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置辦 “二小子、檀哥兒你們倆來置辦東……
“娘, 那個周家哥兒未免太過分了!”
東楊莊,成片的低矮黃泥茅草屋間,一戶人家黃泥頂上卻是灰瓦鋪就, 看著就比其他人家氣派不少。
天氣熱,王花原本和大兒媳擠坐在門檻上乘涼,正巧這時過來個好事的嬸子來串門,特意將昨日環(huán)水村周家那番車馬絡繹不絕的熱鬧氣派景象學給她們聽。
等嬸子走后, 大兒媳看著王花的臉色眼神閃了閃,還說道:“昨日暖鍋席辦得聲勢那般大,不請我們就算了,娘您可是王二的親姑姑, 怎么能不……”
“行了!”王花臉色鐵青, “老大家的,趕緊做飯去,沒看都什么天色了!”
大兒媳撇撇嘴, 卻不敢再多話, 灰溜溜扭身去灶上做飯。
碗櫥子上三層都鎖得嚴嚴實實,只有最下頭那層能打開, 是婆母每頓飯之前特意從上面幾層分出來的。
她拉開一看,翻了個白眼。
又是不到巴掌大一碗的糙面,和不多不少正好六片的菜葉子。
老不死的, 摳死她得了!
日日喝這清湯寡水的菜湯和糙面疙瘩, 她眼珠子都快熬綠了。
想起剛才來串門的婆子說的昨日周家那套席面, 她沒忍住咽了下口水,又避開婆母的視線,恨恨地啐了口拿著家中所有銀錢在縣城享福的小叔子。
這廂偷摸在心里罵著婆母和小叔子,那邊王花卻沒有像平日那般盯梢緊逼不老實的大兒媳做飯, 她坐在門檻上,臉色變幻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汪!汪汪!汪嗚嗷嗚……”
“……勞累嬸子多跑這一趟了,嗯,要出門,先把驢喂飽……”
炕上,周檀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耳邊是王二在院子里和人說話的聲音。
等男人進來,他才含糊問道:“外頭怎么了?”
“沒什么,昨日剩下的席面不是分給幾個幫工的嬸子們嘛,桂花嬸子今早把空碗送回來了。”王二抬起手里洗干凈的粗瓷大碗示意。
“快些起來吧,今日不是要去鎮(zhèn)上置辦東西嗎?等日頭升起來,坐在驢車上也烤人。”王二將粗瓷大碗放回灶房的碗柜里,回來對還躺在炕上醒神的周檀說道。
“好熱啊……”周檀好似沒聽到,雙眼無神喃喃道:“不想去了。”
王二不理他耍賴皮的話,出去院子將板車拖出來,沒有急著套在早早喂飽了的驢身上,而是轉身又去廂房抱出了一堆零碎木板。
“起床!”
周檀大喊,然后噌的一下躥了起來。
不搭理他,他就自己給自己打勁兒。
等他用王二提前打好的沁涼井水洗漱完,外頭已是天光大亮。
王二背對著堂屋門,單膝跪在地上往板車上釘釘子,周檀好奇上前,發(fā)現(xiàn)男人在給板車釘遮陽棚子。
板車左右兩邊豎起薄薄的一層木頭板子,頂上搭上四四方方的板子,用草繩纏住,里頭偷摸用盲盒開出來的鐵釘釘上固定。
周檀瞇眼笑,伸手欠兒兮兮地捏住男人的耳朵,左右胡扯一通,“這么乖啊。”
王二正好釘好最后一顆釘子,隨手將板車套上,然后毫不客氣地將耳朵上作亂的手拿開,起身將人摁在懷里蹂躪一番,尤其是那對白嫩的耳朵。
周檀幾哇亂叫,奮力掙扎反抗的同時,還不忘放低聲音,生怕院子外頭有人路過聽到笑話。
直到他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放開我吧……”
王二才松開力道,笑出聲來。
笑話他,肯定是在笑話他!
但周檀剛剛從魔爪中逃脫出來,這時候全當沒聽到,自己理好頭發(fā),昂首挺胸——鉆進了板車。
王二失笑,將一旁提前備好的背簍放到班車上,也跨上了板車前頭坐著,趕著驢車往外頭去。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鎮(zhèn)上正好碰上了老文叔,也在此時趕著牛車過來。
“二小子、檀哥兒你們倆來置辦東西啊?”老文叔瞇眼瞅見兩人,喊道。
王二應道,周檀這時也從后頭應聲鉆出來,“老文叔!”
然后視線不經(jīng)意往牛車后一瞥,喜道:“桂花嬸子也在啊!”
桂花嬸子笑著招手:“檀哥兒也來了!”
等幾人寒暄過后,就四散開來各辦各的事。
周檀和王二先去木匠坊看看桌椅板凳柜子打磨的進度,已經(jīng)打磨好了,就差刷最后一層防火防蛀的桐油。
他們也不著急,這趟周檀跟來,再加上這些家具肯定是搬不回去,也急不來。
既然以后還要在村里過日子,要置辦的家當肯定是不少。
米面糧油、油鹽醬醋、布料針線、碗筷胰子……這一買就忘了時辰,正午太陽曬得人心發(fā)慌,周檀拉著王二,王二拉著驢,驢拉著驢車,兩人一驢一車直奔鎮(zhèn)上最大最氣派的酒樓。
“小二,一份紅燒羊排、一份鮮筍蒸鴨,再切一盤鹵牛肉,上一壺冰鎮(zhèn)酸梅湯。”周檀不用小二報菜名就一口氣順溜地將脫口而出。
“好嘞客官,本店還有這時下最火的豆腐,是專門從縣里豆腐坊用冰鎮(zhèn)著每日送過來的,量也不多,今日只剩下三份了,客官您要不要來點?”
縣里豆腐坊?那不就是他們家的豆腐坊嗎?縣里總共就那么一家豆腐坊。
王二沒想到豆腐坊的生意還遠銷‘縣外’,他這段時日都在村里,沒想到短短幾旬內,豆腐坊的生意都擴大到做‘回’鎮(zhèn)上了。
對賬目最清楚的人莫過于周檀,他聞言也不驚訝,笑問道:“怎么個吃法?”
