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第 171 章
【人類觀察日記】
【作者:“國王”】
【前言篇】
我是國王。
我被人類關(guān)進了一個籠子。
說實話,關(guān)就算了,但為什么不能把籠子做得更大一點,人類對空間的想象力真是令我嘆息。
曾經(jīng)自由自在的我,只能在這么一片小天地活動。偏偏這個地方還很無聊,同類大多是一群總是驚慌失措的廢物,真無聊。
我本來想琢磨琢磨該怎么從內(nèi)毀掉這個籠子,或許該派一些手下去捕捉籠子的主人,逼迫她交出鑰匙……但就在這時候,一個細(xì)胞交給我了一本雜志。
那一瞬間,我概念意義上的眼睛,穿透了腳下這個狹窄的籠子,還有一個更巨大更古老的籠子,看到了她。
黑色的長發(fā),蒼白、不太健康的皮膚,還有一雙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個嘴巴。用人類的話來講,她天生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就好像有人欠了她錢似的。
【我站在塔尖待了很久很久,晃著腿,托著腮幫子,無聊地看著地面想要上來、卻無法飛翔的魚群。
不知道它們究竟是真誠地想阻止我,還是出于嫉妒呢?
掛在左胸口的小小名牌卡忽然掉落,我疑惑地?fù)炱饋砜础?br />
“夏青禾。”【破碎的魔法布料x36,永生的奶油蛋糕x4(似乎被吃了一口),破碎的茶杯x9,漏洞的茶壺x4……】
當(dāng)方羲看見其中帶著“破碎”“漏洞”標(biāo)簽的殘肢材料,下意識看了一眼在地上叼起一根羽毛玩耍的貓貓。
春醒看了看四周掉落的羽毛,卻難得沒有因為主人弄亂家園的行為而生氣。
她的精靈之眼緩緩落在人偶師身上,輕聲道:“你又變輕了。”
即使是割下極其細(xì)微的幾縷靈魂,在人偶的視野里,創(chuàng)造者就像是失去了幾根重要的肋骨。
方羲摸了摸春醒的頭,想了想說:“其實我什么感覺也沒有。”
春醒抗議道:“你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喵喵喵!”晨烏貓貓也忽然蹦上工作桌,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方羲表示拒絕,并讓這兩只人偶自己去玩。
春醒只好拎著她的小荷包,回到小木屋,她準(zhǔn)備把新家具裝上……
方羲忽然感到一陣不詳?shù)念A(yù)感。
兩秒后。
小木屋傳來一陣崩潰的尖叫。
方羲默默看了看桌上還沒來得及雕刻的兩段木頭,思考兩秒,幾乎是不帶猶豫地點擊游戲面板,速速下線。
隔日早晨七點。
方羲忽然驚醒,瞪著天花板發(fā)呆十分鐘,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睡不著了!
她的大腦異常清醒。方羲遺憾地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喝了兩瓶營養(yǎng)液,便直接躺進全息倉進入游戲。
【玩家“白烏鴉”登錄中……】
【玩家“白烏鴉”已回歸人偶師空間。】
掉落在野花草坪的羽毛,被堆成一個棱角分明的金字塔。
小木屋仿佛被拆了重建一樣,外形華麗變身。
外部多了池塘、水井、流動的小溪、戶外工作室,入門處覆蓋了一層遮陽的白色床簾,牽牛花與月季纏繞著木柱,柔軟的藤蔓隨意地垂下。
而小木屋旁邊,還憑空長出一顆蒼天大樹,樹干之上建造了一個玻璃窗樹屋,繩梯長長地垂落在地。
方羲一臉震撼,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先入眼的是深棕復(fù)古色的客廳,老式的落地鐘表、電視機、壁燈,明顯帶著樹木紋理的儲藏柜,擱置著披肩和幾個手工枕頭的沙發(fā)。
春醒正坐在沙發(fā)上,懷里抱著貓貓,啃著方羲昨天采摘的蘋果,滿臉扭曲。但她可能是本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艱難地啃著。
貓貓耳朵抖了抖,瞬間從春醒懷里跳下,優(yōu)雅又開心地踩貓步走到方羲腳下,喵喵了兩聲。
春醒也轉(zhuǎn)過頭,震驚地說:“主人你今天居然這么早起床?”
方羲抱著貓貓做到沙發(fā)上,據(jù)理力爭:“我上班的時候也會這么早起床。”
藤蔓人偶默默地瞥了她一眼,美麗的精靈之眼似乎露出幾分無語。
“你干嘛要種這么難吃的蘋果。”春醒嘀咕道。
說到這個,方羲從游戲背包翻出139號商鋪的使用權(quán)卷軸,遞給藤蔓人偶看,深沉地說:“因為我打算把這些蘋果拿去賣,我想想定價……五千金幣一個好了。”
春醒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等她看完卷軸上的字,對難吃蘋果的郁悶瞬間一掃而空。
春醒強烈建議道:“五千金幣?!不行,還是賣一萬個金幣吧!”
方羲詭異地沉默了一瞬,感覺人偶簡直比她還要能宰人。
不過無所謂,方羲也不太打算親自經(jīng)營這家商鋪,只是想留給春醒和貓貓管理。
比起賺錢,這家商鋪更像是人偶們自主聯(lián)系外界的媒介。
“原來的店主已經(jīng)把東西搬空了,你可以去商業(yè)城看看店里的情況。”方羲說,又往春醒的小荷包塞了一百萬當(dāng)做裝修費。
春醒鄭重地收下人偶師給的金幣,她甚至有點不習(xí)慣變得財大氣粗的主人。畢竟方羲以前每個月只能靠著微薄的薪水,可憐巴巴地生活,連新鮮的肉也很少買一次。
方羲摸摸晨烏柔軟的肚子,目送春醒離開人偶師空間。
打開游戲面板。
背包還有羅云沙贈送的200個高級數(shù)值藥水,和春醒購買的100個特價高級藥水。
由于特價藥水存在“劣質(zhì)”的屬性,所以每一個只能提高五十點。
方羲琢磨了一下,她本來打算把這些數(shù)值藥水全部用在給“卷王碎碎冰”的定制傀儡上。
不過,方羲想起還被死死釘在戶外工作桌上的那封惡魔郵件。
盡管異端給出了足足三十天的準(zhǔn)備倒計時,但方羲并不覺得它們的“承諾”有多么值得信任。
于是方羲決定把這些藥水暫且先用在自己身上,數(shù)值藥水這些東西也很常見,她大可以再找卷王碎碎冰購買一批。
方羲現(xiàn)在是四級。游戲每提高一級,每項普通數(shù)值都會隨之提高三百點。
這也是失樂園常常被普通玩家詬病的一點,因為他們每升一級都需要花費長達三月到一年不等的時間,但游戲等級提高之后,獲得的收獲卻很少很少。
而對部分氪金黨來說,他們甚至不能直接使用大量藥水拉滿普通數(shù)值。
因為專屬系統(tǒng)常常會彈出“您在現(xiàn)實世界的實力過低,無法使用技能藥水進行投影”的嘲諷。
不過這個限制對方羲來說,似乎完全不存在。
哦……對了,這是我名字。
我又盯著底下黑壓壓的魚群,想了想,忽然覺得旅行路上沒有人作伴,會不會太孤單了一點。
于是,我摘下名牌卡,坐在世界最高之塔尖,把這個標(biāo)著靈魂名字的卡片——拋向魚群。
毫無猶豫的。
我也是曾經(jīng)之一,一個被幸運點醒的新生命。但只有一個人的話,腳印肯定不能遍布整個世界。
所以你們也成為“我”吧!
你們也成為“夏青禾”!
我感覺萌生這個想法的自己,果然是天才!于是激動著大喊,底下魚群紛紛一愣,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腦袋。
然后她們啪地變成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我。
和我一樣善于奔跑、跳躍。
和我一樣渴望從大地飛到天空。
和我一樣。】
“既然系統(tǒng)不在,那么我也象征性說一下結(jié)束語好了——替行者制作成功。”
站立在十字架上的人偶,緩緩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見一個全身散發(fā)著光輝的造物主靈魂。
第二眼,看見被萬物覆蓋、吞食的污濁之地。
第三眼,看見主人旁邊,好像有一只格外強壯的人類。
“哇啊啊啊啊!”夏青禾發(fā)出一陣唧唧哇哇的亂叫,直接撲到方羲身上,“主人!你的頭發(fā)顏色和我一樣!嗚嗚,我也想要你身上這種衣服!看起來好酷!”
夏青禾嘰嘰歪歪的同時,好像克制不住力量一樣,身邊莫名其妙出現(xiàn)了三四個一模一樣的少女,用同樣的神態(tài)重復(fù)了相同的話,又像轉(zhuǎn)瞬即逝的煙花啪地消失。
方羲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頭,想了想說:“等我們離開這個副本,再給你做幾套新衣服。”
叛逆少女聞言,環(huán)顧一圈四周,大地顏色的眼睛眨了眨,倒映無數(shù)層堅硬的外殼,震驚張大嘴巴。
“這個世界好龐大,我從來沒見過……主人,我想去旅行了。”夏青禾說。
人偶師微笑道:“當(dāng)然。”
“你路過天空的時候,可以順便給我那些不善于辨別方向的隊友,引一下路嗎?”
