待,千萬別嫌棄。”
“不用客氣。”賀硯舟邀請道:“中午有時間嗎?吃頓便飯?”
趙斯喬很有自知之明:“我吃過了,你們?nèi)グ伞!?br />
三人聊了些別的,賀硯舟坐坐就走。
這周圍沒什么好吃的,趁他們說話空隙,朱序在網(wǎng)上搜了半天,找到一家評價還不錯的湘菜館,準備帶他去吃。
賀硯舟站起身來告辭,停頓一瞬,對趙斯喬說:“看來以后朱序要分出些時間給我了,你們公司剛起步,有難處只管開口。”他自我調(diào)侃:“老同學(xué)幸福為重,應(yīng)酬方面你多擔(dān)待。”
朱序不由側(cè)目瞧他一眼,沒想到他還小心眼記著這事,抬手偷偷撓了下他后背。
趙斯喬“呦”了聲,“您這不就見外了。”一拍胸脯:“她主內(nèi),我主外,雜七雜八的事情我最在行了。”
“謝謝。”賀硯舟微一頷首:“有時間請你吃飯。”
趙斯喬答應(yīng)下來,高高興興將這尊金佛送走,心里還美滋滋,尋思著后續(xù)合作準沒問題。她往回走,腦袋一轉(zhuǎn),恍然大悟。
得,是沖她拽朱序去會所那事來的。原以為朱序單身,誰知道他們來來去去玩的真感情。
趙斯喬撇嘴晃頭,低聲嘟噥幾句。
其實她也覺得無趣。那種地方,忽然就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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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硯舟在北島待了幾日,便返回臨城。
他一直睡在朱序那里,叫鄭治搬來一個旅行箱,里面是幾套西裝和生活必需品。
朱序讓出半個衣柜,將他的衣服全部掛了進去。
房間很小,有時走路都能撞到肩膀,他卻適應(yīng)良好,挺樂意同她擠在一起。
分隔兩地以后,各忙各的。
偶爾會互發(fā)消息,睡前視頻道晚安。
租擺公司這邊,隨著宣傳投入,資金周轉(zhuǎn)方面有些困難,雖略見成效,但名聲還未完全打響,簽的都是些小單。
趙斯喬說,資金方面她來想辦法,讓朱序帶著人安心施工,客戶滿意才是最好的廣告。
工作雖這樣劃分,朱序仍然不想困難全由趙斯喬一人來承擔(dān),正當這時,恰好江嬈打來電話,說她臨城的那套獨單有人看中,讓她盡快回去一趟。
朱序心中一喜:“對方多少誠意?”
“相較之前那些買家,比較靠譜。”江嬈說:“你還猶豫什么?本來說元旦以后回來,可現(xiàn)在都沒見到人影,即使沒談成,回來看看我就不行?”
聽她有些生氣,朱序賣慘:“現(xiàn)在好忙。九點鐘了,我晚飯還沒吃呢。”
江嬈聲音立即軟下來:“快去吃,有什么比身體重要啊。你就休息兩天嘛,說不準房子就能賣掉呢。”
“知道啦,會回去。”朱序看一眼工作安排:“我后天應(yīng)該可以。”
“太好了。”江嬈說:“正好趕得上參加3號晚上的同學(xué)聚會,距離上次一年多了,大家點名讓你去呢。”
第35章 第35章“外面人多,我害羞。”……
朱序第三天清晨到達臨城,賀硯舟過去接的她。
隔著來往人流,她一眼瞧見站在接機大廳中的男人,仍舊一身挺括西裝,外面是件哈靈頓立領(lǐng)短款的黑色羽絨服,尤顯得西褲包裹下的雙腿修長有型。
朱序心跳在嗓子眼徘徊,本一路急速,看見他后反倒放慢腳步,變得靦腆克制起來。
遠遠對上他的視線,他臉龐清爽,棱角分明的五官帶著隱隱笑意,在熙攘人群中,卓越出眾。
賀硯舟靜靜等著她走近,“這么久沒見,不認識了?”
朱序抿嘴笑笑:“認識。”
“早飯吃了嗎?”
“吃過了。”
“走吧。”賀硯舟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轉(zhuǎn)身朝外走,聽見她小跑幾步跟上,垂在身側(cè)的掌心中鉆入一只柔軟的手。他下意識緊緊握住了。
等電梯去地下停車場,兩人仍然沒有交流,夾在三五人群中,朱序抬眸,看見電梯門上映射出他的樣子。
電梯門開啟,朱序隨他走進去,身后的人魚貫而入,他們被擠去角落里,她后背貼在他胸前。到負一層,那群人又一窩蜂地出去,轎廂里只剩他們兩人。
電梯下行。
電梯門閉合的瞬間,朱序回身,一把抱住他的腰。
賀硯舟被撞得靠向電梯壁,剛想說什么,她抬起腦袋堵住了他的唇。
賀硯舟眉眼一松,掌心扣在她后腦上,分開唇齒,回吻著她。
電梯一層最多十幾秒,雖意猶未盡,不得不分開。
賀硯舟要笑不笑地看著懷里的人:“剛才你不說話,還以為你跟我不熟。”
“熟,熟得沒邊兒呢。”朱序看著他:“外面人多,我害羞。”
賀硯舟抬抬下巴,指向上方的攝像頭:“那后頭人也多。”
“反正我背對著,他們看到的是你的臉。”
賀硯舟瞧她目光狡黠,不覺一笑,撫摸她柔順的頭發(fā)和細膩的臉頰,沒想到與她在一起會是這般感覺。
從前認定她性格寡淡,與人社交缺乏溫度,現(xiàn)在只覺得她軟得像可以擠出水的海綿。忍不住眼神掃過她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彎起的唇角和潔白牙齒。”
想我嗎?“他低聲問。
“想了。”她也問:“你呢?”
“很想。”
賀硯舟從不吝嗇表達,在她唇角輕啄了下,摟著她走出電梯。
上午有個重要會議,將她送至江嬈那里,他立即就得回去。
室外晨光清亮,湛藍天空上,云朵變換成微笑模樣。
臨城難得好天氣。
朱序看著車窗外,這一回竟意外不那么討厭這座城市。
賀硯舟開了瓶果汁給她,她接過來,嘗一口,是很清爽的鳳梨口味。看了看瓶身,上面印著零添加字樣,便問:“你車里怎么會有這種果汁?”
“小侄女留下的。”
朱序想起來:“就是告訴你,糖要含著吃才能甜得更久的小姑娘?”
賀硯舟說:“你還記得。”
“當然了。”她沒接著說下去,畢竟是段很扎心的回憶。終于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憎惡這座城市,因為它總是讓她不經(jīng)意間想起那些糟糕過去。
不過,身側(cè)溫?zé)幔氖直劬o緊挨著她。好像,一切都過去了。
朱序轉(zhuǎn)頭沖他笑笑,拿起果汁又喝了幾口,味道清清甜甜,她倒是很喜歡。
賀硯舟察覺到她情緒變化,故意逗她:“看來這種小零食以后要買兩份了,一份哄小孩,一份用來哄你。”
朱序假笑:“多謝賀總。”
賀硯舟拉著她的手:“榮幸。”又道:“你在臨城幾天?抽時間帶你找我小侄女玩。”
“她一定很可愛,但是……”朱序頓了下,“是不是太唐突了?”
“放心,我哥嫂單住,不必有壓力。”
車子上了環(huán)路,在橋上就可以看到江嬈家的高層。
朱序?qū)⒑仁R话氲墓湃氚铮附o他看:“轉(zhuǎn)個彎就到了。”
賀硯舟順勢向窗外看了眼:“真打算賣掉那套房?”
“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公司需要資金周轉(zhuǎn),我也不打算回來住,空置著不如變現(xiàn)。”
“其實……”
朱序捏了捏他的手阻止:“我可以解決的。”她很坦誠地說:“已經(jīng)覺得十分抱歉,酒店禮宴那邊不打算做下去了,趙斯喬遲遲沒有退出,其實是在等合同到期,另一方面也希望目前的收入能夠給我們托托底。”
賀硯舟不以為意:“所以,你覺得是在利用我?”
朱序歉疚地點點頭。
賀硯舟笑了下:“我能從中獲利就不算。”
一句話多少安慰了她。
朱序不禁去想,跟有魔法似的,他好像并不擅長甜言蜜語,卻寥寥兩句就能讓她心安理得。
下車前,她傾身去吻他:“路上小心。”
賀硯舟湊近了些,順道拍一拍她的臉頰:“晚些聯(lián)系。”
朱序和江嬈約在隔街的中介公司見面,其實這兩天江嬈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只在價格上對方還想磨一磨。
朱序很爽快,果斷讓價一萬塊,家中電器和家具也一并贈送給對方。
她那套房子根本沒住多久,好好打掃一番,嶄新如初。對方心滿意足,當即就把相應(yīng)文件簽好,后面只等走流程和打款。
結(jié)束后才中午,朱序和江嬈去吃以前經(jīng)常光顧的重慶火鍋,之后隨便逛了逛。
朱序給江嬈和自己各買了一件雙面羊絨大衣,路過內(nèi)衣店鋪,瞧著櫥窗里展示的真絲睡裙很好看,便順手買了件。
江嬈攪著奶茶:“不試一下?”
“別麻煩了。”她拎著袋子,另一手挽住江嬈:“去三樓轉(zhuǎn)轉(zhuǎn)。”
“這種款式我現(xiàn)在看都不敢看,肚子上兩層游泳圈,照鏡子都厭惡自己。”
朱序轉(zhuǎn)頭打量她一下:“沒那么夸張吧,不過是比上回見你時稍稍胖了點,但也很好看啊。”她逗她:“不會懷三胎了吧。”
江嬈嗷一聲:“趕快呸呸呸。”
“呸呸呸。”朱序乖乖跟她學(xué)。
“再來一個準要了我的命。”江嬈忍不住和好友嘮叨:“我現(xiàn)在的生活完全沒有自我,除了老公就孩子,也不得不維持現(xiàn)狀,因為根本沒人可以替換我。好不容易老公上了班孩子上了學(xué),可以歇一歇的時候,也就一杯甜膩的奶茶和扎實的碳水能令我感到安慰。”
朱序摟了摟她肩膀,說:“但是,養(yǎng)育孩子應(yīng)該很幸福的吧。”
“是啊。前提是,你要有一個稱職的配偶和良好的經(jīng)濟環(huán)境。”
“那劉闖呢?”
江嬈:“就勉強及格吧。”
朱序點點頭。
江嬈不想傳遞太多負能量:“不說這個了。你最近怎么樣啊?”
“還挺好的。”朱序猶豫了下,先分享工作方面:“做回了老本行,心中挺有激情的,雖然運營方面目前還不算順利,慢慢來吧。”
“真替你開心!”江嬈問:“你這次待幾天?”
“三天。”
“那正好來得及明晚的同學(xué)聚會。”見朱序要推辭,她忙抬手壓住她的唇:“必須去。這是命令。”
兩人在商場里閑逛了一下午,江嬈本想讓朱序住去家里,被朱序婉拒了。一來不方便,再就是行李箱還在賀硯舟車上,兩人也許久未見,暫且重色輕友了一回。
約好明天聚會的地點和時間,在商場門口分開。
已經(jīng)下午四點半,朱序本想再隨便逛一下,賀硯舟恰好打來了電話,問她在哪里。
朱序把位置發(fā)送過去,從街邊買了杯咖啡邊喝邊等。
冬日晝短,天色漸漸暗下來。
當最后一縷夕陽消失在地平線,氣溫也驟降。
朱序手冷腳冷,考慮要不要進去商場里面等時,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她腳邊。
賀硯舟坐在后排的另一側(cè),從里面探身過來替她開車門。
朱序快速溜進去,暖氣撲面。
“怎么在外面傻等著?”賀硯舟道,探身把出風(fēng)口撥向她那邊。
“其實也沒多久,我不冷。”
賀硯舟側(cè)頭瞧她一眼,“真不冷?”
“是呀。”
他口型說了兩個字:“嘴硬。”
朱序抿唇笑笑,顧忌著鄭治還在開著車,她冰涼的手偷偷順賀硯舟西裝下擺摸進去,貼在他腰側(cè)。
賀硯舟漸漸感覺到她傳遞來的冷意,并沒阻止,攤開手掌,示意她將另一只手遞過來。
朱序稍微轉(zhuǎn)向他那邊,手攥成拳放入他掌心,不多時,暖意傳至全身,慢慢逼走了不可控制的顫栗感。
貼在他腰上那只手,透過面料精良的襯衫,摸到他肌肉緊實。她指尖不自覺在那些肌理走向上撫摸游走,被賀硯舟隔著西裝一把按住,眼神睇過去,叫她別亂動。
朱序老實了些,可沒多久,手背上的束縛感不那么明顯了,又迫不及待撓了撓他的腰,并且力度適中地掐了一把。
賀硯舟腰上怕癢,條件反射地扭動了下:“故意的?”見她想要撤手,他一把捉住:“襯衫抽出來讓你摸?”
