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簾子后的隔間不大,祝明日一眼掃過去就能將整片空間納入眼底。
除了一張沒有床單導(dǎo)致鐵架裸露的病床,和墻壁上的一面柜子外別無他物。
攻擊司玉的人看起來已經(jīng)從這里離開。
祝明日邊注意著身邊的動靜,邊向司玉的方向靠近。
他與司玉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幾步,一時之間鞋子落到地面發(fā)出的細微聲響成為這方空間唯一的聲音。
祝明日蹲下身,檢查司玉陷入昏迷的原因,但沒有在司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發(fā)現(xiàn)傷痕。
他拍了拍司玉的臉,喊了幾聲司玉的名字,但躺在地上的司玉絲毫不見蘇醒的跡象。
祝明日無法,打算先攙扶起司玉帶人離開。
司玉昏迷后摔落的手電筒滾落在他的身側(cè),被摔壞的手電筒時不時閃爍的光線引來祝明日的目光。
祝明日向手電筒的方向伸出手,在他的手指觸即手電筒時,一道陰影籠罩在手電筒的上方。
祝明日神色一凜,抓住手電筒向后擲去。
身后的人影沒有料到祝明日的動作,被手電筒砸中,**被擊中發(fā)出一聲悶響。
那人捂住腹部發(fā)出一聲痛呼,聲音嘶啞到不像是人類能發(fā)出的。
祝明日站起身朝著躬下身的人影走去。
那人全身包裹在黑衣中,頭部的位置被兜帽覆蓋只露出下半張臉,但也被防毒面具遮擋,露在黑袍外的雙手纏繞著繃帶,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裸露在外的肌膚。
福利院鬧鬼的傳聞有了解釋。
但腳下的影子和被手電筒擊打中時發(fā)出的痛呼都能證實他并非是傳說中的鬼怪而是人類的事實。
司玉昏迷在這里恐怕也是這人的手筆。
趁著黑袍人還沒有從疼痛中恢復(fù)過來,祝明日欺身而上將人摜倒在地面。
他壓制住黑衣人掙扎的動作,向遮蓋住黑衣人上半張臉的兜帽伸出手。
黑衣人掙扎力氣變大,幾乎要脫離祝明日的束縛。
祝明日按住黑衣人,將兜帽猛地掀起。
兜帽落下,一張可怖的臉從中露出,大面積燒傷地疤痕從頭皮蜿蜒而下,消失在防毒面罩下。
頭皮上頭發(fā)的存在消失,右眼幾乎要從眼眶中脫落,被暴露到空氣中的肌膚布滿駭人的疤痕。
慘烈的外貌給祝明日造成了不少的視覺沖擊,他一時分心,黑衣人的左手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不明液體從黑袍人手中噴射而出,細密的液體一部分揮發(fā)成氣體飄散到祝明日的面前。
剩下的細小水珠落在皮膚上沒有預(yù)想中的刺激皮膚的疼痛,只有液體接觸皮膚冰涼感覺。
黑衣人的眼中閃過的惡意被祝明日捕捉。
等祝明日反應(yīng)過來要閉氣時早已來不及,一部分氣體伴隨呼吸吸入體內(nèi)。
眼前的世界出現(xiàn)重影,黑衣人的面容開始模糊,祝明日身上的力氣逐漸松懈,最后一頭栽倒地面。
綠色的雙眼逐漸失去神采,他眼皮合上之前,映入視網(wǎng)膜最后的畫面便是黑衣人從地上爬起向他靠近的畫面,緊接著眼前一黑意識也隨之陷入混沌。
意識逐漸恢復(fù)時,祝明日首先感知到他躺著地方并不是冰涼的地面,不算柔軟的墊子被墊在他的身下。
祝明日恍惚間意識到他并不是躺著的姿勢,反而更像是坐在一把向后靠的椅子上。
眼皮依舊沉重,但他想到目前的處境,祝明日動了下他的雙手,試圖支撐起他的身體,但雙手卻被牢牢固定在兩側(cè)。
祝明日掀起眼皮,入目的是刺眼的燈光,迫使他睜開的眼睛重新閉上,他適應(yīng)了一會兒外界的光線后才開始觀察他的處境。
視線從頭頂锃亮的白熾燈移開,掃向身體的位置。
他目前正半躺在一張皮質(zhì)的椅子上,雙手被固定在扶手兩側(cè)。
明白自身的處境后,他開始環(huán)視四周,周圍的墻壁并沒有窗戶的位置,只有左手的方向有一扇門。
墻面上有被煙熏過的痕跡,房間內(nèi)部破敗的環(huán)境讓他確認了目前還出于福利院內(nèi)。
他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多半就是當(dāng)年發(fā)生火災(zāi)的場所。
頭頂亮起的燈泡坐實了司玉口中有人故意裝神弄鬼防止有人靠近福利院發(fā)現(xiàn)秘密的推斷。
提起司玉名字,祝明日想起他昏迷前倒在一旁的司玉,視線和墻角的一道身影對上視線。
墻角的司玉看起來在他蘇醒之前就已經(jīng)醒來,司玉的雙手被縛在身后,正艱難地從地上撐起身體。
和祝明日對上視線后,他身體用力前傾在地上坐穩(wěn)。
“祝老師你可算醒了。”司玉壓低聲音:“小安怎么樣了?”
“她應(yīng)該沒事,我讓她在外面等我們,如果半小時我們沒出去,她就會報警。”
司玉松了口氣,將他和祝明日目前的處境解釋一遍:
“我們還在福利院里,把我們綁在這里的人去了隔壁,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
司玉和祝明日交代完目前的情況,視線在空蕩的屋內(nèi)環(huán)視,尋找脫身之法。
“你是這么被他迷暈的。”結(jié)合司玉身上并沒有外傷的表現(xiàn),祝明日意識到司玉恐怕也是被黑衣人迷暈的。
司玉苦笑了一下:“我來到醫(yī)務(wù)室后沒有看見小安提到的黑影,但老李有提到過黑影在一瞬間消失,我懷疑醫(yī)務(wù)室里有密室。
對比了室內(nèi)和室外的空間,我更加確定這個猜測,但在我找到機關(guān)的一瞬間,密室的門被打開,出現(xiàn)個黑衣人沖著我噴了個藥水。”
祝明日若有所思地看向司玉:“我們現(xiàn)在是在密室里?”
“對。”
看來哪怕許真安及時抱警,警察也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找到他們,看來需要他們自己尋找脫身的法子
祝明日出聲詢問司玉:“你醒了多久?”
“在那個人把我搬到這里時,我就恢復(fù)了意識。”司玉的目光停留在祝明日身側(cè)推車上的玻璃器皿上。
“外面那個房間在他離開時我看到了一部分,更像是實驗的場所。”
“你是指有人用福利院掩蓋實驗的事。”祝明日理解了司玉的潛臺詞,他將在資料室發(fā)現(xiàn)的事告知司玉。
“看來福利院的一部分孩子是他們的實驗體。
你能把你手邊的推車推倒嗎?”
司玉知道他的要求聽起來像是在強人所難,對于同樣被束縛住的祝明日來說,推倒架子并非易事。
祝明日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的推車,視線在上面的玻璃器皿上停頓幾秒后明白司玉的意圖。
他搖搖頭:“整個推車倒下來說不定會引來黑衣人的注意,我想法子把上面的玻璃丟過來。”
手腕被束縛住,但上半身還能活動,祝明日憑借著腹部的力量坐起身體,確定他和推車間距離后,俯下身,身體前傾叼住玻璃皿外側(cè)的一角送到手邊。
對準司玉的方向扔出手中的物件,直到看見玻璃皿被司玉的身體接住,微微側(cè)身落到他的手中后才放下心,就著袖子的邊緣擦了下觸碰到玻璃皿的地方。
門口的位置突然傳來動靜,司玉攥緊手中的玻璃皿重新倒在地面上恢復(fù)成昏迷的樣子。
祝明日知道他現(xiàn)在需要做的事就是幫司玉吸引注意,便坐在原地等待著門外人的進入。
推門進入房間的人正是不久前迷暈祝明日的黑衣人,不過他臉上的防毒面具被他摘下,露出完整的一張臉。
下半張臉如同祝明日先前見到上半張臉一樣,燒傷后緊縮的皮膚布滿覆蓋著他的整張臉,左側(cè)嘴角的位置還能看見劃傷的痕跡。
再次看見這張臉,祝明日心中反倒平靜下來。
黑衣人見他醒來露出高興的情緒,嘴角沿著那道疤痕緩緩向兩側(cè)擴大。
“你醒了。”
他走上前,來到祝明日的面前,遮擋住一大部分來自頭頂?shù)臒艄狻?br />
右眼凸出的眼球轉(zhuǎn)動,瞳孔中倒映出祝明日的面龐。
他纏滿繃帶的手貼近祝明日的臉,“沒想到啊,你竟然還活著。”
他那張布滿傷痕的臉貼近祝明日,呼出的氣息噴灑在祝明日臉上:
“我還記得你呢。”他摸上祝明日銀白色的頭發(fā),眼中浮現(xiàn)病質(zhì)的滿意:“是叫明日對吧。”
“明日。”黑衣人重復(fù)了一遍祝明日的名字后點點頭:“是個好名字,當(dāng)年那么多孩子里活到現(xiàn)在的只剩下你一個了,真是個好名字,能保佑你活到這么大。”
“你認識我?”黑衣人的幾句話和一連串的表現(xiàn)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好。
祝明日不敢刺激他,但又想從他嘴里挖出當(dāng)年的事。
“認識?”黑衣人像是終于注意到祝明日眼中的疑惑,放在祝明日頭頂?shù)氖置腿蛔プ∽C魅盏念^發(fā),迫使那雙綠眼睛中出現(xiàn)他布滿傷痕的臉:“你不記得了?”
祝明日綠色的眼睛中露出吃痛的神色,但那縷困惑沒有消失,黑衣人嘴角的弧度收起:
“你竟然忘了!你怎么能忘記呢?那段痛苦的記憶你都該記得。”他抓起手邊的針管:“我還記得火燒在身上的感覺,你怎么能忘記呢?”
黑衣人手中的針管對準祝明日的眼睛落下,卻在即將觸碰時堪堪停下。
他似乎清醒過來,又似乎變得更加瘋癲,口中喃喃不停:“你暫時還不能死,你現(xiàn)在還得活著。”
第72章 第72章
針尖懸停在眼球上方,祝明日的頭發(fā)被黑衣人抓在手中,強迫他仰頭面向靠近的針尖。
逼近的危險讓祝明日眼眶附近的肌肉無法控制地顫抖,睫毛向下翕動時幾乎要和針尖擦過。
黑衣人狀態(tài)歸于平靜,他松開祝明日的頭發(fā),乍然卸掉的力道讓祝明日仰起的頭垂下,眼角擦過針尖。
一陣刺痛感過后,紅色的印子迅速泛起,細密的血珠從新添的傷口冒出。
臉頰滑落的血被黑衣人擦去,沾上祝明日血跡的針管被他扔在推車上。
“你現(xiàn)在可還不能出事。”
手上包裹的紗布擦拭臉頰上的血跡時帶來粗礪的感覺,祝明日別開臉,血跡在他臉上暈開。
他緊盯著黑衣人毀去的容貌:“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俯下身,那張被焚燒過臉湊到祝明日眼前,右眼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脫出掉落到祝明日身上。
神色瞳孔中泄露出的惡意毫不掩飾,“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知道我是誰。”
他眼珠轉(zhuǎn)動似乎想起令人興奮的事,笑了兩聲,粗礪的嗓音像是在砂紙上摩擦過:“你全部忘記了沒關(guān)系,我還記得你就好。”
黑衣人緩緩直起身,煞白的燈光投下陰影,他崎嶇的臉上閃過晦暗不明的神色,祝明日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隱隱對黑衣人接下來的動作感到不安。
黑衣人轉(zhuǎn)過身,向后方司玉躺著的地面望去:“本來打算把闖進這里的人嚇走,畢竟有人失蹤會很麻煩。
但誰讓我見到了你,你竟然還活著,你知道我看見你的時候有多驚喜嗎?
