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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野狗的飼養指南 > 130-140
    第131章 callback了!

    甚爾好像聽到了很了不得的兩個詞匯拼湊在了一起。

    “你,五條憐?做飯?”

    他合理懷疑,這家伙就是熱血上頭,所以才說出了這么離譜的話。

    “對呀。”五條憐眨眨眼,看起來果然還是一副過分興奮的模樣,“你不信任我呀?”

    “嗯——”

    甚爾不置可否。

    要說信任呢,當然是有的,但在做飯這方面,他實在是沒辦法對五條憐懷有太多的信心,畢竟她平常在家里連家務活都不怎么做,仿佛心安理得一般享受著成為無業游民后的自己所提供的義務勞動,更別說要讓她去完成做飯這么高難度的事情了。

    再者說,高興就非得親自做飯不可嗎?他們大可以去吃一頓好的慶祝一下嘛——當然最后掏錢的只可能是自己就是了。

    甚爾的質疑之心顯然已經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如此不加掩飾,看得五條憐的熱情都陡然減半了。她立刻換上一副氣呼呼的面孔。

    “你果然是不信任我吧!”她高聲控訴。

    “算是吧!彼部偹闶浅姓J了,“我覺得你并不會做飯!

    五條憐攥緊拳頭:“別小瞧我喲,我可是上過家政課的!”

    不只上了家政課,還成功地完成了小組作業的咖喱牛腩和番茄意面——雖然是小組作業就是了。

    并且在那次小組作業里,她承擔的任務只是切菜而已,理由無他,完全就是因為她沒有半點做菜的本事,但其實班里也沒多少人會做菜。

    “我家都是媽媽負責做菜的。”一個同學說。

    “誒,我家是爸爸掌管廚房呢!逼呔遄爝M來,“我有時候也會學著做一點!

    也難怪她會被分配到掌管火候的重大職責了。

    “五條同學的家里呢,是不是哥哥做飯呀?”有個人隨口問。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和哥哥一起住的了。

    那時的五條憐有點茫然,很不自在地撓了撓頭,在心里好好地措辭了一番,才說:“我家沒人做飯。”

    “誒?”大家表現得很夸張。

    這很值得“誒?”嗎?五條憐搞不懂。

    她只好接著說下去:“我家一般都是外食來著!

    少部分不外食的時間,就是點外賣,家里的廚房除了加工冷凍速食之外絕無其他用處,就連早幾年給禪院惠準備的輔食,也基本都是直接從母嬰用品專賣店買來的,開火的機會少之又少。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廚房這塊空間大可以改造成其他房間,完全沒想過別人家居然是頓頓都到用到廚房的。

    哇這可真酷——同學們都這么說。

    頓頓外食就很酷了嗎?搞不懂他們對于“酷”的定義和標準。在五條憐看來,能夠有時間和精力親手做飯,才是真正很酷的事情呢。

    所以,她這才決定難得地酷一下。

    盡管家政課上只肩負起了切菜的重責,但不管怎么說,她都旁觀了菜品的制作,直到今天那些步驟還清晰地停留在腦海中呢,想要復刻一遍絕對是小菜一碟!

    “你就放心吧,絕對沒問題的!”五條憐難得地自信心爆炸,“就讓你試試我的手藝!”

    說實在的,甚爾依然不敢茍同,但小海膽已經樂得沒邊了,“好耶”“好耶”地繞著五條憐打轉,簡直把她當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更是把五條憐的自信心吹得更加膨脹了,就算沒有系圍巾也能昂首挺胸地走在冬日的風里。

    先在商店街的蔬果店買了番茄和意面,順便買了一把趁手的小平底鍋——沒錯,禪院家的廚房正是一處連鍋子都沒有多少的貧瘠之地。

    一回到家,五條憐就鉆進了廚房里,一時也不知道她在搗鼓什么,只聽到砧板被剁得咚咚咚的聲響。甚爾努力不讓自己太過在意她的情況,但腳步果然還是不知不覺地踱到了廚房門口。

    鮮紅,滿目鮮紅——還以為是一砧板的血,仔細一看全是都是剁得碎碎的番茄和流淌出來的汁水。五條憐舉著刀,正在盯著鍋子里沸騰的水發呆,越看越想是個奇怪的殺人魔,而禪院惠就待在旁邊旁觀,一副很好奇的模樣。

    總感覺五條憐又要把他的兒子教壞了。

    拋開著沒勁的念頭,這種場合怎么看都不適合多作停留。甚爾準備溜走了,剛邁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甚爾,我問你。”

    這句詢問也像是奇怪殺人魔說出來的話。

    于是甚爾停住腳步:“干嘛?”

    “我們家的鹽呢?”

    “家里哪來的鹽?”

    他以一種理所應當的的口吻說,事實上這件事也確實有有夠理所應當的。

    在一個從不做飯的廚房里找不到調味品,這不很正常嗎?

    雖然對此很是理解,五條憐還是忍不住嫌棄地撇嘴。

    “我們家好簡陋哦!

    住在新宿熱門地段塔樓頂層的五條小姐居然只是因為缺少了一點鹽就給出了這種氣死人的發言,聽得甚爾無話可說。

    “那把你發配回以前的廉租公寓里去!彼砸环N要挾般的口吻說。

    被嚇到了嗎?倒不至于。但清水煮烏冬面的寡淡味道一定在這時候重新浮起來了。

    五條憐捂住心口,努力地壓下了這股惡心感,用力搖頭。

    “不了不了不了,我覺得這兒也挺好的……哈哈!

    她撓撓頭,很不像樣地尬笑了兩聲。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啦,我現在就去買鹽!

    說著就出門去了,回來時提著一堆雜貨,包括但不限于各種調味料,還順手帶了把鍋鏟和漏勺回來——禪院家的廚房,廚具真的很貧瘠。

    那就接著開干吧!

    把干巴巴的意大利面丟進滾水里,把剁碎的番茄丁也丟進平底鍋里,順手把胡蘿卜碎也扔進去,然后……

    ……然后該干什么來著?

    真不好意思這么說,但五條憐是真的有點想不起來了——明明她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認為自己能完美復刻曾經的小組作業呢。

    說實在的,她可能只是記住了幾個關鍵的步驟而已,這就自信地認為自己記住一切了。這點缺陷在是實戰中輕而易舉地暴露了出來。

    譬如像是現在,她拿著醬油,糾結著不知道是不是該加進這鍋紅彤彤的醬汁里。

    挖掘一下記憶。

    毫無疑問的是,家政課教室里是一定有醬油的,至于在燒意面的時候是否用上了,怎么細節的事情,她實在沒有印象了。

    既然如此,稍微放一點,應該沒事吧?……哎呀,加多了。

    五條憐手忙腳亂地往鍋子里添水,又猶豫不決地往里添了幾滴味淋,如同在座一場焦頭爛額的實驗,早先的自信早就消磨光了。

    真是……太麻煩了!

    一直在旁觀的禪院惠很認真地仰頭盯著她。

    他個子太小了,就算是站在小矮凳上,也看不清鍋子里的動靜,但五條憐手忙腳亂的動作和不時流露出來的緊張可是原原本本地落在了他的視野中。

    “阿憐。”小海膽伸手,拽拽她的衣角,“沒事吧?”

    “誒?沒事沒事沒事!”

    五條憐感覺自己笑得很尷尬。

    “有什么是我能幫上忙的嗎?”禪院惠眨眨眼問。

    真是個好孩子呢。

    五條憐有點感動,并且強行忍住了說出“那你來幫我做吧”這種很不負責發言的沖動,用力搖頭。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好不好?”她輕輕推著禪院惠出去,“我馬上就搞定啦!”

    “唔……好!

    雖然不確定五條憐口中的“馬上”大概是多久,但禪院惠還是很配合地退出去了,一走出廚房就看到了癱在餐桌旁的甚爾,他開玩笑似的說了句“你被趕出來了?”。

    “沒有!”小海膽不太高興,“我只是……出來巡邏!”

    “巡邏啊——”

    甚爾一副笑瞇瞇的面孔,但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他沒有錯。禪院惠氣呼呼地坐到餐桌的最角落,離他遠遠的,心想,難怪自己總是討厭和爸爸說話。

    禪院惠就這么暗戳戳地賭氣了一小會兒(另一位當事人甚爾倒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總算等到五條憐從廚房里出來了,端著兩盤意大利面,揚起的下巴足以證明她小時的自信統統回來了。

    至于成品嘛……

    按理說,她做的應該是番茄意面沒錯,但不知道為什么,看起來更像是橫濱中華街賣的正宗老北京炸醬面。

    “可能是醬油加多了……但這不打緊!”五條憐山笑著,“先試試嘛,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都這么說了,要是不試試看,好像真的很糟。

    那就拿起叉子,挑起幾根意大利面試試看吧。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一時之間,家里居然只剩下了咀嚼聲而已,不過這聲音很快也消失了,變成一片寂靜。

    “阿憐……”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才聽到禪院惠說。

    五條憐早就已經滿心期待了。

    “怎么了?”

    小海膽皺著臉,看看盤子里的面,又看看五條憐,表情很為難:“能不能當做我已經把意大利面吃掉了?”

    “呃啊——!”

    第132章 食物中毒了捏

    就當做吃完了,言下之意是吃不完眼前的食物了。

    再換句話說就是,五條憐做的番茄意面難吃到只能勉強咽下一口的程度……嗎?

    普普通通的話語,成為了結結實實的會心一擊!

    五條憐捂著心口,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真的不想再禪院惠的面前表現得太過沮喪的,但嘴角果然不可避免地耷拉下去了。

    “是、是不是剛才喝了果汁,所以嘗到的味道也發生了一點點變化呢?”她正在進行強詞奪理,“要不要先喝口水漱漱口?”

    小海膽眨眨眼,很認真的表情:“可我剛才沒有喝果汁!

    “呃!”

    沒有借口了。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五條憐灰溜溜躲進了廚房里,夾起鍋里剩下的幾根意面,懷著極度緊張的心情,細細品嘗了起來。

    說來也是慚愧,她還沒嘗過自己做到的菜呢,大概是因為太手忙腳亂了,咸淡調味全憑感覺,可以說是相當隨性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碟意面比想象中的難以入口的程度稍好一點,至少是能夠吃下去的水平,說不定這是制作者本人自帶的一層濾鏡。

    反正,調味確實淡了一點,番茄的味道幾乎沒有,味淋也不見蹤跡,倒是醬油味兒分外濃厚,吃起來倒像是……

    ……清水煮烏冬?

    “唔——!”

    當年的可憐回憶又涌上來了。五條憐趕緊捂住嘴,把糟糕的清水煮烏冬的味道壓下去,否則她真的會吐出來的。

    總而言之,自己做出來的玩意兒絕對沒有難吃到人神共憤的程度。禪院惠不愛吃,說不定只是不符合他的口味吧。

    五條憐感覺好挫敗——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這么久,禪院惠可以說是由她一手帶大也不為過,而自己居然連對方的口味都捏不準,真的太失敗了,也真叫人不甘心!

    事到如今,提升自己的廚藝,貌似是來不及了。于是,她又湊了過去,可憐巴巴地盯著小海膽。

    “惠惠,要不要再努力地試試看?”她簡直是在哀求了,“我可是在添加了很多很多的愛呢!“”

    這番強詞奪理顯然是在試圖為不太好吃的料理增加一點美味濾鏡。

    甚爾默默地瞥著他們,直到現在才忍不住開口:“那你的愛還挺難吃的!

    這位的發言更是殘忍!

    現在已經不是會心一擊了,而是切切實實的致命打擊沒錯,五條憐整個人都晃了晃,差點要暈過去了。

    “很……很難吃嗎?”她不死心。

    甚爾用叉子卷起一大縷面條,送進嘴里,很認真地品味了一番,并且給出了答復:“難吃!