“有油煎和做湯兩種吃法,油煎豆腐是用油那么一煎,外頭金黃酥脆里頭還嫩乎乎的,用料再一炒,香得很!白玉丸子湯這做法可就復雜多了,豆腐搗碎混上肉糜,團成丸子,下到提前吊好的老母雞湯里,那叫一個鮮美!客官您看您要哪道?”小二發(fā)揮出了極為優(yōu)秀的口才,將菜品描述得那叫一個絕。
還沒等周檀說什么,旁邊那張桌子上的客人先忍不住了,“小二,先給我們這桌上盤油煎豆腐嘗嘗!”
“好嘞,客官您稍等,菜馬上就來。”
周檀這時也出聲,眼睛笑得彎彎,道:“那給我們上份丸子湯吧。”
油煎豆腐雖好吃,大熱天吃還是膩了些,正好上份湯解一解葷食的油膩。
吃完飯,歇歇腳,兩人又牽著驢車馬不停蹄地往牲畜行。
說好的小雞小鴨小鵝都要置辦上,一只都不能少。
第92章 村口 是啊,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
等兩人左手一只雞, 右手一只鴨,背上還背著一筐鵝,趕著驢車滿載而歸回來, 卻碰上村口一群人圍著什么鬧哄哄的,亂作一團。
周檀連忙將小雞遞給王二,空出一只手來拍了一下旁邊看熱鬧的李桂,“怎么回事?”
李桂看熱鬧看得正高興, 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還有些不快,不過看清楚人后立刻嘴角咧開:“檀哥兒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可就錯過今日這場好戲了。”
周檀:有瓜?
他趕緊把手里的東西都交給王二:“你先把東西帶回去,我待會兒就回去。”
王二無奈:“……好, 不用急著回來。”
會給他的是小哥兒略顯不耐的擺手。
王二:“……”行吧, 礙到人愛熱鬧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說說……”周檀迫不及待拽著李桂小聲道。
“林家那個丑丫你知道吧,嫁去山那頭那個, 今日帶著她男人回娘家了, 聽說懷上了來報喜的。”
周檀看著村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的僵持氣氛,時不時還能聽到圍在里面的人發(fā)出尖銳的喊罵, 神色遲疑。
就這?還報喜?
“這報喜怎么報得快打起來了?”周檀大大的不解。
“丑丫和她男人剛走到村口,就撞上了做媒回來的錢三嬸,把肚子給撞壞了, 現(xiàn)在正鬧呢。”李桂說起來語氣還帶著些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顯然對雙方都看不上。
周檀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不是肚子撞壞了, 而是——
誰找錢三嬸做媒?太不講究了吧。
大全嬸子原本在前頭看熱鬧呢,擔心里頭打起來又悄悄退了出來,正聽到這倆人在這兒嘀咕的話語,來了興致說道:
“這事兒你倆不了解, 這丑丫嫁過去的地方可遠可偏,山路不好走,你說懷上了讓家里男人過來報個喜就是,偏這丑丫月份還淺著呢就跟著一路走過來,這能不出事兒嘛!”
“這不,走到村口就出事了!”李桂專業(yè)捧哏。
“王大丫確實不是個好玩意兒,但今這事兒還真說不準誰占理,丑丫那肚子我看有大半是因為走山路走的!”旁邊一個臉生的長臉婆子湊上來,小聲說道。
長臉婆子看到周檀,又瞥向被重重圍住的丑丫,眸光閃了閃,
“你們說林丑丫這趟非要回來到底為的什么呀,她娘家也不是……”個疼閨女的。有人嘀咕道,剩下的話被他咽了下去,但大家都能聽出來是什么意思。
“不管這丑丫為啥非要回來報喜,你們就瞧著吧,錢大芬不會讓王大丫輕易脫身的,不撕她點東西下來她可不會輕易算了。”長臉婆子撇嘴說道。
“這倒是。”都圍在后頭看熱鬧的眾人點點頭,絲毫不懷疑長臉婆子說的話。
“讓她們狗咬狗去嘛,不過我看錢大芬弄不過王大丫那個肥婆娘。”圍觀群眾客觀點評道。
看來這錢大芬和王大丫在村里都屬于不受人待見的一種人。
周檀心里想想也是,不過他還有顧慮。
“那她的肚子是不是得盡快請個郎中過來看看?”雖說看不慣她娘行事為人,但他們家和丑丫本人卻沒什么瓜葛恩怨,真出事了也沒必要落井下石。
“二虎去了,去請的林郎中,應該快到了。”大全嬸子不愧是深入過‘熱鬧’中心的人,心里有數(shù)。
郎中請了,那周檀也沒了最后一層顧慮,專心看起熱鬧。
主要看王大丫那個黑心媒婆的。
人群包圍的最里面,林丑丫還在扶著肚子哀哀地叫喚著,旁邊站著聞訊趕來的錢大芬,她死死地拽著王大丫的衣袖子不放,兩人就賠錢和藥錢爭執(zhí)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倒是林丑丫那個看上去盡顯老態(tài)的丈夫遠遠縮在一旁,躲在娘子身后不敢上前,渾濁的眼神時不時繞著周圍圍觀的小媳婦小哥兒轉悠。
周檀看到這一幕,正皺眉時,就聽到李桂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你看,林丑丫她男人又老又丑,這回遇著事兒了居然躲在媳婦后頭,眼神還在那滴溜溜地轉,我瞧著也不是個正派人。”
周檀不由得默默點點頭。
李桂繼續(xù)說:“這事兒說來里頭還有個笑話,和你們家還有些關系呢。”
嗯……周檀頭點到一半頓住,嗯?!
他驚訝遲疑中還帶著些莫名其妙,“……這里頭又有我們家什么事?”
怎么王二在村里天天只顧著埋頭建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這一回來簡直就跟抓瞎了似的。
李桂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顯然對檀哥兒在被動無所知的情況下牽扯進去這件事也感到糟心,這又不是件啥好事。
“她漢子什么樣兒你也看見了,家里窮得很,聽說上個婆娘被他得不知是跑了還是沒了,當初這門親事林家打的就是賣閨女換聘禮的主意,丑丫開始抵死不從,村里有些老人看不過去,還制止過,沒想到后來丑丫自己樂顛顛地嫁過去了。”李桂一拍大腿,低聲憤憤道。
“你猜為什么?”李桂特意給他賣了個關子,神秘兮兮地問道。
周檀一臉迷茫地搖頭。
“因為你家王二啊!”李桂壓低聲音喊道。
“!!!”
周檀懵了,這這、這?!
這和王二有什么關系?