叛逆少女抬手,撩了一下自己略顯凌亂的長發(fā),清麗的臉龐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毫不在意微笑的弧度是不是過于夸張,是不是不太符合少女刻板的溫柔恬靜。
她抓起地面的手提包,大步向后奔跑幾步,衣袖隨風(fēng)飄蕩,鞋子長出白色的小小翅膀,像是一只自由的小鳥。
人偶師眨了眨眼。
(不過,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難道是圣母很喜歡她,主動把自己的左眼送給她嗎……)
“國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能是在緩解內(nèi)心久久不散的震撼,畢竟那可是萬惡之源,把所有大異端放在手掌心隨便玩的圣母,居然也有被區(qū)區(qū)人類拿捏的一天……算了,它現(xiàn)在只是在做噩夢罷了,一切都不是真的。
(咳咳,廢話說得好像有點多,我馬上就回歸正題。畢竟我寫日記的本意不是幫圣母,只是為了觀察觀察這只怪異得一點也不像人的人類,每天在干什么而已。)
已經(jīng)寫完了名字、年齡性別、人類職業(yè)和相貌特征這幾項內(nèi)容,國王稍加思索,決定加上最后一欄內(nèi)容。
那就是性格特征,這一點非常值得大書特書!因為她有數(shù)不清的缺點!
貧窮、冷漠、邋遢、貪婪無度、好逸惡勞……國王洋洋灑灑地書寫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字,還覺得有點意猶未盡,但礙于她已經(jīng)從新手村的“蝴蝶小鎮(zhèn)”移動到初階探索地“巨人部落”,國王不得不停止對她缺點的描寫。
因為國王的目光會實時跟著她,正式開啟【人類觀察日記】第一章的撰寫!
什么,你說她的優(yōu)點呢?
那當(dāng)然是0個優(yōu)點,她能有什么優(yōu)點。
第 172 章 第 172 章
【人類觀察日記】
【作者:“國王”】
【第一章:巨人部落】
【巨人的部落,顧名思義,就是一群類人的異端,也是我的子民之一。它們的體型和螞蟻們簡直是天差地別,強壯、威武、霸氣!腳步一抬就能撼動天地!不過礙于這個討厭的造夢場,它們的力量沒辦法得到有效地發(fā)揮。
早在那只愚蠢的大南瓜入侵部落的時候,我就給巨人們傳了信,讓它們注意一下領(lǐng)地里的小螞蟻,我要給她的抗?fàn)幧想y度!不然以巨人那遲鈍的視力,根本不會發(fā)覺自己家里出現(xiàn)了幾只小螞蟻……
巨人們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很快,它們對部落的每一個角落,開啟了轟轟烈烈地毯式地搜羅。
我看見她的臉色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驚愕,然后帶著一群螞蟻沒頭沒尾地逃竄,試圖尋找到一個安全之地,那驚慌失措的模樣,讓我開心得差點掰斷了筆。
她還浮夸地驚嘆道:“哇,誰給這些巨人通風(fēng)報信的?書上不是說,巨人都是一群沒頭腦的蠢貨嗎?我還以為它們看不見我們呢……”
沒辦法,時間有限,而且皮箱也不知道掉在哪個角落去了——想到這個,方羲就很心痛,內(nèi)心仿佛受到了暴擊!
囤在箱庭世界的無數(shù)殘肢材料,在剛剛墜落的時候,肯定吐出了不少!她等會居然還要花費時間特地去撿回來!
心累。特殊數(shù)值:
異端抗性:2501
靈感:0
腐蝕度:2
似乎因為那只主動送上門的高級食材,異端抗性莫名其妙提高了四百點。
方羲看著自己提高到五位數(shù)的普通數(shù)值,相當(dāng)滿意。
抱起貓貓,走到戶外工作室。
昨天放在桌上的兩段木頭還在,靜靜地躺著。不知道為什么,方羲從它們身上感到了一絲詭異又好笑的絕望。
“喵。”
貓貓已經(jīng)知道方羲接下來要進入工作狀態(tài),便主動從她懷里跳下來,準(zhǔn)備乖巧地待在旁邊。
“嘩啦——”
貓貓不小心打翻了幾瓶顏料,爪子霎時間頓在半空,身體一動不動,貓臉充滿了茫然和緊張。
“啊,沒事。”方羲把貓貓移動到桌上安全的空地,從背包取出一張半濕的毛巾,給貓貓擦干凈沾到爪爪和肚皮的顏料。
“喵~”不喜歡水的貓貓委屈地叫了幾聲,但也乖乖任由方羲擺布。等到身上的顏料終于被處理干凈,貓貓才開始給自己舔毛。
而方羲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兩段木頭上。
其中一段沾染上一大潑被貓貓打翻的顏料,奶油色、橙紅、深紅、淡橘,各種深淺不一的顏色混雜在一起。
方羲稍加思索,取出一個【可無線使用的吹風(fēng)筒】,把這段木頭快速吹干。
然后把它靜置在原地,沒有急著雕刻,而是從背包取出四個獸瞳。
一個金混綠,春天萬物新生的顏色。
一個橙紅參雜天藍色,黃昏與海洋同存。
這是一對相當(dāng)罕見的四色異瞳。
前兩天采摘的兩千只眼球里,只有這一對顏色最特別,方羲特地把它留著,實在沒舍得用。
她現(xiàn)在決定把它用在被潑到顏料的木頭上。
還有一對是未發(fā)育完整的無色獸瞳。方羲用畫筆點了一下紅色的顏料,耐心地給它勾勒出正常的血絲。
黑色顏料鋪墊底色。
然后又使用黃澄澄的顏料,左邊的獸瞳畫出一輪彎月,右邊的獸瞳則是細(xì)碎的星辰。
把星月雙瞳勾畫完畢,方羲才放下上色的畫筆,取出雕刻刀。
比較難辦的是被潑了顏料的那段木頭,方羲臉色略顯遲疑,一時間難以下手,她實在不確定被提前上色過的貓貓,毛色最后會長成什么樣子。
要修改嗎?
人偶師稍加思索,還是落下了第一刀,把貓貓的身體雕刻出來后。她也沒有用畫筆重新調(diào)整顏色。
既然是個意外,就順其自然好了。
一只柔軟的毛茸茸生物,在上帝之手中緩緩誕生,睜開尚未褪膜的藍眼睛。
小小的玳瑁貓發(fā)生尖細(xì)的叫聲,下意識往方羲手中靠近。
方羲一邊郁郁地想,一邊對秦淮月的靈魂進行治療。
“手術(shù)”結(jié)束了。
方羲檢查了一番秦淮月的狀態(tài),她的靈魂終于從經(jīng)年累月“消耗”的狀態(tài),緩慢地長出新的靈魂。
再堅實有力的靈魂,也需要一片富有營養(yǎng)的土壤。
那就先在這片藤蔓之林短暫停留幾天吧,萬物天然帶著療愈的力量。
忽然,一張卷軸穿過縫隙,乖巧主動地飄到方羲手中。
是宇宙環(huán)游列車“司機”之地圖。
“真可惜。”方羲嘀咕道,“沒拿到司機全部的權(quán)限。算了,應(yīng)該也夠用了。”
方羲拍了拍郁金香,讓它張開一片花瓣,瞬間叮囑道,“幫我照顧一下她的靈魂。”
郁金香輕柔地蹭了蹭方羲,如言打開花瓣。
方羲從郁金香離開,坐到一張由藤蔓搭建的椅子上,開始琢磨怎么使用這張地圖,完全忽視了自己現(xiàn)在的生命值甚至還沒有獵人秦淮月高……
剛剛造夢家的增益忽然消失了,很可能是因為列車飛到了另一個時空。
卷軸打開。
列車現(xiàn)在在【無所不能的雜貨鋪】,下一站是【沒有盡頭的螺旋階梯】,再下一站是【只有小學(xué)畢業(yè)的屠夫的圖書館】。
但地圖沒有顯示方羲現(xiàn)在的位置,可能因為她還沒成為列車的主人。
那她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是哪里?也不處于危險的副本區(qū)域,難道是讓人類修生養(yǎng)息的過渡帶嗎?
方羲努力回想,從乘務(wù)員房間出來之后,列車顯示的是什么文字來著?
回想失敗。
沒辦法,方羲一直不太愛注意這些細(xì)節(jié)。
如果秦淮月現(xiàn)在處于清醒狀態(tài),大概能告訴方羲,她們現(xiàn)在正處于所謂的“迷失狀態(tài)”,既出不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一個相當(dāng)尷尬的狀態(tài)。
方羲稍加思索,拍了拍旁邊的藤蔓:“幫我找一下皮箱可以嗎?”
藤蔓乖巧地?fù)u了搖。
擠占整個天空之境的巨型藤蔓,集體輕輕晃動,枝條交錯纏繞,它們正在努力尋找人偶師的皮箱。
五分鐘后,一根枝條率先找到了皮箱,驕傲地伸過來,把皮箱輕輕放在方羲面前。
方羲摸摸枝條,表示夸獎。
小小的枝條終于心滿意足,然后又害羞地躲回暗處。
方羲打開皮箱,開始查看箱庭世界里還剩下什么東西——剛才從乘務(wù)員身上搜刮的東西全部都在,還有一些功能比較特殊的殘肢材料也都在。
看來皮箱只是處于不堪重負(fù)的原因,也可能是無法忍受自己的肚子過于雜亂,才吐出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垃圾”。
不過僅僅是這些,也讓摳門的方羲感到心痛——可惡,她還是會撿回來的!
皮箱似乎感應(yīng)到使用者內(nèi)心的想法,絕望地顫抖了一下——它并不是抗拒收藏家的使用,只是這名玩家過于恐怖的堆積習(xí)慣,實在讓皮箱難以忍受。
方羲取出貓貓和春醒之前帶回來的【時空傳送卷軸】。
用不了。
一個名字看上去高大上的殘肢材料,居然只能在小范圍內(nèi)使用。
方羲背靠藤蔓,盯著綠色天空發(fā)呆。
遙遠的十幾串蝴蝶吊墜在告訴她,其他隊員的生命狀態(tài)還很健康。如果他們只是圍著列車打轉(zhuǎn),沒有隨意“下車”,短期之內(nèi)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唉。”
恍惚間,人偶師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是不是答應(yīng)了造夢家程蔓野,要在9月15號之前給她制作一只大型傀儡?