    五條憐漲紅了臉:“那你怎么還在吃?”

    “我不挑食。”說著,他又吃了一口,“而且我餓了!

    這可真是……心情復雜。

    五條憐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為了甚爾這位食客感到高興。

    再說了,唯一的食客實際上也并不賞識她的廚藝。她無話可說了,干脆丟下甚爾,帶著禪院惠出門去吃罪惡的快餐了。

    當晚,五條憐做了一個噩夢。夢境簡單而淳樸,就是大坨大坨的意大利面。

    夢中的自己似乎是淹沒在了意面的海洋之中,一腳踩下去,就是軟綿綿面條之間的空隙。她試著前進,但雙腿也軟綿綿的了。

    渾身上下似乎變得分外詭異,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居然是一顆圓滾滾的番茄,挺起的肚皮上破了個大洞,嘩啦嘩啦往外淌著汁水,把意大利面的海洋染出鮮紅色的痕跡。

    分明誰也沒有在追逐著自己,她卻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半夢半醒之間,腹部的巨大破口疼得厲害,她都懷疑自己要被撕裂了。

    這個漫長的夢好像持續了好久好久,也可能并不太久,渾渾噩噩地掙扎著醒來時,才剛過零點,嘴里苦澀得厲害,身為番茄的夢卻好像還沒有徹底遠去,她還是覺得自己圓滾滾的身體破了個大洞。躺在床上愣了好幾分鐘,她才反應過來,其實是自己的胃在抽痛。

    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后,惡心感也遲緩地涌了上來。五條憐猛地彎下腰,脊背肌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拉扯得澀澀發痛。

    啊……想吐。好難受。

    艱難地抹黑下床,雙腳一踩到地上,就立刻軟下去了,仿佛堅實的地面也是夢里意大利面的海洋。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兩條腿還是抖得厲害。

    哎呀。好像有點不太對?

    這個事實也是后知后覺才意識到的。

    五條憐艱難地摸出房門,發現衛生間的燈亮著。聽到了嘔吐的聲音,才發現禪院惠好像也很不對勁的樣子。

    “阿憐……”

    禪院惠可憐地蒼白著臉,冷冰冰的手攥住她的指尖。

    “我難受。”

    五條憐的罪惡感爆炸了。

    自己和小海膽同時身體不適,絕對是出于同一個原因,但她現在實在是不愿意——也沒什么勇氣去深究了,艱難地抹了抹額角的冷汗。

    “我們去醫院吧……去醫院。”

    她嘀咕著。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憑她軟綿綿的雙腿和痛到不行的胃,能不能獨自一人撐到醫院還不確定呢,更別說要帶著禪院惠一起去了。

    思來想去,她敲響了甚爾的房門。

    “救命……”她氣若游絲的聲音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你快醒醒!

    甚爾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好像有一只冰冷冷濕漉漉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衣袖里,怪異的觸感讓他一下子醒了過來,睜開眼便看到了站在床邊的兩張蒼白面孔,他一度以為是不久前看過的香港僵尸老電影成真了。

    “……你們怎么回事?”他感覺到不對勁了。

    “呃——”五條憐艱難地抬起手,撓了撓頭,笑得很尷尬,“我猜,是食物中毒了?”

    連夜趕去掛急診。

    事實證明,五條憐和禪院惠的確是食物中毒沒錯——看來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至于病癥的原因,倒是還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吃了沒煮透的食物,也可能是餐點不夠新鮮。

    聽起來很嚇人,癥狀也嚇人,還好治療起來還算輕松,吃點藥掛掛水就好了。

    于是,甚爾坐在了醫院難受的椅子上,左邊是犯困打盹的禪院惠,右邊是可憐巴巴皺著臉一聲不吭的五條憐,掛在兩旁的四瓶吊水都需要他來留意。

    說不定最艱難最忙碌的那個人是自己吧?他滿不情愿的想。

    “看來你的‘愛’不僅難吃,還有毒!

    他自言自語似的嘟噥著,話語鉆進了五條憐的耳朵里。

    “你在說什么吶?”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做的意大利面啊!彼f,“肯定是因為那個難吃的面才害得你和惠都進醫院的!

    “什么嘛……你說得太過分了。”

    她不高興地撇嘴,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力氣,連說出的控訴話語都顯得有力了不少。

    “快向我道歉!”

    “。亢冒珊冒!笨赡苁情_了個過分的玩笑吧,“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嗎?”

    五條憐梗著脖子,故意不去看她,只發出了“哼”的一聲。甚爾懷疑她還在同自己置氣——這家伙還是挺容易對他生氣的,麻煩。

    他接著追問:“你不接受?”

    “……接受了!

    “那就好。”

    這下倒是可以松一口氣了。

    五條憐無意識地晃著身子,胃還是抽痛得厲害,甚至比來醫院之前更嚴重了。醫生貌似說過這屬于正常情況,“疾病的發展總有不同的階段”,當時似乎是這么說的。

    話雖如此,要忍耐疼痛,果然還是很難受。她很不自在地閉起眼,感覺意識又要回到意大利面的海洋之中了。

    “要是覺得難受。”很忽然的,甚爾開口說,“就靠過來吧。”

    “誒?”五條憐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可以嗎?”

    “我都這么說了,當然可以!

    “唔……謝謝。”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氣了。

    五條憐歪過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甚爾的手臂肌肉實在太飽滿太圓潤了,她的腦袋只在上面擱了一秒鐘,居然就滑了下去,“啪”的一下,就掉到了他的腿上,鬧出了好一番響亮的動靜。

    哎呀,變成膝枕了?

    五條憐偷摸摸打量著甚爾的表情。

    對于自己一不小心枕到了他的大腿上,甚爾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感,就算有也沒表現出來。

    看來她,可以繼續呆在這里?

    也不知道該說是心安理得還是惴惴不安了,總之她一動不動,就這么枕著他的腿。胃似乎也舒服了一點,不過指尖倒是戰栗起來了,心跳也有點快,明明她根本不覺得冷。

    沉默地躺了一會兒,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也沒有聽到甚爾說話。他是不是睡著了?

    抬頭看看,啊,原來他在盯著鹽水瓶發呆,真是好無聊的一個男人。

    五條憐暗自偷笑。

    “在笑什么?”甚爾一下子就發現了。

    “沒有。”她收斂起嘴角的弧度,“只是在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呀……唔……我覺得食物中毒不應該是我做的番茄意面的問題。”

    第133章 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甚爾有理由相信,五條憐現在正在強詞奪理,理由是她居然宣稱其自制的番茄意面并非是導致她和他兒子食物中毒的罪魁禍首。

    “你在逞強嗎?”他說。

    只憑這一句話,他就很成功地戳中了五條憐的痛腳。

    “我沒有!”虛弱到剛才還渾身癱軟的她居然來勁了,中氣十足地說,“才不是在逞強,我有事實依據的!”

    甚爾有點想笑:“什么依據?”

    五條憐仰起頭來,眨眨眼看他:“就是你呀。”

    “我?”

    “嗯!彼苷J真地點點頭,“你不也吃了我做的意面嘛,而且吃了很多,可你還好好地呆在這里,根本沒什么不正常的!

    “啊是嘛!

    甚爾應得漫不經心,大概是多少已經猜到她會這么說了。

    “那是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彼忉屍饋,“我的消化能力很好,就連酒精都能輕松地消化掉,更不用說你那有毒的‘愛’了!

    五條憐瞬間漲紅了臉:“不要再說我的‘愛’是有毒的了!”

    “哦。好!

    完全忘記這茬了。

    甚爾敷衍地連道歉都不說一句,幸好五條憐也沒有為此太過生氣,做了個鬼臉就當是泄憤完了。

    還是回到正題吧——雖說現在正在討論的事情也不算不上是什么“正題”就是了。

    “連酒精都能消化的話……豈不是喝不醉?”她提出合理的猜想。

    “是啊,所以我討厭喝酒!鄙鯛栴┝怂谎,“怎么了嗎?”

    五條憐收回視線,繼續窩在他的腿上,磨蹭著搖搖頭“沒怎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剛到甚爾家的時候……

    啊,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時間過得真快。

    那時候,甚爾還是個躲在被爐里的寄居蟹,整個人陰暗又可怕,是個多瞧上一眼都會覺得可怕的男人,比現在討人厭一百倍——倒不是說他現在就很討人喜歡了,絕沒有這樣的意思喲!

    也不知道是懶惰還是消沉作祟,那段日子里,他家里總是亂糟糟的,被爐的小桌子上堆滿了捏扁的啤酒罐和橘子皮,廚房里也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就更別說堆滿臟衣服的沙發和椅子了,怎么看都像是狗窩。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居然能夠在那種環境里住上好幾個月,無論是她還是甚爾,好像都相當的了不起呢。

    “明明不喜歡,那時卻喝了不少酒呢!蔽鍡l憐小聲嘀咕著。

    她是真的有點搞不懂他。

    “你剛才不還說自己不喜歡喝酒嗎,難道是因為那個時候喝得太多,喝傷了?”

    甚爾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思索,還是純粹地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輸液室的燈光點得不夠亮,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哪怕無比認真地注視著他,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差點忘記了,平常她也摸不透甚爾的想法。

    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五條憐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是說錯了話,或許自己應該說聲道歉,但在這句對不起說出口之前,甚爾終于開口了。

    “因為那時候太難受了。惠的媽媽才剛去世。我一個人到底能不能把孩子帶大?我很苦惱!

    他說著,沒有嘆氣也沒有怎樣,無起伏的語調像是平白直敘,蒼白地陳述著依然鮮活的過去。

    “難受的時候就是會做一點讓自己更難受的事情!

    “哦……”果然提起了不愉快的話題,看來她應該開點玩笑,“自虐狂的心理?”

    甚爾撇撇嘴,并不否認:“差不多。”

    痛上加痛,于是原本的疼痛便可被掩蓋得幾乎不存在。這是他一貫的生存方式。

    很難得地想起了往事,但甚爾并未過分地沉浸在過去的痛楚之中——意思是,在剛才短暫的幾秒鐘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冰河之中,浸泡在喪失的失落感里。

    回過神來,才發現五條憐一直在盯著他,不知道正在看些什么。她很忽然地伸出手,甚爾本想躲開的,但還是沒有動,任由她微涼的指尖抵在他的臉頰上。

    像是愛撫一只小狗,她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

    “你也很不容易呢……”她喃喃似的說,“但現在的日子總算是好一點了,不是嗎?”

    “是嗎?”

    甚爾很輕地笑了一聲,一時也聽不出這笑聲中的含義,只見他豎起了中指,啪一下彈在五條憐的腦門上。

    真是……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大半夜睡不了覺要帶你和惠來醫院看病,這種日子哪里好了?”他毫不留情地抱怨起來,“你倒是再爭氣一點啊。”

    “唔唔唔——”

    五條憐捂著腦門,縮得像一只蝦子,痛到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食物中毒才不是我爭氣就可以避免的事情!”她為自己控訴。

    大概也是沒辦法辯駁了,甚爾不再吱聲,只輕哼了一下,任由她繼續在腿上縮著。

    在不知不覺之間之間長得又瘦又高、就此變得像意大利面一樣的五條憐,蜷起身來倒變成了小小的一團,很像是剛剛見到時的她了。

    五年……是了,都五年過去了。

    煩人的小屁孩也終于長大了,問題是她依然很煩人。甚爾暗自嘆氣,倒是一點都沒有去想以后她會不會變得更不煩人一點的可能性,當然也根本沒有去想以后的事情。

    “你干嘛嘆氣?”她問。

    甚爾說話,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姑且算是給出了回答,可惜五條憐還是覺得莫名其妙的。

    就這么躺了好久,鹽水瓶里的藥水卻還有一大半?磥斫裢矶家脑谶@里了。

    五條憐打了個哈欠,感覺困倦在泛濫,眼皮也越來越重了。她幾乎快要睡著了,但總是在沉入夢鄉的一秒鐘之前猛地渾身一顫,然后就醒來了。

    “看來,這次是失敗的慶祝呢……”她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感覺連考上大學的興奮感都要減半了!