你還活著,證明那個實驗有成功的可能性。”
黑衣人踢了踢裝作昏迷的司玉,司玉的身體順著黑衣人的力道晃動,看起來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他算是被你連累的。”
祝明日見黑衣人靠近司玉時心頭一緊,黑衣人的話出口后他心中默默松了口氣,司玉裝暈并沒有被發(fā)現(xiàn)。
“他和過去的事無關(guān),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抓他來反倒給自己找麻煩,不如放他離開。”
祝明日發(fā)現(xiàn)黑衣人不太穩(wěn)定的精神狀態(tài),試圖忽悠他將司玉放走。
但黑衣人顯然只是瘋而不是不傻。
“你當(dāng)我是是個白癡嗎?我已經(jīng)抓了你,多抓一個也沒有多大區(qū)別,放跑他才是自找麻煩。”
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那只凸出的眼珠轉(zhuǎn)動,瞳孔盯著皮椅上被束縛的祝明日,眼神在祝明日身上逡巡:“看來我們的小試驗品離開這里后過得還不錯,被養(yǎng)得這么天真。”
盡管對福利院背后的腌臜事有所猜測,但當(dāng)他真聽見這件事時,祝明日還是感到一股不寒而栗。
老李話中小時候的他來到福利院不久后因為思家身體不好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你們當(dāng)年私下利用福利院中的孩子做人體實驗。”祝明日咬牙說出被黑衣人擺上臺面的事實。
“沒錯。”黑衣人點點頭,語氣輕快絲毫不認為這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他的指尖戳上祝明日眼角的傷口,剛結(jié)痂的地方立刻冒出血珠。
“你也是我們的實驗體之一。”他的嘴角重新咧開一個弧度,“可惜并不好用,幾次實驗之后,身體就出現(xiàn)問題了,本來想把你處理掉的,沒想到有人要買下你。”
血珠被他指尖紗布吸收,在白色的紗布上留下一道顯眼的痕跡。
“你還挺值錢的,哪怕快死了也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黑衣人話中隱藏的信息含量不小,祝明日意識到他身體不好的原因和當(dāng)年的實驗有很大的關(guān)系。
其中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陸鈞懷估計知道福利院背后的腌臜事,那…祝逢知道嗎?福利院的火和祝逢有關(guān)系嗎?
過去的事逐漸在他面前撥絲抽繭,但名為真相的毛線球也越滾越大。
臉上加劇的疼痛迫使祝明日回過神。
黑衣人按住他傷口的力道加重,“但誰能想到呢?那么多人里只有身為失敗品的你活了下來。”
祝明日聽見黑衣人的話反應(yīng)淡淡,只有瞳孔微微移動,不著痕跡地往司玉的方向瞥了眼,司玉此時正將玻璃皿用衣服包裹住打算摔碎。
祝明日嗤笑一聲:“不是還有你這個敗類活了下來。”
祝明日知道他話必然會激怒黑衣人,但他要做的就是將黑衣人的注意力從司玉身上拉開。
祝明日的話音落下,黑衣人臉上的表情消失,停止和祝明日廢話的打算,從隨身的口袋中重新拿出一支未拆封的注射器。
祝明日注視著他拆開袋子,塑料摩擦的聲音在安靜下來的空間放大。
他的視線從黑衣人身上移開,投向黑衣人后側(cè)方的司玉。
司玉藏在手中的玻璃皿被布料包裹住成功敲碎,其中一片玻璃碎片被他捏在指間。
祝明日見司玉行動還算順利,注意重新回到面前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手中注射器針頭的蓋子被拔下扔到一邊,銀色的針頭插入一個密封的藥水瓶中。
透明的液體緩慢轉(zhuǎn)移到注射器中,針管末端浮起氣泡。
等到液體全部被注射器抽走,黑衣人拔出注射器,空掉的藥水瓶落到地面發(fā)出聲脆響。
黑衣人右手食指按壓注射器尾部,針管內(nèi)部的空氣在他的動作下被排出。
透明的液體在白熾燈下折射出波詭的光線,逐漸向祝明**近。
“是啊,只有我這個敗類和你這個失敗品活了下來。”
黑衣人掀起祝明日的袖子,眼底是病執(zhí)的癲狂:“這支藥劑是我這些年的全部心血,就讓你來驗證它究竟成功了沒。”
司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手中解開束縛的動作加速。
祝明日盯著黑衣人的動作,雖然自己即將成為實驗體,但他心底詭異地沒有泛起絲毫波瀾。
直到冰涼的針尖抵在皮膚上,他的手臂出現(xiàn)雞皮疙瘩。
身體代替他自己做出反應(yīng),胃部一陣翻涌,他嘴唇泛白,視線中抵在手臂上的針管仿佛與記憶深處的畫面重合。
同樣冰冷的燈光,連針尖刺破皮膚的感覺都異常相似。
手臂控制不住地發(fā)顫,卻被牢牢固定在原地。
針管內(nèi)部的液體被輸送到體內(nèi),一股涼意從針管刺破的地方蔓延。
祝明日的瞳孔開始放大,虛焦的視野中注射器中的液體緩緩減少,降低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時驟然停下。
黑衣人在將藥物注射到祝明日體內(nèi)時,視線的余光落到一旁的推車上。
好像少了點什么,他分出點神清點推車上擺放的用具。
一個燒杯上卻映出模糊的人影,他按壓注射器的手頓住,快速抽身避開朝他襲來的拳風(fēng)。
司玉趁著黑衣人閃躲之際,按下皮椅邊上的按鈕,綁住祝明日的束縛解開。
祝明日拔下還插在皮膚上的注射器,血液順著他的小臂流下,他翻身離開椅子跌落到地面,他胡亂按壓住傷口。
未知藥物的攝入讓他腳步踉蹌,他扶著椅子勉強站穩(wěn)身體。
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他加入戰(zhàn)局。
黑衣人在二對一的攻勢很快敗下陣來,他轉(zhuǎn)身向外跑去。
司玉單手擋住被黑衣人關(guān)上的門,和祝明日兩人追著黑衣人離開房間。
等兩人出來,黑衣人在追逐中被逼到死角,但他毫不慌亂,從身邊的柜子中取出一把手木倉,對準司玉的方向扣下扳機。
司玉拉過祝明日側(cè)身往通道中躲避,子彈擦過墻壁迸濺出碎石。
兩方的攻勢掉轉(zhuǎn),祝明日和司玉順著通道的樓梯向外跑去。
密室通往外界機關(guān)處于顯眼的位置,司玉一把拉下。
兩人順利回到醫(yī)務(wù)室中。
但身后的危險還沒結(jié)束,通道內(nèi)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兩人,一下一下敲在兩人的心頭。
黑衣人握著手木倉出現(xiàn)在密室的門口。
他端起手木倉指向司玉,視線卻落在祝明日身上,“你可不能走。”
內(nèi)室的空間不大,三人中間只隔著一張病床,祝明日的手心冒出汗,他和司玉身后只有一扇窗。
雖然能通過跳窗暫時躲避危險,但這里是三樓。
他上前一步,黑衣人手上的木倉伴隨他一起移動。
“你只需要我繼續(xù)你的實驗,你放過他,我留下給你當(dāng)作實驗體。”
這是祝明日暫時能想出最好的辦法,他對黑衣人還有用,對方暫時不會要他的命,而司玉不一定,從對方一直將木倉對準的人就知道他根本不想留下司玉。
司玉拉住祝明日,“不行。”
祝明日拂開司玉的手,暗中給了他一個眼神。
“我可以殺了他,再把你留下。”黑衣人手中的槍沒有移動位置。
“但你強行留下我勢必會導(dǎo)致我受傷,你不擔(dān)心多出的變量會影響你的實驗嗎?”
祝明日敢和黑衣人再次就放走司玉這個話題進行談判,當(dāng)然拿準了黑衣人對完成實驗極盡渴求的態(tài)度。
果然黑衣人沉默一瞬,態(tài)度有所松動,似乎在衡量祝明日的話。
“好啊,不過我有個條件。”黑衣人望向?qū)γ娴膬扇耍樕下冻鰫毫拥谋砬椤?br />
祝明日看清黑衣人的表情,盡管心中忐忑,但還是等待著黑衣人接下來的話。
黑衣人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他們身后的窗戶:“我可以放他走,不過他要從那里離開。”
第73章 第73章
窗戶外完全沒有借力的地方,在司玉沒有接受過專業(yè)的情況下,哪怕借助工具也有受傷的可能,更遑論目前二人兩手空空。
黑衣人舉著木倉朝兩人的方向靠近,三人的距離在不斷被縮短。
“怎么樣,考慮好了嗎?”
黑洞洞的木倉口對準祝明日側(cè)邊的司玉,祝明日橫跨一步擋住司玉。
黑衣人掃了眼銀白色頭發(fā)后露出的那一抹黑色,手中的手木倉向上方
稍稍移動。
他的手指輕輕一動,司玉身后的窗戶應(yīng)聲而裂,穿透的洞口周圍呈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
玻璃上的裂縫不斷蔓延,直至正面玻璃向外倒去,砸落到地面,在幾秒后傳來碎裂的聲音。
祝明日的耳膜被這巨大的聲響震得發(fā)疼,耳中不斷回蕩嗡鳴聲。
耳鳴緩解后,他直視那道木倉口,眼底是無畏的神色:
“我的要求就是你放走他,我會留下,你應(yīng)該還有另外的基地,畢竟你不擔(dān)心我們失蹤后會有人來尋找,把我藏到那里,完全可以繼續(xù)你的實驗。”
黑衣人的視線在祝明日身上游弋,語氣贊賞:“沒錯,很好的想法。”
他頓了頓,手中的手木倉重新瞄準祝明日的大腿:“但我現(xiàn)在有了新想法,雖然你受傷了休養(yǎng)需要時間,但我已經(jīng)等了20年,只要藏好你,我完全可以等你好起來。”
黑衣人即將扣動扳機的那一刻,被祝明日擋在身后的司玉沖著祝明日輕聲道:“閉眼,屏氣。”
祝明日雖然不確定司玉要做什么,但依言照做。
司玉沖著靠近的黑衣人揚出從密室中帶出滑石粉,拉著祝明日遠離原來的位置。
白色的粉末散開的瞬間,玻璃碎裂的窗口正巧吹入一陣風(fēng),灑出的粉末撲向黑衣人的方向。
飛揚的粉末吸入口鼻嗆得他咳嗽幾聲,同時粉塵不可避免被風(fēng)吹入眼中,幾滴生理性的眼淚流出。
視野隔著眼淚和飛舞在空中的粉末陷入一片模糊,他射出的子彈偏離原本的軌道嵌入墻壁。
“可以睜眼和呼吸了。”司玉擔(dān)心黑衣人順著聲音找準他們的位置,他的聲音依舊壓在喉間。
祝明日睜開眼看見看見眼前的畫面,和司玉對視一眼。
司玉指了指黑衣人手中的手木倉,手指在祝明日面前比了個5的手勢,而后又比了個2的手勢,最后變成一個拳頭。
祝明日看了眼黑衣人手中的木倉,辨認出是魯格LCR左輪,只有五發(fā)子彈,目前為止黑衣人已經(jīng)開了三木倉,剩下兩發(fā)子彈。
司玉的意思是指他們需要引導(dǎo)黑衣人開完剩下的兩木倉,那么黑衣人對他們的威脅會驟減。
他對司玉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祝明日率先解下自己的腕表,輕輕一擲,腕表撞到柜子,聲音不算大,像是不小心磕碰發(fā)出的聲音。
滑石粉大部分還漂浮在黑衣人的周圍,他的眼睛紅腫起來,視線被完全模糊。
聽到聲響,也顧不上祝明日這個實驗體,對著聲源開了一木倉。
子彈發(fā)出一聲輕響,并不是穿入肉/體的聲音,他握緊手槍,豎起耳朵努力聽著四周的動靜。
祝明日身上沒有多余的飾品,他轉(zhuǎn)頭望向司玉。
司玉見到祝明日一番操作如此順利,摩挲了幾下右手中指的素圈戒指,將它摘下。
小巧的戒指落在他的手心,邊緣折射出光線落到他眼中。
他輕巧拋出,銀色的戒指閃過一道光撞上病床的鐵架,發(fā)出清脆聲響。
黑衣人轉(zhuǎn)過身背向兩人,卻小心地沒有開木倉。
滑石粉逐漸散開,司玉擔(dān)憂事情拖久了出現(xiàn)變故,一個躍身,上前左手擒住黑衣人的頸脖,右手去抓黑衣人握著的手木倉。
祝明日驚于司玉的舉動,有一瞬失神,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試圖上前幫忙,卻礙于胡亂橫掃的木倉口止步原地,看著兩人爭斗。
黑衣人空著的手去扒拉司玉遏制住他脖子的小臂,握著木倉的手奮力掙扎。
最后一發(fā)子彈走火朝著天花板射出。
黑衣人心一狠,松開抓住手木倉的手,向后腰探去,祝明日隱隱從衣服的褶皺看出些不對。
他沖著司玉驚呼一聲:“小心!”