方羲大驚失色!
整個人瞬間從椅子蹦起來!
惡魔副本會花費非常非常多的時間,出去之后肯定超過這個約定期限了。雖然從見面開始,造夢家程蔓野壓根沒跟她提起過這件事情。
思緒過于跳脫的人偶師,決定開始制作新的傀儡,直接把更“重要”的事情拋之腦后。
瘋狂從皮箱取出【遺落的遠古武器胚胎x3,九百九十九色的顏料x1,超級無敵美味的異端血肉(未烹飪)x10】
怪物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白烏鴉、收藏家、一千零一、■■。
在你無知無覺的時候,被羸弱者拖累的時候,修復(fù)造物的時候,制作無意義的發(fā)條、禮物、服裝、祝福道具的時候……
我一直都在注視著你。
我已經(jīng)記住了你所有的思維軌跡、弱點、底牌。
我還知道你長什么樣,你的真名,你孤獨一人的困境,我知道你的一切。
如果我們面對面,我一定無法戰(zhàn)勝你,但我已然找到那個毀滅你的關(guān)鍵,就如同你總是能找到我們的根系那樣。
所以來吧。
放棄那些累贅,不要再心存藕斷絲連的憐憫,踏出最后一步,來和我交手。
這樣“我們”就不用再受困于你帶來的恐懼,也不必再遵循人類的規(guī)則,更不必活下腳下這個討厭又狹窄的籠子。
而你也能擁有再次挑戰(zhàn)極限的機會。
來。
第 173 章 第 173 章
這場造夢副本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月。
雖然帝國王都近在咫尺,但方羲餓了。于是一行人暫時駐扎到附近小鎮(zhèn)的一間酒館……最廉價低級的那種。
由于一路上方羲的花銷非常大,現(xiàn)在隊伍已經(jīng)沒多少錢了,就連徐萬念那八萬銅幣也只剩下幾個可憐的銅幣,所以就更不必提秦淮月和宋白玉手里的幾百萬。
到后面,連狐貍也看不下去了,它對著將近永晝的天空思考了半天,最后看在四腳獸飼養(yǎng)手冊的份上,只好含淚掏出小金庫,給這群愚蠢的人類和人偶買單。
方羲翻著菜單,正想張口叫服務(wù)員,但她驟然接受到來自某只狐貍的死亡射線,只好訕訕地低下頭,弱弱地說:“我……我也不是很餓,我就點一杯白開水吧。”
狐貍:“白開水也要一枚銀幣,外面有一條河,想喝水可以去那里喝。”
方羲:“……”
方羲目光呆滯。【你撕裂了異端的禁錮。】
【你成為了皮箱的新主人。】
“血腥瑪麗的皮箱”在這一刻,變更為“收藏家的皮箱。”
而收藏家三個字背后,有一瞬間出現(xiàn)了“白烏鴉”的游戲昵稱。兩個名字發(fā)生了重疊,但后者很快消失。
而黏附在皮箱上最后一縷靈魂,似乎在熱烈的陽光之下,如愿擺脫長達七日的牢獄,化作塵埃,自由自在地飄揚。
方羲把皮箱拎回戶外工作室。
【皮箱已綁定玩家“非專業(yè)收藏家”。】
方羲略有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個皮箱不僅有無限儲藏的功能,甚至還有調(diào)整重量、切換武器形態(tài)、隱身的附屬功能。
方羲想了想,伸手觸摸皮箱內(nèi)部,心念一動。手臂似乎穿過內(nèi)壁,身體隨之墜落。
睜眼。
整個人瞬移到皮箱內(nèi)部。
有一塊泛著微芒、一望無際的平面,供人落地,頭頂則是什么都沒有的黑暗,四周靜謐得可怕,連風(fēng)聲也沒有。
地面殘留一些幾天前的食物垃圾,過期的游戲道具,還有幾張用以睡眠的被子和枕頭,上面明顯有發(fā)黃的痕跡。
皮箱內(nèi)部只能儲藏物品,不能停止時間。
方羲深深地嘆了口氣,絕望地開始打掃衛(wèi)生。
把這些“垃圾”打包裝好,方羲又從皮箱爬出來。
其實這個皮箱說不上有多么方便,想要拿取道具也需要玩家自己從箱子里翻找。不像游戲背包那樣,可以隨取隨拿。
而且只能根據(jù)玩家的使用習(xí)慣調(diào)整重量,無法變更皮箱的具體大小。
但,這個皮箱最特殊的兩個功能——隱身和進入小世界。曾經(jīng)讓血腥瑪麗無數(shù)次躲過異端的注視,一次次在耐心的蟄伏中活下來,爭取更多擊殺異端的機會。
而黑天鵝發(fā)放的軍用手環(huán),雖然有相似的儲藏功能,但無法容納活體生命。所以這也讓血腥瑪麗暫且忍受隨身攜帶皮箱的不便。
放點什么東西進去好呢?
方羲稍加思索。
普通的食物物資、常用的武器和工具(雕刻刀、匕首、附魔槍械之類)、還有各種亂七八糟完全不分類的殘肢材料。
全部一股腦丟進去。
皮箱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瞬,它的新主人……居然如此粗枝大葉。
方羲啪地合上皮箱,拎著它返回小木屋。
晨烏貓貓正在給新生的同類舔毛。方羲也湊過去看了幾眼,伸手逗了逗它們。從背包取出幾塊細(xì)碎的血肉,放到貓碗里。
兩只貓貓嗅到食物的味道,立刻努力從貓窩里爬出來。
玳瑁貓貓吃東西時相當(dāng)狼吞虎咽,而小黑貓則更文雅安靜一點。
不過,小黑貓果然很黑。方羲詭異地默了默。
晨烏貓貓終于如釋負(fù)重,打了個哈欠,從貓窩里走出來,亦步亦趨地著方羲,跳到沙發(fā)上,極其熟練地躺進方羲懷里。
方羲打開游戲面板。
她查看了一下近期的死亡名單,但上面并沒有“血腥瑪麗”的消息,她也不處于失蹤狀態(tài)。
不過倒是有關(guān)于血腥瑪麗的任務(wù)行程,還有完整的個人信息資料。
血腥瑪麗是一名造夢家,密匙玩家中的首席之一。特別的是,她擁有兩個造夢天賦,其一是普通的輔助類【造血】,其二是【里世界】。
第二個造夢領(lǐng)域被黑天鵝加了層層疊疊的機密代碼,似乎連其他密匙玩家也無法得知。
如果不是方羲被賦予絕對的高權(quán)限,她大概也不能看到血腥瑪麗的第二個造夢天賦。
十天前,血腥瑪麗帶領(lǐng)著兩名真實玩家,三名密匙玩家。前往一個高危級別的微型副本。
短時間沒有歸返是相當(dāng)正常的事情。
超過一個月,黑天鵝才會派遣其他隊伍前往搜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來酒館究竟是為了什么?
在這一刻如墜冰窟。但在橘色人偶的視野里,人類的靈魂已經(jīng)徹底發(fā)臭、腐爛,像是一灘失去水源的沼澤,毫無生機。哪怕強行把異端的細(xì)胞取出,這只人類的靈魂也不會恢復(fù)健康。
所以貓貓只是暫且觀察,沒有貿(mào)然動手。
不過,人偶的靠近,至少讓潛藏于秦淮月靈魂深處的異端,感受到來自頂尖狩獵者的威懾,它們默默停止了啃食、流動,徹底恢復(fù)寂靜,完全不敢亂動。
秦淮月忽然感到心情輕松了不少,不過這時候的她只是把這個轉(zhuǎn)變,誤以為是貓咪生物帶來的治愈感。
方羲終于做完最后一只蝴蝶吊墜。
她拿著其中的晶鉤蝶吊墜,欣賞了一會,這只蝴蝶的顏色極其輕盈夢幻,也很少見,世間渾然天成的杰作。
雖然它們的本質(zhì)是異端,但也不妨礙其難以置信的美麗。
方羲把六串晶鉤蝶吊墜放在一起,這是第一隊。
五串長尾青鳳蝶,兩只天堂鳳蝶。這是第二分隊。
五只夜明珠閃蝶,兩只天堂鳳蝶。這是最后的第三分隊。
懷表的時間剛好轉(zhuǎn)到九點。
春醒也在這一刻,與人偶師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狡黠一笑,提醒道:“有一個房間是會議室,可以使用,就是有點單調(diào)。”
方羲起身,平靜地說:“各位,請跟我來吧。在進入副本之前,我想叮囑一些注意事項。”
秦淮月力道輕柔地抱起陷入沉睡的懶散貓貓,好在貓貓只是翻了一下身,沒有因為她的動作受到絲毫驚嚇。
方羲拿起那二十串吊墜,直接塞到皮箱里,方便攜帶。
她感受到一名密匙玩家的目光,似乎落在棕色皮箱上,但對方很快默然地移開視線。
接連推開四扇門,密匙玩家們終于來到春醒所說的會議室。
安靜就坐。
左右各十名玩家,方羲坐在會議室中間。
除了被秦淮月抱在懷里的貓貓,春醒和艾莉克薩并沒有跟上來,她們對人類的對話不太感興趣。
“我們先進行隊伍的分配。”方羲打開游戲面板,逐個報出名字。
方羲先是簡單說明了一下第二第三分隊的人員安排。
第二分隊由替行者春醒提供視野,造夢家程蔓野輔助指揮,六名獵人進行開路。
第三分隊則由貓貓引路,造夢家江簌,同樣是六名獵人負(fù)責(zé)戰(zhàn)斗。
密匙玩家們并無異議。
“而造夢家瘋蘋果、林鏡子,獵人秦淮月、姜渺、宋白玉、緒風(fēng)。這六名玩家,和我一起活動。”
人偶師說:“我已經(jīng)閱讀過你們的個人資料。”
“與我同行的兩名造夢家,一人的天賦特性是【瘋蘋果】,似乎能形成麻痹靈感、創(chuàng)造幻覺,把精神狀態(tài)危險的玩家從深淵邊緣拉回來。”
“而林鏡子的【創(chuàng)可貼】,則能夠提供強大的補血。”
林鏡子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愣,忍不住握緊拳頭,瘦削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自卑。
旁邊的程蔓野輕輕拍了拍她,林鏡子才輕聲道:“抱歉,收藏家。我的天賦存在很大的缺點,我無法同時兼具群體治愈和個體治愈。”
言下之意是,她對群體治愈的作用很有限。但如果是只為單獨的玩家增益,反而能帶來巨大的、無法匹敵的治愈效果。
在常規(guī)戰(zhàn)場上,這種技能對團隊來說并不是最優(yōu)之選。反而容易因為增益過低,造成意外的死亡。
所以林鏡子一般是跟隨著傀儡師,前往生還率極低的高危戰(zhàn)場。
她并不是能夠獨自指揮團隊的眼睛,甚至無法保證隊友的性命。但在極端情況下,總能帶回雙眼流血、精神崩潰的傀儡師,帶回更有存在價值的“隊友”。
但也意味著無數(shù)獵人的犧牲。
獵人的左腳接觸一片虛空,連帶著后半邊落腳的平面,也憑空消失。
一只手對著她的后背重重一推。
常年握在手中的長槍被另一只手輕飄飄拿走。
她變成了一只螞蟻,一只不會天生不會飛行的螞蚱。
身體高高地下墜。
失誤了。
為什么在剛剛的那一瞬,她居然遺忘了一切屬于獵人的本能,居然仗著自己無所不能的、強壯的身軀,沒有等待眼睛的命令,就這樣貿(mào)然踏出腳步。
大腦忽視剎那的不對勁,對眼前正常的駕駛室信以為真。
明明以前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失誤……為什么?