車中本無聲,自她上車后,兩人也沒有過多交流什么,他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清晰。朱序下意識朝前方內(nèi)視鏡看了眼,見鄭治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路況,眼神堅定,心無旁騖。
她的臉仍持續(xù)升溫。
“這棟大樓完工了?”她指向外面的一處建筑物,頓了頓,發(fā)現(xiàn)更尷尬,只好轉(zhuǎn)回頭看向賀硯舟,示弱地降低音量:“……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眼見著她的臉愈發(fā)紅潤,賀硯舟有些好笑。這女人有種鬼鬼祟祟的偷感,人又慫,心又野,羞于公開親熱,但背地里小動作一點都不少,人前溫柔含蓄,與他獨處又熱情奔放。
賀硯舟內(nèi)心難耐,忍住再逗一逗她的沖動。
“吃飯。”他清清嗓:“約了幾個朋友,帶你去見一見。”
朱序說:“我這么過去太隨便了吧,需不需要收拾一下?”
“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很漂亮。”他對她外表的評價一直都很高:“不用有什么負擔(dān),就是幾個比較玩得來的朋友。怎么說也算有家室的人了,總得交代一番。”
朱序心中小小雀躍了一下,輕捏他的手表示同意。
吃飯的地方是處港式餐廳,在市中心龍湖大廈43層,懷舊風(fēng)格搭配著落地窗外的繁華都市,有種既
復(fù)古又現(xiàn)代的視覺沖擊。
他們到時,包間里已經(jīng)坐著四五個男人,均長相周正,穿衣打扮也同賀硯舟所差無幾。
朱序從未接觸過他的朋友,兩人在北島相處比較多,其實賀硯舟的大部分圈子都在臨城。
他牽住她的手,向大家一一介紹。她點頭問好,挨個握了握對方遞過來的手。
說是朋友聚會,飯桌上果然半點公事沒談,大家東侃西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朱序聽著有趣,不時回答一下別人投過來的疑問,這時候賀硯舟總會停下一切,轉(zhuǎn)頭認真聽她講話。
唯一一位女眷被安排在朱序另一邊,除了吃東西,她們也在聊天。
一頓飯在輕松氛圍中結(jié)束。
各自道別,兩人乘電梯到一樓。電梯門開,賀硯舟護著朱序與人擦身,忽然聽見一道略沙啞的聲音:“硯舟?”
賀硯舟腳步頓住,回頭去看,不禁感到意外:“梁學(xué)長?”
“巧了。”對方一笑,跟著他們一同退出來。
賀硯舟與他握手:“沒想到會在這里見面。”
“我在樓上開了家戶外徒步俱樂部。”他穿著黑色沖鋒衣和工裝褲,頭上一頂鴨舌帽,帽檐下五官硬朗帥氣,膚色健康,帶著一種久經(jīng)日曬風(fēng)吹的粗糙感。
賀硯舟了然地點點頭,沒想到他會將愛好延續(xù)為職業(yè)。
“上去坐坐?”對方邀請。
賀硯舟猶豫了下,轉(zhuǎn)頭打算征詢朱序意見,忽然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先向?qū)γ婺侨苏f了句:“救命恩人。”
對方明顯一愣,目光睇向朱序,友好且短暫地打量了下。又見兩人舉止親密,便一時感慨:“恭喜。”
賀硯舟搖頭淡笑了下。
那人朝朱序伸出手:“梁治。”
“朱序。”朱序遞過手去。聽不懂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只得體笑笑。
賀硯舟沖她解釋:“這位是讀書時認識的學(xué)長。以前曾跟著他徒步過南太行。”
“太行山脈?”朱序難以想象:“聽起來十分震撼。”
賀硯舟調(diào)侃道:“你這反應(yīng)和我當初差不多。”
那一年,他很年輕,正是肆意不羈、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隨學(xué)長從雙底出發(fā),一路上貼著崖壁行走、極速爬升、峽谷涉水,感官上的刺激令他興奮不已,亦被深深震撼,第一次承認,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如螻蟻。
那天行至半途,山里突然飄起細雨,天氣難測,突如其來的變換令人措手不及。
腳下是天然狀態(tài)下的鋒利巖石,濕滑難行,稍不留神就會跌落山崖,出現(xiàn)意外。他們不得不謹慎小心,直到傍晚才抵達第一個落腳點。
賀硯舟后來曾回想,如果處在如今年紀,必然顧慮諸多,不會輕易涉險的。
……
婉拒了對方的邀請,三人在電梯旁聊了一會兒,便準備告辭。這么多年過去,聯(lián)系方式變更了幾回,要不是此次遇見,那些久遠記憶恐怕要繼續(xù)塵封。
互換了電話號碼,那人忽然沖朱序一笑:“欠你句謝謝。”
朱序愣了愣,確定從未見過這個人,不禁眼神詢問賀硯舟。賀硯舟目光柔和地凝視著她,什么也沒說,只抬手揉了揉她發(fā)頂。
夜晚氣溫降至低谷,朔風(fēng)凜冽。
朱序躲在賀硯舟的臂彎中,站在大廈門口,等待鄭治將車開過來。
她仰起臉:“徒步運動有難度嗎?”
賀硯舟回答:“一般來說,要有充足的體力和耐力。”
“你們走了多久?”
賀硯舟記不太清了,掏出手機搜索關(guān)鍵字,遞給她看:南太行全程穿越大概70公里,累計爬升3000米,一般情況下,需分三天完成……
“看起來并不簡單。”朱序問:“你走過很多條路線嗎?”
“唯一的一次。而且沒有走完。”
“為什么?”
他簡短地回答:“遇上山體滑坡,險些埋在碎石下面。途中相識的三人一死兩重傷,只有我和學(xué)長逃過了。”
他雖然語氣平淡地陳述這件事,朱序仍覺得很震驚:“……那真是萬幸。”
賀硯舟低頭看她一眼:“是因為,第二日出發(fā)沒多久,我發(fā)現(xiàn)錢夾忘在了落腳點。”
“所以,你們是因為回去拿錢夾,才逃過一劫的?”
賀硯舟嗓中輕輕“嗯”了聲。
朱序輕噓口氣:“命運的安排。應(yīng)該感謝那只錢夾。”
“是啊。”賀硯舟答道。一陣勁風(fēng)刮過,他不由攏緊了懷中的人。
賀硯舟沒有告訴她,那只錢夾中,一直收著她送他的平安符。
后來,前方道路被封鎖,山下趕來的救援隊全力解救碎石下埋著的人。
他們想去幫忙,被阻止了。
賀硯舟望著那個方向,仍心有余悸,翻開錢夾,看到了那只平安符,胸口頓時涌現(xiàn)一絲異樣。
他抽出來,遞到梁治眼前:“救命恩人。”
“你請的?”
賀硯舟說:“別人送的。”
“女朋友?”
賀硯舟搖頭,那時早與孫檸分開。
也并非對所贈平安符之人念念不忘,只是那段生生被截斷的情愫成為遺憾,以至于她在他心中擁有一席之地,他卻無從察覺。而那平安符在身上放久了,便也習(xí)以為常。
忽然記起烈日炎炎下,她隨風(fēng)飛揚的短發(fā)。
她向殿宇跑去,中途回過頭,沖他用力揮動手臂,脆生生的:“祝你平安。”
直到那一刻,賀硯舟才懂得了這四個字的分量。
……
鄭治將車停在臺階下面,按了聲喇叭提醒。
賀硯舟低頭,在朱序發(fā)鬢處深深吻了下,擁著她走下階梯。
朱序心中仍有困惑,一時不知從何問起,倒是對徒步旅行產(chǎn)生濃厚興趣,“將來有機會,也帶我走一次唄。”
“不去。”
朱序說:“我體力并沒那么差,不會拖后腿的。”
“很危險。”他仍拒絕。
朱序說:“勇于挑戰(zhàn)才會令人生更精彩。”
他輕笑了下,淡淡道:“真正的勇敢是保護自己,而不是挑戰(zhàn)危險。”
“……這是誰的名言?”
“拉布拉多警長。”
“……”朱序依稀記得,江嬈兒子最喜歡這個動畫人物。無論如何想象不出他一身西裝坐在屏幕前面,聚精會神看著動畫片的樣子:“你不會……好小眾的愛好。”
賀硯舟其實是陪小侄女看過兩集,卻偏不解釋,“要不要一起看?”
第36章 第36章“別害怕,我就是你的底氣。……
朱序洗完澡出來,發(fā)覺視線變暗了許多。
穿過走廊,客廳主照明被關(guān)掉了,只留幾道柔和的氛圍光線。
賀硯舟坐在沙發(fā)中,身上是件淺灰色睡袍,胸口露出一小片皮膚,頭發(fā)半干。電視熒幕時明時暗,映在他的臉上,他鼻梁高挺,嘴唇略抿,下頜線流暢硬朗。
一道清脆的聲音:汪你好,我是拉布拉多警長……
朱序:“……”
賀硯舟眼尾掃見人影,側(cè)過頭,朝她擺了下手。
朱序慢慢走過去,拖鞋踩在吸聲地毯上,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他的住所是幢三層獨棟,位置在城市最高地,順落地窗看去,萬家燈火盡收眼底。
這里裝修風(fēng)格極盡簡約,家具擺設(shè)看上去昂貴高檔。可能他各處奔波的緣故,以至所有角落都整潔空蕩,沒有太多生活痕跡。
從走廊到正廳不算短的距離,賀硯舟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她真絲睡袍里面是件吊帶裙,比較普通保守的款式,外面只露著一截小腿。
走過去坐到他身旁,他遞來一杯溫水,朱序一口氣喝掉半杯,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十分口渴。
電視中,拉布拉多警長在查鴨子家失火案,整個畫面色彩明快,人物形象可愛,故事內(nèi)容也簡單易理解。
朱序忍不住取笑了句:“喜歡看這個的,三歲不能再多了吧。”
賀硯舟笑了笑:“你是拐彎說我幼稚呢?”
“哦,聽出來了。”她輕輕道。
“多好,警示小
鴨子別玩火,不然會變成烤鴨。”
朱序反應(yīng)了下,沒忍住樂出聲音來,余光中發(fā)現(xiàn)賀硯舟正盯著她看,不由地收住笑,眼眸微垂,下一秒,轉(zhuǎn)頭對上他的視線。
賀硯舟抬手撫摸她的臉頰,將一縷濕發(fā)摘去她的耳后:“今天下午都做什么了?”
“簽完合同,吃了重慶火鍋,之后就和江嬈一起去逛街。”他掌心干燥溫?zé)幔滩蛔∩陨詡?cè)頭,貼過去一些。
“坐上來。”他忽道。
朱序很是懂事聽話。
小別見面,彼此都有些想念難耐。
在這件事上,兩人極其合拍,十分享受直奔主題的愉快。
賀硯舟浴袍底下什么都沒有,朱序亦是。
他從衣兜里取出一枚東西,交給了她。
待佩戴完畢,他仰頭吻著她唇角,“下午走了很多路吧?”
朱序呼吸凌亂,正感覺到容納艱難,垂著眼眸暈乎乎地看向他,氣弱地“嗯?”了聲。
“逛街那么久都不累,別坐三分鐘又嫌腿疼。”賀硯舟一戳到底。
朱序咬緊下唇,半天發(fā)不出聲兒。同時,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的腦袋。
心口砰砰,仿佛陷入潮濕而無底的漩渦中。她這人怕癢又怕疼,卻總覺得小指指甲大小的那點地方,受盡了折磨。
背景聲音仍舊歡快,卻沒人再將精力放在故事內(nèi)容上面。
動畫短劇一集又一集,獨自播放著,而兩人不知何時已轉(zhuǎn)至樓上賀硯舟的臥室。
到最后,朱序累到無力,躺在他的懷中,想起一件事:“你明晚有空嗎?”
“約了人談事,飯局不知幾點能結(jié)束。”他指腹劃過她手臂上的煙痕,借著柔和燈光,看見芍藥花瓣層層疊疊,如潔白裙擺般生動綻開。
他輕聲問:“怎么了?”
“沒怎么。”朱序稍稍松了一口氣,“江嬈說,明晚高中同學(xué)聚會,正好你去不了,我也坐一會兒找借口回來就是了。”
賀硯舟低頭看了她一眼,她這人有什么心事全部寫在臉上,也或許他比想象中還要了解她,一秒就能猜中她的顧慮。
賀硯舟問:“剛才告訴你的密碼還記得嗎?”