一把消防斧被黑衣人抽出,司玉雖得到祝明日的提醒,但還是避之不及,利斧劃過他的小臂,留下一道傷痕。
司玉向后退了幾步,直到后腰抵住窗沿。
黑衣人卻沒打算就此放過他,手里的斧頭向前劈去,司玉后仰堪堪躲過這一斧頭。
但黑衣人睜著那雙紅腫的眼睛,手里動作不停,又是一斧頭劈出。
司玉擋住黑衣人揮下斧頭的手臂,黑衣人卻趁此借力,將司玉摔出窗臺。
兩人之間的攻勢轉(zhuǎn)變得太快,祝明日反應(yīng)過來后就沖上前靠近兩人。
他從旁撞開黑衣人,扯住墜落的司玉。
黑衣人被祝明日撞到后很快從地上爬起,舉著斧頭逼近兩人。
他喉嚨如同老舊的風(fēng)箱,傳出粗重的呼吸聲,“去死吧。”
司玉小臂的傷口流出黏膩的血液,糊在祝明日的掌心,他緊攥著司玉,大半的身體掛出窗外。
身后傳來的動靜越來越近,他卻別無他法,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司玉往上拖。
粗重的呼吸聲越來越近,心跳的速度也越來越急促。
黑衣人終于到了他的身后,祝明日甚至能感受到斧頭司玉留下的血液滴到他的后背,透過兩層薄薄的單衣,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他數(shù)著心跳,強迫自己冷靜,總能有辦法的,他手里的好歹是這個世界的主角,總不會死在一個炮灰時候。
心跳的聲音在耳畔逐漸放大。
“咚”
“咚”
“咚”心跳聲夾雜著金屬擊打肉/體的聲音。
“砰”重物落地聲音。
祝明日恍惚間以為是他沒抓進手里的司玉,司玉墜樓發(fā)出的聲音。
但手中的液體傳來溫?zé)岬母杏X,他的理智逐漸回籠。
身后一道更加輕盈的腳步聲響起,熟悉的人影湊到他身旁。
許真安從窗口探出頭,和窗外掛著司玉對上眼。
她注意到兩人身上的血跡,邊和祝明日一起將人往屋內(nèi)拉,邊驚訝出聲:“你們這是怎么搞的?!”
“小安稍后和你解釋。”司玉眼中映出許真安的臉,臉上浮現(xiàn)驚喜。
他的另一只手被許真安抓住。
屋內(nèi)的兩人使力,司玉被從窗口拉回室內(nèi)。
他一手撐著向后撐著坐在地面上,環(huán)顧著四周。
視線停在昏倒的黑衣人上,黑衣人的身邊還倒著瓶陳舊的滅火器。
許真安拉過司玉的受傷的手臂,傷口處皮肉翻開,血液還在不斷地冒出。
她找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按在傷口上止血。
司玉在一旁仍她擺布,語氣中參雜著后怕和憂心:“你怎么進來了,很危險的。”
許真安手上的力道加重,咬牙切齒道:“我不來的話,危險的就是你們了吧。”
“嘶。”司玉痛呼一聲,“是是是,多虧了我英明神武的許律師,輕點。
許真安包扎的動作放輕,淡淡解釋道:“我本來按照祝老師的話離開報警,但遇到了陳警官和邱警官,他們收到了祝老師發(fā)出的信息。
我本來打算等他們找到你們,但是這邊玻璃摔落摔倒樓下,我正巧看見。“說到這,她瞪了眼看向他的司玉。
“這邊的動靜那么大,他們過會兒應(yīng)該就能找過來。”
祝明日瞥過手上沾到的血跡,右手握緊后又松開。
他趁著許真安幫司玉處理手臂上的傷口之際,撿起地面掉落的槍支和消防斧,找來鐵絲,將黑衣人的雙手反手綁在身后。
許真安的話也傳入到他耳朵,他心中暗暗慶幸進入這棟建筑時發(fā)出的信息。
黑衣人被控制住不久,外屋傳來動靜,祝明日剛經(jīng)歷過危險的心再次提起,臉上的防備直到看見進入屋內(nèi)的人時才松懈下來。
陳孑見到室內(nèi)幾人的模樣也不由一驚,距離入口最近的祝明日,右手上沾滿紅褐色液體,良好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一個呼吸間就認出了那是什么。
他趕忙將祝明日上下打量一遍,上午分別時干凈整潔的衣服也沾上臟污,銀白色的頭發(fā)失去光澤,一部分因為汗水粘在臉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陳孑的視線移動,落到祝明日后方的司玉和許真安兩人身上。
許真安身上看不出異樣,但司玉的情況看起來比祝明日還要糟糕,右手小臂幾乎一片赤色,上面綁著條淺色手帕也洇出血跡,眉心略微蹙起,似乎在忍耐疼痛。
而不遠處趴著一道陌生的人影,地面滾落的滅火器其中一處微微凹陷。
他將現(xiàn)場的情況做了個大致的猜測。
原先準備出口的“你們沒事吧”被他咽下,畢竟除了大概剛趕來的許真安外,其他人看不出沒事的樣子。
“發(fā)生了什么事?”
祝明日將發(fā)生的事簡單的描述一遍,他指了指身旁的兇器,這些東西還是交給陳孑保管更好。
陳孑聽完祝明日的描述,視線移向不遠處生死不知的黑衣人,眉宇間涌上郁氣。
雖然對方罪孽重大,但如果死在這里,祝明日幾人還是免不了麻煩。
“放心,*他還活著。”祝明日察覺出陳孑的想法,出聲打消陳孑的擔(dān)憂。
第74章 第74章
警局,祝明日披著件干凈的外套坐在大廳的椅子上。
兩個小時前,邱續(xù)趕來時聽到槍聲,提前報了警。
司玉被送去醫(yī)院處理傷口,他和許真安被帶到警局詢問情況。
他和許真安的問詢結(jié)束后,司玉處理完傷口被帶到警局單獨記錄筆錄。
面前響起一陣腳步聲,祝明日抬起頭,邱續(xù)走到他的面前手里拿著兩瓶水。
“給。”
邱續(xù)將水遞給坐在椅子上的祝明日和許真安。
“謝謝。”
手指接觸瓶壁感受到一陣涼意,祝明日抓緊瓶身朝邱續(xù)過來的方向望了眼。
“他們怎么樣了?”
邱續(xù)走到祝明日身邊的位置坐下:“司玉那大概還要一會兒,至于黑衣人,他已經(jīng)醒了,但面對問話拒不配合,警方還在查找他身份,不過不太順利。”
“黑衣人過去應(yīng)該在福利院就職過,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邱續(xù)嘆了口氣,“這方面也安排人手去調(diào)查了,但就算知道黑衣人二十年前曾在福利院任職,憑借他被燒毀的外表和指紋要找到他的身份并不容易。”
話音落下,邱續(xù)偏過頭看著雙手握住水瓶的祝明日,“不過只要能調(diào)出福利院當(dāng)年因為失火導(dǎo)致死亡的名單,就能縮小調(diào)查范圍。”
“邱警官,當(dāng)年的福利院失火案會重新調(diào)查嗎?”
許真安聽見邱續(xù)提及的失火案,側(cè)身探出頭,視線和邱續(xù)迎上。
今天的事情發(fā)生后,當(dāng)年的那場大火細想起來處處泛著詭異。
許真安問出這個問題也不算奇怪,考慮到許真安目前負責(zé)福利院交接的各項手續(xù),邱續(xù)點點頭。
“福利院接下來一段時間會需要封閉調(diào)查,警方這邊會和你的代理人溝通。”
“二十多年發(fā)生的事,當(dāng)年的證據(jù)不一定會剩下,黑衣人……”
“你們不用太擔(dān)心,不談今天發(fā)生的事,密室里那么多東西足夠給他定罪了,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找到當(dāng)年的證據(jù)。”
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陳孑的身影出現(xiàn)在幾人眼前。
“密室里的東西?”
許真安是在祝明日和司玉離開密室后,才見到兩人,沒有進入密室的她不清楚里面的物品。
“里面發(fā)現(xiàn)了違規(guī)獲取的藥物。”司玉淡淡的嗓音從陳孑身后響起,他上前一步,身影完全顯露出來。
密室的外間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小型實驗室,里面遠不止司玉口中違規(guī)的藥物。
許真安站起身靠近司玉,打量他完成包扎的傷口。
司玉抬了抬手臂,將纏上白色繃帶的小臂遞到許真安面前:“已經(jīng)沒事了。”
陳孑左手拿出車鑰匙,沖著幾人示意道:“這邊暫時沒有需要我們的地方了,我先送你們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酒店休息,進入酒店前,司玉落后兩步,落到走在最后面的祝明日身邊。
“祝老師,在想什么?”
垂眼思索的祝明日被司玉突然響起的一驚,眼眸抬起,視線驚慌落到聲源處,但瞧見是司玉時,很快恢復(fù)原狀。
“沒什么。”祝明日挪開視線,他總不能說他在思考陸鈞懷在過去的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司玉見祝明日避開這個話題,沒有追問下去,他和祝明日搭話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探聽祝明日的想法。
“那個藥劑……”綠色的眼睛和他的視線撞上,司玉明白祝明日聽懂了他未盡的話語,他瞥了眼已經(jīng)進入酒店的另外三人,詢問道:
“不去醫(yī)院檢查嗎?”
“等明天離開這,回到臨城再去。”
除了藥劑剛被注射到體內(nèi)時有一瞬的不適,祝明日并沒有察覺到身體有地方出現(xiàn)問題。
回到臨城再進行檢查也是因為陸家的醫(yī)療團隊有他身體各項指標的資料留存。
思及此,祝明日越發(fā)無法理解陸鈞懷的想法。
分明是個薄情的人,哪怕他的父母在陸鈞懷口中是他的至交好友,哪怕陸鈞懷會懷念他的父母,卻改變不了他是個吝嗇感情的人。
但陸鈞懷卻把他養(yǎng)得很精細,其中花費的精力在陸鈞懷作為商人的眼中應(yīng)該是性價比極低的。
不同于祝逢,祝逢和他有永遠無法割舍的樞紐,即使死亡也無法消磨他們切實存在過的關(guān)系。
但他與陸鈞懷的只是故友之子,橫亙在他們間聯(lián)系的橋梁早已隨著他父母的離世而坍塌。
縱使陸鈞懷承擔(dān)了養(yǎng)父的義務(wù),也沒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
加上祝逢和陸鈞懷之間僵硬的關(guān)系……
祝明日覺得他和答案只隔了一層薄霧,差一點就能抓住關(guān)鍵。
“叮零零~”
一陣鈴聲打斷祝明日的思緒,腦海中的想法散去,他看著司玉拿出在密室中找回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隱約的聲音從司玉的方向傳來,祝明日聽見司玉回復(fù)了一句:“好的,稍等,我問問他們的意見。”
兩人一路進入酒店內(nèi),許真安三人見他們二人還在后方,便在大堂等待落在后面的兩人。
司玉掛了電話,對另外四人道:“委托我調(diào)查福利院的宋先生知道了福利院發(fā)生的事情,想邀請你們參加今天的聚會。”
陳孑指了指他和邱續(xù):“也包含我和邱續(xù)?”