    “是嗎?”甚爾漫不經心地拋出一句反問。

    也不怪他擺出這幅態度,畢竟考上大學的不是他,食物中毒也沒他的份,實在是沒辦法對此刻的五條憐多么感同身受。

    “要換個慶祝方式嗎?”

    他隨口一說,沒想到五條憐真的認真地思索起來了,摸摸下巴又搓搓臉,小動作一大堆。

    “換種慶祝方式……那,”她抬起眼眸,偷摸摸打量著甚爾,看了兩秒就收回實現了,好像很心虛,“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玩嗎?我們都沒怎么出門玩過,更別說出遠門了。”

    上一次出門玩還是上一次在迪士尼樂園,出遠門更是從沒有過的經歷——每次離開東京,不是為了工作就是為了工作,無趣到了極點,有趣的事情更是一點都沒有經歷過,光是想想就有夠悲傷的。

    對于這番提議,甚爾不置可否,只問:“你想去哪里?”

    這是會答應的意思嗎?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得好好想想才行了,可不能給出什么草率的回答。

    五條憐苦思冥想,下意識想要說出的第一個地點居然是佛羅倫薩,但意大利實在是有點太過遙遠了,而且歐洲行一定貴到離譜,想想還是算了。

    別的地方嘛,那就……

    “想去能看到大海的地方。”這就是她深思熟慮之后給出的答復。

    “在東京也能看到大海!鄙鯛枏乃脑捓锾舸,“去臺場海濱公園就行了。”

    “……東京灣除外啦——鐮倉也除外!”五條憐氣鼓著臉,“都說了,想去遠一點的地方嘛!”

    “遠一點的地方?唉,行吧行吧!

    甚爾嘆著氣,無奈地擺著手,像是罷休了。

    “那就帶你們去夏威夷吧!彼鋈徽f。

    意料之外的話語鉆進五條憐的耳朵里,癢癢的,好像蚊子在叫。她揮揮手,想把這股惱人的感覺揮走,但“夏威夷”這幾個字果然還是固執地盤踞在了耳邊,怎么也趕不走。

    于是她也不得不認真起來對待了。

    “誒……你說夏威夷?真的嗎?”她眨眨眼,蒼白的臉上好像終于多出一點血色了,“真的去夏威夷?”

    “你不信我?”

    “沒有沒有沒有……真去。俊

    甚爾點頭:“沒錯!

    “好耶!”

    要不是胃還在痛,五條憐真的要跳起來了。

    依然還是因為胃痛,否則這時候她肯定已經要抱住甚爾了。

    “謝謝你!”她一本正經地握著他的手,晃來又晃去*,“你太好了,太感謝你了!”

    甚爾笑而不語,任由她攥緊了自己的手。要是輸液室的燈光可以再亮一點,或許五條憐會發現他的笑容帶著一點難以言喻的微妙感,可惜五條憐的腦海里此刻滿是跳草裙舞的夏威夷熱情女郎,其他什么都沒辦法去想了。

    哪怕是為了夏威夷之行,自己也得快快好起來才行!

    憑著這腔堅定的意志,只吃了兩天藥,五條憐就變得生龍活虎了。甚爾也難得的沒有再討價還價,當天就很痛快地把把機票交到了她手上。

    定睛一看,目的地是……

    “……為什么去的是日本的夏威夷!”

    是沖繩。

    第134章 夏威夷和日本的夏威夷

    夏威夷和日本的夏威夷,雖然只是多了個無關緊要的前綴,但想也不用想,這之間的區別當然是天差地別沒有錯。

    而且……

    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承認,其實五條憐對于沖繩懷揣著一點微妙的情感。

    星漿體事件時,他們恰好就是把一直跟在星漿體身邊的侍女送去了沖繩。在那幾十個小時里,自己一直在在和孔時雨一起盯著五條悟他們在沖繩那邊的情況,所以理所應當地知道他們快快樂樂地去劃船玩海,還去看了水族館鼎鼎大名的那條鯨鯊,完全沒有被追殺的危機感,反倒像是春游那般輕松愉快。

    所以,是覺得有點嫉妒了嗎?可能吧。

    ……不對。

    她當時一定是嫉妒了,嫉妒著天內理子能和五條悟親親熱熱地玩在一起,而自己和五條悟之間還隔著一層海上浮沫般虛妄的屏障,所以她那時才會對天內理子格外冰冷。

    這愛屋及烏的嫉妒心,連帶著讓她對沖繩這個地方都充滿了一種詭異的抗拒感。

    當然了,如果現在她跑去和五條悟說,自己想要跟他一起去沖繩玩,如果他不忙的話,大概也是會同意的,不過這種話五條憐可說不出口。正如放在衣柜里的,早就被撐得不像樣的天內理子的那身校服一樣,她始終沒有還過去——倒是自己給天內理子穿的那套衣服,她早早地就委托五條悟還過來了,真是不對等的一次交易。

    現在天內理子究竟怎樣了?不清楚。

    總之,似乎是還好好地活著,沒有死去也沒有被同化,但除此之外的事情,她就一點都不清楚了。

    至于缺少了同化的星漿體,世界是不是會就此毀滅,這個問題五條憐也已經不再考慮了,畢竟這一切聽起來實在太像是咒術界需要苦惱的問題,已經身為普通人兼女子大學生的自己可不要去苦惱這種事情。

    拋開這些廢話,五條憐真正想說的是,她對沖繩心懷芥蒂。哪怕那地方是日本的夏威夷,哪怕那里有漂亮的大海與沙灘,這點芥蒂就是消失不掉,也難怪她不情不愿地癟著嘴,盯著機票看了好久都不說話。

    “干嘛!鄙鯛枑瀽灥貑枴

    他一點也不喜歡五條憐的反應——居然連歡呼或是感謝都沒有,垮下去的臉上更是連半點驚喜的意味都不存在,真是有夠掃興的。

    五條憐不知道該說什么,懨懨地應了一句:“不干嘛。”

    沖繩……沖繩……唉。

    光是看著機票上的目的地,她就覺得郁悶。

    既然如此,那不如別看了。

    話是這么說的沒錯,可才剛把機票拿開,視線卻又不由自主地粘過去了,仿佛墨水印刷的“沖繩”這兩個字真有這么強大的吸引力似的。

    就這么反復拉扯了三個來回,五條憐終于下定決心收回了目光,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刻意擺出央求的態度,對甚爾說:“我們就不能去真正的夏威夷嗎?”

    “真正的夏威夷也不見得比沖繩好玩。”甚爾把每個借口都說得煞有其事,“坐飛機過去要七個小時,屁股都要坐爛了。而且你的英語真的能好到在美利堅的地盤上暢行無阻嗎?話說在前頭,我可是一點英文都不懂的!

    “我——”

    五條憐梗著脖子,真想踢自己辯解幾句,說點類似于“我可是考上了大學呢!”之類的得意話,可惜話都到了嘴邊,最后還是沒能說出口。理由相當簡單,自然是因為她的語言水平沒有好到足夠和當地人溝通的程度。

    要承認這個事實,多少有點困難。于是五條憐改變了策略。

    “不試試怎么知道!”她揚著下巴,“你要對我有信心!”

    甚爾偷偷撇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索性扯開話題:“那就下次再說吧,下次再說。這次只能去沖繩!

    五條憐的臉垮得像個老太太:“誒,不要嘛!我們去真正的夏威夷——美國的夏威夷!”

    “你不想去沖繩的話就算了。”

    他故意重重地一嘆氣,收回她丟在茶幾上的機票,演出了一副很失落的模樣。

    “我和惠一起去,你就留在東京吧。啊,對了,這兩天還會接著下雪,你一個人在家里小心點!

    說得好像她單獨出門就會怎么樣了似的。

    “不過,聽說熱海的早櫻再過兩周就要開了,你要是一個人在家閑著沒事,也可以跑去看櫻花!

    “……才不要去看櫻花或者賞雪呢!”

    五條憐氣鼓鼓地從他手里搶走機票。

    “沖繩就沖繩……哼!”

    她重重地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沖甚爾做了個鬼臉,可惜威懾力是可憐巴巴的零。

    也就是說,甚爾完全沒有被她嚇到或是怎樣。他甚至還在偷笑,當然是為了自己這進展順利的激將法。

    既然如此,那就出發吧。

    位于國境最南端的島嶼,就算在最寒冷的冬天,依舊溫暖如春。

    飛機駛過淺海上空,即將降落在那霸機場。在這個晴朗的午后,飛機的影子會投在藍綠色的海面上,像是一只飛鳥從水上掠過,實在是奇跡般的景象,讓人怎么也看不夠。

    甚爾偷瞄著扒在窗邊的五條憐和禪院惠,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有些家伙,來之前明明那么不情不愿,對沖繩嫌棄的很,結果剛過安檢就開始興奮起來了,大喇喇地在候機廳的餐廳里點了最貴的套餐,還追加了兩份小食,都不知道好胃口是從哪里來的。

    現在嘛,更是夸張了,一雙眼睛恨不得要黏在舷窗上,時不時發出的驚呼聲可沒有從他的耳邊溜走。

    這家伙,明明很喜歡沖繩嘛。

    甚爾長舒了一口氣,默默往旁邊挪了挪,以免擠到身邊好奇的兩個小腦袋。

    海面越來越近,陸地就在下方。飛機停穩之后,他們就算是真正抵達沖繩了。

    該說是海島的氣味與眾不同嗎?五條憐用力嗅了嗅空氣,總覺得這里的風都在訴說著“歡迎來到沖繩島!”。

    “你聞到的只是飛機的尾氣吧?”甚爾嘲笑她,“畢竟,我們現在連機場都沒出去。”

    “……才不是尾氣!”五條憐漲紅了臉,“就是沖繩的味道,就是這樣沒錯!”

    “隨便你了!

    沖繩的氣味也好,燃油的廢氣也罷,只要在島上待滿半個鐘頭,就什么獨特的味道都聞不到了。

    早在登上飛機之前,五條憐就已經想好了避免嫉妒心大爆發的辦法。

    “我們不去劃船,不賞繡球花,也不去水族館!”她說得信誓旦旦,“更加不去看鯨鯊!”

    甚爾無奈:“……我們本來也不去。”

    確切地說,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出游計劃,唯一的計劃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劃船也好繡球花也罷,就連鯨鯊都不會游進他們未來幾天的安排之中。

    “咦,不去水族館嗎?”

    小海膽一副哭唧唧的可憐模樣,看著真叫人憐愛了。

    但沒辦法,五條憐真的很堅定。

    “對,不去!”

    “嗚……”禪院惠失落地耷拉著腦袋,“我都沒去過水族館!

    “你去過的。”甚爾插嘴進來,“在你還是小屁孩的時候!

    當時他在嬰兒車里呼呼大睡,到了最后逛紀念品商店的時候才悠悠醒轉,所以,倒也可以說是“從沒去過水族館”。

    五條憐瞥了甚爾一眼,趕緊說:“其實水族館很沒意思的啦!魚都被關在魚缸里了,特別不自由特別沒意思!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可比甚爾掃興多了。

    “你要是真的想看的話,我們回家了再看,好不好?”

    禪院惠眨眨眼,看起來還是很沮喪,不過點了點頭:“好!