“記得。”
“回家等我,或者打給鄭治,讓他接你去找我。”
朱序:“好。”
/
轉(zhuǎn)天傍晚,朱序從賀硯舟住處出發(fā),將時間提前半小時,沒想到淮南路上仍然堵得水泄不通。
江嬈打來電話,問她到哪里了。
朱序視線越過駕駛座,朝前方探了探,告訴她:“可能還有一兩個路口,馬上就到。”說完,忽地一愣。
同樣的飯店,同樣是傍晚,她同樣堵在了淮南路上。
仿佛時間錯亂,形成一個閉環(huán)。
這種發(fā)現(xiàn)令她莫名心慌了下,不由將車窗降一條縫隙,深深呼吸。
而司機以為她很急,見前面道路疏通,將油門踩到底。連續(xù)通行兩個綠燈,向右轉(zhuǎn)彎,便看見一處中式建筑的大酒店。
朱序乘電梯到三樓,順著環(huán)廊向前,走到和樂閣門口。她剛想扭動把手,房門忽然從內(nèi)打開,恰好是江嬈準備去大堂接她去。
有了上次的見面,她與同學(xué)間彼此熟絡(luò)很多,大家紛紛看過來熱情招呼。
朱序笑意盈盈:“剛好六點整,我這次來得不算晚了吧。”
有人接話:“看來是害怕被罰酒,明顯積極了很多啊。”
朱序:“是呢,十杯二十杯的哪兒受得了。”
“上次那是嚇唬你,誰敢對咱們女同胞那么無禮啊。”另一個男人仔細看了看她:“一年沒見,又漂亮了啊,這是返老還童了吧,氣色太好了。”
“說誰老吶。”朱序接了句。
大家也哄鬧那人不會講話。
朱序笑笑,準備走去女士陣營,中途卻被江嬈忽然拉住,就近按在一處椅子上。右側(cè)已經(jīng)坐了人,是位帶著無框眼鏡、身穿黑色襯衣的男同學(xué)。
朱序記得這人,上學(xué)那會兒他成績一直很好,基本沒下過年級前五名。
她點點頭,打個招呼。
對方也沖她笑了下,將一副新碗筷挪到她面前。
江嬈在朱序另一側(cè)坐下,貼過來小聲說:“你旁邊那位宋進,現(xiàn)在是臨城某頂級律所的金牌律師,名聲在外,混得不錯。聽說他目前單身,你們可以互相了解下。”
朱序無奈:“你別亂點鴛鴦譜。”
“哪有。”江嬈不承認,但真心覺得對方條件很好,沒準能有戲:“就隨便聊聊嘛,又不能說明什么。”
朱序提醒她:“在別人眼里,我可是個已婚婦女。”除了江嬈兩口子,應(yīng)該沒人知道她離婚了。
“你覺得合適,再坦白也不遲。”
朱序沒接話,懶得理她。剛泡好的龍井轉(zhuǎn)到她這邊,她取下來分別給江嬈和自己斟一杯,又將茶壺放回轉(zhuǎn)盤上。
大家閑談著,其余同學(xué)也紛紛到齊。
服務(wù)員開門來上菜,十葷六素,滿屋飄香。
有人問了句:“就上次那個賀硯舟,今兒還來嗎?”
劉闖:“我倒是通知過,說是不一定。”
不知不覺間,話題圍繞著賀硯舟展開。
上次要與朱序交杯的呂堯說:“我忽然想起來,有一次因為什么事,賀硯舟差點跟我動起手。”
“不會吧,他看上去挺斯文的。”
“讓我想想啊。”呂堯點著太陽穴,一拍桌子:“沒錯,我記得是咱們同學(xué)的爸爸給送的什么肉,讓我們以后光顧他的肉店,后來才知道那肉不新鮮。我埋怨了幾句,那個賀硯舟就不樂意了。”
大家七嘴八舌:“他為什么不樂意啊?”
“我怎么不知道有這事?”
“我倒是隱約記得。那時候午休時間,沒幾個同學(xué)在班級。”
又有人問:“說來說去,到底誰的爸爸?”
朱序嘆氣搖了搖頭,考慮這會兒沖出包間是否還能維持體面。
也許別人并無惡意,只是當做一件趣事回憶,但對她來說,卻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口子。
呂堯使勁回想,視線忽然朝向這邊:“朱序!想起來了,是叔叔對不對?”他邀功似的,雙眼锃亮地看著她。
朱序張了張口,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忽然被推開,有人身穿西裝走了進來。大家視線紛紛轉(zhuǎn)向門側(cè),定睛看去,正是賀硯舟。
他目光自然而然落向屋內(nèi),在找到朱序位置以后,停留兩秒,便轉(zhuǎn)到別處。
他稍稍頷首:“抱歉,來晚了。”
劉闖起身迎上前,叫服務(wù)員加把椅子在自己旁邊:“一點都不晚,剛開始。大家正提起你,你就來了。”
賀硯舟稍彎了下嘴角:“是嗎?”
劉闖將聊天內(nèi)容復(fù)述一遍。他多少算知情,半真不假地玩笑道:“我先替大家懷疑了,你當初是不是對朱序有意思?”
賀硯舟又笑了笑,脫下西裝搭在椅背上,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邊隨意卷起邊回答:“誰都向往美好事物,何況這位女士是朱序。只恨當初轉(zhuǎn)學(xué)突然,錯失良機。”
朱序的臉紅了紅,不禁抬頭瞄他一眼,他卻并未看她,裝作不熟悉般,用幽默的口吻三言兩語帶過這件事。
在他進來的那刻,朱序心中涌起微妙變化,仿佛被困在孤立無援的海上,突然看見一處明亮燈塔。
大家紛紛一笑,不再糾纏不放。
呂堯卻忽然說道:“其實我跟你差不多,那時候也偷偷暗戀朱……”
“你沒戲了。”賀硯舟干脆利落的四個字,語氣像玩笑,卻看都沒看他一眼。
呂堯瞬間熄火。大家又是哄然一笑。
菜已上齊,每人面前都注滿了酒水或果汁。劉闖托著高腳杯起身,簡單幾句開場白,互相碰了碰杯,方才動筷。
朱序夾了一只白灼蝦,稍抬眸,便可以看見坐在對面的賀硯舟。他正與劉闖說著什么,面前餐碟沒放食物,想必是剛從別的飯局趕來,并無食欲。
劉闖講完了,賀硯舟舉筷去夾轉(zhuǎn)到面前的紅筧菜,抬眼瞬間,朱序下意識挪開視線,白灼蝦掉在桌上,她忙用手撿起,丟到盤中。手臟了,眼睛四處找紙巾,發(fā)現(xiàn)在轉(zhuǎn)盤的另一頭,便默默抬手到唇邊輕吮了下。
正吃著蝦,手機振動了下。
朱序用干凈的小手指劃開屏幕。
賀硯舟:做賊呢?賊都沒你動作多。
朱序抬頭,賀硯舟靠著椅背,正淺笑著看她。
周圍躁動吵鬧,只有他靜若雕塑般,專注且全心全意地望向她這里。
胸口難以言喻地被什么脹滿,緊接著,又一條消息延遲發(fā)送過來:放松點,沒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
朱序頓時覺得萬般愧疚,抽了張轉(zhuǎn)到自己面前的紙巾擦手,一口氣打了很多字上去,可猶豫一陣,又刪除。反
反復(fù)復(fù),最后只剩下三個字:對不起。
她并非想在眾人面前隱瞞兩人關(guān)系,只是不愿成為探討焦點,也無力解答諸如什么時候離的婚?離婚原因呢?和賀硯舟什么時候在一起的?你們暗度陳倉一直有聯(lián)系?等等這類問題。
除了江嬈,其余的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更沒必要將隱私講出去做為談資。
她相信他能理解她,也自私地強迫他理解她。
朱序抬頭,賀硯舟已垂下目光,在看擱在桌子下方的手機。
不多時,她屏幕亮起。
賀硯舟:別有顧慮,你盡情玩兒。
朱序:謝謝你。
賀硯舟:剩下的回家談,一句對不起沒誠意。
朱序心尖兒一顫悠,這人又在挑弄她。
無從察覺從哪一秒開始,她心情大好,也想壞心眼地撩一撩他。
她發(fā)送一段文字過去:昨天去逛街,其實買了件吊帶睡裙,面料又薄又軟很貼身。但是有些可惜,剪吊牌的時候手抖了下,在后面劃開一道很長的口子,我看著位置合適,倒是方便出入。
朱序的臉紅成番茄,先燥熱起來。
面對他,她仿佛有天大的膽子,沒什么不敢的。
急于觀察他的反應(yīng),偷偷抬眸,他仍向后靠著椅背,低頭在看放在下面的手機。周圍熱鬧非凡,只有他很久沒動,反復(fù)閱讀那段極為隱私又放蕩大膽的文字。
旁邊劉闖湊過去說了句話,賀硯舟深吸口氣,同時將手機反扣在大腿上。他轉(zhuǎn)向劉闖的瞬間,朝她那邊掃去一眼,短短兩秒,他神色微妙,是期待的、隱忍的、危險的,又似訓(xùn)誡地皺了下眉。
這種感覺非常刺激,他表面正經(jīng),看似在同別人認真交談,實際卻心不在焉、心緒躁動。
朱序似乎找到撩撥他的樂趣。
“你很熱嗎?臉都紅成什么樣了。”江嬈忽然撥開她撐在桌上的手臂,狂使眼色:“宋進跟你說話呢。”
朱序回過神來,先看看江嬈,又轉(zhuǎn)向另一邊:“抱歉,我剛沒聽見。”
宋進推了下鏡框,微笑道:“是問你喝不喝銀魚羹。”
朱序沒等說話,江嬈抻著脖子:“喝,她喝,她最喜歡吃魚了,哪種做法都喜歡。另外,她對海鮮還行,肉也能吃一些,但是綠色蔬菜看都不看一眼。平時主食選米飯多過面條,還愛各類甜品。”
朱序在桌子下面掐了她一把,宋進倒沒覺得什么,溫和笑笑,盛了碗銀魚羹放在朱序面前,幽默道:“除了蔬菜,不算挑食。”
朱序笑笑道謝。
江嬈還想說什么,被朱序一把捂住口鼻。她壓低聲音:“你別胡鬧了。”
江嬈掰開她的手,頓了下,“我認真的。”
“真不需要。”
江嬈直嘆氣,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他條件算得上很好了,知根知底的,人品也不錯。雖說這年頭有沒有男人都一樣,但還是希望你能有人陪伴,別孤孤單單的。”
朱序心中動容,替她揉著剛才被掐過的地方:“其實我……”她停頓了下,覺得一句兩句解釋不清,“明天一起吃午飯好不好,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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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進行到一半,眾人被酒精浸潤得差不多,男男女女又開始了一系列瘋狂且出格的游戲。
賀硯舟提前告辭,朱序又坐兩分鐘,也找借口先走了。
她推開大堂的玻璃門,被迎面而來的冷風(fēng)撲得倒退一步。忽然之間,與記憶中那個寒冷的夜晚重合,眼睛看去曾經(jīng)換車胎那個位置,腳下頓了頓。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把,朱序一抖,手提包扔出很遠。
來人也嚇一跳:“沒事吧,朱序,我們要走了,就是和你打個招呼。”
朱序回頭,發(fā)現(xiàn)是同學(xué)楊曉彤,記得上次她還追著賀硯舟要微信,這回身邊已經(jīng)站了別的男同學(xué)。
朱序抿了抿沒有血色的嘴唇,“再見。”
楊曉彤一笑:“下回見。”
兩人走遠。
朱序身體靠向門框,支撐驚嚇過度微微發(fā)抖的雙腿,想彎腰去撿手提包,聽見一道略焦急的聲音:“小序。”
她轉(zhuǎn)頭,見賀硯舟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朱序喉嚨發(fā)堵,三兩步跨下臺階,奔向他的懷中。
賀硯舟一把將人接住,低聲道:“不是發(fā)消息告訴你了,停車場沒位置,叫鄭治停在馬路對面了。”
朱序聲音悶悶的:“我知道。”
賀硯舟安撫地輕拍她后背,剛才遠遠看著,知道有些事情釋懷很難。她渾身上下纏滿了荊棘,稍一觸碰,就會觸發(fā)痛苦。
賀硯舟低頭親了親她發(fā)頂,緩慢地說:“你不必抗拒回憶那些過去,現(xiàn)在有我在,沒人再能傷害你。”
朱序眼前起了霧,喉嚨更加緊繃,仿佛不能呼吸。:
“別害怕,我就是你的底氣。”他聲音柔和,卻抵千斤重量。
朱序收緊手臂,默默點頭。
他的身軀堅硬而溫暖,如同鎧甲般。她藏在里面,有種遮天蔽日的安全感。
可心中又隱隱蔓延著一種恐懼,她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分明很頑強。
被愛會幸福,也會變脆弱。
夜晚起了風(fēng),沙礫摻雜其中,張牙舞爪般無孔不入。
賀硯舟敞開大衣裹住她,等她情緒稍微穩(wěn)定,低聲提醒:“再不走,要被他們圍觀了。”
朱序說:“圍觀就圍觀。”
“不怕了?”
“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了。”
賀硯舟輕笑一下,“我倒是著急回去。”
朱序抬起頭:“你待會兒還有工作?”
“那倒不是。”賀硯舟凝視她清亮的雙眼,故意逗她:“這不急于求證好不好入么。”
打在手機屏幕的文字,遠沒有親耳聽到來得刺激。
朱序心跳微亂:“你說那件睡裙?”
賀硯舟點頭。
朱序十分抱歉:“我扔掉了。”
第37章 第37章錦繡山河圖
根本就沒有什么剪壞的裙子,朱序編的。
不過沒關(guān)系,賀硯舟幫她剪了。
清晨醒來,陽光大好。
朱序舒展一下身體,發(fā)現(xiàn)臥室里安安靜靜,賀硯舟并不在。猜測這個時間他應(yīng)該去公司了,便又在床上懶了會兒。
目光落向地面,光束下散落兩片黑色的真絲料子,是她新買那件睡裙。想起昨晚,不免臉紅心跳,裙子被他又剪又撕,可惜只穿了這一次,就白白浪費掉了。
被子底下光溜溜,她隨手夠到他換下的白襯衣穿在身上。
開門下樓,在樓梯轉(zhuǎn)角竟看見賀硯舟站在餐廳中。
他一身深灰西裝,領(lǐng)帶搭在脖頸上還沒來得及去系,邊喝水邊抬頭瞧過來:“醒了?”
“你今天休息嗎?”