“沒錯,過會兒宋先生會安排汽車接我們過去。”
“今天本市東陵山附近有舉辦煙花活動,我和邱續(xù)原先打算去看煙花的。”
陳孑說出他們原先的行程,他偏頭看向邱續(xù),示意邱續(xù)來做決定。
邱續(xù)對參加煙花活動的態(tài)度和陳孑一樣,并不是非去不可。
還不等他應(yīng)下司玉的邀約,司玉查看手機上收到消息:“今晚的聚會位置是在東陵山山腰的別墅,也是觀賞煙花的推薦位置。”
赴約的計劃被順利敲定,因為被邀請時提到過是私人的小聚會,幾人便只是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坐上停在酒店門口的商務(wù)車前往聚會的地點。
汽車繞過盤旋的山路,黃昏時分停在一棟位于山腰的別墅前。
別墅的周圍栽滿郁郁蔥蔥的植被,進門的右手邊有個小小的人工湖。
黃昏的夕陽倒影在水中,盛滿波光粼粼的色彩。
祝明日收回視線,跟著前來接引的管家進了屋內(nèi)。
別墅內(nèi)除了剛進來的他們,已經(jīng)有了其他客人。
三個人散落在沙發(fā)和座椅中,其中一位率先和剛進來的他們的打了個招呼。
祝明日發(fā)現(xiàn)來參加這場聚會的人中有張熟面孔,在他初次登上漫畫時遇見的角色
——譚勝。
對方顯然也還記得他,從沙發(fā)上站起身。
“你是陸家的那個,前段時間不是被綁架撕票了嗎?”后半句話他被他囁嚅在嘴里,沒讓祝明日聽清。
他們閑聊幾句,祝明日幾人被管家?guī)щx這個房間去見邀請他們的宋先生。
幾人先和司玉的委托人宋先生寒暄了幾句,而后宋先生邀請他們的目的暴露出來,提起福利院。
宋先生有意打探福利院背后的事,司玉將能說得事吐露一部分,剩余的全被邱續(xù)不著痕跡地擋回去。
許真安,祝明日和陳孑三人則淡出關(guān)于福利院的話題。
宋向松見得不到更多的消息,留下司玉單獨談話,不過兩人沒在書房待多久,就推門出來和幾人一起回到原來的房間。
房間內(nèi)多了個身影,是位身材高挑的女性。
宋向松和屋內(nèi)的人打了個招呼,將互不相識的兩撥人介紹給對方。
他指向身材高挑的女性:“這位是穆葉蘇。”
“這是鐘曦。”宋向松指向屋內(nèi)的另一個女生。
對方的個子和許真安差不多,臉上架著副眼鏡。
“那是李覽。”
“剩下的那位是譚勝。”
“我就不用介紹了,我和他們認識。”譚勝笑呵呵地開口。
宋向松有些驚訝,隨即轉(zhuǎn)為鎮(zhèn)定的神色:“原來幾位認識。”
譚勝將他和司玉還有祝明日相識的過程形容一遍。
宋向松眼底浮現(xiàn)笑意:“真巧,我也是委托了司先生幫我調(diào)查一件事,看來我沒找錯人。”
除了譚勝外,剩下的幾人聽到宋向松的話紛紛不著痕跡掃過司玉,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但幾人掩飾得很好,其中穆葉蘇接上宋向松的話,沒讓室內(nèi)氛圍沉默下來。
“周勃呢?怎么沒有看見他,是還沒到嗎?都這個點了。”
說到一半她抬起手,看了眼手腕內(nèi)側(cè)小巧的女士手表。
“他很早就到了,不過說昨晚沒休息好,就先去客房休息了,讓我們先玩,等他睡夠就出來了。”譚勝解釋道。
“他那家伙也不是第一次這么不靠譜了,之前……”李覽接過話,他的話卻突然頓住。
除祝明日一行人外,在場的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但宋向松作為主人,很快打起圓場:“先讓他休息吧,我們不等他了,我讓人準備了飯菜,先去餐廳用飯,他餓了就會出來了。”
在場人神色各異,但都給了宋向松面子,移步前往餐廳。
祝明日隱隱覺察出幾人背后藏有故事,在宋向松提起請司玉調(diào)查的時候幾人的神情都不是很對。
特別是他們可是處于一本偵探漫,而且作為主角的偵探也已經(jīng)登場。
他瞥向司玉離開的背影,回憶起宋向松單獨將司玉留下談話,決定過會兒從司玉那里打聽一下消息。
第75章 第75章
用過晚餐,宋向松吩咐管家重新準備些食物等周勃醒來后再吃。
他則帶領(lǐng)剩下的幾人來到二樓的露臺。
露臺早已被人布置過一番,一張咖色的木桌被擺放在露臺左側(cè),上面放著提前準備好酒水和點心,幾張椅子參差不齊圍繞在桌子四周。
左側(cè)露臺的玻璃圍欄內(nèi)側(cè)還有一圈坐凳,幾盞圓形的戶外燈坐落在露臺周圍,散發(fā)出瑩瑩的光線,配合皎皎的月色傾灑下,哪怕是祝明日也能從暗下來的天色中看清露臺的環(huán)境。
宋向松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煙花才會開始。”他勾起唇角介紹道:“這個露臺可是這附近欣賞煙花的最好視角。”
鐘曦徑直走到玻璃圍欄旁,雙手撐住圍欄上方的扶手:“是啊,前年我們也在這里看得煙花呢。”
她的語氣繾綣,身旁戶外燈的光撲在她的臉上,眼角隱隱閃過水光,她仰頭看向夜幕,轉(zhuǎn)回身沖著祝明日幾人的方向笑道:“這次煙花可是宋大哥贊助的哦。”
穆葉蘇上前拍拍宋向松,插科打諢道:“看不來啊你小子……”話到一半她嘆了口起,她剩下的半句話聲音很輕,字音飄散在風(fēng)里。
祝明日離得遠沒有聽清,他隨意撿了個司玉身邊的空位坐下。
剩下的眾人三三倆倆地湊在一起聊天,連許真安也被在場的另外兩個女生拉走,除了她們時不時朝司玉投來的視線外,暫時沒有人關(guān)注司玉和祝明日。
祝明日拉著椅子往司玉的方向靠近了些,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那位宋先生把留下是說了什么事?”
他頓了頓:“如果需要保密的話,我就不問了。”等事件發(fā)生后他還能通過漫畫知道。
司玉動了動身體,調(diào)整了坐姿:“沒有需要保密的地方,之后宋先生自己也會提這件事,他交給我一個新委托。”
祝明日點點頭:“嗯,猜到了。”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司玉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淡淡,對于祝明日猜到背后的事情并不意外。
“宋先生提起他委托你調(diào)查時,那些人的神色不對,而且他們之間的氛圍也很奇怪。”
祝明日掃過宋向松的方向,宋向松正晃動著手里的雪克杯。
銀色的雪克杯在他手中上下翻動,片刻后他拔下蓋子,泛著流光的酒液順著杯口流出落入高腳杯中,他按住杯子底座推給對面的譚勝。
祝明日看了幾眼便收回視線,“和他們提到的周勃有關(guān)系?”
“有一點關(guān)系,宋先生委托我調(diào)查他未婚妻意外亡故的案子。”
“他懷疑和周勃有關(guān)?”
“他未婚妻出現(xiàn)意外時只有周勃在場,算是一個調(diào)查思路。”
“可不僅僅是在場那么簡單。”
一道聲音從兩人身后響起,兩人回過頭,譚勝的臉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
譚勝頂著兩人略顯驚訝的眼神,隨手把手中宋向松調(diào)制的雞尾酒擱到木桌上,拖了把椅子坐到兩人旁邊。
“別那么看我,我可沒偷聽,本來是想這邊拿點蛋糕的,路過而已。”
譚勝擺擺手,示意兩人不要在意他的出現(xiàn),但他的位置又很微妙,正巧方便他加入祝明日和司玉的談話。
果不其然,他看向司玉:“宋向松真委托了你調(diào)查這件事。”
司玉點點頭沒有排斥譚勝向打探他的話,反而掏出隨身攜帶的本子,準備記錄譚勝的話。
“你知道些什么嗎?”
譚勝看見他的動作,咽了口口水,斟酌著開口:“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從鐘曦那聽來的。”
司玉停頓下手中的筆,抬起眼示意譚勝繼續(xù)。
“鐘曦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宋向松和他的未婚妻,就是楚書雪,這個你應(yīng)該知道。”
司玉顯然從宋向松那里得知這個名字,祝明日卻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宋向松和楚書雪是在同校另一個專業(yè),李覽也是他們那個專業(yè)的,我和他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譚勝的聲音繼續(xù)在耳邊響起:“鐘曦和楚書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兩人關(guān)系之前一直很好,上同所大學(xué)也是她倆約定好的,就是不在同一個專業(yè)。”
“之前。”司玉重新咀嚼譚勝的話,“后來她們之間出現(xiàn)矛盾了?”
譚勝開口前謹慎地觀察了鐘曦的位置,“雖然背后提起不太好,但當(dāng)時的事在我們那個圈子里都傳開了,你們從其他地方也能打聽到。”
說到這,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祝明日,司玉打聽起來或許會有麻煩,但和他們同為二代的祝明日,應(yīng)該會有不少人愿意在他面前買個好。
“鐘曦和楚書雪關(guān)系好,兩人喜歡的東西也相似。”譚勝眼神飄忽了一下,“喜歡的人也……”
他的話未盡,但祝明日和司玉都聽懂他剩下的話,無非是好友喜歡上同一個人。
“那段時間鬧得不是很好看,但后來宋向松和楚書雪在一起后,鐘曦和楚書雪突然就和好了,但是,她們……”
“我和阿雪怎么了?”一道女聲幽幽在譚勝頭頂響起。
譚勝驚地從椅子上彈起,目露驚恐地看向來人,他臉上掛起討好的笑:“姑奶奶,我可沒在背后說你壞話,”
鐘曦將三人打量了個遍,目光和祝明日有一瞬的交匯。
腦海中沉寂的系統(tǒng)提示音突然響起,久不刷新的任務(wù)欄出現(xiàn)一條嶄新的任務(wù)
——找尋月光的遺輝
鐘曦
祝明日綠色的眼眸掃過光屏上的那一行字,在腦海中反復(fù)咀嚼,還是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連愿望都是隱晦的,祝明日的視線移開,朝鐘曦的方向投去目光。
而鐘曦的視線最終落在譚勝臉上。
譚勝眼神瞥向司玉和祝明日,暗示兩人幫他解釋。
“是我委托了司先生調(diào)查小雪的事,他們應(yīng)該是在談過去發(fā)生的事。”
宋向松一早便注意到這邊的氛圍不對,聽見幾人一部分的對話,適時開口幫譚勝解圍。
宋向松的話音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李覽靠近他們的位置:“向松,書雪的事不是已經(jīng)被定性了嗎,那個意外大家都不想看見,我知道你放不下,但現(xiàn)在都過去一年多了,你也該走出來了。”
宋向松搖搖頭,大拇指無意識地在中指的戒指上摩挲:“我放不下,我們本來回去后就要結(jié)婚了。”
“那你在懷疑我們當(dāng)中的誰?周勃?鐘曦?阿葉?還是我?”李覽的情緒顯然不對。
而宋向松不語,只將視線淡淡移開。
穆葉蘇上前拉住李覽:“好了,不要吵了,發(fā)生那件事最難過的還是向松。”
李覽被拉到一旁坐下,空氣一時膠著。
事件之外的祝明日等人面面相覷。
好在這份僵持沒有維持太久,一聲鳴響后,煙花升空后綻開,露臺上的戶外燈被熄滅,空中除開一輪圓月外炸開的煙花倒映在眾人的瞳孔中。
眾人的心神暫時被轉(zhuǎn)移,投入到煙花中。
煙花下,角落中的司玉再次向譚勝開口:“那次的意外你了解多少?”