    真是個好孩子呢!——五條憐一邊這么想著,把他摟在懷里,高高興興地帶著他往前走。

    坐上五十分鐘的公交車,直達小島的另一端,坐落在海邊的古舊小木屋就是他們在沖繩的落腳點了。

    早先就在管理人那里拿到了鑰匙,用不著等待就能進入這個臨時的新家。一打開門,灰塵的氣味撲面而來,明明家里一塵不染,思來想去肯定還是因為這個房子太舊了。

    五條憐放下滿當當的背包,偷瞄了甚爾一眼,故作不經意地丟出一句:“我們就不能找個好點的地方住嗎?”

    甚爾無話可說:“這里是你選的!

    “……誒?”

    是嗎?啊對了,當時是想要找一個能看到海的住宿地點來著……

    “啊哈哈哈!蔽鍡l憐尬笑起來,把行李箱也推進來了,“其實這里也挺好的,對不對?”

    甚爾已經不想理她了。

    好在這房子除了舊了一點,也沒什么特別的壞處了,而且推開客廳的障子就能看到大海,讓小海膽對這里喜歡不已——難怪是海膽呢。

    五條憐繞著家里走了一圈,指著浴室里的超老式澡盆給甚爾看。

    “看,甚爾!

    她得意的表情里填滿了狡黠的意味。

    “是五右衛門澡盆!”

    好幾年前射出的子彈終于正中眉心了。

    第135章 大可不必

    好幾年前,還住在廉租公寓的時候,甚爾和五條憐曾進行過一次很了不得的大掃除,并且相當不道德地把收拾出來的垃圾帶去舊澡堂的爐灶里燒掉了。當時五條憐就說過,那里的澡盆是老式的五右衛門澡盆——得用火加熱的類型,沒想到如今竟然能有機會親自一試,可真是奇妙的巧合。

    甚爾不確定該說點什么才好。

    要是搭腔的話,五條憐肯定會得意膨脹,然后說點傻話。要是放任她的這點熱情自生自滅,她保不齊還是會說傻話。

    非要比較一下的話,貌似還是后者比較麻煩一點。

    他輕輕嘆氣,隨口應了句“是啊”,然后說:“到時候燒洗澡水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誒?不要!

    五條憐的臉又垮成老太太了,什么得意或是沾沾自喜的表情全都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憂慮的表情。

    “我肯定會把你煮熟的!彼槐菊浾f,“到時候你就不是禪院甚爾,而是水煮甚爾了!

    ……不好笑的笑話。

    “那你到時候就把我吃掉吧。”

    他也回敬了一個不好笑的玩笑,姑且算是扯平了。

    五右衛門澡盆其實只是這間舊房子里的小問題而已,不用多管也無妨。

    回到客廳,看到禪院惠正蹲在角落里,頭也低著,不知道在做什么,卻頗有種鬼鬼祟祟的既視感。

    五條憐走過去。

    其實她沒打算偷偷摸摸地湊近的,只是鋪在木地板上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腳步聲,以至于她邁出的腳步都變得無比靜悄悄。就這么悄聲來到禪院惠身后,毫不意外地把這孩子嚇了一大跳。

    “你在做什么呢,惠惠?”

    “啊!”

    他下意識心虛地佝僂起身子,想把懷里的東西藏起來,不過看清是五條憐,他一下子放心下來,笑嘻嘻地把懷里的東西舉得高高的。

    “阿憐,看!”他顯得那么驕傲,“小貓咪!”

    一只完全算得上是大貓咪的白貓被他拎在手里,長長的毛茸身軀蕩在半空中,幾乎有半個禪院惠高了,更不像是一只“小”貓咪。但既然禪院惠這么稱呼它,那她也別提出異議了吧。

    五條憐看看小貓,小貓也看看她,兩雙困惑的眼睛碰在一起。

    “它是從哪兒來的?”這個問題還是得了解一下的,“你從海灘上撿來的?”

    禪院惠甩甩腦袋:“不是的,它自己跑進來的!

    “唔……是嘛!

    看來,說不定是管理人養的小貓呢;蛘呤侵車渌l家散養的貓咪。

    不知道禪院惠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總之他緊緊地抱著小貓,一臉認真地說,他真的很喜歡它。

    “那……”五條憐遲疑地摸摸額角,“你想把這只小貓帶回家嗎?”

    “嗯!嗯!”點著腦袋的小海膽看起來也很認真。

    像是聽懂了他們在討論什么,小白貓從禪院惠的懷里探出腦袋,粉色的三角形小鼻子在周圍嗅來嗅去,幾乎要碰到五條憐的衣服了,這副做派確實足夠可愛,也難怪禪院惠會對它愛不釋手了。

    可愛歸可愛,帶回家又是另一件事情了,反正五條憐是拿不定主意。小貓的白色腦袋也在眼前探來探去的,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五條憐一下子沒抵住誘惑,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它的腦袋。

    嗯,軟乎乎的呢。

    小海膽也在這時候乘勝追擊

    “可以嗎,阿憐?”他睜大了一雙圓眼睛,央求地看著她,“我喜歡這只貓咪!

    說真的,有那么一秒鐘——也可能是很多秒鐘,五條憐真的動搖了。

    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幸好”,她還沒有動搖到連理智都一起缺位的程度。

    “這個嘛……”她尷尬地撓撓后腦勺,擺出了很不像樣的笑容,“得問問你爸爸哦。”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在這個家里,有權利做出如此重大決定的,確實只有唯一的成年人禪院甚爾而已。

    說不定等自己過完成年禮了,也能夠有決策權了?她亂七八糟地想。

    不管怎么說,還是先把甚爾找過來吧!

    “你說什么,小貓?”甚爾皺起臉,一臉嫌棄,想也不想就說,“不行!

    “啊……”

    禪院惠懷里的小貓都沮喪到往下滑了三厘米。

    “為什么不行?”沮喪的小海膽必須問出一個所以然,“它真的很可愛,我很喜歡。爸爸你看,它真的很乖!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確實沒有錯,他像個舉重選手那樣,硬是把白貓舉過了頭頂,用力到整張臉都漲紅了,就此成為了一只很稀有的小紅海膽。

    正如他所說的,就算是被折騰到了這個地步,小貓還是一動不動的,睜著一雙藍眼睛到處亂瞟,過分靈活的尾巴尖一甩一甩,也不知道它的心里正在琢磨著些什么。

    這番雜技般的演出,甚爾只瞄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不行就是不行!彼麛[出一家之主的態度,“再說了,要怎么把小貓從沖繩帶到東京,這個問題你想過嗎?而且我們有丑寶了,不能再養貓!

    原來丑寶真的和小貓是同一個等級的嗎?

    五條憐暗自在心里感嘆著。

    說實在的,不管怎么看,丑寶絕對沒辦法和小狗小貓這種寵物放在同一個等級之上。非要說的話,它甚至有點像是萬能工具箱,總是擺在家里很顯眼的某個角落,五條憐平時只會在用到它的時候才會想到它的存在。

    禪院惠天真地眨眨眼:“和我們一起坐飛機回家呀!

    “活體托運很麻煩的,也不是每個航司都愿意接這種生意!

    “要是這次帶了丑寶過來就好了。”五條憐輕輕嘆氣,“這樣就能用丑寶運輸貓咪了。”

    可惜這回他們把丑寶留下來看家了——雖然這么一只咒靈在看家方面也沒有多大本事就是了。

    甚爾的大腦里冒出了“誒?”的一刻停頓。他垂眸看向五條憐,有點意外。

    怎么連這家伙都是“想要小貓”派的?

    是錯覺嗎,怎么突然感覺有點,孤立無援?

    老父親的孤單感好像要冒出來了,但甚爾決定不要去在意這種小事情,依舊堅定立場。

    “不能把小貓帶回去!

    “嗚……”

    小海膽要哭了,就連小貓像是聽懂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尖尖的耳朵可憐兮兮地耷拉了下去。

    這氣氛……貌似有點不妙?

    看看甚爾,再看看禪院惠,最后再瞄一眼白貓,五條憐總覺得這場對話的走向不夠愉快。

    沒辦法,就由自己提出折中的建議吧!

    “在沖繩的這段時間,就讓小貓待在我們身邊好了,這總可以吧?”五條憐用手肘捅了捅甚爾,“別那么小氣嘛!

    這話聽得甚爾特別不高興:“我沒有小氣!

    “拜托啦,爸爸!

    就連禪院惠都開始求他了。要是再堅持下去,確實會顯得他像是個掃興的大人。

    沒辦法,那就妥協吧。

    小貓幸運地留了下來。雖然只會在沖繩停留短短的幾天,但這也足夠讓禪院惠樂到不行了,就算是被甚爾吐槽說是“臟小孩”,他也非要把小貓帶到自己的床上去,不時漏出歡笑聲和喵喵叫,看來玩得正高興呢。

    傍晚時,房間里倒是安靜下來了,甚爾偷偷瞄了一眼里頭的動靜,原來禪院惠和小貓都已經睡著了。蜷縮成一團的小貓看起來真像是大福團子。甚爾依然覺得無話可說,扯過薄被子,蓋在禪院惠的肩頭,順便把小貓也蓋起來了。

    真不知道一只小貓有什么好玩的。

    甚爾輕哼一聲,暗自在心里這么想著。

    就像他也搞不懂大海有什么好看的,而五條憐居然能坐在客廳看整整一個下午都不停。

    “知道嗎?”

    在五條憐身邊坐下的時候,她仰起頭來,笑著對他說。

    “所有的生命都是從大海中誕生的喲。”

    “我不知道!

    但他知道人類是一種猴子。按照她的這番說法,猴子也該是從大海里冒出來的?

    “那你現在知道了。”五條憐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得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戳穿了他的這點無知,“這是小時候阿悟告訴我的!

    “他從哪里知道的?”

    “百科全書吧。”

    她也不確定。

    確實在客廳坐得太久了,肩膀和后背都酸痛得難受。五條憐伸了個懶腰,整張臉都愜意地瞇了起來,看起來居然很像是那只小白貓。

    “沖繩還是挺不錯的嘛!”她肆意地躺在地上,實在是過分隨性了,“甚爾,謝謝你!

    這份感謝來得莫名奇妙的。甚爾多少能猜到她想說什么,但還是明知故問:“謝我什么?”

    “謝謝你帶我們來沖繩玩呀。啊,還有謝謝你下個月付我的學費——很貴的喲!

    她笑瞇瞇地說。

    這會兒的她就不像是小貓了,而絕對是狡猾的狐貍沒錯。甚爾無奈嘆氣,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嚇得她一下子彈了起來,抱著頭嗷嗷直叫,好像他真的打得那么重似的。

    “別鬧。”他一句話就止住了五條憐的吵吵鬧鬧,“快去開燈。磨蹭了這么久,天都要黑了!

    “知道啦知道啦!

    她從地上爬起來,不情不愿地挪到昏暗的家的深處,按下開關。

    但是無事發生。

    “誒……”她困惑地眨眨眼,“停電了嗎?”

    第136章 手影小課堂

    停電大概是不可能的。

    旁邊的幾間度假屋都還好好地亮著燈,街燈也沒有熄滅,就算甚爾和五條憐的運氣一貫不好,也不可能單單他們住的這間房子倒霉地斷了電。

    既然如此,可能性就只有一個了。

    “絕對是電力系統壞掉了!鄙鯛柭柤,“沒辦法,這房子太久了。”

    “嘖……”五條憐忍不住咋舌,“這破房子!

    甚爾拍拍她的肩膀:“你自己選的!