“后來這丑丫還被打得跑回來幾次,村里一些人這才知道,原來當初錢大芬忽悠丑丫,說他男人跟王二條件一樣好,都是常年在山里頭采藥打獵這才耽誤了親事,上一個也是因為耐不住寂寞才跑了的,等她嫁過去保準能跟你一樣享福!”
周檀聽得目瞪口呆。
啊?!
“我娘都說了,錢大芬也真的不做人,忽悠著把閨女賣給了打死媳婦的,喪良心啊,還把你給扯上了,你說說,這都叫什么事兒啊!”李桂憤憤。
“而且你以后單獨遇著她可張點心眼兒,這人啊,有時候我都能被她那眼神嚇出一身白毛汗來。”
他之前在村里就不稀罕丑丫動不動躲在角落里用她那雙黑眼珠子陰沉看人,后來因為成親那件事又回過頭來罵好心幫她一把的村里老人,心里更是看不慣這人。
但不管怎么說,成親這事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丑丫不好過。他身為未嫁的哥兒,多少也理解些其中的痛苦和折磨,一時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同情居多還是感嘆居多。
周檀心里也嘆。
是啊,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
說不好聽的,就跟癩蛤蟆趴腳背上,不咬人也惡心人。
但和李桂想得差不多,他對事情的主角丑丫倒沒什么看法,世間從來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或許他從小在那種處境長大也聰明不到哪里去。
不過,他倒是明白過來,為何剛才他和王二走過來時,村里圍觀人群中某些人用有些微妙復雜的眼神看著他們倆。
比如剛才出聲的長臉嬸子。
周檀又不是瞎,相反他還挺細心的,自然能看到長臉嬸子說話的目光一直若有似無地在他身上打飄。
周檀:有點不得勁兒,但不值得投入。
于是他很快就在心里將此事翻篇,看了看天色,估摸著王二快拾掇完了買回來的東西,就和李桂說了聲,繞過村口的爭執(zhí)之處,慢悠悠地背著手走回家。
嗯,走得慢點,說不定回去剛好能吃上飯呢。
第93章 栽種 順著屋后頭那溜兒地,草莓、藍莓……
王二回來先喂了驢, 然后歸置好買回來的家禽,才匆忙洗凈手去做晚飯。
正好今日新買回來的米面糧油和排骨,不用周檀回來‘開冰箱’拿菜和肉。
天氣熱, 他搟了面條作為主食,過遍涼水,炸些肉醬一拌就能吃。再擦點黃瓜絲進去,清爽解膩又能吃飽肚子。
另一個鍋里則燉上了買回來的那扇排骨, 燉完紅燒收汁。
等他做好晚飯,準備出去把看熱鬧的小哥兒拎回來,就發(fā)現(xiàn)人自己溜溜噠噠回來了。
王二驚奇,“這么早回來了?”他看剛才村口那架勢, 不像是這么快就能結束了結的啊。
周檀一臉晦氣, 擺手:“別提了,吃飯吃飯。”
王二往炕上擺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讓他這副表情?
真到了吃飯的時候, 周檀就忍不住主動提了起來, “……你說膈應不膈應人!”
王二也蹙起眉,隨即很快舒展下來, 安慰小哥兒道:“膈應,而且越想越膈應,所以不能老想。”
他轉移周檀的注意力, “今日天色已晚, 明早我就把后院種上, 你想想都要種哪些?”
果然,一說起后院那片地種什么,周檀立刻就轉移了注意力。
他來了精神,差點等不及吃完飯就想把種子和苗清點出來。
王二趕緊攔下了他, “吃完再去找,來得及來得及。”
回應他的是小哥兒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面、塞排骨的‘兇狠’動作。
王二失笑。
吃完飯,周檀率先端著碗筷奔去院子石頭砌成的水槽處,還不讓王二插手,嘴上回道:“我來我來,大廚歇著,碗筷我來洗就成,不勞您沾手。”
王二:“……真不用我?”
這副搶著干活的姿態(tài),讓王二疑心周檀吃飯時腦子是不是又冒出了什么鬼點子,但很快,小哥兒饒有興致的哼哼就從水槽那邊傳到了他的耳邊。
“甜蜜蜜~小丫么小草莓呀~不怕日曬不怕下雨……”
王二:“……”
不用問了,找到異常勤快的原因了。
……饞的。
后院即將種滿各種他喜歡的‘奇蔬異果’,周檀歡喜得整個人搖頭晃腦地哼唱些不著調的歌,洗完碗后,立馬拽起還在院子里熱身打拳的王二,直奔正房東屋炕上。
惹得王二也差點產(chǎn)生了些許的錯覺。
不過在他看到周檀閉眼沉浸幾秒后,拿出了菜種和苗兒后就知道自己是白高興了一場。
周檀尚不知道王二腦子里在這短短的一刻都劃過了什么,他依次從物品柜中拿出早已搜羅好的小苗和小種:
辣椒苗、番茄苗、草莓苗、藍莓苗、白菜種子……林林總總種類繁多,不止是盲盒系統(tǒng)帶來的,還有他們之前在后山和縣里搜羅來的各種樹苗,比如桑葚樹和杏子樹苗。
仔細一想,他們要干的事還真不少。
次日一早,王二天還未亮就下炕到了后院子,周檀昨晚興奮太久導致睡得很晚,聽到動靜的時候簡直想原地昏過去。
不過草莓還是比睡懶覺有吸引力。
他下炕洗漱完,去到后院時王二已經(jīng)在挖第一個樹坑了。
后院連著后山,越靠近后院墻,地面越高,從側面就像個斜坡。
說來這也和周家所在位置有關系,村里地形平坦好耕種好建房子的地方早早被占據(jù),他們是逃荒來的外姓人,只得往村外山腳下建房子,地勢自然不平坦。
當然,有壞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村里其他人可沒有這么大的地兒做院子和自留地。
好在地面之前都被王二徹底扒過一回,坡度陡的地方特意留出過道,平整的長石板往上一蓋作臺階,碎石和草根也被仔細清理干凈,隨時可以耕種。
周檀打眼一瞧,竟然有點小梯田的感覺了。
他走過去,目光炯炯地盯著那堆種子和苗兒,說:“那我來刨坑!”