從高空摔落到地面的螞蟻會怎么樣?
如果全身的器官碎裂,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回來,不知道這副身體還能不能在戰(zhàn)場上派上用場。
如果把尸體撿回來,說不定還能留著給傀儡師,當(dāng)作創(chuàng)造替行者的材料。
雙手還是凝聚不出武器。
目之所及只有天空深處,司機巨大而丑陋的人頭像,像是在對著螞蟻獰笑。
無數(shù)雙手在拼命撕扯獵人的身體,巴不得把她的四肢扯斷。
然后,這群“手”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只螞蟻的身體居然超乎尋常的堅硬!
它們動用壓根不存在的腦子,迅速轉(zhuǎn)換策略,從撕扯身體,改變成撕扯靈魂,決定一點點磨血。
劇烈的痛苦驟然襲來。
獵人靈魂的質(zhì)感、特性和其他職業(yè)的玩家完全不一樣,因此也更脆弱。
奇怪,收藏家剛剛是怎么隨意割下自己的一段靈魂,又神色如常地收回去的?
秦淮月忍著劇痛,眼皮被一雙雙手撕裂出傷口,視野里全是血色。但她依然順著某種戰(zhàn)斗本能,抓住一只異端。
粗暴地扯斷,丟向深淵。
秦淮月在這一刻,已經(jīng)確定了自己死亡的結(jié)局,但她依然掙扎。
即使只是在死前殺死一只微不足道的異端。
盡管她已經(jīng)不明白習(xí)慣性掙扎的意義是什么,靈魂的火焰又一次被狂風(fēng)撲滅。
無數(shù)潛藏于內(nèi)心深處,被頓感死死壓著的負(fù)面情緒,全部逐一浮現(xiàn)。
漲潮,匯聚成一片滔天巨浪。
澆滅獵人最后那一丁點冒著余熱的灰燼。
明明前往未知之境走了那么遠的路,卻一點微渺的答案也沒找到。
秦淮月下意識張了張嘴巴,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想說點什么,想發(fā)出點求救的吶喊嗎?
但最后還是一點聲音也沒從嘴里吐出,因為異端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異端還在拼命啃食著這塊硬得難以置信的食物。
忽然。
掛著脖子上的晶鉤蝶吊墜,受力冒出,順著狂風(fēng)飄蕩。
里面本來有一只損壞得只剩下手和頭顱的傀儡,方羲偶爾會溜進去修一會,有一次甚至因為消失的時候太長,隊友們沒找到她人,險些鬧出了烏龍。
方羲打開集郵冊,看見那名原本表情嚴(yán)肅的戰(zhàn)士,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不甚熟練、但努力表達友好的微笑。
造夢世界的珍稀材料很多,主要也多虧了有一群玩家替她打工。方羲偶爾會查看一下那些玩家收集到了什么,如果有能夠修復(fù)這名傀儡需要的材料,她就會立刻借著系統(tǒng)的權(quán)限無情地?fù)屪撸?br />
畢竟這樣就能省了很多力氣。
成熟穩(wěn)重的密匙玩家們自然不會埋怨方羲如此不講理的行為,甚至?xí)鲃釉儐栠有沒有需要的材料,他們還可以再去找。
等等,一群密匙玩家為什么要上趕著幫一名新晉玩家找材料?
方羲一開始不敢深思這個問題,到后面她已經(jīng)放棄了掩飾……她實在是沒想到,知道她馬甲的密匙玩家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那她一開始建立馬甲賬號的意義究竟在哪里!
但幸好天真不諳世事的新晉玩家更多,他們從各個細(xì)節(jié)上都感覺白烏鴉有點古怪,但礙于某種信息差,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真相。
這一點讓方羲深感欣慰。
還是新晉玩家們好啊。
第 174 章 第 174 章
就在方羲清點材料的時候,包括秦淮月、宋白玉在內(nèi)的一群首席玩家,也在聊天頻道開啟了一場臨時對話。
【瘋蘋果】:聽說你們快要抵達帝國王都了?我和鏡子一起檢測過世界地圖,這個地方分有外圍區(qū)和內(nèi)圍區(qū)。如果是外圍區(qū)的范圍倒也罷了,因為那里只等于一個中危戰(zhàn)場,對你們兩個來說應(yīng)該問題不大。
【瘋蘋果】:但,秦隊,宋隊,我得提醒你們一點。如果是內(nèi)圍區(qū)的話,那會對人體的侵蝕力非常嚴(yán)重,危險等級比惡魔戰(zhàn)場還要高上好幾個難度。即使是我們,在里面也撐不住多久。
【玉鏡】:我記得……收藏家身邊還跟著兩名新晉玩家。
發(fā)言者是造夢家林鏡子。
界面頓時安靜了好幾秒。
因為這幾乎是一種委婉的提醒,因為踏櫻和徐萬念雖然跟著方羲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個真實戰(zhàn)場,已經(jīng)不是非同尋常的新晉玩家……但她們還未得到密匙認(rèn)可,靈魂也沒有經(jīng)過特殊淬煉,一旦突發(fā)什么意外,死亡概率也會更大。
即使首席玩家們已經(jīng)為人類的未來奉上了一切,但也沒有時時刻刻偏執(zhí)到,要求兩名新晉玩家賣命的程度。
【銀月】:事實上,收藏家似乎不打算再讓我們和她一起同行。
【銀月】:我們的終點不是她想要的終點……但更具體的,我和宋隊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和她談。
剛剛,收藏家的確答應(yīng)了“五人組隊”。
但她沒有喝下那杯承諾的酒,只是在旁邊漫不經(jīng)心地笑。
就像是在冷眼旁觀,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沒人猜得到收藏家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這個重要話題在首席玩家之中不了了之。
然后,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像是舞臺的落幕。
“交易結(jié)束。”F08197號宇宙環(huán)游列車,從外觀上來看像是一條蛇,車頭還嘶嘶作響,吐著信子。
方羲忍不住嗤笑一聲,路過車頭的時候,順手雕刻刀輕輕一劃。
紅色信子瞬間被無形的力量劃落。
這頭蛇徹底傻眼了,茫然地轉(zhuǎn)頭,不高興地瞪了一眼方羲。但它很快又長出新的舌頭。
方羲把皮箱放在地面,當(dāng)著巨蛇的面打開,取出一把菜刀,直接在它舊舌頭上砍下幾塊肉,丟進皮箱。
“???”
密匙玩家一臉震撼,看著方羲莫名其妙地舉動。
方羲注意到其他玩家詭異的眼神,稍加思索,還是決定暫且收斂一下一下自己的行為。
所以她也沒有再攻擊巨蛇,也沒有按照檢票員給出座位序號上車。拎起皮箱,直接在最后一列車廂進門。
最后一列車廂很遠,方羲也刻意放慢腳步,等到所有獵人歸隊,才用皮箱敲了敲巨蛇的皮。
“開門。”
一塊綠色鱗片聞言,慢慢向左移動,內(nèi)部居然是正常的車廂。
方羲直接踏入。
隨后打量四周的情況。
最末尾的車廂,被一個人型異端霸占著,它好像還沒什么素質(zhì),不停地咒罵列車憑什么延誤啟動。
有窗,有座位,車廂之間的鏈接處還有兩個洗手間和行李架。
方羲收起手中的雕刻刀,用一滴附著在衣袖的異端血液,即時凝聚為一把匕首。
咒罵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匕首正對著它的咽喉。
“我們和你換個座位怎么樣?”方羲禮貌地問,“你干嘛占這么多位置?”
肥頭大耳的男人:“……哈?你是不是沒有好好閱讀列車的規(guī)則?這里可是我的專屬車廂!像你這種為所欲為的社會敗類,乘務(wù)員會把你趕下去!”
“哦,沒有。”方羲誠懇地問,“什么規(guī)則,你能跟我說一遍嗎?”