    看起來像是安撫,實際上絕對是火上澆油的行徑沒有錯,可惜當五條憐回過味來的時候,甚爾已經提著工具箱消失無蹤了,只余下她一個待在原地生著悶氣。

    生悶氣也不管用。等了好幾分鐘,再試著按了按電燈開關,依然無事發生?磥順I余電工甚爾先生還沒完成自己了不得的維修大業。

    太陽沉到海面之下,天就暗得越來越快了。她不喜歡苦等的感覺,總覺得應該在天黑之前做點什么才好。

    把房子的每個角落都翻了遍,居然真的在廚房的壁櫥里找到了幾根落灰的蠟燭,然后最要緊的甚爾的打火機卻哪兒都沒見到,只好退而求其次,用煤氣灶把蠟燭點燃了。

    燭臺也找不到,干脆三根蠟燭并在一起插進杯子里。五條憐覺得自己可真是個隨機應變的天才。

    進屋看看禪院惠,他還睡得正香,倒是小白貓留意到了她的腳步聲,從小海膽的懷里探出腦袋,一雙尖尖的耳朵豎得好高。它跳下了床,走過來蹭著她的腿,好一副親昵的做派。

    真不想承認,現在五條憐也開始喜歡這團白色的小東西了。

    “唔……”

    懷里空空如也的感覺讓禪院惠醒過來了。

    他揉揉眼睛,站在搖曳燭光里五條憐把他嚇得“啊”了一聲,這副慌張模樣倒是讓罪魁禍首本人笑個不停。

    “怎么?”她笑著靠過來,“被嚇到啦?”

    禪院惠不好意思承認,笨拙地笑了兩聲,姑且算是糊弄過去了。

    “阿憐為什么拿著蠟燭?”他很精妙地切過了話題。

    “因為停電了哦!蔽鍡l憐實在不好意思承認是自己選了套電力系統有問題的房子,于是也扯開了話題,“你餓嗎?”

    “嗯——”

    他仰著小腦袋,很認真地思索了幾秒鐘,這才搖搖頭。

    “還不餓!

    “好,那就等甚爾回來之后再考慮吃飯的問題吧!

    說起來,甚爾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這是個好問題,不過五條憐可不打算在這點小事上糾結太久。

    不管怎么說,甚爾都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成年人,雖然也不總是很靠譜沒錯,但修個電路而已,這點小事總不會太麻煩的。

    那就拉著小海膽的手,去客廳再看看海吧。

    沖繩的冬天依然溫暖,海上的風裹挾著不知從哪里吹來的熱空氣。其實這時候能看到的海面已經變成黑漆漆的一團的,但光是能聽著潮汐的聲音,就足夠讓五條憐覺得無比心安。

    她任性地躺在地毯上,完全不在乎這塊毛茸茸的毯子里積攢了多少的灰塵。禪院惠就坐在身邊,小白貓夾在他們中間,尾巴一甩一甩的,小腦袋也東張西望。

    不知道是望到了什么,小貓忽然轉過身,朝著背后的墻面撲過去,撞出“咚”的一聲。而后又后退了幾步,重新撲到墻上。

    “看。”五條憐指著笨兮兮的小貓,忍不住發笑,“它在撲自己的影子呢!

    “哇,真的!”

    燭火搖曳的光打在墻上,把小白貓的影子映成了一只巨大扭曲的黑貓怪物。大概是警惕心大作,白貓瞬間蜷縮成了一團,爪子在地毯上磨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尾巴也盤到身邊了。

    這般謹慎的姿態保持了幾秒鐘,它忽然化身為離弦的箭,蹭一下沖向墻上那只小小的那只“黑貓”,卻不成想,“黑貓”倏地就變大了,嚇得白貓趕緊停住腳步,連尾巴都炸成松鼠模樣了。

    禪院惠捧腹大笑,就連五條憐也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被小貓發現自己不禮貌的笑意。

    不過嘛,就算是擋住笑容,也騙不過小貓的耳朵。

    肯定是知道自己被取笑了,小貓瞬間失去了和“黑貓”再戰的興趣——或者說是勇氣。它原地繞了三圈,這才慢吞吞坐下來,背對著墻,決心不再去看這只奇怪的敵人了。

    小小的戰爭就此暫停,這可就沒意思了。

    禪院惠趕緊走過去,抱著小貓一百八十度轉了個圈,迫使它重新面對著墻,可小貓只是甩甩尾巴,又轉回去了?磥,他已經完全提不起興趣了。

    “哎呀……”他摸摸額角,有點急躁,“我們來玩嘛。”

    說著,又把小貓轉過去了。

    這回小貓似乎稍稍多了一點興趣——它看到了墻上映出的小海膽的影子。

    誓要擊倒這個嶄新的敵人,它又撲到墻上去了,柔軟的爪子搭在墻面上,碰撞出好敦實的“咚”一聲。

    禪院惠伸出手,讓手指的影子也映到墻上,小貓便追逐著手指的影子跳來跳去,爪子把墻面剮蹭出嘩啦嘩啦的聲響,聽著真叫人牙酸呢。

    五條憐用手托著腦袋,笑看著小海膽與小貓咪之間的無聊小游戲。忽然聽到身后傳來關門聲,原來是懶得走正門的甚爾直接從客廳的落地窗翻進來了。

    “你怎么像小偷一樣進來了?”她忍不住要抱怨。

    莫名奇妙就被打上了“小偷”的標簽,甚爾怎么聽都覺得不樂意,滿不高興地撇嘴:“小偷又不會趁著家里有人的時候偷溜進來!

    “所以我只說你是‘像’小偷啊,又沒說你真的是小偷!

    “什么歪理。”

    甚爾氣惱地要去抓她的腦袋,不過被預判到這發攻擊的五條憐精準地躲過了,讓他更加郁悶,只好退而求其次,決定不再糾結于這點小郁悶了。

    在五條憐身旁坐下,順便把手電筒也熄滅了,這番動作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預兆。

    “你沒修好電箱嗎?”

    “嗯,沒修好!边@件事坦白起來倒是挺順暢的,畢竟也不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足嘛,“保險絲壞掉了,也沒有備用的。打電話問管理員,他說明天會帶新的過來,然后還說會請我們去玩海上劃船——免費的。”

    五條憐看起來還是沒那么開心:“這算補償嗎?”

    “算吧!

    “哦……”

    劃船啊……

    真不樂意在這種時候胡思亂想琢磨太多,但五條悟和星漿體來沖繩的時候,貌似也玩了劃船?不過他們玩的是獨木舟,而不是海上劃船。

    也就是說……沒什么好避諱的?

    甚爾看著五條憐的表情就從糾結變成別扭又轉到了釋懷,雖然一定猜不出她經歷了怎樣一番思維風暴,但多少能夠想到她肯定又在糾結無聊的小事了。

    既然如此,那就別問她在想什么了。他可不要多添麻煩。

    轉頭看看禪院惠,這孩子還在和小貓玩呢。小貓也依然興沖沖,玩到炸成了三倍大的尾巴直到現在還在蓬松著。甚爾也是無聊,在火光中伸出了手。

    一只狗——或是說一匹狼的影子闖到了墻面上,朝著小貓張開大嘴,嚇得白貓一下子跳到了角落里去。

    “哇——”

    現在輪到禪院惠好奇地撲過來了,一下子撞進甚爾的懷里,倒是讓他有點無所適從:“干嘛?”

    禪院惠看看墻上的狼,又看了看甚爾交疊的手,整張臉都閃爍著羨慕的光芒。

    “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弄出小狗!”

    說著說著,他已經迫不及待了,學著甚爾的樣子合攏雙手,可墻上映出的就只是一團奇形怪狀的影子而已,壓根不是小狗或是惡狼的模樣。

    他這副手忙腳亂的樣子看得甚爾想笑。

    “不是這樣的!边是演示給這孩子看看吧,“你先把手合攏,然后這樣,再這樣……”

    “哎呀!”禪院惠著急地去拉他的手,“慢一點!慢一點!”

    那就慢慢來吧,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

    甚爾一步一步演示過去,惠也一步一步學過去。等到最后一根手指合攏的時候,墻上終于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只狗——或者是狼——的影子。禪院惠像模像樣地“嗷嗚”了兩聲,這下總算是有點狼的樣子了。

    “還能擺出什么樣的動物?”小海膽的求知心已經快要爆炸了,扯著甚爾的衣袖,迫不及待,“爸爸,快教教我!

    甚爾被他纏得不行,想了想才說:“那就,教你兔子?”

    “好!兔子好!”

    甚爾松開手,余光瞥見到了抱著膝蓋笑吟吟坐在一旁的五條憐,于是這只手總算是落在了她的腦袋上。

    “怎么有人在偷懶?”他抱怨著,“快過來學!

    五條憐趕緊擺手:“不了不了不了。我今天是旁聽生!”

    本日的手影小課堂真的準備了旁聽生的席位嗎?

    甚爾懶得抱怨她的懶惰,轉頭繼續教小海膽了。

    和狼的手影一樣,想要塑造出兔子的影子,也要先合攏手掌,然后這樣那樣,相當簡單。只嘗試了一次,禪院惠就成功了。

    “兔子!”惠得意地大喊。

    似乎正是在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一大群的兔子從墻上的影子里跳了出來。

    第137章 兔子泛濫成災

    兔子……兔子?

    兔子跑出來了!

    當真是一大群兔子,接連不斷地從黑色的影子中奔涌而出,仿佛打開了什么奇妙的異世界大門,怎么也停不下來。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五條憐趕緊抓起了插著蠟燭的馬克杯,而甚爾則是抓起了小海膽。兩人警惕地盯著眼前這一大群兔子,總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哇,是真的兔子!”

    只有脫線的海膽本人高興地在甚爾的懷里歡騰。

    這——

    “呃……”被一群兔子包圍,五條憐有點緊張,說話聲都變輕了,“請問,這是……”

    “……脫兔。”

    甚爾的喃喃聲有點聽不清。

    五條憐很像個笨蛋那樣“?”了一聲:“你說什么兔?”

    “居然真的是十種影法術!

    “你剛才不是在說兔子嗎,怎么又變成什么什么法術了?”

    沒時間和她科普禪院家小知識了,甚爾把惠放到地上,這群兔子便立刻圍了上來,豎起柔軟的長耳朵,滿懷期待似的看著禪院惠,倒是讓這孩子樂得不行。他任性地撲進兔子堆里,根本不擔心這群忽然冒出來的生物是不是帶有危險,

    五條憐想把他拉出來,但被甚爾制止了。

    “就讓他玩吧。”他很難得地大度了一下,“畢竟是他自己召喚出來的!

    “……我缺課了嗎?”

    啊。忘記科普禪院家小知識了。

    雖然真的很不樂意在這種時候回想起禪院家的事情,但相比之下,五條憐的笨蛋表情好像更加麻煩一點。兩者取其輕,還是好好和他說明一下吧。

    從十種影法術的原理說到禪院家的一貫做派,順便提一提幾百年前擁有十*種影法術的禪院家主和五條家的六眼在對決中雙雙喪命的事情(說起這件事絕對只是為了嚇唬一下五條憐)。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越說越覺得煩躁,說到最后干脆丟出一句“總之就是這么一回事”,硬生生地結束了話題,聽得五條憐云里霧里的。

    “就是說……”她試著用最簡單的話語解構自己剛才吸收的這些知識點,“我們惠惠是個天才?”

    真是有夠簡單了,不過的確沒有辦法否認。

    甚爾點點頭:“就是這樣沒錯!

    “而且以后很有可能成為家主?”

    “嗯。”

    “……那你要把他送回禪院家嗎?”

    這才是重點。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甚爾,被燭光映照得格外明亮的眼眸真像是不讓養小貓時禪院惠流露出的那副眼神。

    于心不忍了嗎?倒是沒有。但甚爾還是別開了目光,沒有去看她。

    “誰知道呢!彼止局岸U院家發現了我的孩子是擁有十種影法術的天才之后,會強行帶他回去也不一定!

    “誒?不要!”