順著屋后頭那溜兒地,草莓、藍莓這兩種盲盒水果先種上,苗兒不多,每樣三兩株,種得間隙疏一些,一窄溜兒就種完了。
旁邊再來一長溜兒種番茄,一溜兒種辣椒,這兩種苗兒多,產(chǎn)量也多,想到還要供應沸潭樓的鍋底,周檀特意種得密了一些。
這會兒功夫,王二的坑也挖好了。
樹坑有疏有密,不過都分布在后院中間,遠離院墻,顯然是考慮到了陽光光照和院墻安全性。
他抬頭看向周檀,心情也不錯,道:“一共五個坑,香蕉樹和檸檬樹是一定要種在后院,占一個坑。剩下的坑,桑葚、棗、桃、梨、板栗、山楂樹苗,選哪些?”
周檀一下被問住了,陷入了巨大的糾結旋渦中。
反復推翻糾結猶豫,再重新構想未來不同樹種下后的美好生活,周檀還是選了板栗、桑葚和桃樹。
不光是因為三者都是盲盒出品,生命力頑強,品質有保障,主要還是兩人都很喜歡吃。
王二什么都吃,但水果他也有偏好,喜歡汁水充沛的水果,桑葚和桃子就很符合。
山楂太酸,沒汁水不說,周檀嗜好甜得沒有一絲酸意的果子,山楂全方面淘汰,不作考慮。
梨樹不是盲盒出品 ,品質沒保障,適合栽在院子外頭,結了果子后也不容易招人眼。
棗樹兩人都還好,不喜歡也不討厭,留作備選。
五棵果樹苗種上后,還剩下些蔬菜種子就交給了王二,周檀拍拍手上的土,起身去前頭準備早午飯。
本周盲盒出品的是一個大南瓜。
一人環(huán)抱都抱不住的大小,周檀一劈兩半,南瓜種子特意理出來,留作種子。
他砍下來六分之一的南瓜,金黃金黃的,切成小塊,上鍋蒸。
蒸好后,拿出一半搗亂成泥,和著細糧白面揉成暖黃色的小面團,待面團發(fā)好就上鍋繼續(xù)蒸。
光有主食也不夠,兩人都干了一早上的活。
周檀又從物品柜拎出一條顏色漂亮的五花肉,切成半厘米肉片,熱鍋涼油,小火油炸。
邊緣煎得褐色焦香后才出鍋,肉香四溢,再撒上盲盒之前開出來的燒烤料大禮包,又是一道菜!
物品柜還剩了幾個新鮮得仿佛剛從根莖上摘下來的番茄,紅通通的,每個都有拳頭大。湊近些,仿佛還能聞到那股酸酸甜甜的香氣。
周檀把這幾個番茄都切了,打算做個番茄雞蛋湯。不過他將蛋花換成了四個煎得油浸浸的煎蛋,番茄再下鍋熬出汁水,最后加一瓢水煮上。
番茄湯汁咕咚咕咚,周檀掐著表,給蒸饅頭鍋冒出的白色蒸汽計時,時間一到,他立馬矮身從灶膛里抽柴。
然后從后窗朝后頭喊道:“開飯啦!”
王二抬頭應了一聲,將手中最后一株苗種下后起身,他沒有直接進屋,在后院井水那洗干凈手才去前頭正房。
“這么豐盛!”他一進來,看到桌上的飯菜笑道:“這么棒!”
周檀頗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接受表揚。
不過他驕傲又做作挺起的胸膛很快就破了功,哈哈哈笑了出聲。
王二也大笑。
番茄雞蛋湯、燒烤五花肉、南瓜小饅頭,簡簡單單又是一餐!
王二確實也餓了,一早上又是刨坑又是種菜,他兩口一個拳頭大的饅頭,吃飯速度雖然很快,但吃相很干凈。
周檀吃了一個饅頭也就飽了,他昨晚興奮得睡不著,嘴里也沒閑著,直到現(xiàn)在肚子里還有食兒,只時不時捏片五花肉塞進嘴里,權當零嘴。
王二等他吃飽后,才風卷殘云解決完桌上的飯菜。
“吃飽了嗎?沒吃飽,鍋里還有饅頭,我那里還有些紅豆糕。”周檀托著腮看他吃,見狀問道。他模糊了的‘那里’自然就是物品柜,這點兩人心照不宣。
王二搖頭,“吃飽了。”
“胡蘿卜、白菜、芹菜和花菜都種在了辣椒旁邊,苗種加起來一共種了三排。”他說這幾樣都是盲盒出品,不講究什么種植條件,只要在地里挖個坑澆點水就能活。
“盲盒出品的蔥姜蒜香菜都種在西邊院墻邊上,種了兩排,要是不夠吃下午我再在前院兒墻根底下種些普通的。”王二接著說,他們家吃這些熗鍋去腥的調味蔬菜比較多,每次做菜都會用。
“夠了,盲盒的蔬菜長勢都不錯,等這一茬兒種子不長了再說。”有些不像姜塊那樣保存時間長,沒法留種,等這一茬兒過去就得重新種。
要是吃完這批后也沒抽出新的種子,再種普通的也趕得上趟兒。
“我翻翻…還剩下西瓜、哈密瓜、葡萄、黃瓜、長豆角……有些需要搭架子。”周檀意念在物品柜中翻翻找找。
王二:“嗯,細竹竿我都準備好了,就在雜物間里堆著。”
飯后,王二負責收拾刷碗,周檀去后院打水洗澡沖涼,他上午種菜出了一身的汗,又做了頓熱氣蒸騰的早午飯,渾身黏糊得很。
多出來的那間屋不大,兩人商量后索性當做浴房用,周檀洗完還給王二留了一桶井水。
井水澆在手上沁涼,在這種天氣下當然涼快清爽,但周檀來自現(xiàn)代,知道越是暑氣直往腦門沖,越是不能用涼水洗。
在他‘威逼利誘’的勒令下,王二也習慣了必須要用溫水或熱水洗澡。關于這種勒令的事還有很多,諸如大熱天出汗或劇烈運動后不能直接喝涼水,也不能猛喝水……
兩人沖完澡,都躺在炕上睡了個午覺。
待外面日頭減弱,兩人才重新出門,準備扎竹架子種菜。
第94章 燒烤 此情此景,正適合來一頓小燒烤啊……
前院
“……再把那根細的拿過來…搭好了。”
周檀在旁邊遞竹枝子, 等王二搭好框架,就上前用草繩扎結實。兩人合作,很快就將一排架子搭好。
為此, 王二還特意為了搭架子去大全嬸子學了手法。
他們兩個人對種黃瓜和長豆角都沒什么經(jīng)驗。周檀前世只見過短視頻里的農家菜架子,對什么時候搭架子那是一頭霧水。王二種莊稼是一把好手,但被強征前他一直跟著他爺過活,日子過得只能說能吃飽, 花樣是沒有的。
院門敞著,兩人剛把黃瓜、長豆角的種子種下,笑容還未升起,門外匆匆趕來, 特意來看看兩人種菜的大全嬸子就走進院子, 見狀驚訝道:“哎喲你們倆剛把種子上,咋就把架子搭起來了?!”她還以為王二和周檀在后院的瓜苗已經(jīng)冒出來了。
周檀、王二手上動作停住,面面相覷:“……”
“……出苗才能搭架子?”