譚勝思索一番:“那次我不在,被家里老頭子揪到公司實習(xí)去了,只聽說楚書雪是溺亡的,周勃找到的。”
司玉在筆記本將溺亡兩個字圈了個圈,這是他先前從宋向松那里得到的消息。
“還是我來和你們說吧。”剛剛還不贊同宋向松的李覽突然插入他們的對話:“那會兒向松和書雪已經(jīng)在籌備婚禮了,趁著結(jié)婚前夕把我們幾個約出去聚一聚。
書雪出事那天是在一個開發(fā)過的林子里,我們?nèi)ツ鞘谴蛩阋按叮⑷~、書雪還有鐘曦去林子里找柴火,負責(zé)準備食材還有搭帳篷。
阿葉和鐘曦陸續(xù)抱著柴火回來了,但遲遲不見書雪的影子,我們以為她可能走得遠就在營地等了一會兒。
但天色越來越差,看著像要下雨,書雪卻還是沒有出現(xiàn),我們就準備出去找人,但找了一圈沒有看見,天卻開始飄起雨。
向松報了警,救援隊大概半個小時就到達了,也跟著我們一起找。
雨卻越下越大,還起了霧,救援隊擔(dān)心出現(xiàn)危險,準備等霧小點再進去找,向松卻還要進去找。”
說到這,李覽頓住,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我們陪著向松進去找了半個小時左右,周勃突然跑過來說找到了。
就在離我們營地幾公里開外的一個小湖里,那個湖附近原先是周勃和鐘曦負責(zé)找的地方。
最后判斷是湖邊濕滑,書雪失足墜下去,法醫(yī)說書雪是掙扎了一段時間,才溺亡的,岸邊還有書雪抓落土塊的痕跡。”
李覽嘆了口氣:“向松剛得知的不是很相信這是個意外,他覺得書雪不會跑到這么遠的地方。”
司玉將李覽的話和筆記對照了一遍,大致是相似的。
而祝明日卻聯(lián)想到鐘曦的愿望,005說過愿望是人擁有非常強烈的念頭才會被系統(tǒng)收錄。
月光的遺輝,他細細咬過這幾個字,視線在圓月上掃過,煙花的璀璨幾乎要把只有單調(diào)色彩的月光蓋過。
但月亮依舊高掛天邊,祝明日掃過在場的身影,突然理解鐘曦的愿望。
只希望他還來得及。
第76章 第76章
為了更好的觀賞煙花,別墅內(nèi)的燈火幾乎被全部熄滅。
煙花接連地在空中綻開,光線從別墅室內(nèi)走廊安裝的玻璃窗照得祝明日的臉頰一陣明一陣暗。
他快步穿過別墅走廊。
“砰”
煙花炸響的聲音伴隨著腦海內(nèi)“任務(wù)失敗”的機械音響起。
祝明日頓下步子,停止在走廊的拐角,一扇狹窄的窗戶透出屋外的煙花。
他側(cè)過臉,煙花映在一汪春水中。
彩色的,奪目的花火卻沒有在那雙綠瞳中蕩起波紋。
只是如同玻璃球般記錄黑夜中的色彩。
005看著呆愣在原地的祝明日,以為祝明日是在擔(dān)憂失敗的任務(wù),電子音透著關(guān)切:
“宿主,鐘曦的愿望不是主線任務(wù),失敗了沒事,不會影響最后的結(jié)算。”
祝明日站在原地久久沒有移動,只是愣神看著細窄窗口的煙花。
直到走廊陷入一片黑暗,被奪取光彩的月光重新照落到祝明日身上。
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嗯。”
祝明日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原路返回露臺,露臺的戶外燈重新亮起。
他裝作沒事人的模樣,重新融入人群。
穆葉蘇將手中的高腳杯重重放在木桌上,臉頰泛著醉意,她向后靠在椅背上,視線將在場的人掃過。
“周勃那家伙怎么回事?煙花都結(jié)束了還不出來。”
宋向松朝室內(nèi)望了眼,“我去看看他。”
話落,他離開露臺,向客房的位置走去。
不消片刻,宋向松重新回到回到露臺,不過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李覽往他身后望了望,沒看見另一個身影的出現(xiàn)。
“周勃不在客房,廚房另外準備的晚飯也還在廚房沒有動。”宋向松眉頭蹙起,對周勃不見影子感到奇怪,思考著還能周勃還會去哪。
穆葉蘇手指捻著叉子插起果盤中的水果:“說不定他看我們我們沒喊他就自己回去了。”
她說完話將叉子末端的水果送入口中,似乎對周勃出沒出現(xiàn)并不在意。
李覽拿出手機:“還是打個電話問一下他吧。”
電話很快撥通,但遲遲沒有被接通,一陣忙音后,電話被自動掛斷。
李覽看著電話掛斷后亮起的屏幕,低聲腹誹:“不會真一個人先走了吧。”
“他連你的電話都沒有接,說不定在開車回去的路上。”
穆葉蘇擱下手中的叉子,站起身繞過李覽,沖著宋向松開口:“還有其他收拾出的客房吧,今晚看起來要在你這打擾了。”
宋向松頷首,對在座的人開口:“幾位不介意的話,今晚也住在這里吧。”
李覽婉拒了他的好意:“我明天還要上班,你這別墅離得太遠了。”
李覽和眾人告別,他沒有喝酒,完全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汽車通往山下只能走正門一條路,李覽行駛出一段路,路過別墅旁的人工湖,煙花結(jié)束后亮起的燈光照亮附近。
光線散射到人工湖旁邊變得微弱,但能讓人看清草坪和湖的界限。
李覽控制著方向盤轉(zhuǎn)動,視線不經(jīng)意間瞟到湖面。
原本清澈湖面飄著幾片睡蓮葉子的人工湖在燈光下泛起紅色,湖面在風(fēng)吹過時蕩起漣漪,一道黑影隨湖水在湖間飄蕩。
哪怕受困于光線的昏暗無法將湖中的物體看清,但在李覽視線接觸到湖水時,他的瞳孔不受控制放大,右腳猛踩下剎車。
……
別墅頓時燈火通明,汽車被調(diào)轉(zhuǎn)方向,照明燈的位置對著湖面。
光線沒入湖水中,不大的人工湖靠近別墅的半邊被染得鮮紅,祝明日跟著別墅內(nèi)的其他人一同出現(xiàn)在人工湖旁。
山間的風(fēng)吹過,發(fā)絲被吹起向后飄去,水中的腥味被風(fēng)吹到跟前,水腥味、血腥味夾雜著死亡的味道裹挾眾人。
陳孑、邱續(xù)、司玉三人控制住現(xiàn)場,等待警方來臨。
人工湖邊緣隨著風(fēng)過,血水被拍到岸邊的位置,渾濁的、暗紅的液體占據(jù)祝明日眼球的視野中央。
警戒線很快被拉起,湖泊中的黑影被打撈起,拖到岸邊,正是聯(lián)系不上的周勃,周勃胸口處的衣服顏色比起其他地方更深,還有微微的破損。
蹲在周勃身邊的人對其他工作人員做了搖頭的動作。
伴隨湖泊中的周勃被打撈上來,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更重了點,腳邊的草坪濺到混雜著血液的湖水。
祝明日身體微顫,向后退了一步。
尸體被裝入裹尸袋中,空氣中的味道卻依舊沒有消減。
視線內(nèi)大范圍的紅色液體,鉆入鼻腔的那股腥味,和夢境相似的畫面不斷地刺激著祝明日神經(jīng)。
他緊抿住唇,太陽穴的青筋突起,腦海中像有細密的針在扎。
眼前的那汪血水和記憶里的漫延至腳下的暗紅色液體重疊,踩上那灘液體粘膩的觸感重新攀附上來。
祝明日喘著氣垂下視線避開那片紅色,腳下的草地有些濕漉,但相差過大的色彩將他從糟糕的回憶中拉出來。
周圍的人顯然都沉浸在發(fā)生的事件中,沒有人關(guān)注到祝明日的變化。
他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被帶走詢問完他今晚的行蹤后就排除了他本就不大的嫌疑。
祝明日還記得自己明面上司玉助手的身份,從在場的人中準確地找到司玉。
他視線落在司玉翻看宋向松一行人的證詞上,思緒飄忽。
兇手是誰他已經(jīng)知曉,但他沒有直白地給出提醒,從而在漫畫上搶奪司玉的高光。
畢竟查明真相是屬于偵探的職責(zé)。
眾人回到別墅的露臺上,同一個地方氛圍比起之前卻截然不同。
司玉和負責(zé)這起案件的警員對接:“觀賞煙花途中他們幾人都有離開過。
宋向松是為了前往地下室拿酒,剩余三人則是在不同時間去了洗手間,穆葉蘇還有提到她是在鐘曦之后去的洗手間,并剛好遇見鐘曦,鐘曦也承認了這點。”
一個警員這時從門口進入,“從露臺到酒窖的時間來說,宋先生耗費的時間要多了5分鐘左右。”
宋向松負責(zé)調(diào)酒,他離開和出現(xiàn)時眾人都沒有錯過。
“因為酒窖的布局在一個月前更改過,我在酒窖里多花了點時間找我需要的酒。”宋向松趕忙出聲解釋。
司玉應(yīng)了聲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和警員交談。
祝明日則是從人群中抽身向露臺邊緣走去。
他倚在鐘曦站過的位置,低頭向人工湖的方向投去視線,人工湖周圍圍著一圈的人。
月亮反射的光線灑在池塘表面,猩紅的湖面折射出白色的鱗片。
光亮的地方隨著風(fēng)移動,祝明日仰頭望向空中的圓月,迎面而來的風(fēng)吹起他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略長的幾根發(fā)絲擦過那雙綠眸。
綠色如同玻璃珠的眼球映出那輪光盤。
邱續(xù)從后方走到祝明日旁邊,他背過身靠在玻璃圍欄的扶手上。
祝明日那張在月光下顯得非人的臉落入他的眼中,他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前方的人群中。
“明日,你怎么樣,剛在湖邊看見你臉色不是很好。”
祝明日雙手搭在扶手上,側(cè)過臉,圓月從那片綠野中消失:“我沒事。不過你怎么過來了,不去處理這個案件嗎?”
邱續(xù)偏過臉,重新看向祝明日,比起片刻前那一幕更有人氣些,“我不負責(zé)這個轄區(qū),過去搶了人家的活兒會招人嫌。”
他歪歪頭,盯著祝明日:“而且看你一個人在這,還以為你是被嚇到了,過來安撫你。”
邱續(xù)沒說他看見祝明日獨自游離在人群外仰頭看著天上明月時,無端聯(lián)想到奔月的傳說。
雖然祝明日和故事中奔月的神仙一點都不像,但不妨礙他覺得祝明日在那一刻像是不屬于這方世界。
不如說重新回到臨城的祝明日和過去的他不太一樣,邱續(xù)的視線掃過祝明日,像是要走上同他們,同原先的他自己完全不同的道路。
邱續(xù)晃晃頭,把這個想法甩出腦海,現(xiàn)在的祝明日可不算是走上不一樣的路了——回去繼承家業(yè)了。
祝明日的聲音響起,拉回邱續(xù)飄遠的思緒。
“你覺得兇手為什么要殺周勃呢?”
邱續(xù)思索一番,“現(xiàn)在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不一樣的人會有不一樣的動機。不過很明顯兇手的動機和一年前楚書雪的意外有關(guān),選擇人工湖當(dāng)作動手的地點。”
祝明日視線垂落,望向人工湖:“如果楚書雪出事不是意外,你覺得和今天的兇手會是同一人嗎?”
“如果那場意外有兇手,那和今天的案子不會是一個兇手。”陳孑的聲音插入他們的對話。
“兇手既然能做到把兇殺現(xiàn)場偽裝成意外,今天的手法也不會那么張揚。”
“小孑,你怎么也過來了?”
“司玉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我這個臨時頂崗的助手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
陳孑說到頂崗兩個字的時候目光落在祝明日身上。
祝明日摸了摸鼻子,避開他的視線。
“兇手被找到了?是誰?”邱續(xù)瞥向人群中,好奇是誰被帶走,卻沒有發(fā)現(xiàn)司玉。
“他還沒公布,說要先把作案手法展現(xiàn)一遍。”
第77章 第77章
夜幕中重新燃起煙花,露臺上的眾人被天幕中驟然炸開的花火吸引視線。
靠在圍欄邊的邱續(xù)和陳孑也不例外,兩人仰頭望向再次燃放的煙花。
“這是司玉安排的?”
“沒錯。”
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升空,宛若星子炸開在天空中短暫留下痕跡。
祝明日沒有選擇加入邱續(xù)和陳孑的談話,連夜空的花火都沒能吸引他的注意。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還泛著血紅的湖面,人工湖周圍的警員散去,只剩下一個假人孤單地站立在湖面旁。
在其中一朵煙花炸開時,假人仰面向湖中倒下,濺起的水花聲被煙花聲蓋過,直至水面濺起的漣漪歸于平靜,露臺上除他外無人發(fā)覺案件已經(jīng)完成復(fù)刻。
最后一束煙花的色彩散去,司玉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露臺入口。
借著夜色,許真安在司玉靠近時感受到他身*上的潮氣,還不等她開口。
司玉面朝眾人:“諸位,兇手我已經(jīng)確定了,不過我這邊還有個問題想詢問穆女士。”
眾人的目光隨著司玉的話移向穆葉蘇,司玉的問題隨之而出:“你進入洗手間后,室內(nèi)的地面潮濕嗎?”
穆葉蘇迎著眾人的目光沉吟良久,她眼神閃爍,避開其中一道目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是,地面和墻壁上有不少水漬。”
司玉點點頭,目光在嫌疑人身上一一劃過,最后停留在鐘曦身上。
“兇手是你,至于動機,是因為一年前楚書雪的意外。”
聽見司玉指出的兇手,鐘曦隱藏在眼鏡后的眼睛中沒有絲毫波動,只在聽見楚書雪三個字微微泛起波瀾。
但她很快找好了理由,一手抱臂,另一只手抬起將頸邊垂落的長發(fā)撥到后方:“我怎么可能會為了她去鯊人,我和她可是當(dāng)過情敵的。”
宋向松在鐘曦提起曾經(jīng)的事時臉上閃過不自然的神色,但身后響起一道淡淡的嗓音。
“你和她曾經(jīng)不是朋友嗎?”祝明日在司玉回來后也跟著陳孑回到人群中。
鐘曦的注意也被祝明日吸引,她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朋友?你也說是曾經(jīng)的朋友?我和她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她抬眼直視司玉,嘴角不屑的弧度下隱隱壓抑著什么:“司偵探,既然你認為是我動得手,那我是怎么鯊得人?證據(jù)呢?”