男人陷入深深的沉默,它根本不想和方羲講話,巴不得趕緊縮到最角落滾蛋。
但在匕首的威脅下,何況她背后還站著一群強壯的螞蟻,男人也舍不得放在這張來之不易的車票。
男人不情不愿地從專屬位置上起身,用從口袋取出一本皺巴巴的小冊,遞給方羲。
“那我的座位在哪?”男人問。
方羲向旁邊伸出一只手,程蔓野立刻把自己的車票放在她手中。
“你去這,可以滾了。”方羲語氣禮貌地說。
男人一臉猙獰,怨恨地瞪了方羲一眼,不情不愿地離開第16號車廂。
此時,一陣蛇類的嘶嘶聲再次響起,列車即將啟動。
還有播音員刻意清清甜甜的女聲:【各位旅客,由于不可抗力的因素,F(xiàn)08197號宇宙環(huán)游列車不得不得延誤了一點時間。但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我們恢復(fù)了正常,列車將在十分鐘后正式啟程!】
【請各位旅客,務(wù)必認(rèn)真閱讀列車守則,找到自己的座位,好好遵守惡魔之主制定的規(guī)則,不要頂風(fēng)作案。明白了嗎?■■?】
方羲不為所動,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直接坐下,翹起二郎腿,一臉悠哉,準(zhǔn)備翻開這本列車守則閱讀。
有的密匙玩家原本還保持著緊繃狀態(tài),見到方羲忽然一副簡直像是來度假的樣子,也傻眼了。
他們滿臉茫然。
“隨便坐,大家先休息一會。”方羲坐了一會,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隊友們居然還傻站在原地?
密匙玩家們迷茫地坐下,根據(jù)方羲進行的一二三分隊來選擇座位。
林鏡子和秦淮月坐在方羲旁邊。前者是中間的位置,后者在最外圍,防止異端的突襲。
而瘋蘋果、姜渺、緒風(fēng)坐在她們前面一排,宋白玉坐在同行右邊一排的最外面。
“收藏家,你的替行者是消失了嗎?”林鏡子低聲問。
從進入副本的一開始,他們就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無論是還算熟悉的傀儡艾莉克薩、橘色貓貓,還是第一次見到的藤蔓人偶,她們的身影仿佛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但是收藏家卻沒有露出絲毫退怯,這也暫時壓下了密匙玩家的疑惑。
“我知道。”方羲又翻了一頁,“問題不大。”
林鏡子想了想,又忍不住問:“我們?yōu)槭裁匆拘菹ⅰ浚堪 ⒈福垷o視我的問題吧,我不該問這么多。”
收藏家的指揮風(fēng)格和林鏡子輔助過的任何一名傀儡師都不太一樣。
在需要蟄伏、需要謹(jǐn)慎的時候,她選擇了最激烈的攻擊。
但在明顯危機四伏、空間封閉的列車上,她卻奇怪地選擇停下,還說“休息”。難道不擔(dān)心異端襲擊嗎?
林鏡子根本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其他密匙玩家雖然沒說,但也是一樣的疑惑。
方羲震驚地問:“啊?你們不累嗎?說實話,我都有點走累了。”
兩排座位之間空間還算大,方羲想了想,把放置在地面的皮箱放在自己膝蓋上,打開。
【現(xiàn)在,我們將為沒有購買列車守則的旅客,免費讀一遍規(guī)則,請某些旅客認(rèn)真聆聽。錯過這次機會,你們無法再得知任何一條規(guī)則。】
視野一轉(zhuǎn),所有人重新回到了列車上。
“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列車內(nèi)漂浮的異端細(xì)胞,其危害度要遠遠低于剛剛乘務(wù)員的房間。
武器交錯纏繞的聲音在身后忽然響起。
方羲轉(zhuǎn)過身查看聲音的來源,目光穿過一扇扇被砸碎的鏈接車廂的門,那是另外兩只隊伍在戰(zhàn)斗。
混亂的場面中,隱約出現(xiàn)兩只新異端的身影——從工作服判斷,大概是“播音員”。
因為列車上沒有鐘表,無法精確得知流動的時間,但方羲估摸著他們進入乘務(wù)員房間,應(yīng)該是花費了至少三個小時以上。
而失去列車工作權(quán)限的乘務(wù)員,雖然沒被殺死,但也無法和他們一樣回到原本的地方。大概是被列車自動驅(qū)逐了吧。
方羲站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其他隊伍的戰(zhàn)斗情況,看上去還算順利。雖然沒有替行者,但有造夢家在,再加上無色的絲線已經(jīng)全局覆蓋了這座列車。
戰(zhàn)勝兩名播音員,應(yīng)該只是時間問題。
“程蔓野,江簌。”方羲提高了一下音量,對著遠處喊道,“別殺死【播音員】,留著還有用呢。”
得到對面的回音之后,方羲才慢悠悠取出專屬于“乘務(wù)員”的權(quán)限卡牌,佩戴至自己的胸口處,沒有后退到其他車廂給予援助。而是繼續(xù)前進,走到車頭門前。
接下來,奪取“司機”的權(quán)限。
讓這座列車歸她所有。“這是我制作的一個標(biāo)記,你們也可以理解為護身符之類。”方羲說,“如果有隊友在副本當(dāng)中意外迷失,我會借著這個標(biāo)記的氣息,盡快找回你們。”
“哇,這蝴蝶還怪好看的。”宋白玉打量了一下,便直接干脆戴上脖子,吊墜的鏈子不是特別長,隔著里衣,貼著肌膚,一陣冰冰涼涼的感覺。
其他人也是好奇地把玩一會,就直接戴上。
兩秒后。
他們先后收到了來自專屬系統(tǒng)的提示,個人狀態(tài)欄發(fā)生了新的變化。
【收藏家的血液標(biāo)記】:
在佩戴蝴蝶吊墜的情況下,你對高級異端的威懾力略微上升。如果你意外深陷于危險之境,某些異端或許會忌憚某人在你身上殘留的氣息,暫且觀望、不敢輕易動手。
但請注意,該BUFF只能用于拖延時間,嚇唬性格膽小謹(jǐn)慎的異端,便于某人盡快找到迷路的笨笨的你。
畢竟你并不是本人,不是嗎?
獵人們不能看見完整的文字,只有幾個無法鏈接上意思的字眼,他們好奇地詢問同行的造夢家:“上面寫了什么?”
程蔓野說:“我也看不太清楚,大概是能夠……拖延時間?方便收藏家盡快找到我們?其他的就看不見了。”
林鏡子也是相似的答案。
只有瘋蘋果沒說話,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羲發(fā)完吊墜,回到自己座位上,把放在地面的皮箱抬到會議桌上。
打開。
方羲開始從一大堆毫無分類的殘肢材料中……艱難地尋找目標(biāo)。
五分鐘過去了。
十五分鐘左右了。
一些在隨意聊著蝴蝶吊墜文字詳情的玩家,也慢慢安靜下來,看著會議桌堆積得越來越多的材料、工具。
他們臉色略顯詭異,仿佛嗅到一絲不靠譜的氣息。
方羲猛地停止翻找東西的動作,把皮箱啪地一聲重重合上,恍然大悟。
出門之前,她居然忘記把信封帶出來了!現(xiàn)在那張信封可能還被匕首插在工作桌上,孤零零地躺在戶外……
“等我五分鐘。”方羲沉默兩秒,謹(jǐn)慎地說,“我忘記把副本憑證帶過來了。”
密匙玩家們一臉震撼。
【139號商鋪出現(xiàn)真實副本,已被暫時剔除阿拉斯代爾之城,即將投放至真實區(qū)域,具體坐標(biāo):1397.652.143.】
【投放開始……】
【玩家“非專業(yè)收藏家”的力量已自動覆蓋至該區(qū)域。經(jīng)檢測,139號商鋪被改造為一個特殊的造夢媒介。】
【投放強制中斷。】
【您的經(jīng)營信用分為:-100】
【罰款金額:100000】
【請注意,為了保護其他玩家的性命安全,在阿拉斯代爾之城,切勿再做出相似而莽撞的舉動。】
【希望您下一次在做決定之前,提前告知專屬系統(tǒng)……】
機械的聲音透露出一股無可奈何感。
方羲微微垂眼,松開手,任由手中的信封徹底被火焰燒灼、湮滅。
一大團黑屋從中冒出,瞬間席卷139號商鋪。
在商業(yè)街上走動的普通玩家,忽然聽見一聲巨響,下意識轉(zhuǎn)頭,震驚地看見一家店鋪被濃郁的煙霧層層包裹。
“那家店發(fā)生了什么?”
【大型真實副本開啟中……滋啦、滋啦……】
【該副本……超出……解析范圍……警告……】
游戲系統(tǒng)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便徹底消失。
懶散的貓貓忽然做出捕獵的姿勢,滿臉專注,獸瞳盯著空氣中的無數(shù)異端細(xì)胞。
方羲禮貌地敲了敲門。
毫無回應(yīng),就是不知道什么車頭好像害怕似的抖了抖。
方羲再次禮貌地敲了敲門。
車頭抖得更劇烈了。
方羲稍加思索,退到一邊,朝秦淮月微微示意。
長槍直接貫穿了鋼鐵門。
槍尖方向一轉(zhuǎn),摩擦出劇烈的火光,這扇門徹底被崩成碎屑。
秦淮月的目光落在車門背后的場景,是非常正常的駕駛室。
身軀肥壯的列車司機,瑟瑟發(fā)抖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畏懼著些什么,甚至沒有轉(zhuǎn)頭。
駕駛臺的設(shè)備極其嶄新,玻璃窗最頂上有一個長方形小屏幕,顯示著下一站的地點名稱。
從秦淮月的視野來看,沒什么異常之處。然后她習(xí)慣性先于團隊的眼睛,作為開路的獵刀,踏出第一步。
五分鐘前,所有因為戰(zhàn)勝“乘務(wù)員”而熱血沸騰的細(xì)胞。 我 的隊長,我的眼睛,根本不在乎我雙手有多么骯臟的朋友。
“你能不能為了我這個自私的造夢家,留下來,不要邁出腳下的那一步?”踏櫻幾乎是哽咽地問道,“能不能等我們這些新星變得更強大一點的時候,再盡情利用我們,一起去那些根本不可能戰(zhàn)勝的戰(zhàn)場呢?”