大全嬸子也扼腕, “早知道你們倆不會種, 二小子來我這學搭架子的時候我就該告訴你們,也怪我沒問清楚!”
周檀聞言先是心中一緊, 而后緩緩舒展開來,不對啊,他沒必要緊張, 黃瓜和豆角都是盲盒出品, 品質有保障。
他應該堅定相信它們, 不會被區(qū)區(qū)架子阻撓生長!
王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松了口氣后,笑道:“不要緊,嬸子。我架子扎得疏, 地里的苗應該沒事。”
大全嬸子過來就為了這事,既然兩人都不在意,她嘮了兩句嗑就回家了,家里還有活得干呢。
夕陽西下,他們打算一鼓作氣今天一天把水果和菜種種完。
西瓜、哈密瓜他們準備種在后院,葡萄種在前頭院子的墻角處,這下也不用搭架子了,直接種在院墻邊上等著爬藤。
待一切種完,周檀起身后,反手使勁錘錘腰,實實在在地長舒了一口氣。
遠處天邊正是最后一縷橘紅的夕陽,宛若流星般緩慢劃過,他看著看著,不禁瞇起了眼。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此情此景,正適合來一頓小燒烤啊!
他忽然來了精神,胳膊不疼了、腿也不沉了、腰也不酸了,轉頭對還在收拾地上農具的王二,開心道:“我們今晚上吃燒烤吧!”
王二:?
剛才還累得蔫蔫的,怎么轉頭就精神抖擻起來了?
不等他說什么,小哥兒轉身直接鉆進了灶房里,還不忘從灶房那里探出頭來,朝他喊道:“快去燒水!洗澡!”
王二沒忍住笑了聲,又應道:“好嘞客官!您等著,小的馬上就來!”
周檀樂出了聲,眼里是滿滿的笑意,還裝模作樣地睨了他一眼,“還不快去!小心我找你們掌柜的。”
院外,鄰里鄰居正想趁飯后天黑涼快,過來串個門的大全嬸子:“……”
這都是些什么呀!這兩口子還在家演上了!
這般想著,她默默收回往前的腳步,腳下方向一錯,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雖然不知道這倆弄啥呢,但她總覺得里面氛圍怪怪的,絲毫插不進外人似的。她還是去村口樹底下嘮嗑吧。
院外來人的事情兩人絲毫不知,他們今日干活耽誤了些時辰,等到兩人洗完澡、備好菜,準備吃飯時,四下已是烏漆嘛黑一片。
家里沒有鐵簽子就用竹簽子和木簽子。現(xiàn)串肯定是來不及,幸好物品柜中上次吃還剩下好多肉串。
羊肉串、五花肉串、瘦肉串全都拿出來,在干凈的竹簾上堆成了小山。河鮮只有半個巴掌大的河蝦,蔬菜有韭菜、豆角和茄子,再泡些干蘑菇串串,最后在整幾個細面饅頭切成片刷上燒烤料串起來做主食。
至于怎么烤,物品柜里就有燒烤爐子。還是王二之前在縣里給沸潭樓做烤爐子的時候,去鐵匠鋪子順便定制的,為的就是日后兩人小酌燒烤時方便取用。
天色已晚,院子門早在端菜的時候就關上了。
周檀從雜物間拎了兩個小板凳出來,深覺還是應該早去鎮(zhèn)上木匠鋪把家具搬回來,尤其是那兩把定制搖椅!
王二正在院子里生爐子,昨日去鎮(zhèn)上買好的木炭正好派上了用場。
提前冰鎮(zhèn)好的大西瓜一切兩半,一人一個定制鐵調羹挖著吃。
等到燒烤料和炭火肉串的香氣在小院中彌漫開來,周檀不禁鼻尖闔動,深深吸了一口。
“這也太香了!”
王二邊烤邊默默點頭。
聞著越來越上頭的香氣,周檀忽然有點憂患精神,“這么香的肉味兒,會不會招后山的狼和野豬下山啊?”
不過話剛說出口,他就后悔了,這個問題顯然問得有點呆。
“……”王二聞言,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番,“應該不會,夏天后山深處獵物充足,野豬和狼有足夠的食物不會輕易下山,它們也不喜靠近人。”
至于野豬和狼會不會覺得孜然燒烤味兒香,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王二覺得火候和色澤差不多了,“瘦肉和五花能吃了!”
周檀一邊伸手接過串,一邊低頭擺弄著自己手上的羊肉串和蘑菇串。
五花肉串入口一瞬間,周檀就滿足地瞇起了眼。
王二也不例外,兩人風卷殘云般地將準備好的肉和菜一掃而空。
周檀早早脫離戰(zhàn)場,坐在小板凳上摸著撐得不行了的肚子,瞇著眼,懶洋洋地消化著。
消化著消化著,這眼皮子就耷拉了下來,酒飽飯足,疲憊和困倦慢慢席卷上來。
奈何休息這件事,不是他想睡就能睡過去,在王二吃了一整盤子羊肉串后就成了兩個人的事。
在不能自控的晃動中,周檀發(fā)自內心的無奈與絕望,上不來氣般求饒道:“……你干了一天天…的活,不、不不累嗎?”
回應他的是沉默和更加兇狠的力道。
長夜漫漫,漫長到周檀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今早的太陽了。
他一覺睡到正晌午時,炕上另一人早被他清早泄憤般一腳踹了下去,眼不見為凈。
今早、啊不,今日中午飯是板栗燉雞、涼拌黃瓜豬心和大米南瓜粥。
王二態(tài)度殷勤極了,不僅動作小心得接近于無聲,臉上還陪著笑,生怕又招了人的眼,惹了小祖宗的不快。
周檀頂著張滋潤得過于紅潤的小臉,瞪了礙眼又占地的王二一眼,看得出他在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奈何人高馬大的個子和體格實在不允許。
半碗粥下肚,周檀才想起來,“哪來的板栗?”