    “這種事,不是你或者我說句‘不要’就可以避免的!彼]有發現自己的呼氣聲聽起來像是嘆息,“但是這一天還沒有到來,所以你也用不著想太多。暫且就先這樣吧!

    五條憐不吭聲,可能正在偷摸摸地生氣吧。

    總之,過了好久,才聽到她說:“我覺得你在擺爛!

    甚爾沒聽明白:“什么擺爛?”

    “就是逃避!

    她輕哼一聲:“我沒有逃避!

    “可你連對策都沒有想一下!”

    捧著蠟燭,五條憐繞到他面前,一副很氣悶的表情。

    “好不容易才讓惠惠回到我們身邊的,怎么能再失去他呢?不管怎么說,反正我不樂意!”這就是她的立場沒錯了。

    甚爾總感覺她的任性翻了個倍,光是聽著就想嘆氣:“都說了,這種事情不是你不樂意就能解決的!

    五條憐不依不饒:“說真的,你要不要再去和禪院家協商一下?和他們說,你的孩子會永遠待在你的身邊,讓他們別打你家孩子的主意?硬氣一點嘛甚爾!”

    他想要假裝沒聽見,滿不在意地擺擺手:“以后再說吧!

    “看嘛!你又在擺爛了!”

    “我沒擺爛!卑,頭疼,“再說了,當務之急也不是擔心禪院家會不會來搶人,而是怎么把這孩子養大才對吧?你總不希望好好一個天才被我們兩個廢物養成笨蛋吧。”

    “唔……是哦!

    真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是很需要深究的一個問題。

    講道理,天才只能讓天才打磨。

    而在她認識的人之中,能夠被稱作是天才的,當然是……

    “讓五條悟教惠惠吧,怎么樣?“五條憐合起手掌,滿眼都是驚喜,“正好聽他說過,未來的計劃是成為老師來著!”

    好離譜的論調,也難怪甚爾嫌棄地皺起了鼻子。

    “你真的覺得六眼會愿意教仇人的孩子嗎?”他不情不愿地嘀咕著。

    仇人……是了,他們之間確實是存在著“仇恨”的,雖然仇恨的源頭并不那么根深蒂固,只是純粹的利益沖突而已。

    五條憐眨眨眼:“你是說星漿體的事情嗎?”

    有點明知故問了,也難怪甚爾依然還是一臉不情愿的表情。

    “不然還能是什么事?”

    “既然是星漿體的話,我覺得你們之間的仇恨應該已經結束了才對!蔽鍡l憐聳聳肩,看起來滿不在意的,“畢竟,你把他打了個半死,他又在你肚子上開了個大洞——你們倆已經扯平了嘛。”

    甚爾很無奈:“……話不是這么說的!

    “那該怎么說?哎,你別想那么多嘛。”她像模像樣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地交給我吧,我絕對能夠完美地完成任務的!”

    說著,她就立刻付諸實際了,捧著手機鉆進房間里,撥通了五條悟的號碼。

    算得上相當幸運,電波那頭的“嘟”聲只持續了五次就接通了。五條憐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需求,沒想到得到的答復卻是“誒?不要!”,語調和自己剛才說出的同一句話簡直沒差。她可真不想在這種時候感嘆他們之間奇妙的默契。

    “為什么不樂意啊?我家孩子真的很厲害誒!”

    似乎能想象出五條悟在電話那頭不情愿的表情了:“那家伙的孩子什么時候變成你家孩子了?”

    五條憐不服氣:“畢竟是我用心養大的,叫一聲‘我家孩子’也沒什么不行的吧?”

    “好吧好吧,就當是你家孩子好了!彼麜呵伊T休了,不在這個無聊的小問題上糾結,“可是教小屁孩超級麻煩的啦……就算是一點就通的小天才也很麻煩。我不樂意!

    “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嗎?”

    “對不起,不能。”真是果斷的話語,“啊,有活要干。掛咯!

    “好吧……拜拜。”

    信誓旦旦的游說宣告失敗了。

    失敗的沮喪讓五條憐在房間里又窩了整整五分鐘才有勇氣出門,毫不意外一走到客廳就看到了甚爾那副竊笑的表情,明明這種事也沒什么好笑的。

    “六眼沒答應吧?”甚爾一眼就看穿她了。

    五條憐咬了咬唇,還是不想承認:“下次我會再努力點說服他的,你且放心吧!”

    “行吧。”他居然很大度地沒有選擇刁難她,“那就下次再說了!

    反正這也不是現在就得解決的問題。

    眼下必須正視的情況,應該是這滿地的兔子了。

    雖然不再有新的兔子從影子里冒出來,但光是眼前的這幾十只兔子就夠讓人麻煩的了。

    始作俑者禪院惠對于麻煩事一概不知,歡歡喜喜地撲進兔子堆里,玩得開心。就連小白貓也擠進了兔子的行列之中,追逐著那些長耳朵。

    玩得開心當然不錯,但兔子要是永不消逝,那就麻煩了。

    甚爾難得耐心地等待著禪院惠玩到沒勁——也就是說,他等了整整一個半小時,久到連五條憐都在一旁打盹,才終于等待這孩子累趴下了。

    難道小孩的體力都是無底洞嗎?他忍不住想。

    “好了好了!彼酒鹕韥恚咧U院惠,“快把兔子送回家吧。”

    “送回家?”惠困惑地眨眨眼,“可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呀!

    “……”

    真不該用哄孩子的方式說出自己的需求。

    “就是說。”他決定說得直白一點,“你得讓兔子們消失!

    惠更想不明白了:“這要怎么做?”

    “呃……”

    甚爾再度啞口無言——他又不會十種影法術。

    想來想去,他也只能說:“那你再擺出剛才的手勢,大喊一句‘回去吧!’,這么試試看?”

    “唔。好。”

    雖然應了聲“好”,但禪院惠還是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一問才知道,這孩子是不舍得送兔子離開。

    甚爾的頭開始痛起來了:“下次想玩的時候再召喚出來就好了!

    “下次爸爸你也會陪我一起玩嗎?”

    他愣了愣:“……會的?旄砂!

    “好。”

    現在,惠總算是不磨蹭了,笨拙地擺出了兔子的手影,照著甚爾說的,像模像樣地大喊了一聲“回去吧!”,兔子們立刻豎起耳朵,往墻上的影子奔去。

    說實話,一切都進行得挺順利的——如果不是一只兔子絆倒了插著蠟燭的馬克杯的話。

    第138章 煩人的小貓

    聽到耳旁響起的“哐當”一聲,五條憐瞬間從淺眠的睡夢中驚醒了,一睜眼看到的就是燃燒的地毯,還有抓起外套努力撲滅火苗的甚爾,以及嚇得抱住了小貓的禪院惠。

    “……!”

    而她遲鈍了三秒鐘才大叫出聲,實在是有點反射弧太長了。

    “別‘啊’了!鄙鯛栕テ鸬沟氐鸟R克杯,塞到她手里,“拿好,別再弄掉了。”

    五條憐回過味來了:“什么叫‘再’嘛!”

    最開始就不是她把插著蠟燭的馬克杯弄倒的!

    但現在實在不是什么適合抱怨的時刻。

    五條憐甚至想要吹滅蠟燭了,可想到這是眼下唯一的光源了(燃燒的地毯所搖曳的火光絕對不能算作是正經的光!),想想還是有點不舍得,干脆還是捧著馬克杯了,順便把禪院惠也拉遠了一點,緊張得盯著甚爾的一舉一動。

    其實也用不著這么害怕。落在地毯上的只是一點小火苗而已,拿外套用力撲騰兩下就滅了,唯一不妙的是地毯上留下了比巴掌還大的燒灼痕跡,黑漆漆的一團,怎么看都覺得好扎眼。

    五條憐的心突突狂跳,越想越覺得糟糕——把租借的獨家小木屋弄出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世上還有比這更加糟糕的事情嗎?

    “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甚爾穿上外套,不以為意。

    她的手不爭氣地抖個不停,于是火光也搖曳得更加厲害了。她嘀嘀咕咕,像個憂心的小老太:“怎么辦,我有種該死的負罪感!

    “什么負罪感?”他還是不懂,真讓人懷疑是不是在裝傻。

    她驚愕地眨眨眼:“我們把別人家的地毯燒黑了耶!”

    “這房子本來就很破了,再加上一點焦黑痕跡也沒事的!

    果然,甚爾一點都不在乎這點小事。

    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禪院惠的小腦袋也耷拉下去了,可憐兮兮地望望甚爾,又看了看一臉緊張的五條憐,顯得更加不自在了,小聲念叨說:“我做錯事了嗎?”

    “沒事沒事,和我們惠惠沒關系啦。”五條憐安慰著他,順便把問題統統往自己身上攬,“怪我怪我,怪我沒把馬克杯拿走!

    當然,也要怪某些大人毫無安全意識。

    這么想著的五條憐偷瞄著甚爾。

    絕對是讀懂了她眼神中的這點責怪,甚爾毫不猶豫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嚇得五條憐整個人頓時站直了。

    “你干嘛!”

    “要說我壞話就正大光明地說。”這番發言不知道能不能納入到“大度”的范疇之中,“別憋在心里,我看著都覺得難受。”

    “……哦!

    反正說了也得挨打,她知道的。

    于是默默地在心里做了個鬼臉,勉強算是忍下去了。

    可惜憂慮之心不是這么快就能吞下去的。一想到在小木屋的地毯上燒出了這么醒目的痕跡,五條憐就覺得傷春悲秋,就算禪院惠把小白貓抱過來讓她摸摸,她還是感覺自己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好起來了。

    “都把小木屋燒焦了……我們的海上劃船還有機會實現嗎?”

    如果不是因為保險絲有問題,管理人也不會用海上劃船作為賠罪,可如今他們徹底把管理人的小木屋弄成這副鬼樣子,這點歉意肯定也隨之燒沒了,海上劃船絕對會泡湯吧。

    雖然她對劃船什么的也完全不感興趣,但是失去了一次玩耍的機會,這未免太可惜了,光是想想就覺得難受!

    甚爾看著她憋屈的表情,忍不住糾正:“只是燒焦了地毯而已。”

    “四舍五入就是把房子燒掉啦!”

    “……亂七八糟的!

    懶得理她了。

    甚爾甩甩手,決定不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轉頭躲回房里睡覺,只余下五條憐一個人惴惴不安,生怕燒壞了地毯的事情會變成什么人盡皆知的秘密。

    事實證明,誰都沒有發現這點小小的問題。

    隔天管理人先生就來小木屋修保險絲了,進進出出好幾趟,只有最后一次才留意到了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的五條憐。

    “你這孩子,怎么坐在這種地方?會有潮氣從地底冒出來的!

    他用方言味很重的腔調說,五條憐聽了好半天都沒搞明白。

    甚爾像個陳年老友似的攬過管理人的肩膀,硬是讓他的視線從坐立不安一看就很不對勁的五條憐身上挪開了:“她在看大海嘛!

    “嗯……嗯!”甚爾說話,她還是能聽懂的,趕緊附和道,“我在看大海!”

    雖然她正面對墻壁坐著,大海遠在一百八十度的背后,但她可不能承認,自己坐在這里只是為了用盤起的腿擋住地毯上燒焦的痕跡。

    不太靠譜的論調倒是足夠說服管理員。他“哦”了一聲,點點頭,接著往前走了。

    “那個,海上劃船的事情啊……”管理員主動說起這個話題了。

    好了好了,現在可不用擔心了!

    從余光里能瞥見到五條憐繃緊的后背瞬間松垮下來了,甚至還露出了一點計劃得逞的壞笑。

    這家伙,撲克臉的本事又變得不像樣了。

    甚爾嘆著氣,總覺得好失望。

    還在說著海上劃船的事情,小白貓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了,繞著管理員的腳邊走個不停,還用臉頰蹭蹭門框,看起來好像臉很癢的樣子。

    原來這只貓只是看起來很干凈,實際身上長滿了跳蚤癢到要用門框撓癢了嗎?