“洗手間的窗戶正好對準人工湖的位置,以你曾經(jīng)在俱樂部舉辦的活動中得冠的木倉法,這點距離不是問題。”
“你就憑借這個?在座木倉法不錯的可不止我一個。”鐘曦剛剛被祝明日的話帶起的情緒平息下去,臉上毫無慌亂。
司玉繼續(xù)道:“洗手間有水源和工具可以處理開木倉造成的硝煙反應(yīng),對于你來說應(yīng)該算個不錯動手的地點。
至于作案手法,洗手間里安裝的浴簾是可拆卸的款式,你將浴簾拆卸下來后,手臂從浴簾上端的孔洞穿出……之后你只需要將暴露在外的皮膚和浴簾清洗一遍。”
鐘曦對司玉的話不置可否:“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你還是沒有給出證據(jù)。”
“別著急,你好好想想,浴簾真得被清洗干凈了嗎?穆女士當(dāng)時就等在外面,你收拾的時間很匆忙吧?”
鐘曦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不過只有一瞬,她恢復(fù)鎮(zhèn)定:“這不能算是直接證據(jù),只能證明有人在洗手間開了木倉。”
司玉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的做派,反問道:“尸體發(fā)現(xiàn)的時間要早于你預(yù)測的時間對吧?”
鐘曦抿著唇,沒有搭話。
“兇器想必你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司玉觀察著鐘曦的表情:“客房?餐廳?宋先生的房間?還是被你帶在身上?”
他心中確定兇器藏匿的地點后,輕嘆了口氣:“目前這些都是我的推測,但兇器被找出來也只是時間問題,你自己交代說不定還能減輕罪行。”
鐘曦的唇色隨著司玉的一字一句逐漸蒼白,她死咬住下唇,蒼白的嘴唇開始充血,哪怕她的情緒已經(jīng)顯露無疑,但她顯然并不打算承認。
宋向松在一旁嘴唇幾次張合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他視線緩緩下落,停留在鐘曦的臉上。
司玉提到鐘曦的動機和小雪有關(guān),他心中那塊被用作粉飾的布被揭開,原來一年前的那場意外真的并不是意外。
他想勸鐘曦盡早認罪獲得減刑,但話到嘴邊卻無法出口,他不僅沒有立場,也是他們中最不該對鐘曦說這話的。
最后所有想說的話被他化作輕喚:“小曦……”
鐘曦視線猛地落到出聲的宋向松身上,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恨意,恨意既向外去,也朝內(nèi)里:“你也要勸我認罪?”
宋向松呼吸一滯,脖子像是生銹,搖頭和點頭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鐘曦。”
好在祝明日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這份凝滯。
“我不清楚你和楚書雪的過去,但你愿意為了她做這件事,想必你們對彼此的分量絕對厚重……”祝明日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辭。
鐘曦視線和祝明日綠色的眼睛對上,泛著生機的顏色卻難掩底下的悲傷,她難以分清那份悲傷是屬于她還是屬于眼睛的主人。
“那她會不會希望你也幸福。”眼睛的主人如是說道。
鐘曦垂下眼,沒有看那雙清淺眼睛中自己狼狽的倒影。
“木倉在宋向松房間左邊柜子的暗格中。”
宋向松抬眼難掩驚訝:“你怎么知道有暗格?”
鐘曦嗤笑一聲,語氣驕傲中是掩藏不住的懷念:“當(dāng)然阿雪告訴我的。”
她與阿雪間總是沒有秘密,前面的二十多年親密無間無話不談,接下來余生所有秘密卻只能埋葬于心間。
她是喜歡過宋向松,但阿雪愛他,而她恰巧愛阿雪。
被帶走前,鐘曦回頭瞥了眼祝明日,糾正后者先前的話:
“不,我是為了我自己。”
露臺重新冷清下來,因為別墅還要調(diào)查取證的原因,宋向松去安排送他們回去的車。
陳孑上前勾住祝明日的脖子,歪著頭問道:“你怎么知道說那些話她就能認下司玉的話?”
祝明日撥開陳孑的手,跟上前面人下樓的步伐:“可能我聽得別人心底的愿望。”
鐘曦的愿望雖然隱晦,但知道她和楚書雪的過往后解讀起來并不難,希望能找見楚書雪的影子。
系統(tǒng)不會讓他完成一個讓人死而復(fù)生,無法達成的愿望。
再聯(lián)系到過去的意外,和這是個偵探漫世界且處于buff疊滿的狀態(tài),不難推斷出接下會發(fā)生圍繞過去那場“意外”的案子。
而鐘曦真正的愿望或許是希望心中殘存關(guān)于楚書雪的記憶能平息下她的復(fù)仇之心。
那份恨意卻在回憶起記憶中再也無法相見的那張臉時越燒越烈,直至將她的身心全部吞沒。
但現(xiàn)在任務(wù)失敗,他也無從得知鐘曦真正的心愿了。
祝明日邁出大門,仰頭看著那輪圓月,今天看起來并不是個適合團圓的日子。
陳孑從后面追上來,玩笑道:“那你說說看我心底的愿望是什么?”
祝明日那雙眸子卻滿是認真,將陳孑上上下下掃視一遍,直白的視線把陳孑看得緊張,片刻后祝明日嘴角一勾:“心不誠,聽不見。”
陳孑的緊張瞬間消失,攬住祝明日的肩膀,話中帶上笑意:“看來你也不是很靈啊。”
“005,他說你不靈。”祝明日笑笑,心中默默將鍋甩給005。
005的反應(yīng)很迅速。
系統(tǒng)的提示音響起——捕捉角色陳孑心愿中
【捕捉完成】
“我可是編號005的子系統(tǒng),比我能打的沒幾個。”005的電子音尾調(diào)上揚,語氣里是滿滿的驕傲。
祝明日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005的速度,點開光屏,對于好友的心愿他難得升起點好奇。
光屏中簡短的幾行字寫下陳孑目前非常簡樸的心愿。
希望回去后不要加班寫資料。
祝明日的視線掃過這一條,他瞥了眼身旁的陳孑:“愿望很樸素啊,陳警官。”
陳孑挑挑眉,“你又猜到了,說說看。”
聽著陳孑明顯不信的話,祝明日點點頭:“是啊,猜到了,是不想回去寫資料對吧。”
陳孑臉上染上被戳破心事的驚訝,但他狡辯道:“猜錯了,我熱愛工作。”
“你們兩個聊什么呢?”邱續(xù)停下步子,回身等待兩個落在后面勾肩搭背的人。
“沒什么,就是陳孑希望你回去后能幫他寫資料。”祝明日話說到一半,腳底抹油鉆出陳孑的桎梏。
邱續(xù)看著打鬧的兩人好心幫祝明日攔住陳孑,祝明日則趁機看著那行愿望下面的一行字。
——希望邱續(xù)長命百歲,算了,還是歲歲平安吧。
祝明日咂咂舌,沒見過許愿還帶著臨時改變的人。
半路回酒店的路上,司玉收到一個消息,他給祝明日使了個眼色。
下車后,祝明日跟司玉落后他人一步回到宋向松給他們升級的套房。
司玉的聲音壓得很低:“祝明日,我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連名帶姓的三個字喊得祝明日有些莫名其妙,但注意到司玉嚴肅的表情,他還是點點頭:“你問吧。”
第78章 第78章
套房客廳內(nèi)的冷氣很足,祝明日小臂搭著進門后被他脫下的外套,側(cè)身靠著吧臺等待司玉開口。
司玉抬眼直視祝明日,房間內(nèi)淡淡的香薰氣味鉆入他的鼻腔,非但沒能撫平他焦躁的情緒,反而使得心底的不解愈演愈多。
他回想起回程路上宵游傳來的信息,不自覺捏緊手中的手機,眼前的祝明日耐心十足地等待他開口,仿佛和宵游信息中提到的人毫無關(guān)系。
沉默自司玉身上延展,但有些問題是無法繞過的,如同屋頂?shù)姆e雪不做處理,遲早會在某一天壓塌房屋,連同屋下避雪的人一起埋葬。
想通后,司玉沒有再猶豫,單刀直入字字犀利:“陸鈞懷的手底下發(fā)現(xiàn)了和組織有聯(lián)系的實驗室,你有……”
司玉頓了下,還是咽下即將出口的參與二字:“這件事你知情嗎?”
祝明日的瞳孔驟然緊縮,他并非驚訝司玉話中的內(nèi)容,而是他雖然猜測過陸鈞懷和祝逢背后的組織有交集,但他手里卻沒有實證,反倒是司玉的語氣篤定,顯然已經(jīng)確定這個消息。
祝明日驚訝的表情不似作假,但司玉的心還是沒有放下。
空氣陷入凝固,這次耐心等待的人變成了司玉。
祝明日沉吟半晌,司玉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和祝逢的關(guān)系有沒有暴露,他過去對司玉隱瞞的事注定不能讓他隨隨便便回答司玉。
于是說出的話變得模棱兩可:“雖然我是他的繼承人,但他實際上并沒有放權(quán)給我。”
“所以你知情嗎?”司玉抓住問題的關(guān)鍵,重復(fù)了一遍問題。
“你又是從哪里得到這個消息的呢?”祝明日不答反問,但司玉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那個問題。
“是從你的那個朋友那里。”祝明日的腦海中閃過宵游的影子,他發(fā)覺自己越來越有當(dāng)偵探的潛質(zhì)了。
司玉沒有應(yīng)答他的話,眼中溢出信任被辜負的失落。
祝明日止住他還未說出的推測,綠眸映出司玉失望的神色,嘆了口氣:“我承認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但我對陸鈞懷做的事并不知情。”
司玉眸光閃爍,祝明日看不出司玉有沒有相信他的說辭,他思量一番,又補充上一句:
“隱瞞的事我無法告訴你是什么,我只能保證我不會讓那些影響你要做的事。”
說完這句話,祝明日感受鼻子下方留下一股熱流,司玉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祝明日身上,自然也注意到祝明日鼻子內(nèi)流出的血跡。
“你流鼻血了。”
祝明日想要抬手去抽吧臺上放著的紙巾,眼前的世界卻出現(xiàn)虛影,伸出的手反倒將紙巾打落在地。
他扶著吧臺去夠掉落在地面的紙巾,血液不住地低落到地面,將面前的地毯暈開一道深色的水漬。
祝明日伸了兩次手,但視野越來越狹隘,紙巾總是從指尖擦過。
司玉再遲鈍也能發(fā)覺出祝明日狀態(tài)的不對勁。
“你怎么了?”
他邊說邊蹲下身去撿祝明日無法夠到的紙巾,抽了一張遞給唇色發(fā)白的祝明日。
司玉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聽不真切,祝明日抓住吧臺邊緣的指尖發(fā)白,另一只手去夠遞到面前的那抹白色。
但他還未抓住,扶著吧臺的手失去力氣,身體向前摔落。
司玉瞳孔放大,看著那只沾上血跡的手和他的手擦過重重摔落在地。
他們這邊發(fā)出的動靜太大,吸引套房內(nèi)部其他人的注意。
祝明日最后只模糊聽見幾道呼喊聲音。
世界歸于死寂。
某地陸宅內(nèi),一間布置溫馨的房間內(nèi),床邊放置了幾臺冰冷的醫(yī)療機器,儀器延伸出的管子盡數(shù)接到床上躺著的青年身上。
青年身邊圍了幾個身著白大褂的的人,為首的那位恭敬地站在房間唯一坐著的男人面前。
“先生,小少爺?shù)母黜棓?shù)值比起之前要下降……”他匯報的同時,將整理好的報告交到陸鈞懷手里。
陸鈞懷翻動著拿到手中的報告:“他恢復(fù)的時間需要多久?”