“這就準備出門了。”他放下水杯,走過去摸摸她的腦袋:“不過下午可能提前回來,帶你去個地方,之后送你去機場。”
“好。”朱序靠著島臺,見上面擺著一份厚吐司、一個煎蛋和一杯熱豆?jié){。吐司應(yīng)該浸了牛奶,又用黃油煎過。
“你做的?”朱序拿起叉子。
“豆?jié){是鄭治買來的。其他是。”
朱序嘗了一口吐司,很濕潤綿軟的口感,奶香十足:“好吃。”她評價完,道:“鄭治還挺辛苦的,好像除了睡覺,其他時間都待命。”
“沒那么夸張。”賀硯舟說:“不過有些事確實需要他親自辦。”
朱序微彎腰撐住島臺,站在那兒慢慢吃著吐司:“那人看上去就很值得信任的樣子。”
“跟了我很多年,人品不錯。”賀硯舟走到穿衣鏡前系領(lǐng)帶:“你待會兒去哪里?”
“約了江嬈。晚上就回北島了,打算找她聊一聊。”她轉(zhuǎn)了下身,背部抵著桌沿,看向客廳。他背對著她站在鏡子前,一身西裝恰到好處地包裹住那副高大身軀,沒過分緊繃,又立挺有型。
朱序從未見誰將西裝穿得這樣好看。
她放下叉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賀硯舟順鏡子往后瞄了眼,不動聲色地垂眸,繼續(xù)慢條斯理系著領(lǐng)帶。
朱序從他身后探出腦袋,肩側(cè)發(fā)絲垂下,忽然落進室外透進來的一縷陽光中,那些翹起來的毛茸茸的碎發(fā)那樣富有生命力。
她偷偷摸摸又有點小狡黠的樣子,使得整個人都生動鮮活。
賀硯舟聲音不覺變得柔軟:“想什么壞主意呢?”
“哪有。”朱序說:“就覺得你穿衣服很好看,想近距離欣賞一下。”
賀硯舟覺得這話意思不對:“不穿衣服很難看?”
“不是。”她傻笑了一下。
他低頭繼續(xù)繞著領(lǐng)帶,聲音也低低的:“還笑。”
這兩個字,飽含了寵溺。
室內(nèi)溫暖如春,讓人瞬間忘卻此時正是隆冬臘月。
晨光散發(fā)著淺淺的金色,灑滿每個角落。
朱序往側(cè)邊邁了一步,背著手,站到他旁邊去。她身上只罩了件他的白襯衣,長度剛好遮住腿根,大腿圓潤肉感,小腿又纖細得過分,往那兒一站白生生的,如玉器般光滑潤澤。
賀硯舟很喜歡,但除此以外更喜歡她的腰,驚嘆竟能那樣窄,到臀胯的起伏又能那樣夸張,像一只纖頸豐肩的柳葉瓶。
竟驚奇,除了精神上的愛慕,對她那種單純的生理性的吸引也達到最高濃度。
他收了視線,發(fā)現(xiàn)領(lǐng)帶插錯了位置,拆開重系。
朱序關(guān)注點一開始還在他身上,但女人的本能,會在鏡前欣賞自己。她安安靜靜左右轉(zhuǎn)動兩下,手指梳理著松散的頭發(fā),又提腿弄了弄拖鞋。
賀硯舟漸漸被擠到鏡子外面去。
朱序注意到,挽住他手臂,想將他拉進來些。
“嘖。”賀硯舟手一抖,領(lǐng)帶又散開了。
朱序抱歉地笑笑。她扳過他的身體,踮起腳,接過他手中的領(lǐng)帶:“我來吧。”發(fā)現(xiàn)身高仍有懸殊,手上便用力拽動:“低些。”
賀硯舟一弓身:“拽壞了要賠的。”
“你先賠了我睡裙再說吧。”
賀硯舟:“誰先編故事來著?”
“是你好騙。”朱序不甘示弱。
“算準了我吃這套?”賀硯舟手指點點她鼻尖:“表面老實,背地里名堂一點都不少。”
朱序的臉有些升溫,被他兩句話羞得想要逃跑:“不跟你說了。”她轉(zhuǎn)身。
賀硯舟一把將人捉回來,此刻貼得近,稍微偏頭,輕吻著她的耳垂。朱序縮肩躲著,卻被他掐著腰固定住,親吻密集而細碎,氣息糾纏,周圍空氣忽然之間變得曖昧濃稠起來。
朱序偶然間轉(zhuǎn)頭,見鏡子中,他弓著背,衣冠楚楚,她費力地踮起腳,腰部后折,唯一可以遮蓋身體的白襯衣早已走位上移。
陽光明晃晃,他親吻著她的脖子。
朱序一個刺激:“……你要遲到了。”
賀硯舟也知不該,忽然理解紂王為何會被狐貍精所迷。面前這位,不正是徹頭徹尾的小狐貍嗎。
賀硯舟泄憤似的輕輕咬了她兩口,松開她,退后半步。
幾番折騰,領(lǐng)帶仍沒系好。
他無奈一笑,快速打著結(jié):“乖,再去睡會兒吧,”朝窗外揚揚下巴:“地庫有車,你待會兒出去隨便開。”
“哦。”朱序撫了撫褶皺的襯衣,慢慢向后退著:“工作順利。”
“謝謝。”他含笑道。
朱序又去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是十點,洗過澡,化上淡妝,準備出門。
她去地庫轉(zhuǎn)悠一圈,車都太名貴,便沒有開。
約會地點仍是上次的火鍋店,離賀硯舟住處不算遠。
她到時,江嬈已經(jīng)按照兩人喜好點了一桌子菜,毛肚、牛骨髓、耗兒魚、豬腦花……
朱序吃了兩口,便和她坦白自己同賀硯舟的關(guān)系。江嬈消化了兩秒,才讓她繼續(xù)講述來龍去脈。
辛香的紅油咕嘟冒著泡,熱氣彌漫開來。
時間慢慢流逝著。
朱序攪著蘸料:“基本就是這意思。”
“你真行,瞞我瞞這么久。”
“也才確定下來,并不晚吧。”她問:“邊邊角角的事,劉闖沒和你提過?”
江嬈瞪大眼睛:“他也知道?”
“多少了解些,去年的同學(xué)會以及在北島的相遇,他都幫了忙吧。”
江嬈難以置信,這么重大的事件,他竟一點口風(fēng)都沒有露:“看我回去怎么嚴刑拷打他。”
朱序說:“男人不像我們一樣愛講八卦,你以為應(yīng)該共享秘密,也許他只覺得是個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倒也是。”江嬈夾了條魚給她。
兩人邊吃邊聊,一頓飯竟花了將近兩小時。
朱序晚上回北島,下次見面可能要等幾個月甚至更久。
兩人很多年的交情,臨別前江嬈仍不放心地囑咐她:“所謂愛情,有時候太過用心反而不盡人意,今后相處別太較真,付出七分,留三分給自己。”
她加重語氣:“知道嗎?”
朱序默了片刻,鄭重地點點頭。
與江嬈分開后,她回了趟西郊的住處,一年之間整理搬運過兩次,室內(nèi)已沒有太重要的東西。朱序只將一些舊物清理扔掉,又簡單打掃過衛(wèi)生,便鎖門離開。
她打車去錦圖大樓,在大堂里等了五分鐘,賀硯舟便從電梯中走出來。
朱序起身。
賀硯舟抬眸看向她,朝她一揮手,腳步未停。朱序小跑幾步與他匯合,他伸臂將人一攬,朝外走去。
“我們?nèi)ツ睦铮俊敝煨驈乃蹚澲刑ь^。
“帶你去工廠那邊轉(zhuǎn)轉(zhuǎn)。”
車程大概40分鐘,越開周圍越荒蕪。
工廠大門的一側(cè)寫著“安全生產(chǎn)”警示語,進去后兩邊一溜青磚藍瓦的聯(lián)排廠房。
朱序坐在車中往外瞧,暗嘆面積之廣。
轉(zhuǎn)個彎,車子在路邊停靠。
幾位年紀稍長、身穿車間制服的負責(zé)人迎了出來,紛紛道了聲賀總。賀硯舟微微頷首,照顧了下朱序,便和幾人邊聊邊走向?qū)γ鎻S房。
朱序注意到,廠房門側(cè)立著一根半人高的細柱,上方頂著瓷碗大小的銀色圓球。一位負責(zé)人先過去,兩手捧住球體,交錯摩挲了幾下。
一人完成,換另一人。手法極像西方的水晶球占卜。
朱序也有樣學(xué)樣,兩手在圓球上來回摸了摸。
趁人不備,她湊到賀硯舟旁邊小聲問:“是有什么說法嗎,進去前還要進行一些儀式?”
賀硯舟看了她一下,說:“老一輩人比較講究這個。花炮制作危險性較大,人身上磁場太復(fù)雜,怕把不干凈的東西帶進廠房里,所以要提前吸一吸。”
朱序點頭:“原來是這樣。”
賀硯舟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臉色稍肅:“你剛才有沒有好好摸?”
“……我只摸了兩下。”
賀硯舟朝前抬抬下巴,壓低聲音:“別讓那老頭知道,他最講究這個,我都怵他。”
朱序不禁有些緊張害怕,朝前看一眼:“我要不要回去補一下?”
“那倒不用,心里頭唱兩遍紅歌就成。”
朱序乖乖應(yīng)道:“哦。”
賀硯舟說完向前去了,身后突然爆發(fā)一聲笑。
朱序回頭,發(fā)現(xiàn)鄭治跟在后面。
他兩步跨上前來,小聲說:“老板逗你呢。”又朝門口指了下:“去靜電用的。”
“……”朱序氣壞了,他比她還會編故事,她竟傻兮兮深信不疑。過分信賴一個人,智商都開始偷懶了。
鄭治好奇:“不會真唱呢吧?”
朱序心說你話還真的多,笑著答:“沒有啊,其實我知道他在開玩笑。”
她轉(zhuǎn)頭,見他們已在前方停住,指著某處探討些什么。賀硯舟背著手,在幾人當中如松柏般挺拔,身上自帶一種年輕而蓬勃的氣息。
朱序默默過去,在他手上掐一下。
誰知他身后好像長了眼睛,快速握住她的手,人沒有回頭,言談也依舊鄭重而嚴肅,并未因為她的小動作有所分神。
朱序不敢掙脫打擾,任他揉捏一陣,談話完畢方才放手。
一圈巡視下來,幾位負責(zé)人先離開,賀硯舟帶著朱序隨便逛逛。
他指著一處運作中的機床:“煙花制作的第一步,扯筒用的。”
機器轟隆作響,幾個工序下來,紙筒紛紛切割完成。對面的空地上,已整齊碼放著若
干箱扯好的筒子,其中有長也有短。
朱序拿起一節(jié):“怎么還濕濕的?”
“里面有膠水。”他說:“接下來會送去烘干。”
朱序望著龐大的機器,忽然有個疑問:“這種自動化流水線,不會影響傳統(tǒng)文化的延續(xù)嗎?”
“并不沖突。”賀硯舟說:“核心工序當然需要師傅操作,但對于基礎(chǔ)步驟,機械輔助既能減輕人工消耗,又滿足了產(chǎn)量上的需求。”
從廠區(qū)出來,賀硯舟吩咐鄭治原地等待,他親自開車,帶著朱序,去往工廠后面的實驗基地。
此刻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透,周圍照明不足,視覺受限。
透過車窗,朱序只隱約看見眼前是片曠野,周圍荒無人跡,寸草不生。
賀硯舟帶著她下車,才見遠處空地上擺著幾個及膝高的紙箱。
走近了,竟是禮。花。彈。
朱序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賀硯舟:“敢放嗎?”
朱序說:“沒放過。大概是不敢。”
“試試?”
“可以嗎?”
賀硯舟想了下:“算了。”他蹲下來,拆開邊角的引線,朝后一擺頭:“站遠些。”
朱序向后退開一大段距離。
賀硯舟側(cè)頭看著,直至她撤出危險范圍,才從兜里掏出打火機,點燃引線。
手中驟亮,他迅速起身,大步朝后走去。
朱序只看得到他的輪廓,而他背后一點星火如鉆石般璀璨。
夜風(fēng)很冷,她不自覺吸了吸鼻子。
忽然之間,砰砰幾聲炸響,數(shù)發(fā)藍色光束齊齊沖入夜空,兩三秒后,眼前乍亮。金色光束爭相開放,如麥穗般四散開來,而后隕落如雨。
借著漫天星河,朱序看見,賀硯舟向她跑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她動容不已。
賀硯舟很快來到她身旁,將她摟在身前,用大衣裹住。
兩人暫時都沒說話,望著天空,瞬息變換的光影映在彼此臉上。朱序身體很暖,靠在他的胸膛,似乎被鋪天蓋地的幸福感所包圍。
她仰起頭,看見他目光專注地望著半空,心中不知所想。
朱序踮著腳,吻了吻他的下巴。
賀硯舟緩緩垂眸,“嗯?”
“好漂亮。”
賀硯舟點頭,卻說:“我見過的煙花數(shù)以萬計,今天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現(xiàn)在我也覺得格外漂亮。”
“為什么?”