踏櫻這么說,并不是出于對方羲承諾的懷疑,雖然知道她這次只會消失一小段時間,但卻更想任性地拉她一步,讓她別那么快逼近死亡。
人類的靈感可以抵達無窮。
但軀體卻不一定。
“……”
當(dāng)看到方羲臉色露出點茫然的時候,踏櫻忽然意識到,她這近乎愚蠢的勸說一定是成功了。
因為白烏鴉、收藏家、一千零一……是一個那樣憐憫凡人的殉道者,所以她一定愿意為了自私的小人,短暫小小地停下一步。
但是、但是、但是。
她憑什么要讓白鴉停下來呢?
“什么嘛——”
“你居然真的信了我的試探——”踏櫻勉強地笑道,“原諒我吧,因為我無法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所以想小小地惡作劇一下……誰讓你之前總是無緣無故失蹤,讓我擔(dān)心了那么久。”
方羲愣了一下。
踏櫻走上前,重重地?fù)肀Я朔紧艘幌隆?br />
然后又把這名為她猶豫的先行者,往前輕輕推了一下。
“我跟你開玩笑呢,你還是去吧,我這種貨色可不值得你猶豫不決。”
“那我真的走了?”
“嗯,再見。”
第 175 章 第 175 章
大火。
燃燒的聲音在耳邊滋滋作響。
推開門,看見【帝國王都】全貌的那一瞬。方羲只心想,或許是因為她從未抵達過宇宙的另一角,所以連世界也無法從她的潛意識碎片提取出什么東西。
所謂的王都自然不可能加載成功,這里成為了一個BUG,根本就是異端的地盤嘛。
幸好她沒有心軟,沒有同意讓那些羸弱的隊友一起進來,否則他們可能在踏進來的一瞬間就灰飛煙滅。
龐然大物禮貌地朝她招了招手。
國王:“或許,我該說晚上好?”
方羲:“你考過人類道德測驗嗎?如果有,那我猜你一定是不合格。”
龐然大物身后在不斷舒展的觸手,忽然僵硬了一瞬。
偉大的國王忽然感覺,底下這粒必敗的塵埃,絕對是在嘲諷自己!但礙于某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它實在不敢破口大罵,只能唯唯諾諾地接話。
【太陽的心臟x1】
【遺落的遠古武器胚胎x100】
【神奇的演員稱號x7,包括但不限于馬戲團團長、巫婆、小丑、魔術(shù)師、馴獸師、演奏家、玩具小熊。】
乘務(wù)員心如死灰。
一開始,乘務(wù)員的確是抱著一點小心思,特地放上一些對人類來說可有可無的殘肢材料。
但越到后面,反而像是一個不死心的賭徒一樣,它不相信這個人類的靈魂重到無法讓天秤動搖絲毫!
第一百個……
【宇宙環(huán)游列車“乘務(wù)員”之權(quán)限x1】
很遺憾,“世間最公平的天秤”依然紋絲不動。
乘務(wù)員已經(jīng)賣掉自己最后一個的砝碼,滿臉恐懼地看向?qū)γ娴娜祟悺撍溃尤辉诖蝾浚?br />
其他密匙玩家的臉色從觀望的警惕,也慢慢變成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到最后習(xí)以為常的麻木……他們已經(jīng)徹底接受了收藏家每一個看似無厘頭的行為之下,所締造出的不可思議。
林鏡子一直在觀察天秤的變動,憂郁的臉龐罕見地蹦躍出驚喜。藏在桌面之下的雙手,屢次三番扣出不深不淺的血痕,才能遏制這名造夢家?guī)缀跸胍獏群暗呐d奮。
【乘務(wù)員】徹底輸了!而隔壁房門的春醒和艾莉克薩,也側(cè)目轉(zhuǎn)頭。
人偶露出一個純潔仿佛不諳世事的微笑,但遍布地面、墻壁的食人藤蔓,卻露出數(shù)張長著尖利牙齒的嘴巴。
太好了。
太好了。
春醒開心地想,她又可以飽餐一頓了。
黑羊少女眨了眨紅色的眼眸,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她從哥特座椅上起身,手中凝現(xiàn)出一把巨大的鐮刀。
長柄輕輕搭在地面,石像身軀極其放松,黑羊與霧身幾乎融為一體,如同不動的雕像。
而黑霧,凝結(jié)為一個長著惡魔之角、身著華麗西裝的男性青年,但身體卻是黑色的虛影。
只有那張裂口般的嘴巴在一張一合。
【你好,親愛的■■。】
【我很高興,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赴約。】
【只是,你似乎并沒有好好對待我親手為你書寫的邀請函。因為我聽見了信封的埋怨,你居然把它放在戶外風(fēng)吹日曬!】
【我非常討厭陽光。】
【在你成為我的眷屬之前,要學(xué)會記住我的喜好,學(xué)會服從我的命令。】
【但是,你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生命,看在這個份上,我愿意容忍你那些幾乎數(shù)不清的缺點,我還可以滿足你一直以來的夢想。】
男性青年用那雙帶著白色手套的雙手,取下頭頂?shù)亩Y帽,朝人偶師微微鞠躬,做了一個優(yōu)雅的致意。
然后,一個響指響起。
所有玩家的意識徹底中斷。
睜眼。
思緒重歸。
一個巨大的星航場映入眼簾。
列車、宇宙飛船、星系躍遷器仿佛違背常理般,二十四小時時刻運作,接待購買了車票、成千上萬的客人。
巨大的屏幕上,閃爍著無數(shù)條航班信息,不斷消失、又新生,機器播報員溫和的聲音傳遞到每一個角落。
【F08197號宇宙環(huán)游列車已開始檢票,請購買了該乘票的旅客,盡快前往檢票區(qū)檢票。】
【請注意,該列車的旅程較為特殊,在觀光完999號低等星的全部景點之后。列車將飛躍本星球,前往新的家園,進行下一輪環(huán)球觀光。】
方羲坐在等候區(qū)的一張椅子上,一動不動,四周是來來往往的人潮。
抬眼凝望。
雖然有些認(rèn)不清了,方羲微微瞇眼,很快辨認(rèn)出來。這里是019號低等星最大、最荒蕪、多年來一直停止運作的星航場。
人偶師低低笑了幾聲,取出車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然后微微朝旁邊和后面看了一眼,這些與她同行的密匙玩家。
三名替行者的氣息消失了。
人偶師感應(yīng)不到她們的靈魂,似乎被投放至另一個時空。
但沒關(guān)系,人偶不需要時刻確鑿無疑的命令,連無意識長出一團靈魂的艾莉克薩也不需要。她們擁有獨立的意志,所以不需要方羲擔(dān)心。
方羲說:“各位,請跟上我吧。”
拎著皮箱,身著與其他旅客畫風(fēng)亳不相符的半身斗篷,渾身沾滿異端血液的氣息。
身后跟著一群相識時間不算久的隊友,穿過擁擠人潮,根據(jù)車票的信息,進入檢票區(qū)。
搭上這座現(xiàn)實中根本不可能的宇宙列車。
【審核通過。】
【您的座位序號為:13號車,三等18排C號座。】
【很遺憾,由于你僅有一千塊的資產(chǎn)證明,你沒有資格分配到該列車的商務(wù)艙、一等及二等艙。想必這是你花了畢生積蓄,才能買下這么一張丟到大街上也沒人想要的票吧。】
檢票員冷冷地說,聲音還超大,滿臉都是對窮人的嘲諷。
“……”
方羲閉了閉眼,忍耐,忍耐。
它放上這么多、放上整副身家的砝碼,其價值根本無法等同收藏家百分之一的靈魂!
首席造夢家林鏡子,從來沒見過這副超乎想象的場面。
坐在左邊的乘務(wù)員,滿臉扭曲,深海觸手隱隱約約在后背長出。
它想要打翻這場交易。
獵人們頃刻間握緊武器,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像剛才那樣,未經(jīng)允許而動手——盡管方羲在打瞌睡。
“咿呀——咿呀——”
天秤遲遲等不到新的砝碼,又發(fā)出新一輪的尖叫!