王清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但他站在原地,沒膽子抬起手擦掉:“小少爺要恢復(fù)到原先的狀態(tài),可能性不高。”
這還算是比較好的情況,更糟糕的狀況,王清沒敢提,他視線偷偷瞟過床上的祝明日。
當(dāng)年從瀕死的狀態(tài)撐下來多活了二十年已經(jīng)算是命大,現(xiàn)在沒有完全恢復(fù)的狀態(tài)下,身體再次被注射藥劑,哪怕能醒過來多半也是短命。
但這話他不敢當(dāng)著陸鈞懷的面說。
“不高?那就有可能。”陸鈞懷翻動報告的手停住,抬眼目視王清,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毫無用處人的下場不需要我和你解釋吧。”
王清額上冒出更多的汗,還不等他回答。
門口卻突然傳來巨響,實木的大門被人用力打開。
陸鈞懷的眉頭皺緊,他不用抬眼去看就知道來的人是誰,除了祝逢大概不會有誰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抬手示意房間內(nèi)的人出去。
進入房間的祝逢臉色陰沉,得到命令的眾人自然不想觸霉頭,繞過屋內(nèi)新出現(xiàn)的煞神離開,最后一人將門輕輕帶上,沒有發(fā)出絲毫動靜。
陸鈞懷暗嘆一口氣,還是看向來人:“我不是安排你去……”
祝逢一進入室內(nèi),目光接觸到床上的人時,上涌的怒氣頓時泄了大半,所有動作都被他放輕。
但聽見陸鈞懷的話,心中的怒氣和恨意再度翻涌,他冷嗤一聲,不客氣地打斷陸鈞懷的話:
“是啊,臨時安排一個長時間任務(wù)將我調(diào)走,過上幾個月再回來,您是會騙我明日生氣不見我,還是隨意找個理由再把我打發(fā)出去。”
他這句話說得連敬語都添上諷刺。
“祝逢!”陸鈞懷呵斥了一句,但隨即放軟了語調(diào):“明日不會死,我會讓人治好他的。”
死這個字眼刺痛了祝逢,他逼近陸鈞懷,說話的語氣像是吞了桶火藥:“明日當(dāng)然不會死,我和他只會死在你后頭。”
夾槍帶棒的話從祝逢口中吐出,陸鈞懷的眼神越來越冷。
“啪”
陸鈞懷收回伸出的手,語氣淡淡:“祝逢,少在我跟前發(fā)瘋。”
頭被巴掌扇得偏開,臉頰傳來刺痛的感覺,疼痛的刺激并沒讓祝逢清醒,反倒如同一波熱油澆在名為恨意的火焰上。
他回正臉,抬起的眼沒有光彩卻填充滿恨意,埋藏壓抑的恨意在此刻盡數(shù)展現(xiàn)。
作為祝逢恨意承接對象的陸鈞懷嘴角反倒勾起:“祝逢,你有什么資格去恨呢?”
他打量著面前身高已經(jīng)超過他的長子,話中不見父慈子孝:“明日變成如今的樣子,可是你的原因。”
祝逢不知回憶起什么,眼中的恨意漸隱,逐漸被攀附而上的愧疚取代。
陸鈞懷瞧著他泄氣的模樣,扇人的手撫上祝逢臉頰上明顯泛紅的地方,靠近祝逢的耳畔,聲音緩緩響起:“我知道你恨我,但把你不該有的情緒藏好。”
他收回手繞過祝逢:“這點明日做的都比你好。”
祝逢沉默著站在原地,陸鈞懷離開房間前又回身提醒了一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不該做的事。”他笑了一聲:“你三歲時就知道做壞事不能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還越活越回去了。”
房門再次被開啟又關(guān)上,屋內(nèi)只剩下他和祝明日。
祝逢向前邁開步子,站到床邊,他掃了眼心電監(jiān)護儀的屏幕,屏幕上規(guī)律跳動的線條讓他的心安定了幾分。
視線移回床上躺著的青年,陽光從落地的玻璃窗前傾瀉而下,按照窗戶上的格子在他和祝明日周身烙下印記。
他往前靠近一步,進入祝明日的格子中。
祝逢抬手理了理祝明日凌亂散落在枕頭上的銀發(fā)。
那雙和他近似的綠眸此刻緊閉,臉部也褪去血色,色彩淺淡的祝明日和白色的枕頭幾乎融合在一起。
落到祝逢眼中,勾起他過去的記憶,眼前的祝明日和過去生機微弱的祝明日重疊。
祝逢俯下身細心整理著祝明日的頭發(fā),因為動作垂落的黑色長發(fā)在白色上留下突兀的印記。
他無意去撥開那糾纏的發(fā)絲。
過近的距離使得耳側(cè)傳來不屬于他的呼吸聲。
他垂下眼,瞥見覆蓋在祝明日的臉上的氧氣面罩,隨著他的呼吸在氧氣面罩表面結(jié)起一層霧。
祝逢直起身靜靜地站在床邊盯著氧氣面罩上加深又減淡的霧氣,借此確定祝明日并沒有被世界從他身邊剝奪。
真好,明日還活著,他的弟弟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祝逢后退幾步坐到陸鈞懷原先坐著的位置,視線卻時不時落在氧氣面罩上。
椅子旁的圓桌被擺放的西式茶具,還有一杯冷卻的茶水?dāng)[在手邊。
祝逢冷冷掃了眼就準備收回視線,但茶壺旁另一個沒有被倒扣的茶杯吸引他的注意。
一只丑不拉幾的布偶坐在茶杯內(nèi)部,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
祝逢心底盤算著陸鈞懷瘋掉的可能,手卻老實地伸出去拿過玩偶。
玩偶被從茶杯中抽出,一張紙也被玩偶帶出。
第79章 第79章
被隨意折起的紙落到下方的托盤中,祝逢握住玩偶的手一頓,食指和無名指夾住掉落下的紙張。
玩偶表面露出粗糙的針腳,唯獨幾個歪扭的針繡小字在祝逢眼中掀起波瀾。
玩偶的主人并不是他設(shè)想中的陸鈞懷。
祝逢捏了捏手中柔軟的玩偶身體,眼底染上笑意。
因著玩偶主人的緣故,連帶著第一眼看起來有幾分寒磣的玩偶也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祝逢看了幾眼后,將玩偶放回桌面。
玩偶被細致地安排在他手邊的位置,歪著腦袋靠在茶杯上,紐扣眼睛朝向祝逢的位置。
他則打開手中被折起的紙,紙沿著折痕被掀起的瞬間,祝逢愣了一瞬。
白色的,有些厚度的紙正面是張彩色的照片,小小的祝明日站在照片內(nèi),和現(xiàn)在的他隔著厚重的時間。
是一張他從沒見過的照片。
照片上的祝明日渾身透露著無措,露出的手緊緊攥著他手邊的那只玩偶。
玩偶不止他手邊的一只,還有一只用白色布料當(dāng)作頭發(fā)的玩偶。
同樣的綠色紐扣點綴在眼睛的位置,熟悉的配色幾乎在看到的瞬間就能讓人認出玩偶形象的來源。
他手邊的玩偶形象來源也變得清晰可見。
但照片玩偶的位置蔓延著一條折痕,將兩個玩偶牽著的手割裂開,連同祝明日的身上也被折痕的紋路爬滿。
祝逢拇指滑過折痕的紋路,試圖撫平照片的折痕,仿佛能借此彌補他失去祝明日的時間。
指尖順著折痕的紋路移動,從照片的主角一路移到背景的位置。
祝逢頓住手,照片的并不是陸宅或者他們過去的家,但祝逢卻無法遺忘這個地方——
是他差點失去祝明日的地方。
雖然不管從哪個層面來說,他都討厭陸鈞懷,甚至恨陸鈞懷。
但他無法否認,陸鈞懷但凡晚上一些時間找到祝明日,那么從此世上,他就再也不剩下什么東西,唯獨空留一具軀殼,既失來處,也無歸處。
目光停留在照片中作為背景的福利院,祝逢的思緒被拉回他復(fù)仇的那一天。
弟弟那時候已經(jīng)回到他的身邊已經(jīng)快要三個月,盡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昏睡,但他切實地再次見到了弟弟。
他和陸鈞懷的關(guān)系也并不像現(xiàn)在。
無處可去、無枝可依的他和祝明日,需要一個能暫時避風(fēng)的巢穴,而陸鈞懷表現(xiàn)的親昵,如同蜜糖,給了他們?nèi)ヌ帲步o了他復(fù)仇的倚仗。
祝明日對過去的事一無所知,但樁樁件件被他親眼目睹。
祝明日被找到后,后面的調(diào)查就變得簡單起來,陸鈞懷親手將調(diào)查結(jié)果教到他手中,口吻像是鼓勵他去完成一個輕松的挑戰(zhàn):“去吧,孩子。”
他被陸鈞懷帶到那所福利院,他記得那天月亮很亮,黑暗中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他進入密室的時候,亮堂的白熾燈反倒讓他無法適應(yīng)。
實驗臺上躺著一個陌生的孩子,拘束帶束縛著他的四肢,胸膛卻沒有一絲起伏。
祝逢只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不過毫不相干的人。
實驗室內(nèi)的其余人身手平平,被他輕松解決,朝思暮想的復(fù)仇在不到一晚的時間被他完成。
祝逢喘著氣,身上卻沒有卸下仇恨的輕松,他還有要做的事。
他按照陸鈞懷提醒的拷走實驗人員的記錄用以分析治療祝明日的方案。
造作臺的位置和實驗臺很近,祝逢等待拷貝實驗資料時,視線掃過實驗臺上躺著的陌生孩子。
蒼白毫無血色的臉,瞪大的眼睛,扭曲痛苦的表情。
他本不該有多余的情緒,畢竟他見過太多尸體了,父母的,仇人的,認識的,不認識的,表情大多都是不甘和痛苦的。
眼前這具尸體看起并沒有不同的地方。
但資料拷貝的進度條距離完成還差一點,左右無事,他靠近了那個孩子,伸手幫人闔上眼。
“祝逢,不要多事。”
資料不知何時完成拷貝,硬盤被一只突然出現(xiàn)的手拔下。
陸鈞懷在他沒有注意到時進入這方空間,拿走硬盤后上前拽住他的手腕離開。
和陸鈞懷的說得一樣,他完全沒必要多事。
祝逢自己也不知道他那一刻在想什么,或許是因為想到了明日,可他的弟弟和實驗臺上躺著的孩子一點都不像。
但那晚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卻不是復(fù)仇的瞬間和升騰起的大火,而是那雙瞪大的眼睛。
離開福利院后,他跟在陸鈞懷的身后,燎起火焰吞沒身后的建筑。
他的人生再次出現(xiàn)一場大火,上一次燒掉他的幸福,這一次卻是帶他走向名為“新生”的地獄。
“嘀——”
病床旁的儀器突然傳來一聲并不規(guī)律的聲響,將祝逢從過去的記憶中帶出。
他將照片裝入口袋,匆忙來到病床旁。
儀器還在不停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床上的祝明日呼吸變得急促,濃濃的白色霧氣附著在氧氣面罩上,模糊他的下半張臉。
房門被打開,一堆套著白大褂的人涌入圍在床旁。
祝逢被人群擠暫時擠開,留在人墻的另一邊。
病床上昏迷的祝明日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眉頭緊鎖,看上去痛苦萬分。
“明日。”
溫柔的聲音在他的耳側(cè)響起。
祝明日尋找著聲音來源睜開眼,黑暗的世界明亮起來。
一張男人的臉映入眼中,他眨了眨眼睛,睡懵的腦袋沒有反應(yīng)過來,憑借著本能伸出手去摸那雙綠色的眼睛。
手被半道截胡,被人攥入掌心,并且被完全包裹住。
他還沒意識到奇怪的地方,視線突然轉(zhuǎn)換,面前的人將他抱起,松開他的手,呼嚕了一把他的頭發(fā)。
“明日怎么睡懵了?不可以去抓別人的眼睛。”
男人的話帶著包容,祝明日默默伸手環(huán)住男人的脖子。
被男人抱著并幫助完成洗漱后,祝明日清醒了幾分。
他撐著男人的肩膀,認真打量著男人的臉。
像是人工智障完成人臉識別,又將臉貼回男人的胸口,“爸爸。”
祝佩林捏了一把兒子的臉,抱著祝明日下樓。
餐廳內(nèi)只有一個女人的身影,祝佩林視線掃了一圈,發(fā)出疑問:“小逢呢?”
祝鶴瑩抬起臉,揉了揉眉心:“小逢有點發(fā)燒,就讓他再睡會兒。”
祝佩林將祝明日放到一旁的兒童餐椅上,從桌上端來一份早餐放到祝明日面前。
“那我等晚點再煮點粥給他送過去。”
祝鶴瑩點點頭,目光移向開始吃飯的祝明日:“今天我自己去研究所把東西拿回來,順路把明日帶去幼兒園,你留在家里照顧小逢,順便把搬家要帶走的個人用品收拾一下。”
沒等祝佩林答應(yīng)下來,旁邊的祝明日停下扒拉碗中水餃的動作:“我不去幼兒園。”
祝鶴瑩聽見小兒子厭學(xué)的話也沒有生氣,耐心詢問:“我們明日為什么不想去幼兒園?”