他看著她:“以前都是放給別人看,擔(dān)這次不是。”
“這次給誰看的?”朱序明知故問。
“小豬。”
朱序抿著嘴默默地笑,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謝謝你。”
“我也謝謝你。”他親吻她的額頭。
燃放完畢,將近三分鐘。
賀硯舟又去點燃了下一支。
朱序站在原地,貪心地看著他幾次跑向自己,仿佛這樣就可以反復(fù)確定,她是被愛意所包圍著。又好像,所期許的那個人叫做賀硯舟,是件多么慶幸和欣喜的事情。
到最后一支,朱序懇求親自點燃。
賀硯舟同意了。
當引線燃燒那刻,他拽起她跑向遠處。可惜只到半途,煙花就在頭頂炸開,未能到達最佳觀賞位置,卻意外地身臨其境。
他們在漫天星雨下?lián)砦潜舜耍敝磷詈笠唤z光亮消散,全世界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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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車前往機場的路上,朱序有些安靜,精神極度興奮過后,身體感到疲憊。她輕輕靠著賀硯舟的手臂,轉(zhuǎn)頭看外面流淌而過的燈河。
到機場,送至安檢口,賀硯舟無法再向前。
從前沒有這種感覺,如今短暫的分開內(nèi)心竟感到不舍。
賀硯舟抬腕看了看手表:“再待五分鐘也來得及。”
朱序點頭。
晚間的機場仍然人頭攢動,極度寬敞的空間,被各種吵鬧聲音所填充。
落地窗外夜色如濃墨,仿佛一雙眼睛,靜靜地窺探著室內(nèi)的一切。
賀硯舟將她往旁邊帶了帶,輕聲道:“在想什么?”
朱序問:“剛才的禮花叫‘錦繡山河圖’么?”
“是。”
“我以為升到半空會是一幅畫。”
賀硯舟無聲一笑:“照你這么說,第二個‘柏林星海’,是不是該去趟柏林?”
“飛去星星上更合適。”朱序挑眉。
“我努力賺錢,將來造個飛船。”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低垂著視線認真看了她一會兒,一抬下巴,“去吧。”
朱序猶豫一下:“你什么時候回來?”
“最多半個月。無論什么時間,有事直接打電話給我,另外,睡前視頻。”他多叮囑一句:“落地后馬上打車回家,其他事情明天再說。”
朱序乖乖點頭。
賀硯舟道:“小區(qū)路黑,你開著點電筒。”
“好。”
“到家給我電話。”
朱序內(nèi)心歡喜,卻假意嫌棄地皺了下鼻:“知道了,好啰嗦。”
賀硯舟抬手輕敲她額頭。
周圍熙來攘往,電子播報聲回蕩在整個上空。
安檢口的人越聚越多,這回真該走了。朱序靠近去賀硯舟身前,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等你回來。”
“好。”賀硯舟貼著她耳側(cè),低聲說了句什么。
朱序目光定在他身后的某處,臉頰紅透:“你教給我那些太有難度,不如等你回來幫……”她突然頓住,腦中轟一聲嗡鳴。
眼睛迅速從某處逃開,松開賀硯舟,下意識往他身前縮了縮。
賀硯舟察覺出什么,擰眉問:“怎么了?”
“我好像……看見……”她頓了下,命令自己快些冷靜,在心中大概計算時間,他應(yīng)該還在服刑期。
她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從他身側(cè)探頭看去,來往行人步履匆匆,根本沒有那道身影。剛才無意中的一瞥,仿佛是個幻覺。
賀硯舟沉聲問:“怎么回事?”
朱序不想傳遞太多負能量給他,原本也是自己心中郁結(jié),無法消化,也不應(yīng)該一而再地展示給對方。
“看見……”她說:“屏幕在提醒盡快過安檢。”
第38章 第38章新年快樂。
原本是一個值得回味的夜晚,卻因她內(nèi)心涌現(xiàn)的恐懼搞砸了。
朱序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后來,那種焦躁情緒升至極限,反倒無所畏懼了。
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不信他敢挑戰(zhàn)法律,況且她現(xiàn)在不再孤身一人,應(yīng)有更大的底氣面對一切問題。
第二天,她頂著兩個黑眼圈爬起來,收拾完畢后出門,先去幾個現(xiàn)場巡視一番,又在花店逗留了會兒,返回公司時剛好是中午。
趙斯喬不在,電話里約她晚上一塊吃晚飯。
離開這三天積攢下來的工作倒不少,朱序處理完再看時間,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
就近找了家川菜館子,朱序過去等了會兒,趙斯喬才姍姍而來。她身穿一件香芋色廓形大衣,下面白色長褲,一頭卷發(fā)披在肩頭,臉上的妝容清爽而透亮。她從外面走來,笑容恬靜,整個人仿佛提前入春了般,令人眼前一亮。
她先過去給朱序一個大大的擁抱。坐姿緣故,朱序高抬起脖頸,差點被她勒斷氣。
“點菜了沒?”趙斯喬返回自己的座位。
朱序把菜單遞給她:“兩菜一湯,看看你還有沒有想吃的。”
“這就
夠了。“她接過去,放在一旁沒有翻開。
還不到晚飯時間,店里只有兩三桌食客,安靜得很,可以清晰聽到背景音樂是首經(jīng)典老歌。
先談工作,趙斯喬問:“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個?”
“好消息。”
“我們接到了幾份回饋單,有些是對造景效果滿意,追加第二處的。另外是認為各方面服務(wù)都很到位,介紹了新客戶。”趙斯喬忍不住贊美:“朱序,你好棒啊。”
朱序內(nèi)心也很高興,對她說:“雖然聽上去有些像互捧,但我還是想說,你的付出遠遠超過了我。并且我十分慶幸認識了你,能和我這樣合拍。”
“這算是表白嗎?”趙斯喬雙手捂住嘴巴,語氣夸張:“怎么辦,要哭了。”
“演技好差。”朱序笑著:“那壞消息呢?”
“也不算壞消息吧。”她說:“新到的那批土壤質(zhì)量一般,里面有機質(zhì)含量不高,還很容易結(jié)板。”
“其實可以用,后面加進去一些珍珠巖改善一下透氣性就行。”朱序說:“我再聯(lián)系下其他供貨商,看看他們的土壤質(zhì)量如何。”
趙斯喬點點頭,“那恒環(huán)大廈的案子怎么辦?十幾株流泉楓全部出現(xiàn)黑邊情況,像被火燒了一樣。”
“我上午去看過了,其實把出現(xiàn)黑斑的葉子修剪掉,噴些殺菌產(chǎn)品和養(yǎng)根的肥料就可以補救。”但朱序建議:“全部換新吧,黑斑較多,即便修剪掉短期內(nèi)也不會太美觀。”
“對我們有所損失。”
“那沒辦法,還是誠信為本吧。租擺這行除了拼創(chuàng)意,后期養(yǎng)護也很重要,產(chǎn)品出現(xiàn)問題不更新恐怕會扣印象分。”
趙斯喬沒異議,全部聽她的。
服務(wù)員來上菜,一道是朱序喜歡的干燒桂魚,一道是趙斯喬愛吃的辣子雞,另外還有一份蹄花湯。
朱序中午沒吃飯,這會兒餓透了,比較大口。吃得半飽后,才有功夫打量對面面如桃花的女人。
她盛了碗湯遞過去,冷不防問一句:“你談戀愛了?”
趙斯喬差點咬到舌頭:“沒呀。”嘴角卻揚起難以壓制的弧度。
朱序更加確定這人有情況,趙斯喬性格不拘小節(jié)且很直率,一點情緒都藏不住。沒等再問什么,她自己便坦白起來:“是認識一個人,但沒談呢,算了解階段吧。和他之間還挺離譜的,一兩句講不清楚。”
不知為何,朱序忽然想起那個保鏢,“很喜歡嗎?”
她含糊:“還行吧。”
朱序沒多問,一直覺得兩人在感情方面都經(jīng)歷過類似波折,便把江嬈講給自己的話轉(zhuǎn)述給了趙斯喬:“那就好好了解一下。以后順其自然別過于為難自己,真清醒,假糊涂,心中有所保留,對自己好點哈。”
這話說給別人聽特別輕松,朱序也在努力學(xué)習(xí),但遇見賀硯舟這樣一個人,恐怕很難做到。
害怕全心全意地栽進去丟了底牌,又擔(dān)憂有所保留對他欠缺公平。
是一場豪賭,從鼓足勇氣去牽他手的那晚開始,她就清楚。
趙斯喬沉默了會兒,反應(yīng)跟她差不多,抿著嘴嚴肅地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吃完飯,一同返回公司,將剩下的工作處理完。
一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賀硯舟如約返回,卻好像只為見她一面,待了兩天又匆匆趕去臨城。
他年底事多,恐怕這短短兩天也是許多個零碎時間拼湊而成的。
雖異地,仍覺得是種很舒服的相處狀態(tài)。
彼此并不是全部,各自都有工作要忙,只有睡前的短暫溫存能將一整天做個完美結(jié)束。
有時視頻,有時通話,分享工作及身邊瑣碎事情,或直白地表達思念和渴望。賀硯舟一點都沒說錯,朱序只是表面老實而已,私下里小節(jié)目一點都不少,每每被她撩得心緒躁動,狠話放了幾次,卻望著屏幕里抿嘴壞笑的女人,毫無辦法。
年底時,賀硯舟送給朱序一臺車。
他反復(fù)考慮了很久,最后總價控制在二十萬上下。那車無論顏值還是性能,對女士來說都比較友好,代步足夠了。
鄭治不太懂:“您地庫里好幾輛開都沒開過,送過去不比這體面?”
“太貴她會不安。”
鄭治少根筋地笑:“怎么可能,不是送對方最好的才能體現(xiàn)被重視程度?”
賀硯舟瞥了他一眼:“就這臺,去訂吧。”
“好嘞。”鄭治拿起平板準備出去,到門口腳步頓了頓,建議道:“要不要來個什么儀式?我從網(wǎng)上看到的,可以用拖車拉過去,里面放點玫瑰和氣球,再貼上兩行祝福……”
“行。”賀硯舟打斷他:“你順便挖條地縫。”
“干什么?”
“省得她自己挖了。”
鄭治撓撓頭。
賀硯舟一皺眉,擺手趕人:“叫你送去,你就默默送過去,少說廢話,別搞花樣。”
鄭治覺得老板不夠浪漫還不愛聽取建議,心說行吧,畢竟跟自己沒多大關(guān)系,于是畢恭畢敬:“這就去。”
朱序半個月后收到那份大件禮物,是輛黑色紅旗H5。她第一反應(yīng)很吃驚,懷疑賀硯舟懂些讀心術(shù),竟知道她最近正在看車。
公司和住處分居對角線,她每天雖然行跡單一,也總要花費不少時間和精力,便打算從賣房款項里拿出十萬塊,買輛車代步。
鄭治還沒走,正給她詳細講解車子性能和所有按鈕的用途,術(shù)業(yè)有專攻,那車在他手上跟個大玩具似的。
朱序最開始聽得認真,到后面有些心不在焉,等人走后,她立即從官網(wǎng)查詢,發(fā)現(xiàn)這份禮物的價格是她所能接受的范圍。
畢竟以兩人關(guān)系及他的身價,沒送那種天價豪車,已令她減輕不少顧慮和負擔(dān)。
一旦認清這一點,便覺得眼前這車越看越合心意。
晚上,賀硯舟發(fā)來視頻:“試開了嗎?感覺如何?”
“自然相當舒適。”她原本躺在床上的,忽然掀開被子跪坐起來,將手機立一旁,比了顆大大的桃心:“謝謝賀總。”
她聲音軟軟的,叫人心猿意馬。應(yīng)該剛洗過澡,濕發(fā)柔順地披散在她肩頭,她臉頰清透而白皙,沖著鏡頭,安靜地笑。
賀硯舟仿佛可以聞到她身上慣用的沐浴露香氣。他無奈笑笑,瞧著屏幕,有一會兒才說:“應(yīng)該的。”
朱序躺回去,在床上翻幾下身,才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本來最近也在看車,預(yù)算十萬塊。”她說:“現(xiàn)在這筆錢倒沒了用途。”
“存在你手里吧,金錢就是底氣,無論什么時候。”
朱序心中一動,這是她聽到最為實在,且真心實意為她著想的建議。
她眨了兩下眼睛:“你不說,你才是我的底氣?”
“所以你擁有雙倍。”
朱序在被子底下笑得花枝亂顫,無意中望向鏡頭,見對面那人微勾著嘴角,安靜而包容地看著她折騰。她一時也噤聲,第一次知道一個人即使什么都不做,眼神中也可以流露溫情。
朱序不自覺又往被子里面藏了藏,只露出兩只眼睛,默默與他對視。他似乎剛從外面回來,身上的西裝還沒來得及換下,有些散漫地靠在沙發(fā)中,手撐額頭。
“才回來嗎?”她聲音輕了些。
“嗯。”
她催促:“快去洗澡吧,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
“你吹下頭發(fā)去。”
朱序反應(yīng)稍遲鈍,哦了聲。看出他眼中難以掩蓋的疲憊感,但掛掉前還是忍不住捉弄他一下:“我今天換了新的洗發(fā)水,味道和你家中的類似,但好像又偏甜一些。”她坐起來,歪著頭撥弄幾下濕發(fā),瞧向鏡頭:“等你回來聞聞?”