昏昏欲睡的方羲,大概是被吵得有點煩了,嘀咕了幾句什么,像是在說夢話。
“安靜一點。”
天秤瞬間乖乖閉嘴。
被譽為“世界無上之公平”的天秤,忽然桌面最中央,蹦蹦跳跳到方羲面前,底盤扭捏地長出一張笑臉。
乘務(wù)員:“……”羲點開面板,皮箱也沒帶上,點擊回到人偶師空間,身影緩緩散作星辰微粒,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密匙玩家們面面相覷:“……”
“害,那我們就先等一會。”宋白玉語氣輕松道,毫不介意。畢竟上一次他和唐灼,和收藏家一起進入副本的時候,已經(jīng)隱隱窺見對方不太注重細(xì)節(jié)、且思維跳脫的性格。
貓貓打了個哈欠,從短暫的瞌睡中醒過來,跳上會議桌,靠近一袋剛剛被方羲取出的固態(tài)異端血肉,嗅了嗅。
密匙玩家好奇盯著貓貓的動作,視線隨之落在那袋鮮紅的殘肢材料上。
【超級無敵美味的異端血肉x1(未烹飪)】
【凈化度:87】
貓貓張開嘴巴,偷偷咬了兩口。
然后貓貓又走到皮箱旁邊,伸出爪爪,試探性打開皮箱。
啪嗒一聲。
【收藏家的皮箱】似乎感應(yīng)到橘色貓貓的靈魂認(rèn)證,給予通過。
于是貓貓當(dāng)作一眾玩家的面,理所當(dāng)然地躺進皮箱的表層而非里世界,縮成一團,恰到好處地填充一角。
空氣中忽然出現(xiàn)幾道壓抑不住的笑聲和咳嗽聲。
“我難得第一次沒這么害怕。”江簌忽然嘆氣道,“本來剛剛進門之前,我還怪緊張的。”
林鏡子打量了一番桌上堆積的材料:“果然,這些殘肢凈化度都很高。”
程蔓野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收藏家怎么凈化到這種程度的,不知道能不能問她一下。”
瘋蘋果沉呤道:“這可能和收藏家本身的靈魂特質(zhì)有關(guān)吧,就像是異端抗性,其實也能細(xì)分為肉.體的物理抗性和精神防御的抗性。不是僅僅依賴系統(tǒng)量化給出的數(shù)值來判斷。”
“各種多維度的特殊屬性綜合起來,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種不可思議的結(jié)果。”瘋蘋果總結(jié)道。
“……難以想象的高度。”程蔓野嘆氣,“我們甚至不知道收藏家現(xiàn)在究竟站在哪一層。話說回來……阿樂,那個皮箱?”
瘋蘋果默了兩秒,輕輕嗯了一聲。
“大概是死了吧。”
程蔓野輕輕拍了拍瘋蘋果的肩膀,算是聊勝于無的安慰。
血腥瑪麗和瘋蘋果二人,是在新晉期相識的伙伴,盡管后來為了執(zhí)行真實區(qū)域的任務(wù),兩名造夢家必須分開行動,但也不影響她們之間的情誼。
方羲的身影終于重新出現(xiàn),手里拿著一張帶著一道裂痕、幾乎要被砍成一半的血紅色信封。
她把信封甩了甩,讓密匙玩家注意到這個副本憑證:“這是我們接下來要刷的副本。”
所有人呼吸一窒。
收藏家的手上,像是拿著一個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短短幾秒之間,又反復(fù)變幻成半張裂口人臉、系統(tǒng)錯誤的亂碼窗口、一片長著紅色眼珠子的布料。
無數(shù)個不同類型的異端象征物,在密匙玩家眼中瘋狂閃過。尤其是靈感更高的四名造夢家,能窺見更多恐怖的細(xì)節(jié),瞳孔微微縮小。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僅有幾層外殼的高危副本。
僅從外表來判斷,它……至少有上百層堅硬的外殼。并且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一旦走錯路,就沒有回頭和繼續(xù)前進的機會。
方羲注意到密匙玩家們忽然劇變的臉色,愣了愣,順著他們的視線又看了眼手中的信封。
好像也沒什么吧。
這不就是普通的信封嗎?
方羲語氣詫異:“怎么了?”
秦淮月的神色略顯恍惚。
曾經(jīng)出入過無數(shù)個非常規(guī)戰(zhàn)場的林鏡子,聲音顫抖地問:“收藏家,這個副本外殼數(shù)量太多了。我們只有十六名獵人,會不會人手不太夠?在您的預(yù)估之內(nèi),我們能夠敲碎多少層外殼?”
“不會,還有替行者在呢。”方羲想了想,試圖糾正林鏡子的觀念,“我們并不是僅僅要敲碎外殼,而是要深入異端的心臟區(qū)域,找到惡魔的根系。”
“說起來,這也是我選擇瘋蘋果的理由。”
“你的天賦能夠麻痹其他獵人的靈感和感官直覺,把非常理視作常理,這樣你們才能和我一起抵達最深之境。”
秦淮月抬眼,面容恢復(fù)沉靜,近乎于麻木的雙眼,終于亮起一絲希望:“我明白了,我們會全力以赴跟上您的腳步。”
她是一把磨損過多的獵刀,一個已經(jīng)熄滅了火焰的灰敗靈魂。
但現(xiàn)在,終于等到了一雙合適的、甚至遠超越于她的眼睛。
“喵嗚~”
方羲輕輕摸了摸貓貓,把它抱離皮箱,重新把各種材料和工具一股腦丟回箱子里。
里世界傳出重物啪地摔落的聲音。
同時取出一雙皮質(zhì)黑色手套,還有口袋里的龍鱗口哨,戴上。
晶瑩剔透的口哨被方羲塞進衣服后面,緊貼肌膚。
左手拿起皮箱,右手拆開信封。
金色印章和枯花掉落。
“諸位。”
“做好準(zhǔn)備吧,我想這一定是一場有趣的冒險。”
人偶師微笑道,純黑的雙眼暴露出鮮明刻骨的瘋狂。
難道你忘記自己是最公平的天秤了嗎?為什么這么黏著人類?!不會是偷偷給她作弊了吧?
天秤貼近了方羲一會,它身上的文字似乎隨之發(fā)生了變化。
【世間最公平的天秤】
【隱藏屬性:收藏家的專屬天秤】
【這只天秤曾經(jīng)衡量過無數(shù)人類的靈魂重量,但從未見過像收藏家這樣怪誕又充滿光輝的靈魂。它萌生了大大的好奇心,決定跟隨收藏家——畢竟,為商人工作,它常常吃不飽穿不暖,實在太累了。】
低垂著頭、斗篷掩蓋了小半張臉的人偶師,終于從睡夢中清醒,睜開眼睛,目光重新落在異端身上。
她微微一笑,雙手抬起,不輕不重地拍了個掌。
掛在天花板的金屬星月,壁爐之內(nèi)的數(shù)盞蠟燭。隨著掌聲落下,驟然熄滅。
所有玩家的視野也墜入黑暗,甚至是原本無所不能的異端。
看不清五指的黑暗中,只有一縷飄蕩在天秤左盤的柔霧,散發(fā)著淡金色的光芒。
“你所有砝碼都?xì)w我所有。”
“但很遺憾,你的砝碼重量無法與我的百分之一靈魂等同。”
“我將回收我的靈魂。”
柔霧緩緩飄回方羲的心口。
“這不公平!”乘務(wù)員尖叫道,“你肯定在作弊,人類輕飄飄的靈魂怎么可能價值這么多砝碼!【世間最公平的天秤】,回來!”
天秤朝乘務(wù)員吐了吐舌頭,一臉蔑視:“我呸,你這個臭資本家”
“你不打算去找你的朋友,再借一些籌碼來嗎?”方羲狀似遺憾地?fù)u頭,“哦……這么解釋吧,按照人類的游戲術(shù)語來說,你身上掛著一個債務(wù)BUFF。”
“在沒有找夠等同于百分之一靈魂的東西之前——你永遠不會墜落。”方羲友善地說,“所以放心吧,其他大型異端不會再出于自相殘殺的惡習(xí)來吃掉你。”
乘務(wù)員已經(jīng)顧不上優(yōu)雅的儀態(tài),猛地站起來,差點沒把桌子給掀翻了:“你根本沒打算把靈魂給我,憑什么要求我付出這么多?!”
方羲摸了摸天秤,理所當(dāng)然地說:“哎……仔細(xì)想想,其實虧的是我,畢竟我讓你得到了永生。要知道就算是你們異端,生命再怎么長,也是有極限的。你說對吧?”
乘務(wù)員咬牙切齒:“……瘋子。”
密匙玩家大受震撼,以一種極其敬佩的眼神看向她。
果然,收藏家才是魔鬼吧?
方羲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把皮箱放在桌上,打開,讓天秤跳進去。
這樣也意味著,乘務(wù)員剛剛給出的砝碼,全部被方羲收入囊中。
身披斗篷的人偶師,故意用同樣優(yōu)雅的姿態(tài),朝乘務(wù)員微微彎腰致意,但嘴里吐出的話語卻極其令人膽寒:“你也可以離開了,你甚至可以回去,代替我警告躲在無數(shù)外殼之下的惡魔,讓它藏好自己的尾巴。”
人偶師手中凝現(xiàn)出一把雕刻刀,在木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刀與木頭摩擦的聲音格外刺耳。
雕刻刀將這個房間切割成兩半。
晨烏貓貓?zhí)搅硪粋石塊上,蹲坐著,舔了舔自己受傷的爪子。
就像只失去了主人照顧的流浪貓一樣。
踏櫻輕聲問:“如果你的主人回來,來告訴我們一聲,可以嗎?”
橘貓冷漠地看了人類一眼,沒有喵喵叫,而是轉(zhuǎn)過身。輕盈地一躍,換作淡金色的微光,消失了。
就如同它那個總是不信守承諾的創(chuàng)造者那樣。
白鴉。
你沒有如約參加真實試煉,沒能成為第一名……
可你不是想要秦長官送的別墅嗎?你怎么偏偏就不來參加呢?你還活著嗎?你是不是真的死在了那條窮極的道路上?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順從懦弱的直覺,讓你停下來的……如果你再不回來,我馬上就會被這片可怕的愧疚殺死了。我從來沒有這么后悔過。
“……”
“騙子。”
第 176 章 第 176 章
“系統(tǒng)?”
“歐律狄刻?”