“哥哥生病了不去學(xué)校,明日也不去。”
“可明日沒有生病啊。”祝佩林在旁邊提醒道。
“我要照顧哥哥。”
一番軟磨硬泡,加上即將搬離這座城市,祝家夫婦也沒有強迫祝明日去幼兒園。
臨出門前,祝鶴瑩抱了抱黏人的祝明日:“好了,去黏著你哥哥去。”
“媽媽再見。”
大門被關(guān)上,祝明日從祝佩林手中分走一杯送給祝逢的電解質(zhì)水就往著樓梯沖去。
不顧身后傳來的祝佩林呼喊:“慢點跑,水灑出來了,別滑倒了。”
祝逢的房間就在他房間的旁邊,祝明日捧著還剩三分之二的水站在門口。
祝明日踮了下腳,將雙手捧住的水杯一手抱著,另一只手伸長夠到門把手,放輕了動作推開臥室門。
房間內(nèi)的窗簾還沒拉開,空間一片昏暗。
祝明日踩著地毯靠近房間中央的床。
祝逢的床有些高,他將水杯放到一旁,拖回來一張專門給他準備的小梯子。
小梯子在地板上推動時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床上躺著的祝逢睜開雙眼。
便看見床旁先是冒出一個腦袋,緊接著一道矮矮身影向他靠近。
“哥哥,喝水。”
祝逢看著湊到身邊的祝明日,拖著身體從被子中坐起。
因為生病擔(dān)心傳染,他沒有如往常般把祝明日攬到懷里,透著鼻音的聲音從他口中響起:“你怎么來了?現(xiàn)在不是該去上學(xué)了?”
祝明日歪了歪頭,抱著水杯鉆入祝逢懷里。
他仰頭看著祝逢,同時舉起水杯:“給哥哥送水。我不要去沒有哥哥的學(xué)校。”
祝逢接過水杯,灌了一口,聽到祝明日后半句話后嗆了一下。
等咳嗽平息,他才再次開口糾正:“我和你本來就不在一個學(xué)校。”
他單手扒拉住祝明日的肉臉,狠狠威脅:“幼兒園要是畢不了業(yè),以后都不能和哥哥去一個學(xué)校。”
“沒關(guān)系,反正哥哥不會和我分開。”祝明日一臉有恃無恐,祝逢的威脅絲毫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祝佩林在這時敲了敲大開的房門,打斷兄弟二人的談話。
他端著祝逢的早餐放到床邊的桌子上。
同時單手拎住祝明日的后領(lǐng),把人拎回地面。
“不要打擾你哥哥休息。”他轉(zhuǎn)頭對祝逢說道:“小逢,先來吃點東西,喝完藥再睡。”
第80章 第80章
窗簾被拉開一半,透進晨間的曦光。
祝逢裹了件厚外套坐在桌前,腿邊是顆毛絨絨的腦袋,一雙手按著他的大腿,祝明日仰起臉,那雙滴溜圓的眼睛盯著他。
祝逢看著桌上還沒有被他動過的早餐,舀起一勺送到弟弟嘴邊,被祝明日一口吞下。
祝佩林收拾完祝明日灑出來的水漬回到祝逢房間后,祝逢碗中的食物已經(jīng)被消滅了三分之一。
但看到小兒子嘴邊的食物殘渣,消失的那部分到底進了誰的肚子很明顯。
上前把祝明日收拾干凈,摸了摸祝明日鼓起的肚子,“明日,已經(jīng)吃過飯了,不可以再去吃哥哥的早飯了。”
祝明日點點頭,咽下口中還在嚼的食物。
他留意到被祝逢拿在手里的餐具:“小逢也是,不可以挑食把不喜歡的喂給弟弟吃。”
“知道了。”祝逢避開視線,捏著勺子重新舀起一勺送到自己口中。
祝佩林沒有繼續(xù)干涉祝逢,將祝明日抱出祝逢的臥室,祝明日再待下去,那份早餐最后進了誰的肚子還真不一定。
除了中午的時候被祝佩林找到吃了午飯外祝明日一直獨自待在玩具室。
玩具室房間的窗戶考慮到家里有兩個孩子的情況下被封死,屋內(nèi)也做了防撞,房門開著一條縫,防止祝佩林無法及時聽見屋內(nèi)的動靜。
祝明日拉開玩具室的門,順著隔壁敞開的門看了眼正在整理搬家打算帶走的私人物品的祝佩林。
表示自己去找祝逢后,就沿著走廊直奔祝逢的臥室,但祝逢比起早上的時候還要沒精神,看見他來也只是強打起精神。
祝明日貼著祝逢躺了一會兒,耳側(cè)逐漸響起均勻的呼吸聲,但他卻精神十足,睡意遲遲沒有把他帶入夢中。
從窗簾縫隙透進的光在天花板上形成光斑,他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段時間,還是蛄蛹爬下床,離開祝逢的臥室。
離開前,他趴在祝逢耳邊輕輕說道:“哥哥*醒來要去找我哦。”
玩具室內(nèi)一堆的玩具散落在地面,祝明日抓起一個自己和自己玩了會兒,沒多久便放下玩具。
他想和其他人一起玩,但無論是祝逢還是祝佩林看起來都沒空陪他。
祝明日邁過地面散落的玩具,鉆入柜子中尋找下一個供他獨自玩樂的玩具。
柜子內(nèi)的空間很大,完全能容納下他,他拉上柜門,黑暗籠罩他,他卻沒有害怕的情緒,反而期待著祝佩林再次像之前一樣找到他。
昏暗狹小的空間,身體底下是軟和的玩具,他伸出手戳著柔軟的玩偶,等了許久抬起手把柜門拉開一條縫隙。
哥哥和爸爸都太笨了,還是給他們放點水吧。
翻身抱起大點的玩偶舉起,揪著玩偶上的毛毛,直到托著玩偶的手臂發(fā)酸,玩偶被壓在他的身上。
身上壓下柔軟的重量,宛如親愛之人的懷抱,祝明日的眼皮止不住的下垂,足夠安全熟悉的環(huán)境讓他絲毫沒有抵抗便進入夢鄉(xiāng)。
夢里發(fā)生的故事在醒來的那一刻如同潮水退去,祝明日坐起身,揉著眼睛,面前還是一片黑暗,連同他留下的那一絲小縫外也沒有光亮照進。
祝明日順著小縫往外看去,發(fā)覺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
怎么還沒人來找到他,祝明日打算放棄這次的捉迷藏游戲,正準備往外爬去,一道聲音打斷他的動作。
柜子的縫隙處透進一道亮光。
透過縫隙,窗戶映出絢爛的煙花,祝明日綠色的眼睛頓時被煙花吸引了注意。
短暫的煙花結(jié)束后,他才爬出柜子。
室內(nèi)沒有開燈,祝明日也沒有開燈的打算,他要直接離開這個房間去找祝逢。
哥哥沒來找他,那就他去找哥哥好了。
房門還是和之前一樣留著道縫隙,不用祝明日費勁擰門把手。
門外的走廊站著幾道身影,其中一道祝明日認識,是陸叔叔。
不過他們靜靜站在那里,目光和注意投向扶手外的一樓,沒有注意門內(nèi)的祝明日。
祝明日只當(dāng)陸鈞懷是像往常般來參加他們家的聚餐,剩下的人是登門拜訪的客人。
走廊同樣沒有開燈,陸鈞懷側(cè)對著祝明日的方向,黑色的西裝微微敞開,露出里面同樣是黑色的馬甲,胸口的口袋別著一條白色的領(lǐng)巾。
祝明日頓住腳步,總覺得門外的陸叔叔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
他的目光移到陸鈞懷的臉上,可能是陸叔叔沒有笑的原因。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出去,陸鈞懷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他的耳朵。
“到我們出場的時候了。”
門內(nèi)的祝明日還沒有理解陸鈞懷的意思,一行人便順著樓梯離開二樓。
等他們離開后,祝明日恍惚間聽見了祝逢的聲音。
看見陸鈞懷的事頓時被他拋之腦后,他拉開房門,朝祝逢的臥室跑去。
路過隔壁時,卻沒有見到祝佩林。
只有微弱光線的走廊,祝明日赤著腳跑到祝逢到臥室,臥室的房門大開,一眼便能看清屋內(nèi)的環(huán)境。
床上的被子維持著被掀開的樣子,不見祝逢的影子。
祝明日一手搭在門框上,朝室內(nèi)喚了一聲:“哥哥。”
只有一片沉默回以他的呼喚。
地板上的寒氣順著腳心往上延伸,祝明日不安地抬起一只腳在腿上蹭了蹭。
他這才想起前不久看見的陸鈞懷,沿著陸鈞懷的方向找去。
走廊變得格外漫長,盡頭的彩窗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道裂縫,視線沿著裂痕上移,破碎的圓洞外升起巨大的煙花,填滿彩窗上格格不入的黑色洞口。
祝明日卻沒有再在燃起煙花的煙花上多做停留,視線快速劃過,沿著不久前陸鈞懷走過的的樓梯向下走去。
他在樓梯的拐角停下步子,被他心心念念的祝逢出現(xiàn)在視野中,陸鈞懷正將他攬在懷中。
陸鈞懷一手包裹著祝逢的手,黑色的手木倉被他們兩人攥在手中。
陸鈞懷的另一只手則是按在祝逢顫抖的肩膀上,安撫著受驚的孩子。
祝明日忙往下跑了兩步,這兩人玩新玩具竟然不帶著他一起。
樓梯的圍欄在他跑動的過程中不斷擋住他的視線。
緊接著又是煙花炸開的聲響,祝明日被這聲巨響震得一愣。
視線透過圍欄的間隙,看見祝逢的身體軟了下去,倒在陸鈞懷的懷中,而陸鈞懷接過旁邊人遞過的外套,將祝逢包裹后抱在懷里。
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對身側(cè)的人吩咐完,抱起祝逢向門外走去。
祝明日沒有聽清他們的他們的談話,奔跑的速度加快,等他來到一樓后,陸鈞懷一行人連帶著祝逢全都消失不見。
他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沒有見到熟悉的人,但空氣中飄來一股怪異的味道,他跟隨著味道的來源選了個味道最濃重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走到祝逢原先的位置站定,入目的顏色幾乎被全部奪走,只剩下視網(wǎng)膜倒映的暗紅。
地毯原先的花紋被模糊,附著的液體泛起作嘔的味道,祝明日的本能告訴他應(yīng)該盡快逃離這方空間。
但客廳中央熟悉的顏色硬是拉扯著他逃離的腳步。
抬起的腳沒有向后退去,反倒落在沾滿暗紅的地毯上。
用作隔離冰涼地面的地毯此刻踏上去反而涼意順著腳底往上攀升。
祝明日奮力向前跑去,滲水地毯的液體濺起,沾到他的臉頰上也渾然不知。
如同歸巢的鳥兒落到熟悉的巢穴中,祝明日晃動著那具失去溫度的身體,訴說著祝逢被帶走的消息。
但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睛甚至不能再次倒映出他,更遑論應(yīng)答他的話。
幼年的祝明日還無法理解死亡,無法知曉死亡的含義是永遠的別離。
他不明白為什么祝鶴瑩的身體那么冷卻還要躺在冰涼的地毯上,只能貼著母親的身軀躺下,趴入母親的懷中。
暖意從他身上散發(fā),卻無法溫暖身旁冷卻的身體。
同源的血液爬上他銀白色的頭發(fā),祝明日抬起臉,他感覺到有水滴在他的頭發(fā)上。
視線迎上一個血色的洞,那里有液體流出,落在他的發(fā)間,他感受到的涼意就是從此傳出。
他抬起手,捂住那個洞:“媽媽,你流血了。”
濕滑而粘膩的液體從他手下不住流出,染紅他的掌心。
身后傳來細碎的聲音,和液體傾倒在地上的聲音。
一陣腳步聲朝祝明日靠近,然后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發(fā)現(xiàn)個小孩,要一起解決掉嗎?”
“把小孩帶走,趕緊撤,還有一波人摻和進來了。”
一雙手把祝明日拎出,祝明日扭頭望了眼,發(fā)現(xiàn)并不認識來人,隨即掙扎起來,朝著地面的人影伸出手。
“小孩,別亂動。”祝明日的掙扎對身后的成年人顯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依舊被牢牢禁錮住。
他被強硬地帶出這座房子,只能從余光中瞥見升騰起的火焰。
他頓了下,隨即掙扎的力氣更大,幾乎要從束縛中跌落在地。
后頸卻猛然傳來一陣鈍痛,視野陷入黑暗,意識也隨即變得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