賀硯舟輕抿住嘴巴,警告地看去一眼。
朱序默默一笑,“不逗你啦,拜拜。”沒等他說什么,她果斷結(jié)束通話。心中思念還未得到紓解,不禁一頭栽倒,在床上滾了兩滾。
另一頭,賀硯舟望著突然消失的視頻界面,心里不上不下,良久,他抬手撫了撫胸口,看吧,小節(jié)目一個接著一個。
弄死她算了。賀硯舟想。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仍然分居兩地。
還有不到一周就
是新年,賀硯舟一直在籌備地方電視臺的焰火秀,朱序年前的幾天倒是清閑下來,臨城牽掛不多,某日在與趙斯喬逛街時,瞧見一家男裝店里的衣服很適合朱鸞,便挑選了幾件,抽時間寄回臨城。
趙斯喬在北島也沒什么親人,春節(jié)這天兩人正好湊在一起,算是互相陪伴。
清早起來,朱序把一盞萬福燈籠掛在陽臺上。記起小時候,每逢春節(jié)母親都會提前準備好,后來她去世,接下去的燈籠都是朱序買來掛上去的。多年來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像是紀念母親的一種儀式。
她邁下椅子,仰起頭看,陽光照射下,墻壁上映著一片喜慶的紅色光斑。
趙斯喬倚在墻邊刷牙,也跟著看半晌,嫌棄得直搖頭:“土。”
朱序沒理她。
她返回衛(wèi)生間漱口去。朱序?qū)⑺ㄩ_的行李箱合嚴,推去臥室。今天有她在,使得這種特殊日子里,她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吃完早飯,兩人去超市采購。
趙斯喬拿一堆零食和水果,看朱序往購物車里放肉餡,問道:“買它做什么?”
“包餃子。”
她事先聲明:“可別讓我干這些,我什么都不會。”
朱序今天心情好極了,對她十分寬容:“我來包,你等著吃就行。”
趙斯喬滿意地搭住她肩膀,走去結(jié)賬。她這人比較粗神經(jīng),從小在普通家庭中長大,后來讀書和婚后都生活在國外,對這種象征團圓的中國式節(jié)日已經(jīng)不那么敏感了。
走出超市,趙斯喬想起來:“你花店的小姑娘不是也要過來?”
“你說小周?”朱序?qū)|西放進后備箱,“我打電話過去問問,順便接上她。”這孩子家在南方,本來提早買好車票,卻迷迷糊糊記錯了時間,又恰好手機進水拿去修理,連條提醒短信都沒收到。當她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過去兩天,只覺得天都塌了,嗷嗷大哭一場。
朱序哭笑不得,原想給她買張機票,卻被拒絕了,說是為了懲罰自己粗心,決定留下來過春節(jié)。
到家后,朱序和小周去廚房準備年夜飯的食材,趙斯喬歪在沙發(fā)上邊吃零食邊回復(fù)別人信息,一會兒抿嘴傻笑,一會兒氣得直摔手機,精神狀態(tài)好似不太正常。
臨近傍晚,有人打電話給朱序,說是快遞。
她使勁回憶,根本想不起買了什么。拉開門,配送員手里是個米白色四方盒子,中間印有銀色logo,朱序一秒認出來,是臨城那家她經(jīng)常光顧的甜品店。
朱序道謝:“今天除夕,不休息嗎?”
配送員是商家自己的:“今年連市,本來上午應(yīng)該送到的,但是半路車壞了,才耽誤了時間。”
朱序叫對方稍等,進去包了一份一百元的紅包,硬是塞給對方:“新年快樂。”
“謝謝,也祝您新年快樂。”
朱序關(guān)門,抱著盒子走到餐桌旁,拆開來,看見里面裝著一個覆盆子蛋糕。知道這家店的,除了江嬈,沒有別人。
她有些眼熱,低頭盯著那蛋糕沉默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發(fā)給江嬈:“我好愛你哦。”
不久,江嬈回復(fù)一串過來:
“我也愛你,寶貝。”
“新的一年,甜甜蜜蜜。”
“在給劉家祖孫三代準備年夜飯呢,真想加點料。”
“晚些聯(lián)系。”
趙斯喬從旁邊一晃而過,將什么東西塞進她嘴里。
朱序咀嚼了下,是甜甜的橙子。她抬起頭,見趙斯喬又窩進沙發(fā)里,沖她笑得傻兮兮:“甜不甜?”
朱序心中涌動著萬般情緒,也對她笑,點頭。
這時候,小周一驚一乍探出頭:“序姐!快來幫幫我呀!”
朱序瞧著她齜牙咧嘴的可愛表情,笑說:“來了!”立即起身去廚房。
其實她也是第一次籌備年夜飯,從前跟著父親和繼母過,后來結(jié)婚同梁海陽一起,去年她只為自己包了餃子,沒想到今年是和朋友們在一起。
最終湊齊八個菜,已經(jīng)晚上六點鐘。
北島雖禁爆竹,私下里卻放了一茬又一茬。
三人圍坐桌邊舉杯,互道新年快樂。
話音剛落,又有人敲門。
小周自告奮勇跑出去,門鎖咔噠一聲,忽然爆發(fā)熱烈的驚呼聲。朱序探頭朝走廊方向瞧過去,竟是林源和小雅。
“序姐,新年快樂!”兩人異口同聲。
朱序意外而驚喜,起身迎上去:“你們怎么來啦?”
“我媽包的餃子,打發(fā)我趕緊給送過來。”他舉起手上的兩個大袋子:“正好我們也沒吃,就想著跟你們一塊兒吧。”
小周接過袋子,玩笑道:“帶得夠不夠啊,我們?nèi)丝啥唷!?br />
“就怕一會兒撐壞你。”
朱序從柜子里拿拖鞋,將他們請進去,又添兩副碗筷,不大的四方桌緊緊湊湊擠了五個人。
小小的房間里,仿佛沸騰了。
朱序從沒奢望有一天,會被滿滿的情誼所包圍。
忽然想起賀硯舟勸慰她的話,他說,幸或不幸,沒到最后很難蓋棺定論。也仿佛,媽媽說的觸底反彈那一天,已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
曾經(jīng)走投無路,感覺這個世界充滿惡意,所有不幸都降臨到她頭上。可穿過層層荊棘,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一貧如洗,反而成為富有之人,擁有友情、愛情,以及母親永恒的愛。
朱序偷偷戳掉眼尾的淚花,打開手機對準自己,招呼身后所有人看鏡頭,將此刻的歡樂定格留念。
她很喜歡這張照片上自己的笑容,溫暖而治愈。
想了想,點開賀硯舟的頭像,將這一刻的喜悅分享給了他。
第39章 第39章朱序羞憤得快要死掉,又急于……
此時,賀硯舟剛進家門,見大家都等著,便沒去樓上換衣服,只脫下西裝外套,洗了洗手,坐去餐桌前。
王亞婕已經(jīng)準備好一桌子精致菜肴,又開兩瓶好酒。
賀硯舟先同父親聊了幾句公事,被王亞婕制止,說大過年的就不能說些輕松話題。
手機在桌上振動了下,賀硯舟低頭,見是朱序發(fā)來的照片。照片中她剪刀手貼在臉側(cè),眉眼彎彎,嘴角上揚,綻放開來的笑容仿佛春日里溫暖的陽光,令看照片的人都跟著心情很好。
先前知道她同趙斯喬過除夕,但畫面里不只她們兩個。看得出她十分開心,賀硯舟不覺眉頭舒展,牽了下唇角。
他給她轉(zhuǎn)過去一個很大的壓歲包:“小序,新年快樂。”
那邊很快點了接收:“成年后的第一個紅包,我會好好花掉它。賀總破費啦。”
賀硯舟不禁展顏,沒等回復(fù),她又發(fā)來一條:“在做什么?”
“吃飯。”
“也發(fā)張你的照片給我看看吧,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
賀硯舟為難地皺皺眉頭,他平時拍照很少,更別提自拍,何況餐桌上還有其他人。
那邊催促:“快啊。”
賀硯舟食指蹭了蹭鼻梁,點開相機,伸臂提起一些角度,快速拍了一張給朱序發(fā)送過去。
不多時,“我好想你。”
賀硯舟呼吸微滯,這四個字令他心頭略揪了下。與她分開快有兩個月,這中間只見過一次面,她在電話的那一頭,抱不到,也觸碰不到。
將手機界面切換至近期日程安排上,大致看了下,稍微壓縮時間:“我明早飛一趟新加坡,兩天后返程,其他沒什么事情了,最晚初五回北島。”
光顧與她聊天,菜沒吃幾
口。
王亞婕夾一只鮑魚到他碗里,隨意問了嘴:“跟誰聊天心情這么好?”
賀硯舟擱下手機,回答說:“女朋友。”
王亞婕愣了下:“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聽你提過。”
“有幾個月了。”賀硯舟重新點開那張照片,把手機擱在母親面前:“最前面、笑最開心這位。”他對她各方面向來格外滿意,與人分享,像在炫耀。
“我也要看。”另一側(cè)的賀夕立即跳起來,繞過餐桌,小碎步跑向母親身邊:“呀,這不是序姐……”她忽然噤聲,意識到自己又闖禍了,下意識轉(zhuǎn)眸看向賀硯舟。可他表情沒有一絲不悅,對于兩人關(guān)系,好像并無半點遮遮掩掩。
王亞婕臉色已是不大好看。
賀硯舟仍然問:“您覺得好看嗎?”
“外貌不是重點,我還是那句話,戀愛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不提門當戶對,最起碼要選擇品行端正、經(jīng)歷清白的女孩子。”
餐桌氣氛冷了一下。
賀硯舟表情仍沒多大變化,收起手機,聲音也和氣,“您說那些都不是重點。她這個人我很中意。”
王亞婕深吸口氣,不想在這種日子鬧得不愉快,“你的事我不參與,但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考慮過了。”
王亞婕語塞,心中更氣。
餐廳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筷尖觸碰碗碟的聲音。
禮花在窗外姹紫嫣紅地綻放,鞭炮聲似乎很遙遠,時起時歇著。
主位的賀誠清了清嗓,和顏悅色地問:“什么樣的姑娘啊?給我看看。”
賀硯舟略微傾身,將手機遞過去。
賀誠擦了擦嘴,取下衣襟上別著的老花鏡戴上,后傾著腦袋端量片刻:“嗯。”一頓,又“嗯”一聲,只顧著點頭,半晌才說:“眼光不錯,一看就是個善良的孩子。”
賀硯舟:“是的。”
另一頭,王亞婕默默剜一眼賀誠。賀誠只當沒看見,摘下眼鏡,把手機還回去:“這姑娘是做什么的呀?”
賀硯舟放下筷子:“和朋友合伙開了一家綠植租擺公司,業(yè)務(wù)包括各大公司及私人庭院等場所的植物造景。”
“那就是學(xué)設(shè)計的?”
“以前做過前端開發(fā),后來轉(zhuǎn)的行。”
“能做程序員的女孩子都很了不起。”他問:“什么時候帶回家里坐一坐?”
賀硯舟頓了下,只答:“不急。”
在確定母親態(tài)度以前,沒打算帶朱序來面對,他應(yīng)護她周全,絕不會再讓她遭受來自任何一方的任何委屈及冷眼。
更何況,朱序也未必愿意主動跨出這一步。戀愛和結(jié)婚是兩碼事,對她來說,中間隔著一道鴻溝,等她鼓足勇氣跨越這一步可能要很久。
而他選擇與她在一起時,就已做好準備,不會再用婚姻的框架裹挾她。
母親自以為的優(yōu)越感,可能朱序并不稀罕。
簡單吃完晚飯,賀硯舟提前上樓洗澡了。
餐桌上還剩夫妻倆和賀夕,王亞婕氣不順地靠在椅背上,瞪著賀誠:“好人都由你來做,我就是惡人,就是全家公敵。”
賀誠道:“硯舟今年29歲,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你還是少干預(yù)。”
“難道就放任她娶那樣的女孩子?”
“哪樣的?”賀誠反問:“我看她面相不錯,像是個善解人意的。”
賀夕在一旁啃著螃蟹,默默舉手,小小聲地投出自己那一票:“我同意,序姐的確人很好。”
王亞婕理都沒理她,看著賀誠:“我是說,她的背景和經(jīng)歷。”
“硯舟都說那些不在他考慮范圍內(nèi)。”賀誠放下筷子,抽一張濕紙巾擦了擦手:“這孩子不在你我身邊長大,關(guān)系有些疏遠,但他的性格你了解,既然肯公開與那女孩的關(guān)系,就是認定了的,一般情況下不會再有更改,你又何必唱反調(diào)。”
“我……”王亞婕竟無法反駁,仿佛這番話頗具說服力:“可是檸檸說她……”
“都是一面之詞,是好是壞以后見面了你自己看。”賀誠起身,又道:“關(guān)于那孩子以前的經(jīng)歷,你也是女人,不是應(yīng)該更能體諒理解?拋開一些世俗和虛榮的東西,適當寬容點吧。”
王亞婕默了默,一時懷疑,自己是否如丈夫所說的那樣狹隘。
兩人相繼離席,獨留她在餐桌旁坐了良久。其實她說謊了,上次在賀夕手機上見過那女孩子照片,第一眼的感覺就很漂亮。拋開成見,那確實是一副溫柔善良又明媚可人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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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硯舟初四晚上返回北島,身邊跟著賀夕。
她寒假無聊,硬是央求賀硯舟多訂一張機票,把她帶過來。
直奔朱序家中,賀夕自然同往。
一進門,她先撲上去,給朱序一個大大的擁抱:“嫂子,我來啦!”
朱序心臟被一只小手輕輕提了一下,下意識轉(zhuǎn)眸看向一旁的賀硯舟。他目光亦在她這里,周身寒氣尚未散去,臉頰清瘦了些,卻眼眸深邃,英氣不減。
朱序輕敲她額頭:“別亂喊。”
“反正早晚的事。”賀夕這人自來熟,第一次登門拜訪跟回自己家似的,脫了外套,踢掉鞋子,直接沖進客廳去。
走廊中霎時安靜一瞬。
朱序有些拘謹?shù)負狭藫夏槪饺针娫捴幸喾潘劣卸喾潘粒扇张我古嗡K于站在她面前,反倒緊張無措起來,心底又似有一種情緒在作怪,肆無忌憚地翻涌發(fā)酵著。
耳邊他一聲輕笑,朱序抬頭,見他在解紐扣,這才上前接住他脫下的大衣和西裝,分別掛在衣架上。又將他的行李箱靠去墻邊,彎腰從柜子里拿拖鞋。
一切都無聲進行。
正著急以哪個話題作為開場白,賀硯舟忽然上前一步,稍稍探身,手背貼住她的耳根輕蹭了蹭。
朱序一滯,渾身過電般酥麻起來,只聽他聲音低沉似含著笑意:“又不認識了?”