    甚爾心情復雜。晚上得把惠按進五右衛門澡盆里好好洗干凈才行了。

    “小白,怎么又開始鬧騰了?”

    管理人俯身,拍了拍小貓的后背,把豐厚的絨毛拍得啪啪響,好像很用力,但小貓卻自在地豎著尾巴,看來也沒那么用力嘛。

    問了才知道,原來小白貓真的是管理員養在這里的。聽說這孩子很粘人,總愛和租下小木屋的客人們住在一起,管理員索性任由它去,讓它盡情地留在屋子里了。

    “是這樣啊……”

    有完美的理由不帶貓回家了——這壓根就是別人家的貓嘛,怎么能奪人所好!

    實不相瞞,甚爾在這一刻感到了一點輕快的竊喜,只是一想到禪院惠那眨巴眨巴的眼睛,他又莫名覺得胸口堵堵的了。真是微妙的感覺。

    送走了管理人,五條憐也終于從她的地毯上站起來了,猛松了口氣,疲憊地靠在他身上,看起來像是徹底脫力了,但就算如此,居然還能有力氣把小貓抱起來搓搓腦袋,真搞不懂她所剩的精力到底在哪個水平浮動。

    解決了眼前最要緊的問題(其實也沒那么要緊),接下來的玩耍時間也能輕松地度過了。

    既然不能去水族館,也不能看繡球花,沖繩的樂趣似乎也就此減半了,但五條憐和禪院惠依然玩得開心,就算是一模一樣的大海也足夠讓兩人樂到沒有邊際。她甚至不知道在哪兒租到了一輛自行車,載著小海膽就去看聽說很酷的海岸礁石了,丟下他一個人在家里。

    “我載不動你呀!”她說得理所應當的。

    而甚爾連她是什么時候學會自行車的都想不起來。

    算了算了,既然她想要去玩,那就去吧,反正他也沒那么想去看“很酷的海岸礁石”。

    甚爾這么想著,靠在窗邊,無聊地抽著煙。

    聽到了微弱的腳步聲,原來是那只小白貓靠過來了。

    甚爾盯著它,它盯著甚爾,誰也不說話——當然了,小貓也說不了話。它忽然靠過來,蹭著他的腿,在黑色的運動褲上留下薄薄的一層白毛。

    莫名想起了動物世界(當然是陪禪院惠一起看的),里頭說到春天來臨時,黑熊就會像這樣在樹干上蹭來蹭去,以此褪掉冬天時長出的厚厚一層絨毛,F在這只小貓也把自己當成了春天的樹嗎?真沒禮貌。

    “去。去!

    甚爾故意板起臉,輕輕用腳把它推開。

    本以為這樣就能消停些了,沒想到小貓又噠噠噠地跑過來了,繼續蹭著他,在腳下轉個不停,像是要用柔軟的爪子踩出“8”字的痕跡。真惱人。

    就是這么惱人的一只小貓,怎么惠喜歡,五條憐也喜歡呢?搞不懂。

    甚爾彎腰,輕輕揪了揪小貓的胡子,于是笑瞇瞇的小貓的嘴角也變得像是齜牙咧嘴的模樣了。可即便如此,它還是沒有逃開,倒是把腦袋揚得高高的,怎么看都透著一絲得意的意味。

    怎么,難道是喜歡自己這么做嗎?真搞不懂貓在想什么。

    于是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貓的腦袋。嗯,軟乎乎的,小貓也更夸張地仰著腦袋,像是要用頭頂去撞他的掌心。

    嘖……好像有點……

    就在搓搓小貓腦袋的當口,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身驚訝的“!”,嚇得他立刻收回了手。

    回頭看看。果不其然,就是五條憐站在背后。

    該說是心虛呢還是怎么的,甚爾感覺后背毛毛的,頗不自然地聳聳肩膀,脫口而出的一句“干嘛?”也顯得好僵硬。

    至于五條憐嘛,她就像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叫起來。

    “不喜歡的貓的甚爾正在偷偷摸小貓!”

    第139章 barebare

    無心的小動作被抓包了……如果是別人還無所謂,偏偏就是被五條憐看到了。

    毛茸茸的小貓腦袋在這一刻絕對變成了某種尖銳的刺,扎得甚爾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他匆忙收回手,連腦袋都悻悻地別過去了。

    這番欲蓋彌彰的動作當然是騙不過五條憐的眼睛的。她壞笑著靠過來,歪過頭來打量他的表情,怎么看都透著一絲莫名的邪惡意味。

    “你在摸小貓!”她已經自顧自下定結論了。

    甚爾才不愿意承認:“我沒有。”

    “明明就有!”五條憐當然也固執,“都成年人了,怎么能騙人呢——會對惠惠產生不良影響的!”

    “你啊……就沒有發現我是個隨時隨地都得騙人的家伙嗎?”

    至少當小白臉的時候,謊話絕對是接連不斷的,冊封他為“騙人大王”都沒問題。

    五條憐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這并不影響她勒令甚爾在此刻保持誠實。

    “喜歡的話就直說嘛。遮遮掩掩可不好喲。”她彎下腰,把白貓抱起來,用毛茸茸的小貓腦袋去撞他的肩膀,“來,現在你可以盡情地摸了。我不會嘲笑你的!

    可她的行為怎么看都像是嘲笑沒有錯啊。

    甚爾扯著嘴角,一動也不動,好像真有這么不情愿。

    ……總覺得,被她抓住把柄了。而且未來她也絕對會拿這件事情嘲笑自己吧。

    他已經在心里悄然下定了這番定論。

    而他的抗拒表現也絕對觸發了五條憐的逆反心理。她抱著小貓,挨得更近了,小貓腦袋幾乎要貼到他的臉頰上,尖耳朵也抵在了他的耳垂處,不知道為什么貓耳朵忽然開始扇動起來,掃過自己的耳朵,癢癢的,真難受。

    現在可沒辦法無動于衷了。

    甚爾故意嫌棄地皺起臉,把小貓腦袋推開,順便也把五條憐推遠了一點。“去。去!彬屭s聲照搬了之前的風格。

    “咦——”學著他的樣子,五條憐也皺起臉了,“你在裝!”

    他罷休了:“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反正在他心里下定的結論就是,他一點也不喜歡小貓,更加對這顆毛茸茸的白色腦袋不感興趣——他對任何一顆白色腦袋都不感興趣,包括在身邊動來動去露出了氣惱神情的五條憐的腦袋。

    “好吧!彼擦T休了,“就當你是真的不喜歡吧!

    罷休了,但好像也沒有完全罷休。

    啪嗒——小白貓被重新放到了地上。

    它似乎完全在狀況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度成為了面前兩位人類的重要話題,也難怪它能夠自在地舔舔爪子洗洗臉蛋了。

    五條憐拍拍小貓的腦袋,抬頭問甚爾,要不要去劃船。

    “管理人說的,只要我們樂意的話,今天隨便什么時間去劃船都可以的,對吧?惠惠已經很期待了喲。”她指了指窗外,“看,他已經在練習劃船的動作了。”

    “還真是。”

    站在院子里的小海膽不知道從哪里撿來了一根比他的臂展還要寬的樹枝,把它當做了船槳,正在像模像樣地撥開空氣呢——雖然動作完全算不上標準就是了。

    他就這么很勤奮地在陸地上行進了零厘米,一轉頭才發現站在窗邊的甚爾和五條憐都在盯著自己。幾乎是瞬間,他的動作僵住了,頭頂的每根尖刺全都尷尬到豎了起來。趕緊丟掉木棍,他一下子繞到屋子的另一側,把自己藏起來。

    五條憐嬉皮笑臉,指著窗外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根木棍的院子:“這孩子和你一模一樣!

    甚爾可笑不出來:“怎辦么就一模一樣了?”

    她也不說破,繼續揚起狡黠的笑,看得甚爾真想抓她的腦袋了,只是沒想到這次也被她成功預判。

    看著她笑嘻嘻跑走的背影,他莫名覺得這家伙比那只小白貓還討人厭。

    不過嘛,劃船還是要去的,畢竟禪院惠都如此期待了,辜負小海膽的期待可不好。

    那就乘上透明的皮劃艇,飄蕩在淺藍色的海面上吧。

    教練說的注意事項,說實在的五條憐和禪院惠一定都沒有聽,對于劃船的熱情,也很快就在沉重船槳攪動水波的疲勞中消磨無蹤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坐在甚爾前面的兩位乘客就放下了手里的船槳,將百分百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欣賞大海這件正經事上(其實也沒那么正經),順便分出一點精力對他進行激勵,如此一來就能保障小船能夠正常行進了。

    該怎么說才好呢……其實甚爾并沒有在一聲聲的加油鼓勁中迷失自我,只是接連不斷在耳邊響起的“爸爸好厲害”和“你劃快點呀”當真像是一種無形的鞭策,讓他覺得自己像極了北海道的挽曳馬,正在被呵斥著快點干活呢,真是有夠慘的。

    一口氣劃出數百米,他真的受不了了。

    “你們兩個人為什么一動不動的!”他真的要發出抗議了,“不覺得這樣子很不公平嗎?”

    五條憐心虛地移開了目光:“我劃不動啦——”

    比起這家伙不負責任的發言,更加過分的絕對是禪院惠,他居然只是笑了笑,然后撲進他的懷里,真是氣人又礙事的小子。不過甚爾還是沒有把他推開,只是在想,小海膽剛才的練習這不是完全沒能派上用場嘛。

    繼續以百分百的精力與百分百的鼓勵往前劃,甚爾牌皮劃艇行進得飛快。似乎聽到身后傳來了呼喚聲,但轉頭一看卻沒看到誰的身影或者是任何一條皮劃艇的影子。不知不覺兼,船下的海水從翡翠般的藍綠色變成了深藍色,熱帶魚與礁石的鮮艷色彩也被海水蓋住。雖然海面依然美麗,但是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那個……”五條憐瞇起眼,看著眼前遙遠的海平線,莫名感覺太陽好像變得更近了一點?“我們是不是——”

    是不是劃得太遠了一點?他本來是想要這么說的。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前方平穩的海面忽然皺了起來,拱起一道高高的浪,朝著小艇所在的方向撲過來了。

    不妙!

    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或是疲于劃船,這下也得把船槳給拿起來了。

    “快快快快點往回劃!”

    五條憐飛快地攪動海水,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么殷勤的時刻。

    可惜殷勤派不上用場,三人難得的齊心協力根本比不過潮汐的速度。只幾秒鐘功夫,這股浪潮就席卷過來了,瞬間頂起了小小的皮劃艇,推著它與坐在其中的三個人飛快地滑向前方。皮劃艇猛轉了三圈,不安定地左右搖晃。

    還沒穩定下來,又一波潮汐沖過來了,比起先前更是來勢洶洶,瞬間就將皮劃艇拋到了了半空之中。

    有那么幾秒鐘,下落的滯空感強烈到讓五條憐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她再也穩不住了,猛地被甩進了水里。要不是被甚爾撈起來,她估計還要在海水鐘沉浮上三個來回才能探出水面吧。

    “啊,好冷!”她瑟瑟發抖,“海水好咸……”

    看著她濕漉漉的可憐模樣,甚爾很不厚道地大笑起來:“怎么還能掉下去?”

    真過分呢!

    他的笑聲聽得五條憐牙癢癢,當即抹了他一臉海水,沒想到這樣還是沒能止住他的狂笑,連帶著小海膽也學壞了,捂著嘴偷偷笑起來。

    “你們兩個啊……”她氣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太過分了吧!”