他們的板栗樹才種上,物品柜那天清理的時候也沒有板栗存貨。
王二聽到祖宗發(fā)話了,忙不迭回道:“今早大全嬸子來問昨晚的胡椒孜然料在哪兒有賣的,鎮(zhèn)上沒有賣的,我就給她拿了些回去,嬸子不肯白拿,過了一會兒又給送來不少干板栗。”
“哦。”周檀又低下頭,慢慢吞吞繼續(xù)喝起粥。
“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等到吃完,一旁一直默默伺候的王二忽然出聲。
說到這事周檀就來氣,伸手狠狠掐了男人腰側一把,硬邦邦的,沒掐動。
更生氣了!
王二:“……”
他見小哥兒氣鼓鼓的模樣,低聲道:“昨晚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沒聽到你說的話。”
呵!沒聽到?
以為他沒聽到自己哭著求饒后男人無動于衷,甚至還悶笑了幾聲的動靜嗎?!
周檀呵呵兩聲,不想搭理他。
色欲熏心!
第95章 抿唇 “我看看你臉上有沒有東西。”……
定制的躺椅現(xiàn)在還是鎮(zhèn)上木匠鋪里的一堆木料和半成品, 周檀也不想拿小板凳湊合,吃完晌午飯,左右無事, 索性溜溜達達出門嘮嗑去了。
他兩個布口袋老遠就能看到鼓鼓囊囊的,里面裝滿了在縣里帶回來的杏脯果干。
自從去了縣里,確實好些日子沒和李桂聯(lián)絡聯(lián)絡感情了,他溜溜噠噠走到李家院門口時, 都有些不敢認站在門口的小哥兒了。
周檀驚訝地看著一臉的嬌羞紅暈還未褪去的李桂,上前的腳步頓住,一時竟有些不敢認。
“檀哥兒你愣在門口干什么?怎么不進去?桂哥兒快來!沒看見檀哥兒在這兒啊!”錢春從外頭端著盆衣裳回來,估計剛從河邊洗衣裳回來, 臉上也是一臉的喜色。
話一出, 站在門口遠遠看向某個方向傻笑的李桂這才驚醒,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周檀。
“檀哥兒你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前兩日事太多,見面也見得匆忙, 我早就想找你說說話了!”李桂開心喚道, 臉上還帶著些許傻笑被好友看了個正著的難為情。
周檀也不見外,進了院子門, 就在院內乘涼用的幾個石凳上一坐,掏出兜里用油紙抱著的果干,放到石桌上。
李桂連忙進屋扒拉出前幾日大哥上山時給他摘的野葡萄, 盛到碗里, 井水洗凈, 端到石桌上。
錢春嬸子放下那盆衣服后,又回屋揣著什么東西匆匆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頭頂是多年枝葉繁茂、綠意盎然的棗樹,刺耳的蟬鳴聲也午后酷暑中嘶啞消沉了幾分。
李桂還從屋里拿了兩把蒲扇出來,遞給周檀一把, “扇著風兒,還涼快些。”
周檀接過,給自己扇了幾下就覺得麻煩不扇了,幸好這里的夏天沒有后世那么炎熱,安靜坐著不動彈也沒那么熱。
而且他還在等著李桂交代呢,扇扇子多擾亂說話思路啊。
等李桂也在石凳上坐下,抬頭就看到對面目光炯炯,眼也不眨地看著他:“老實交代!”
其實周檀不問,李桂今日也要說,只是這種事他自己說起來,也有幾分難為情。
“檀哥兒,我要定親了!”
“男方后日就要上門,商量這件事。”
周檀在院外看到人嬌羞神情時,還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進院子的這會兒功夫里就想明白了,猜也是那件事。
李桂說完耳朵都紅了,期期艾艾道:“是不是有點突然啊?”
周檀知道李桂說這話也不是真的就覺得或想知道親事定的突然,他挑了挑眉,問道:“慢有慢的好,快有快的好處,關鍵在人。
他探身,眼里閃著八卦的光:“你還沒說是誰家的?長得好看不?”
“就東楊莊子,和我?guī)讉舅舅家一個村,隔得還挺近的。”李桂雖然臉蛋紅紅,說起來話來也毫不含糊,“他……個子還挺高,長得也算俊,反正就還行。”
也算、還行……周檀笑瞇了眼,看神情就知道李桂心里怕是滿意極了。
得,還是個口嫌體正直的小孩兒。
李桂早想和周檀說這件事了,只是前幾日周檀剛回村事多,兩人還沒有像今日這般的機會,坐下來輕松聊聊天。
“他家里條件好,是東楊莊子的富戶,村里幾十畝地不說,在鎮(zhèn)上還有間面攤。家里就兩個小子,他是小的那個,比較受寵,聘禮有二十兩呢!”
二十兩,在周圍幾個村子里確實是獨一份的。
周檀屬于特殊情況,特殊排序。
李桂開心倒不是因為這二十兩,之前或許還會覺得受寵若驚,但自從他二哥在縣里幫著周家做事,往家里拿的銀子也不少,他的眼界自然高了起來。
如今他之所以這般高興,是覺得這二十兩,是男方和男方家里對這門親事、對他的重視。
周檀了然他的心思,也為他感到高興。
羞澀高興過后,李桂也有些不舍,“只是我嫁人了,就不能總是找你說話了。”
“這有什么的?東楊莊子又不遠,我騎著驢,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周檀眼也不眨地給自己預支技能。
誰說現(xiàn)在不會騎驢,以后就學不會了?
“哈哈哈說的也是,到時候我?guī)闳|楊坡摘野櫻桃,酸酸甜甜的,每年我舅家?guī)讉表弟上山摘了就會送來些……”
直到太陽西斜,王二親自找來,兩人這才作罷。
“快走吧快走吧,你男人找來了!”李桂笑得擠眉弄眼的,看得周檀心里一陣恍惚,差點以為是錢春嬸子說的話。
和李桂告別后,他默默跟在王二的后頭,一路走回家。
王二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是被那句話說得羞惱,彎腰低頭,腦袋默默探到周檀臉龐,想看看哥兒的表情如何。
一張大臉忽然湊上來,就算長得再俊,也嚇了周檀一跳。
“你干什么?!”想把他嚇死嘛!