“是啊,您哪位?”她聲音輕輕的,直起身來,任由那只手滑過她臉頰、耳垂,最后落去她后頸。
她抬頭,賀硯舟望進她眼中。周遭氣氛焦躁而熱烈,又不得不壓抑克制著。
客廳忽然一聲:“嫂子,你家里有吃的沒,我好餓啊。”
朱序深吸了口氣,躲開賀硯舟的手,轉(zhuǎn)身逃走。
她下午剛好燉了蓮藕豬骨湯,往里面放一把面條,出鍋時只撒了胡椒和鹽粒,分別給兩人盛一碗。
賀夕喜歡這種糯糯的細面,骨湯也味道鮮美:“好好吃啊。”她語氣夸張。
朱序坐在餐桌對面看著,笑了下:“你什么時候開學(xué)啊?”
“下月初。”
“課程緊湊嗎?”
賀夕搖頭,吸溜一口面條,“這學(xué)我是一天都不想……”說一半頓住,拿眼睛偷瞄賀硯舟,見他正專心吃面懶得搭理她,又小聲:“我就惦記我那紋身店。”
朱序托著下巴:“手法都生疏了吧。”
“那不能,這方面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她抬頭,目光不由自主落向朱序身上,她今天穿著很隨意,下身一條闊腿長褲,上面是件圓領(lǐng)貼身的黑色小衫,薄薄面料將她胸型完整地勾勒出來,不能用豐滿形容,卻翹挺立體,形似水滴。
“嫂子,”她非常小聲地同她說:“你的胸部很好看,不紋點什么浪費了。”
朱序笑:“你職業(yè)病犯了吧。”
“我說真的,不信你看。”她在手機中翻出一張圖片,是幅手繪草圖。圖上,兩條紅色細蛇順人體手臂的兩側(cè)爬向胸口,至中間位置時背道而馳,一條向上,彎曲的信子朝向喉嚨,另一條向下,自兩胸之間深入。蛇的形狀纖柔而婉轉(zhuǎn),彎曲起伏的線條與胸型完美契合,魅惑又大膽。
朱序干笑:“我應(yīng)該駕馭不了。”
“你能。”賀夕肯定道。不由往前探了探身,將聲音壓得更低:“這圖案也不是誰都能紋的,第一胸型好,第二要白,第三人漂亮,你都滿足,還怕不好駕馭?”
朱序覺得賀夕適合干銷售,嘴里說的無論真話還是假話,都滿臉真誠,把人夸得直迷糊。
她沒等說什么,賀夕展開手臂到她眼前:“看吧,咱倆一比較,你簡直白得耀眼,紋這個準好看。”
“是吧。”她應(yīng)和一句。
“當然。”賀夕手掌環(huán)到臉頰邊,遮住賀硯舟的方向:“我覺得也很適合你的性格。就是那種表面溫柔,脫下衣服又很野的反差感,他準上頭,欲罷不能。”
賀夕越說越離譜,朱序有些難為情,哄她結(jié)束這個話題:“好,我考慮一下。面快起坨了,你趁熱吃。”頓了頓,視線轉(zhuǎn)向另一側(cè):“再給你盛碗去?”
“飽了。”賀硯舟說。
他已將那碗面全部吃干凈,抽張紙巾擦了擦嘴,因為從頭至尾都沒說話,所以要比賀夕快一些。他看看時間,沖著賀夕:“動作快點,送你回去。”
“我在這里住一晚可以嗎?”
“你說呢。”賀硯舟道:“別什么
熱鬧都想湊。”
“逗你的。”賀夕拉長了音兒:“瞧把你嚇的。”
賀硯舟:“嘖。”
賀夕一縮脖子:“等我再去盛一點。”說著起身,走向廚房。
不多時,里面乒乒乓乓,她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曲。泡在蜜罐中長大的女孩子,很容易尋找到快樂。
這邊靜了一瞬。
“看看?”賀硯舟道。
朱序轉(zhuǎn)回目光,他忽然伸過手臂捏住她臉頰。
“唔……”朱序嘴巴被迫嘟起,隨著那股力道揚起下巴。
賀硯舟手腕左右轉(zhuǎn)動,認真打量著她的臉:“我看看到底有多白。”
朱序拍他手,“討厭。”她小聲說。
賀硯舟彎唇一笑,改為在她臉頰上輕掐了下,收回手:“你們兩個真當我耳聾聽不見?”
她這間房緊湊到?jīng)]有空間容納獨立餐廳,餐桌擺在沙發(fā)旁邊,勉強可以擺放六把椅子。剛才朱序同賀夕相對而坐,賀硯舟單獨坐在另一頭。
兩人竊竊私語,距離很近,所有對話他一字不落聽進耳朵里。
賀硯舟問:“這就把你夸暈了?”
“難道不是嗎?”朱序柔柔一笑,說話聲音也柔柔的。不由挺了挺背,身體曲線自然而然地在他面前顯現(xiàn)。
賀硯舟視線下移兩秒:“她盡拿你練手,你別信她。”
“不會啊。”朱序聲音微揚:“我倒是覺得賀夕手法熟練,腦袋里也很有創(chuàng)意和想法。”
賀硯舟頓了頓:“勸你慎重,稍微顧及一下我的感受。”
朱序干笑兩聲:“好像……紋在我身上。”
賀硯舟知道這只小狐貍聽得懂,打算待會兒老賬新賬一起算。
他身體靠向椅背,直接丟過去兩個字:“不許。”
吃完飯,賀硯舟送賀夕下樓去。
賀家在北島有處老宅,去臨城以前,父母一直住在那里。位置距這邊不算遠,打車過去大概一刻鐘。
賀夕說:“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送你到家吧。”賀硯舟瞧向馬路,準備攔車。
“其實……”賀夕壓下他的手:“我給鄭治打過電話了,他說馬上就到。”
賀硯舟語氣不大好:“你司機我司機?還讓不讓人喘口氣兒了?”鄭治比他提前一天到,先過來處理些雜事,他剛剛落地時間不算早,便沒折騰他來接機:“以后少煩他。”
“哦。”賀夕乖乖答。暗地里吐了吐舌,一陣心虛。
兩人站在路邊等。
北島比內(nèi)陸城市溫度低,寒風(fēng)中夾雜著海水的濕氣,迎面刮來,冷冽刺骨。
賀硯舟撥開袖口看一眼時間,轉(zhuǎn)頭問:“冷不冷?”
賀夕縮著脖子直跳腳,點頭。
他把她摟到身前一些,替她擋住風(fēng)口:“你以后少打朱序注意。”
“什么?”賀夕抬頭。
“你見哪個正常人往胸口紋蛇的,一紋還兩條。”
“你這是偏見。”她一努嘴:“手癢嘛。”
“手癢紋自個兒。”
“開玩笑,自己怎么紋。”她挑挑眉:“要不你讓我紋一下?”
賀硯舟心不在焉瞧著遠處:“你都會紋什么?”
“天上跑的,地下飛的,水里走的,陸地游的,什么都會。”她問:“你是要龍要鳳,滿背還是滿腿呀?”
賀硯舟被她的古靈精怪逗得笑了下,抬手拍拍她腦袋:“誰知你技術(shù)怎樣,那么大一片,不敢嘗試。”
賀夕根本沒當真,還在胡侃:“小的也行啊,小螞蟻小蜜蜂,小星星小水滴,貓了狗了,花了葉了的,什么都會。”
“成。”
賀夕一愣。
他仍瞧著車來車往的馬路:“紋花吧。”
賀夕小腦袋瓜轉(zhuǎn)得多快啊,忽然想起朱序手臂上的芍藥花,暗想他哥這是真戀愛腦。一瞬間,她想到什么,立即從手機里找到朱序手臂上那張芍藥底圖,心中倒真有個還不錯的創(chuàng)意。
“哥,我明天有時間。”賀夕趁熱打鐵,多怕他反悔。
賀硯舟看回她,點頭道:“空了找你。”
賀夕開心地跳起腳來,人也洋洋得意:“我就說吧,你總有求到我的時候。你當時怎么說來著?”她撇撇著嘴,眼瞇成縫,搖頭晃腦怪里怪氣地復(fù)述他的話:“這輩子別想……哈哈哈略路略。”
賀硯舟臉黑了黑:“算了。”
“別別別,我的哥哥。”賀夕一秒收笑,挽住他胳膊,差點給跪下:“我求你,是我求你的行了吧。”
送走賀夕,賀硯舟折身返回,一路上大步流星,心中迫切,竟不知天寒地凍,額頭也能走出微微一層薄汗。
身上帶著朱序家的鑰匙,開鎖進門,轉(zhuǎn)身之時,眼尾一晃,有個白色身影光著腳丫飛奔而來。
賀硯舟下意識松開手上的鑰匙和手機,砰一聲響,卻穩(wěn)穩(wěn)接住了跳到他身上的人。
隨慣性向后倒退半步,他后背抵住墻壁。
清香撲鼻,她洗過澡了。
那雙眼睛濕淋淋,發(fā)絲也沾了水汽搭在肩頭。她身上是件緞料開襟式長袖睡衣,除此之外,里面竟空無一物,因為賀硯舟已沒有任何阻隔地握了滿掌。
他呼吸狠狠一滯,盯著她的眼睛。
朱序雙腿纏住他的腰,聲音抱歉:“你手機掉了。”
半刻,“還管什么手機。”他低聲喃喃,視線緩慢下落,最終定在她自然微啟的雙唇上。
室內(nèi)一片靜謐,眼神流轉(zhuǎn),卻在某刻,兩人同時去吻對方唇瓣,力道溫柔,一觸即離。
稍稍分開,朱序望著他的眼睛。她無法判定是否被他偏愛得太多,才會有恃無恐,將內(nèi)心瘋狂的原始欲。望展現(xiàn)在他面前。
她聽見自己強而凌亂的心跳,胸口起伏明顯,像擱淺的魚般呼吸艱難。
賀硯舟忽地顫聲一笑,“慢慢來。”卻也好像說給自己聽。他眼神迷亂,呼吸粗重而滾燙。
朱序捧起他的臉,偏頭再次吻住他,唇瓣輕啟,舌尖抵了下他的牙齒。下一秒,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背部被他重重抵向墻壁。
他的吻氣勢洶洶,輕咬、含弄著,她舌根微微發(fā)疼。
四周空耳一般出現(xiàn)單調(diào)的嗡鳴,這中間卻夾雜著彼此紊亂的呼吸和濕潤吻聲。
終于,他稍稍離開:“你頭發(fā)味道沒變。”
“嗯?”
“不是換了新的洗發(fā)水?”
“。…騙你的。”
他無聲笑了笑,早已猜到:“說說你,多欠收拾?”
說完,賀硯舟抱著朱序走向臥室,余光瞧見她放在陽臺的躺椅,頓了頓,腳尖一轉(zhuǎn),走過去將她放在上面,腿肚就勢分別搭在兩側(cè)扶手上。
他單膝跪地于她面前。
室內(nèi)光線明亮,一覽無余。
朱序驚到了,掙扎著要起來,卻被他緊緊按住雙手無法動彈。這與上次不同,更為直觀。
不敢去看他眼睛落在何處,只覺此刻羞憤得快要死掉,又急于求證,自己到底會不會死掉。
“賀硯舟。”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在。”
“你敢!”
他動作代表一切回答。
賀硯舟十分清楚,令朱序最快臣服的方式是什么,懲罰也好,取悅也罷,這兩三分鐘的生死,全由他掌控。
第40章 第40章想與她組建家庭的邀請幾乎脫……
賀硯舟太了解她了,算三分鐘都是多的。
可他覺得遠遠不夠。
他退開些,抬手,并攏的四指每一個指腹都要照顧到。
他低頭去看朱序,“還好嗎?”