    顯然兩位當事人一點都不覺得過分,笑到把皮劃艇劃回了沙灘,才總算是止住了笑聲。

    要是他們再笑下去,五條憐的羞恥心絕對會燒燙到把身上的海水全部烘干的。

    穿著濕噠噠的衣服可不行,就算是沖繩的冬天再怎么暖和,被風一吹還是會冷得不行。

    五條憐從甚爾口袋里搶走錢包,當即就走進了海邊的小商場,說是要買身新衣服,卻不要他們倆陪著,顯然是還在為了剛才那幾聲笑氣惱著的。

    沒辦法,那就等待一會兒吧。

    吃了三顆椰子,又聽隔壁的年輕情侶說了一大堆的情話,當真是苦等了好久好久,總算等到五條憐出來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甚爾總算知道她為什么要花這么長時間了——她換上了一身淺粉色的琉球服,華麗的衣擺上繡著夏日的花朵,襯得臉龐分外通透,干透的發起盤在腦后,櫻花的發飾垂在發間,倒是和灰白色的發絲很襯。

    甚爾一度忘記替自己的錢包哀悼了。

    “哇!”

    小海膽已經迫不及待地跑過去了,繞著五條憐看了又看。

    “像神明大人一樣!”

    “咦——今天的惠惠怎么這么會夸人?”

    一臉笑瞇瞇的五條憐顯然已經不再生他們的氣了,還親昵地捏了捏禪院惠的臉頰,握著他的手,走得慢吞吞的,嘴角的笑意也愈發趨近狡黠。

    “可愛嗎?”她顯然是在問甚爾。

    他挪開視線,很隨便地點點頭:“可愛可愛!

    剛剛消下去的氣惱,馬上又要冒出來了。五條憐不高興地撇著嘴、

    “你好敷衍哦……就不能認真地夸我一下嗎?”

    “我認真地覺得你特別可愛。”甚爾字正腔圓地說,“可以了嗎?”

    “嘁——”

    行吧,姑且接受了。

    還沒想好接下來該玩點什么,就沿著海岸線慢慢地走回去了。

    今天還只是旅途的第四天,但他們后天就該回家了——時間過得真快。

    甚爾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會發出這種庸俗的感嘆。

    但至少,眼下的時間還是慢悠悠的。既沒有急促到讓人扼腕嘆息,也沒有漫長到令人難以忍耐。

    他的孩子嬉笑著跑在前頭,五條憐追在后面。她嫌木屐笨重,自顧自地換回了帆布鞋,任由繡著夏日花朵的琉球服盛開在琉球的暖冬,著實不搭,但又很像是她的風格。而自己慢悠悠地走在最尾端。海岸線仿佛沒有盡頭,他們會走到黃昏才回到小木屋吧。

    這段并不漫長的日子,如果能夠持續下去……

    想到這里,甚爾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可思緒還是停不下來。

    如果能夠一直一直持續下去,或許,也很不錯吧。

    第140章 一起逃走吧!

    在沖繩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又得回東京了。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五條憐就已經開始唉聲嘆氣的了。等到不得不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她已然換上了一副悲傷表情,可憐巴巴地看著甚爾,卻不說話,真叫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是這么喜歡沖繩的話,就自己留下來吧。我和惠惠就先回去了!

    甚爾一本正經說。

    當然了,這話不可能是真心的,純粹只是拿五條憐開涮而已。被取笑的當事人本人自然也知道自己變成了甚爾先生的嘲笑小零食,可惜不確定應該怎么回應才比較好,只能重重地“哼”了一聲,姑且算是抒發了自己的情感。

    說是舍不得沖繩,其實也沒有那么舍不得。想一想久違的新宿頂層公寓,似乎還是那個真正的家更具吸引力。稍微想一想,五條憐的這點不舍好像就被順利地調理好了。

    相比之下,禪院惠的不舍顯然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夠克服的。

    “我們真的不能把貓貓帶回家嗎?”

    簡直像是昨日重現,來到沖繩第一天時就有過的對話在今天再度上演了。

    甚爾嘆氣——他的頭已經開始疼起來了。

    “不可以,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彼軋远,甚至掰著手指開始同禪院惠講道理,“首先,你沒辦法把一只活的貓帶去東京;其次,這只貓是管理人養的,不是路邊隨便就可以見到的小野貓。最后,養貓真的很臟!

    道理一條接著一條擺在面前,也不知道禪院有沒有聽進去,看起來還是一副很固執的模樣。

    “真的,真的不可以嗎?”他還在這個問題上堅持著。

    “不可以!鄙鯛柈斎灰补虉碳阂姟

    這么一說,禪院惠就不吭聲了,抱著小白貓躲進房間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估計是生氣了吧,也可能是在和小貓進行著最后的道別。甚爾管不著,也無暇去在意小屁孩的心情,就算是為此五條憐瞪了兩眼也厚臉皮地無所謂,甚至還能搶占先機,率先問出一句“你干嘛?”。

    “不干嘛!蔽鍡l憐梗著脖子,只留下一個后腦勺給他,“真的不能養那只小貓呀?”

    壞了。這只貓身上是帶了病毒,怎么連五條憐都開始不依不饒起來了。

    “不行。”甚爾都不知道是第幾次重復這個詞了,“你怎么也和惠一樣固執!

    “倒也不是我固執啦……只是不想看他不開心而已!

    “你抓緊最后的時間,現在立刻帶他出去再玩一圈,他立刻就會高興起來了!

    “什么嘛!

    好不負責的發言!

    五條憐不想理他了,輕哼一聲,繼續窩在客廳一角,看著紙障子外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不小心,貌似把兩個人都惹到了。

    所以什么的心里是否冒出了罪惡感呢?抱歉,這種多余的東西是從來都不會停留在甚爾的心中的。他依然自在地收拾著自己的衣服,不忘檢查一下櫥柜里有沒有落下任何東西,仿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沒有發生話。

    不過嘛,到了傍晚該出門吃飯的時候,他還是主動拍了拍五條憐的肩膀,又走進房間去喊禪院惠,只是這孩子抱著貓睡得真香,借著窗外透入的夕陽隱約能看到他微紅的眼眶,看來是為了這只小白*貓好好地流過道別的眼淚了。

    既然如此,回去的路上應該就不會再哭了吧?

    這么想著的甚爾簡直是太天真了。

    在回程的飛機上,一聲不響的禪院惠一直窩在五條憐的懷里掉眼淚,好在沒有像嬰兒時期那樣撒潑打滾大喊大叫,不過反倒是這種安靜更叫人覺得麻煩。

    現在甚爾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了。可是該怎么說呢?沒想好?

    而且,航程才剛剛過半,哭了太久的小海膽就又睡著了,大概是和貓待了太久,睡眠時間都要向貓靠攏了。

    “甚爾!毖劭粗磳⒙涞,五條憐忽然喚了他一聲。

    倒是沒覺得不耐煩,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給出的應答總帶著一點莫名其妙的焦躁感:“干什么?”

    “我腿麻了!

    轉頭一看,才發現惠正伏在五條憐的腿上,姿勢真像是食物中毒那天五條憐伏在自己身旁的樣子。

    區別大概是,就算待在自己身邊,五條憐也愛動來動去,而禪院惠一旦睡著,總是很乖巧的一副模樣。

    甚爾重重地嘆氣,仿佛他真有這么無奈。

    “真沒辦法!边@句嘆息聲也被說得好夸張,他卻毫不猶豫地把禪院惠拉到自己的身邊,“就讓他靠到我這兒來吧!

    五條憐忽然露出一絲很微妙的微笑,但也沒說什么,點點頭,任由他去了。

    于是,小海膽就這么移居到了他的身邊,睡得安靜又香甜,只在回家的中途醒來了一次,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很茫然地四下望了望,但在看到自己正待在爸爸的懷中時,瞬間停下了所有張望的小動作,倒頭接著睡了。

    然后,就像是有這么什么奇妙的自動感應,一走進家門,他就又醒過來了——這次可是徹徹底底的蘇醒,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精力,從甚爾的懷里跳出來,直蹦著丑寶而去,徹底拋下了一路把他抱過來的親愛的父親還是笑瞇瞇看著自己的五條憐,似乎也暫且忘記了沖繩小木屋里的小白貓,和丑寶玩得高興。

    甚爾輕輕咋舌:“這臭小子……”

    身旁的五條憐一臉錯愕。

    “你突然罵惠惠干嘛?”

    “我沒在罵他啊。”

    她臉上的錯愕一下子變成了警惕,仿佛甚爾是什么危險分子:“你明明說他是臭小子的,我兩只耳朵全都聽到了!”

    “……”

    該怎么和她解釋,自己的這句“臭小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一種褒獎呢……算了,還是不解釋了。

    一根筋的家伙可不會愿意去好好聽他說話。

    把沖繩的紀念品擺在家里的柜子上,仿佛記憶也能就此凝結在最醒目的地方。

    至于東京冬日最后的寒冷,早在身處沖繩的時候就已經被南風吹走了。春假眼看著就要消失無蹤,五條憐貌似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明天去大學,不會也要我陪著你吧?”甚爾顯然是在嘲笑著她此刻這副扭捏的做派。

    五條憐眨眨眼:“難道入學式那天你不會參加嗎?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她急急地去拽他的衣袖,生怕他會說出半句不樂意似的。

    其實也沒什么好不樂意的——陪她度過這種恨不得逃不掉才好的時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說真的,甚爾都快要習慣了,于是故作不在意地擺擺手。

    “我會去的!彼f,“倒是你,別緊張到又要吃炸豬排飯!

    “放心啦,這次我不緊張的!”

    五條憐說得信誓旦旦,總叫人擔心她是不是會破壞自己的誓言。還好還好,現實情況是,她真的一點也不緊張。

    普普通通地帶著甚爾出門,普普通通地來到舉辦入學式的東京國際會議中心,五條憐的臉上居然連半點異樣的神色都沒有冒出來,看得他真心覺得很意外。

    和參加入學式的所有人一樣,一起在印著學校名稱立牌前合了影,今天的最大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接下來的校長致辭環節什么的都是無趣的添頭。

    對著窗外的日光,五條憐對著照片看了好久。

    不得不說,這張照片確實拍得相當不錯。無論是她還是甚爾,全都沒有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眨眼。他穿著的那身西轉很妥帖,自己的領帶也打得很端正,就連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很妥帖,比起在迪士尼拍的那張要好上太多了。

    非要說又什么可惜的話,大概是小海膽沒能出現在這張照片之中吧。

    不巧,在入學式的這一天正好是工作日,就算是幼兒園也不能輕易地缺課。

    “你們是不是要丟下我去做好玩的事情了?”昨天禪院惠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們說。

    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不負責任的大人了——對于甚爾來說,他倒確實是一貫不負責任就是了。

    于是,解釋的工作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去了也會覺得無聊的!

    “真的嗎?”

    “真的。”

    那時說得煞有其事,但沒想到真的這么無趣。

    才一走進舉辦入學式的禮堂,他就已經覺得渾身不自在了。等到校長致辭的環節,更是無聊到讓人忍不住想要打盹。周圍的家長全都聽得認真,只有他一個人像是坐不定似的動來動去。

    實在忍不住了,他偷偷掏出了手機。

    「Toji:你的入學式什么時候結束?」

    早就感覺到手機在西裝里震動了,不過五條憐還是忍了很久才敢把手伸進口袋里,飛快地打下回復。

    「Ryo:不知道!

    「Toji:我可以撤了嗎?」

    什么,這家伙居然想要臨陣脫逃嗎?

    五條憐腦子一熱,怎么想都覺得不爽,果斷地把放好的手機又拿出來了。

    「Ryo:帶上我!」

    「Toji:現在就走?」

    「Ryo: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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