王二撤回一個腦袋,抿唇:“我看看你臉上有沒有東西。”
看著男人抿著唇,形狀憨態(tài)可親的薄唇莫名看著有些委屈,周檀兇巴巴的表情一頓,有點心虛,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
“是、是嗎?我臉上沾了東西?”難道是吃果脯吃得糖漬?不會啊,他這么講究文雅的人,怎么可能吃到臉上……
王二大手迅速呼嚕了一把小哥兒的臉,“好了,這下干凈了。”
周檀:“……”
他要是這還看不出王二在睜眼說瞎話,他就是個憨貨!
正好兩人也走到了自家院門口,周檀眼眸瞇起,雙臂一展,膝蓋曲起蓄力——
餓虎下山!
回應他的是王二不疼不癢般的悶笑,和扛著人大步屋里走的兇狠架勢。
第96章 把脈 就這么水靈靈地懷上啦?
鎮(zhèn)上木匠鋪昨日托人來信, 木柜置物架和搖椅都打好了,是以,一大早, 王二就趕著驢車去了鎮(zhèn)上。
周檀一大早被試圖偷懶的懶驢一嗓子嚎醒之后,就再也沒有睡著,索性穿衣裳起來,接著琢磨他的面包窯。
昨日面包窯只搭了個架子, 李桂當時圍在一旁直說自己定要見證第一次出窯。
不過今日李桂怕是沒心思想這些了。
聽說兩家定了日子,男方這幾日就要上門提親。
正樂著,周檀就聽到了前頭院子傳來李桂的聲音,“檀哥兒, 你在家不?”
“在!”周檀疑惑, 拍拍手上的灰土,連忙起身往前院走去。
李桂一聽,就知道人肯定在后院搗鼓他的面包窯, 抬步往里走, 周檀往外走,兩人在前后院子的隔斷柵欄門處剛好碰上。
一個照面, 周檀就是一驚。
“出什么事了?”
只見李桂眼圈紅得像只兔子,臉上還有哭過的淚痕,聽見周檀這么說, 忍了一路的淚也止不住了。
“孫有他和錢曲有一腿, 被我親眼撞見了!”
孫有?錢曲?周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都是誰, 直到后半句才突然想起這孫友就是即將去李家提親的人家。
他們這院子雖然離周圍幾戶人家都有些距離,但在外頭說這個到底不保險,周檀趕緊把人拉進屋里,又給他倒了杯灶上溫著溫水。
“慢點喝, 不急。”
李桂將事情一股腦全部說了,“昨天我從你這里回去后,忽然想起我娘早上交代我別忘了去桂花嬸子家借包菜種子,我見天色不早,就沒和以往那樣抄山上小路,而是從四叔家院子借道,直接穿到錢家屋檐后頭……”
“結果就撞見了那兩人躲在錢家屋檐后頭的草垛里,在那、那,反正衣裳都扒開了!”
那幾個字,李桂實在說不出口,直到現(xiàn)在回想起昨夜的場景也是傷心羞憤得像把那兩人給一刀劈了。
李桂當時顧不得什么,也不敢回頭看,一股腦兒沖回家將此事告訴了爹娘,然后老兩口當機立斷,領著本家?guī)讉口風嚴的漢子和嬸子,將就差辦事的兩人直接逮個正著。
兩家議親的事只有幾個親近的人知道,村里有所猜測也沒有證據(jù),此事不能拖,于是一行人當即拎著奸夫淫夫連夜去了孫家。
孫家原本還對李家入夜造訪還搞這么大陣仗感到不滿,然而在看見原本應該在鎮(zhèn)上姑姑家的孫有和一個陌生哥兒衣冠不整地綁在一起時,一下沒了聲。
“婚退了?”
周檀聽完才將所有事情都串聯(lián)了起來,一股火也從心底燒了起來,問道。
李桂本來還在抽搭,聞言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這個確實退了,又、又訂了一個……”
周檀生氣到一半:“ ?”
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訂了一個?”
誰知李桂扭扭捏捏道:“昨晚上訂的,就在孫家后頭,比孫有長得還俊,家里人都在鎮(zhèn)上做買賣,他這幾日回村也是怕村里屋子空太久,回來修繕一二才遇上的。而且我爹說這樣比較保險。”
周檀懂了,這是防了孫家一手。
而且,他有些無語又好笑地看向李桂,這是又好了?
李桂倒是不覺自己自洽倒戈得異常快,已經(jīng)在和周檀八卦笑話上一個了。
“孫家現(xiàn)在那叫一個焦頭爛額,錢曲當時就被聞訊趕來的酒癩子打得動彈不得,錢家連個屁都不敢放,現(xiàn)在酒癩子就綁著錢曲賴在孫家不走了,非說孫有欺負了他媳婦,得賠錢!”李桂說到這里,一方面厭惡不知羞恥的曲哥兒,另一方面又覺得曲哥兒可憐,心情那叫一個復雜。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孫家沒辦法,只得大出血賠了錢,又將孫有送到鎮(zhèn)上姑姐家,生怕錢曲一不做二不休,賴上他家金貴小子。”
“惡人自有惡人磨。”周檀跟著義憤填膺道。
“他以為他到了鎮(zhèn)上就安然無事了?哼!我二哥這些年在鎮(zhèn)上也不是白混的,我爹今早就給二哥去了信,讓他自行‘判斷’一番,最好把人逼回村里!”
周檀連連點頭,“我讓王二也關注些,讓渣人吃不了兜著走!”
事是兩人辦的,情也是倆人偷的,可不能罪讓一個人擔了。
“要說這錢曲也是可憐,但我這心里就是膈應他,看一眼都煩!”李桂擰眉道。
周檀沉吟片刻,“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走到現(xiàn)在有錢家的狠心,也有他自己的緣故。”
這話還真不是周檀冷心冷肺、造謠生事,畢竟這位曲哥兒可是在小樹林里給當時還是黃花大小子的周檀和王二切切實實上了一課,當時那份面面相覷的尷尬到現(xiàn)在他都忘不了。
“也是。”李桂也想起了之前曲哥兒為何從鎮(zhèn)上被趕回來。
兩人那日說完之后,周檀就跟王二說了此事,讓他找人多‘關照’一下孫家姑姐家里的面攤,王二點頭應下后他就將此事拋之腦后了。
因為這回李桂是真的要定親了。
男方上門的速度可以說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李家也想趕緊將人嫁出去,免得讓孫家那廝賴上。
也有李五牙兒熟識男方的緣故在,不然李家也擔心重蹈覆轍,再來一回那種事。
等兩人喜事熱熱鬧鬧辦完,已是冬至。
今年的第一場雪在此刻落下,洋洋灑灑飄落在農田上、山林間以及周家的小院里。
驢車在周家院門前停下來,車上兩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從上頭跳下來,只不過一人動作利落,一人稍顯笨重。
“檀哥兒,你倆從鎮(zhèn)上回來了?這下了雪后山路不好走吧?”大全嬸子在屋子就聽到驢叫喚聲,一聽就知道這是周家兩口子回來了。
笨重那人裹得像個球,聞聲轉過臉來,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俊俏白臉,笑著回道:“回來了嬸子!我們回來得趕巧,雪還不大,不礙事!”