朱序才不理他。手遮住臉。
賀硯舟笑笑,指腹已全部沾濕,他上下快速搓動。
朱序根本無法承擔(dān),一瞬,臨頂崩潰。
賀硯舟也在她手掌掩住的近乎含著低泣的尖叫聲下頓了頓,趕緊俯身去抱她。
他愿意被她又要又不要地折騰,也喜歡看她那一刻眼神迷離咬住嘴唇一顫一顫的樣子。
因為一切快樂都因他而起,又因他而終。
賀硯舟平靜了下:“我先洗澡。”
結(jié)束時已半夜,賀硯舟留宿在她這里。
臥室沒開燈,客廳淺淺的光線順微掩的門縫溜進來。
朱序腰酸、腿酸、小腹酸,身體急速升空又墜落,反復(fù)了幾次后,力氣耗盡。她躺在床邊,腦袋枕著賀硯舟的腿,他用吹風(fēng)機給她吹頭發(fā)。
臥室大床只比榻榻米高出一些,賀硯舟身高腿長,坐在床邊膝蓋彎折弧度很大,她枕在上面,是極舒適的狀態(tài)。
耳邊電流嗡鳴,朱序額頭貼著他腹部,手指一圈一圈繞緊他睡袍的帶子。
“可以了。”她說。
賀硯舟動作沒停,吹著還有些潮濕的發(fā)尾。指縫間發(fā)絲偷偷溜走,海藻一般鋪在他腿上。
他關(guān)掉吹風(fēng)機,將那長發(fā)捋順,手順勢向上撫摸她的額頭:“好像上學(xué)那會兒你一直短頭發(fā)。”
“嗯。”她說:“后來長發(fā)幾年,又短發(fā)幾年,一直不太固定。”
“倒是挺隨性。”
“太久了會看膩。”她胸口沒來由往下沉了沉,沉默片刻,轉(zhuǎn)頭看向上方的他,“我有個問題。”
“你問。”
“……你是從什么時候?qū)ξ矣幸獾模俊?br />
賀硯舟想了下,發(fā)現(xiàn)很難跟她描述整個過程,甚至從什么時候真正動的心,自己也很模糊。
這十幾年,他沒有特意等過她,也沒有遇到特別喜歡的人。
與她分開那年15歲,第一段戀情是在七年后,他確定這中間沒對朱序存在任何遐想,才有了與孫檸的交往。那段感情他很認真,半年時間不長也不算短,但后來沒有任何沖突,他們自然而然地分開了。
后來和梁師兄去徒步,仿佛命運安排,她所贈的平安符救他一命,才發(fā)現(xiàn)她是他心中淡淡的卻未曾磨滅的存在。
沒妄想與她發(fā)生什么,不然不會等到同學(xué)會的重逢后再去找她,甚至那晚得知她已婚后,已覺得自己出現(xiàn)在那里十分荒謬。但是后來的每次接觸,又因各種事情內(nèi)心有所觸動,隨之那段深藏的記憶也被挖掘,永久擁有她的想法日益強烈,難以自持且勢在必得。
不想用這些自己都理不清的情感美化自己,他只答:“前年。”
“再多說點。”
“沒了。”
朱序不樂意地小聲道:“敷衍。”
賀硯舟笑了笑,仍沒解釋。
“前年的同學(xué)會,你……”她有點難為情:“你也是為我而來的?”
“不然呢?以為我很閑,將時間浪費在八百年不聯(lián)系的同學(xué)上。”他補充道:“有次無意中遇見劉闖,他邀請我參加,想著十多年沒見你,想看你變成什么樣了。”
朱序心中忐忑:“那你有沒有失望?”
“有。”
她呼吸一沉,卻聽他說:“得知你結(jié)婚了很失望。”
“嘁。”朱序輕戳一下他的腰。
賀硯舟握住那只手,放掌心中用了些力地揉了揉:“至于其他,大喜過望。”
這話哄得朱序飄飄然,腦袋忍不住往他身上貼去:“我好看嗎?”
“好看極了。”
朱序嘴角快要壓不住了,“那你多久認出我的?”
“半秒鐘。”他抬手隔開她額頭,身體偏轉(zhuǎn),避開一些:“老實點,別蹭來蹭去。”
朱序聽話地不再亂動,任由他五指穿入她發(fā)絲中,一下又一下,從發(fā)根,至發(fā)梢。輕微的拉扯感極為舒服,令人昏昏欲睡。
夜很靜了,微風(fēng)吹著樹影,投在窗邊的淺色窗簾上。
朱序忽然睜開眼睛,撐著酸痛的身體坐起來,抬手拉他:“快躺下,被子里很暖和。”
賀硯舟掀開被角,躺在她身側(cè)。
朱序立即滾到他身邊去,縮進他懷中。
兩個人的身體,一個極冷,一個極暖。
朱序不禁抖了下,但沒躲開:“你覺得,感情會像發(fā)型一樣,時間久了就膩了嗎?”
賀硯舟知道,她仍然缺乏安全感,這問題怎樣回答都是空談,有些事只有時間能夠驗證。
他玩笑說:“別焦慮,剪短是你,長發(fā)也是你。”
朱序默默笑了下,很久沒再提問題,手放在他胸口,向下,又向下
黑暗中賀硯舟忽然沉聲:“沒辦透你?”
“透了,透了。”朱序連忙說,縮回了手,仰起頭來看他,聲音輕輕的:“要不我以后矜持點吧,可以多保留一些新鮮感。感覺自己是個表里不一的人,一般情況下討厭社交,但面對你……”放縱又大膽。她沒有說下去。
賀硯舟無聲一笑:“在我面前,你可以是你自己。你的顧慮,恰恰是我喜歡的。”
“真的?”
“真的。”
朱序眼睛亮亮的,在被子里折騰幾秒,腿一邁,爬到他身上去。她像一座小山丘般披著被子,咬了咬唇:“那……我想嘗試一下。”
“什么?”
她忽然就將被子蓋過了頭頂。
賀硯舟眸色漸深,暗自深吸一口氣,她又慢又笨拙,根本不會。沒想到自己現(xiàn)在竟也受到同等折磨,猶如溫水中的青蛙,備受煎熬。
他閉了閉眼,一把掀開被子,將人拎到地上跪著。他則站起身來。
有些時候,朱序覺得賀硯舟欠缺溫柔,比如現(xiàn)在,比如剛才浴室中擊掌般的砰砰悶響。
她抬起頭,望見他深潭似的雙眸帶著幾分迷亂,繃緊了唇,也深深看著她的眼睛。后腦勺的手掌牢固不可撼動,她抬手撐住他因過度興奮而肌肉緊繃的大腿,只感覺嗓子很堵。
室內(nèi)安靜,窗外透進一絲冷白的光。
朱序意識到,她可能永遠忘不掉今日的月光和環(huán)繞在周圍只屬于他的特殊氣息。
直到天色泛青,兩人終于消停了。
又過了段日子,賀硯舟抽出半天時間,去了趟賀夕關(guān)掉的紋身店。
那天結(jié)束剛好傍晚五點鐘,他直接回酒店去赴三叔的飯局。
賀勝沒回臨城過春節(jié),他在北島還有個小家。對方女孩嬌嫩嫵媚,年紀比賀硯舟還要小一些。
他的生活作風(fēng),賀硯舟不予置評。
只是今晚宴請目的,他已猜中十之八九。
他到包間時,三叔還沒來,幾位副總正坐在牌桌上玩紙牌。
見他進門,上次撞槍。口上的王金祥立即站起來讓位子:“賀總快來,我今兒手氣不行,借您的旺旺。”
賀硯舟看都沒看他一眼,他這人記仇。
與別人寒暄一番,他獨自去餐桌另一頭看人修監(jiān)控去了。
這間房是整個宴會廳當中最寬敞的一間,平時訂桌率極高,前些天聽說監(jiān)控壞了,下面的人拖來拖去,現(xiàn)在才更換。
賀硯舟微弓身,手肘撐著椅子靠背,百無聊賴地抬頭看著。
不多時,工程部更換完畢,臨走時打了聲招呼:“賀總。”
賀硯舟隨意問了嘴:“能用了?”
“完全沒問題。”
他稍一點頭,余光見門口有人進來,便起身,朝那方向瞧去。
賀勝嘴里叼根雪茄,挺著啤酒肚在門前站定,臂彎中摟著位姑娘,淡妝,披肩發(fā),個子比他還要高半頭。
身后跟倆保鏢,個個體格強健,面相不善。
“三叔。”賀硯舟率先頷了頷首。
賀勝瞧過來,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兒來了。”他這樣稱呼他。
賀硯舟笑了笑。
房中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殷勤地圍上前,眾人說了會兒話,各自就坐。
賀勝緊挨著賀硯舟,拍了拍他肩膀:“過年也不見個消停,都沒時間回臨城,我哥嫂身體怎么樣?”
“三叔掛心,都挺好的。”
“小夕呢?”
賀硯舟說:“放寒假吵著無聊,昨天跟來北島了。”
“那怎么沒叫出來一塊吃頓飯,瞧你這哥哥當?shù)摹!彼豢诶蠠熒ぃf著低頭要摸手機:“等我給她打個電話。”
賀硯舟攔了吧:“她來了盡淘氣,甭管她。”
一說一笑地聊幾句家常,服務(wù)員將菜上齊,舉杯互拜晚年,便各自動筷。
不久,有人先提起個話頭:“聽說臨街的度假酒店下個月開業(yè),我找人偷著問過,那邊客房全部訂滿,這眼看快到旺季了,對我們會不會造成影響?”
“不好說。”王金祥接茬:“他們雖然
規(guī)模沒我們大,室內(nèi)裝潢和配套也不見得多么頂尖,但是服務(wù)項目比較全面,所以受眾應(yīng)該更廣。”
有人就問了:“都什么項目啊?咱們面向情侶、家庭、商旅,配套有游樂場、商鋪和各類休閑空間,已經(jīng)夠全面了。”
王金祥:“他們加了洗浴和按摩理療。”
那人附和:“難怪。”
他們一唱一和,目的不能再明顯。
賀硯舟卻無動于衷的樣子,嘗著那道清蒸斑魚原汁原味,很是鮮嫩可口,便朝后擺手叫來服務(wù)員:“麻煩幫我多做一份,待會兒帶走。”
對方點頭,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餐桌上反常地靜了幾秒,王金祥不敢再說什么,向賀勝遞過去一個求助的眼神。后者慢慢吸著雪茄,有一會兒才傾身向前,在煙灰缸里碾滅。
“硯舟。”他不喜歡拐彎抹角:“給三叔一句實話,你什么看法?”
賀硯舟筷尖一頓:“不贊成。”
賀勝猜到了。
賀硯舟擱下筷子,索性也直白道:“度假酒店的最高價值是提升幸福感,所以必須做到每個角落都足夠干凈。另外,我不會涉足這類產(chǎn)業(yè)。”他頓了下,轉(zhuǎn)頭瞧向賀勝:“這一點三叔,合作前我明確提出過。”
“行。”賀勝也爽快,對身邊這位小輩,他欣賞喜愛的程度甚至超過了親兒子:“今后這事兒誰都別提了,想干洗浴我再另找地方。”
一頓飯吃得還算舒心,結(jié)束后,賀硯舟又返回朱序那里。
上樓開鎖,一室燈光迎了出來,朱序的聲音掩在里面:“你回來啦?”
賀硯舟狠狠愣了下,很難形容這一刻的心情,半天才提步進去,回手關(guān)門。
她人在廚房,一身黑白格子的居家服,腰間系著圍裙,頭發(fā)隨意卷起,發(fā)尾小掃帚似的歪在一側(cè)。
她炒菜姿勢并不嫻熟,卻有條不紊。
賀硯舟倚在門邊看了會兒。
她抬手,打開排煙機,頂端光源隨之開啟,頃刻間,濃稠而溫暖的橘黃光線悉數(shù)灑落。她就站在最中央。
賀硯舟目光未曾移開,內(nèi)心較剛進門時更為觸動,眼前一幕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煙火氣。
對她的感情,是無數(shù)個瞬間拼接而成的。
這一刻,瞬間加一。
朱序回頭,笑著:“在那兒干嘛呀?”
賀硯舟走進去,把打包回來的清蒸斑魚擱在旁邊,從后摟住她的腰:“怎么這個點才吃飯?”
“和趙斯喬去看現(xiàn)場了。”他鼻息就在耳側(cè),她怕癢地縮肩躲了下:“我熬的姜絲粥,你要不要吃一碗?”
“好。”
她朝旁邊看一眼:“那是什么?”
“飯局上吃的清蒸斑魚,覺得味道不錯,給你打包一份嘗嘗。”
“又來,賀總不嫌丟人么?”她嘴上這樣說,心里卻開心得不像話。
“管他呢。”他問:“炒的什么?”
鍋中的土豆絲油滋滋冒著熱氣。她說:“西紅柿。”話音剛落,耳畔他好心情地笑了,同時腰間一緊,他懲罰性一捏。
朱序呼吸滯了兩秒,扭動身體:“快別鬧,一會兒炒糊了。”
“我?guī)湍恪!彼嫠龘崞揭聰[,去握她握鍋鏟的手。
“不要。”
“來。”賀硯舟哪里會炒菜,純粹為了逗她故意添亂,朱序力氣沒他大,推又推不開,躲又躲不掉,只好被他帶著亂翻幾下,土豆絲掀去外面幾根。
朱序又氣又想笑,聲音軟軟的:“你好討厭。”
賀硯舟不再鬧她,兩手撐住桌沿,仍將人攏在中間。她側(cè)顏恬靜而溫柔,長睫低垂,發(fā)絲也似披了層橘色。
“小序。”他忽然低聲叫她。想與她組建家庭的邀請幾乎脫口而出,卻終究強忍下來。
朱序轉(zhuǎn)頭:“嗯?”
賀硯舟直身,湊過去吻住她的唇。他動作溫柔無比,兩片唇瓣輕輕抿著她的下唇,手掌托住她下巴令她再偏轉(zhuǎn)過來一些,呼吸交融,聽她嗓中極輕地“唔”了下,她放下鍋鏟,轉(zhuǎn)過身面對他,抬手勾住他脖頸熱情回吻。
賀硯舟似是深嘆一聲,舌尖探入,更重地親吻著她。
很久后,廚房中飄散一股燒焦味道,那鍋土豆絲到底是炒糊了。為了避免浪費,朱序?qū)⑸厦嬉粚邮⒊觯銖娍梢猿浴?br />
兩個人坐去餐廳,賀硯舟喝了一碗姜絲粥,又吃幾口土豆絲。他帶回來那條魚很合朱序胃口,她自己就吃掉了大半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