“哎喲,這帶的一車東西,我還以為你們今年過年在縣里頭過,不回來了,畢竟這山里雪一落下,路一封,怕是不好回縣里。”
“開春雪化了再走也來得及。”周檀笑嘻嘻,回村為的不就是這一個多月的強制性年假嘛。
再說,這一個多月他們倆忙得團團轉可不是白忙的,該說好的事兒早就安排好了,該打點的人也都打點好了。
且三小子在書院讀書,肯定不能回村耽誤一個多月,今年他、柳哥兒和三春都留在鋪子里,還有幾個熟手幫工在旁搭把手,周檀放手放得十分輕松心大。
而且在這個時候,士農工商,商戶人家多有困境。他們不求拔尖被當靶子打掉,只求偏安一隅,攢些銀錢養(yǎng)老,多賺些少賺些也無所謂了。
若說周檀心大是因為他知道槍打出頭鳥,早擺爛早享受。
那么王二也放手放得如此痛快的原因就更簡單了。
在縣里兩人整日一人一個鋪子忙活,他每每去找周檀時小哥兒身邊都圍了一圈小蘿卜頭,有時一整日下來不回后院都見不到彼此的人,實在無甚意思,不如回村好好窩個冬。
于是兩人迅速達成默契,緊趕慢趕在大雪封山前回到了村里。
大全嬸子擔心兩人這段時間沒在家,家里沒有吃的,臨時開火通灶膛又麻煩費時,“快別忙活了,今兒晚上就在嬸子家里吃吧!”
周檀自然擺手婉拒,他都想好今天中午涮什么口味的鍋子,“謝謝嬸子,不過今日冬至,正好回來通通灶膛,晚上包餃子!”
大全嬸子也想起來了,“那行,檀哥兒你缺什么過來和嬸子說啊!”
“謝嬸子!”
周檀和大全嬸子說話這會兒功夫,王二已經(jīng)在旁邊默不作聲地把車上的東西全都搬進了屋里,周檀見狀連忙跟上去搭把手。
晾了人家一路了,這再不上去哄兩句,該鬧小情緒了。
“還生氣啊?不生氣了不生氣了……”
王二本來就沒惱,只是周檀半路非要下來跟著走,他知道小哥兒是心疼他,想換人上去坐驢車,但山路濕滑,他怎么能放心得下,索性裝聾不搭理小哥兒。
周檀見人終于舍得抬眼,打量男人一番,繼續(xù)嬉皮笑臉道:“其實你生氣不搭理我的時候還挺帥的,腮幫子咬得可緊,下頜線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哈哈哈哈……”
王二剛揚起的嘴角都落了下來,這下是徹底不搭理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檀笑得那叫一個有恃無恐,反正他又不能動手,逗逗人咋了?
不過很快他就嘗到了把人逗惱了的苦果。
長工罷工了!
在兩人中午吃完一頓熱氣騰騰、鮮香麻辣的羊肉鍋子后,長工將鍋碗瓢盆刷完就開始燒水,也不管周檀如何央求,他都不為所動,堅決不去后院挖土種點小蔥,就這么牢牢守在灶膛口燒水。
周檀暗恨,這還支不開了?
水都燒上了,晚上那頓冬至餃子自然沒戲了,還好他中午吃得飽。
兩人回村前幾日還會各家串個門,等天再冷些,每家基本都在屋里炕頭上窩著,周檀和王二偶爾去趟后山也只走到外圍就打道回府。
天氣冷,衣裳也不頂用,誰不想在被窩暖暖和和躺著造小人呢?
乃至于,這一個冬天過去,村里竟多了小心地用手扶著腰出來透氣的年輕婦人和哥兒。
之前大雪封山時,林郎中腿腳不便,整個冬天都在縣里,懷沒懷全憑肚子鼓起來或者經(jīng)驗感覺,現(xiàn)在雪一化,可給老頭累壞了。
這不,今日去給大全嬸子家的二兒媳診脈過后,才有片刻得以到周檀家里坐著歇息歇息。
雖然一個冬天過去,但有周檀在,他們家里的物資和零嘴是最不缺的。
這不,炕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零嘴,鮮桃、橘子、 白梨、林檎果、山楂糖、糖漬杏脯、鹽津紅棗、桃肉干……各式各樣,冬日山村里難得一見。
不過這小兩口子在縣里做生意,也不是個會虧自己嘴的人,林郎中行醫(yī)多年,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見此倒也不那么驚訝。
見周檀頻頻下手那鮮妍亮麗的橘子,也不免好奇一二,“這般好吃?”
周檀嘴里含著橘子瓣狠狠點頭,塞給他一個橘子,眼神示意他趕緊嘗嘗。
林郎中也就從善如流地接過,扒開皮,撥一半到嘴里,嘶!
酸得他臉上五官扭曲,本來褶子就多的臉更沒法看了。
“你……”林郎中欲言又止,“你手腕伸來,我給你把把脈。”
周檀一臉懵:“?”
在旁邊給小哥兒剝橘子的王二臉色驟變,“怎么了林老?他身子怎么了?”
周檀后知后覺眨眨眼,眼眶忽然泛上了紅。
他這是……得了什么病?
這一瞬間,兩人心里都閃過了無數(shù)種不好的預測猜想。
林郎中無語:“讓你伸手你就伸!”
周檀期期艾艾伸出手腕,“……真沒事?”
王二也目光炯炯,神情凝重地盯著那只手腕。
林郎中沉吟片刻,捋捋幾根稀少而纖長的胡須,臉上帶了些笑模樣:“有事,喜事、大喜事!你這是懷上了,檀哥兒。”
王二怔住,愣愣地看向還在狀況外的周檀。
周檀:啥?!他?懷上了?!
……啊對,他不是個男人了,是個能懷孕的哥兒了。周檀雙眼發(fā)蒙,不敢相信。
就這么水靈靈地懷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