“……”
方羲呼喚了幾聲,沒得到回應(yīng),愣了好久,才慢慢從全息倉里爬了出來。
手腳好僵硬,全身都在發(fā)涼。
而且肚子很餓。
畢竟這次在游戲待得太久了……
方羲在原地活動了一會,才讓像僵尸一樣的身體恢復(fù)正常。
全息設(shè)備已經(jīng)冒出了一陣難聞的黑煙,方羲去把所有窗戶打開,好方便通風(fēng)換氣。
然后把這堆破銅爛鐵移到屋子的最角落,不想讓它占位置。
方羲盯著它發(fā)呆了好一會,又忽然想到什么,手往口袋里一摸,翻出一只沒辦法說話的眼珠子。
于是方羲把它又放回儲物室里,原來那個方方正正的鐵皮盒,里面的千年寒冰自然還沒有化,冒著陣陣可怕的寒氣。
百分之一的靈魂的確很多。
因為方羲制作群鳥時,領(lǐng)頭的傀儡賦予千分之一的靈魂,而其他傀儡則少上很多,分別給了萬分之一的靈魂。
方羲做了個示意停下的手勢。
林鏡子立刻閉上了嘴,只好沉默地收回手。
一個【世間最公平的天秤】如約而至,緩緩落在桌面最中央。
【世界最公平的天秤】廂逐漸蔓延出一陣食物的香味,部分還沒轉(zhuǎn)過彎的密匙玩家,一邊臉色茫然,一邊忍不住瘋狂吸溜收藏家贈予的特價泡面。
畢竟是錨點建立者贈送的物資,他們對此懷著深深的濾鏡,總覺得哪怕是簡簡單單的特價泡面都蘊含著深刻的含義。
方羲接過裝了熱水的泡面,放在小桌板上。
重新翻閱那本“列車守則”。
方羲眨了眨眼。
黑色的文字開始重新組合,手上小冊似乎忽然間變得厚重了一點,多出了幾頁新的的內(nèi)容。
禁止斗毆。即武器的弱化和失效,但他們現(xiàn)在乘上列車還很短。
服用殘肢。把玩家進行隱秘的同化,而這個乘務(wù)員,大概是整個列車比較“高級”的存在。
方羲翻到后面新出的幾頁,左眼同時間跳躍了幾下,她又抬起手壓了壓眼睛。
【光明女神的修道院、新鮮人類的屠宰場、展覽記憶的神圣博物館、獎勵肥厚的大逃殺、劍與十字架的黑白棋盤……】
上面羅列著上百個地點文字,僅僅只有名稱,沒有更詳細(xì)的詳情介紹。
這些都是這座列車經(jīng)過之地。
方羲直接嘩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頁。
【最后,我們將通往天國之路,所有生命都會在這里得到救贖。】
【無論是常年饑餓、吃不飽穿不暖的低級異端。】
【無論是想要更上一層、常常被無辜?xì)虻目蓱z異端。】
【還是靈魂已然熄滅、存在形式被模糊的人類。】
這里沒有智腦,沒有嶄新的設(shè)備。
沒有顯示航班信息的公共屏幕。
也沒有燈塔和光明。
明亮的星航場,緩緩變暗、發(fā)舊、徹底淪為荒涼之地。
偽裝成建筑的異端們,不甘心地扭動身體,變回原貌,張開翅膀和雪白的獠牙,成群向方羲撲來。
但方羲只是站在原地不動,沒有召喚出任何一把武器。
因為這些只是最低級的、最容易被觸怒的異端。
“攻擊。”
秦淮月反應(yīng)速度最快,在方羲吐出第一個音節(jié)的時候,身體便驟然竄出人群。
鋒利的長槍橫掃戰(zhàn)場。
附魔子彈緊隨其后,穿透蝙蝠和肥鼠的肉.體。
光劍輕輕一揮,十字刃頃刻斬殺上百只章魚觸手。
密匙玩家的戰(zhàn)斗極其默契,子彈、刀劍光影層層交疊,迸裂出更大的轟擊。
方羲順便踩碎方才檢票員滾落的頭顱,它的身體已經(jīng)畏懼得跪倒在地。
頭顱轟然炸裂,但血液沒有沾上長靴一丁點,反而敬畏般后退,靜靜地找了一個角落,靜靜地死亡,靜靜地懷緬口袋里今天那十根還沒舍得吃的頭發(fā)。
方羲重新轉(zhuǎn)身,看見遠處那座唯一沒有被雕刻刀腐蝕的宇宙列車。
明明已經(jīng)“超時”,卻還停留在原地,像是在刻意等待著什么。
“十五分鐘。”人偶師平靜地丟下一句,“解決完之后立刻跟上來。”
四名造夢家迅速跟上方羲,留下獵人在第一層外殼的戰(zhàn)場。
宋白玉隔著一段距離,與遠處的秦淮月對視一眼,得到對方確認(rèn)的眼神,便直接從軍用設(shè)備取出一個手榴彈。
一個壓縮了上千倍爆破力的附魔手榴彈。
“撤退!”宋白玉高聲喊道。
獵人們從數(shù)之不盡的異端尖叫中,靈敏地捕捉到宋白玉的聲音。
在迅速殺死面前最后一只異端之后,然后快步奔跑,跟上方羲的腳步。
在方羲以一種極其冷漠的語氣,丟下一句時間限制、獨自帶著造夢家離開的時候,這些獵人心底下意識產(chǎn)生幾分驚懼。
獵人最忌諱的事情便是在戰(zhàn)場失去眼睛,墜入什么都沒有黑暗,五感還能運作卻沒有絲毫作用。
但無色的絲線已經(jīng)遍布整個星航場,不需要人偶師刻意指出具體的方向,獵人們也能窺見異端真實的、完完整整的身體。
視野變得極為清晰。
也不會存在絲毫精神上的污染。
獵人們很快意識到這一點,如同身處不可能存在的夢境。
他們居然在此刻,也擁有了窺視異端的“視野”。
血液澎湃般發(fā)熱,心臟撲通跳動,連習(xí)慣了奔跑的雙腳也變得更加有力。
明明這只是一層最低級不過的外殼,但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完全不依靠靈感道具、替行者和傀儡師的情況下獨自戰(zhàn)斗。
哪怕只持續(xù)了短短幾分鐘。因為密匙獵人的念頭不出意外地默契,用最粗暴的方法轟炸這個面積巨大的外殼。
一把附魔槍械直接被宋白玉丟在地面。
手法熟練地拉環(huán),身體后撤。
一段充滿蠱惑的文字,方羲耳邊又響起一片怪異扭曲的呢喃,像是有人真的站在她的旁邊,嘴唇對著耳朵,雙手緩緩攀上喉嚨,輕輕一掐。
方羲不耐煩地說:“滾。”
窒息感和呢喃聲瞬間消失。
而其他密匙玩家閑聊的聲音,也隨之靜默下來。
“剛剛怎么了?”林鏡子下意識握緊法杖,謹(jǐn)慎地問。
“沒事。”方羲輕描淡寫地說。
方羲把列車守則塞到前面座位的儲物袋,才開始慢悠悠地開始炫泡面。
方羲吃飯的速度一向很慢,當(dāng)她開始吃泡面的時候,以效率著稱的密匙玩家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用餐,正迷茫地待在座位上。
突如其來的休息,讓他們很不習(xí)慣。
而更奇異的是,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一只異端主動送上門攻擊。
宋白玉摸了摸方羲贈送的蝴蝶吊墜。這因為這個“護身符”在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說起來,上一次在醫(yī)院副本的時候,他似乎感覺異端對待收藏家的態(tài)度,要更加“客氣”一些?錯覺嗎?
宋白玉一向不太相信自己的靈感,獵人的靈感總是錯漏百出。更何況,自從被解云手下的傀儡,放棄提供視野之外,他的內(nèi)心總是對傀儡師們懷著一絲懷疑。
盡管表面上依舊會高效率地執(zhí)行命令。
——獵人的精神狀態(tài),是三種職業(yè)中最健康的,但其實也不見得。
沒人不怕死。
只是密匙玩家的意志力遠高于常人而已。
當(dāng)然,絕大部分時候他還是很理解傀儡師瘋狂之下的痛苦。
他側(cè)目瞅了一眼還在吃泡面的方羲,心底居然產(chǎn)生一種毫無動搖的信任。明明和這名傀儡師只是合作過一次而已。
她太正常了。這個正常并不是指收藏家本人在副本中超脫常理的舉動,堪稱言出法隨的古怪能力。
而是,收藏家身上仍然帶著鮮明正向的情緒,會因為找不到零食而郁悶,因為覺得累所以要坐下休息。
面對慘絕人寰、不成人樣的陳妙生,宋白玉以為收藏家不管不問的態(tài)度,是因為她已經(jīng)失去生命的憐憫之心。
窺見異端真實面目的傀儡師們,也愈發(fā)趨向瘋狂、沒有人性,敲碎外殼成為他們唯一活下去的坐標(biāo)。就像是某種近乎憎恨的報復(fù)。
但她撿著現(xiàn)有的殘肢道具,轉(zhuǎn)身去“治療”的時候,宋白玉很快意識到。收藏家不回應(yīng),真的只是單純的性格使然,大概是懶得講廢話。
這也是收藏家與其他傀儡師的不同之處。而不僅僅是因為她能夠建立錨點的能力。
宋白玉收回神,習(xí)慣性取出白布擦拭附魔手槍,途中忍不住反復(fù)轉(zhuǎn)頭偷看方羲。
莫名其妙的。
【這是一只喜歡平衡的天秤,它討厭傾斜和不規(guī)則。所以,一旦在單邊放入第一個砝碼,另一邊必須在有限時間內(nèi),放上相對等的砝碼。否則,世間最公平的天秤,會強行搶走你的金幣、背包、身體乃至靈魂——直到雙盤平衡。】
“請將您百分之一的靈魂放上天秤。”乘務(wù)員說,“請放心,在交易未確立之前,這只是一種形式,不會未經(jīng)允許就抽取人類的靈魂,我可是一名相當(dāng)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商人。”
傲慢的乘務(wù)員發(fā)現(xiàn)方羲居然要主動送上靈魂,終于忍不住露出了異端貪婪的獠牙。
“您一定是想問替行者去哪了吧?”
“您似乎還沒有決定在哪一站下車,我可以告知您最合適的下車點。”
“您有想要的情報嗎?”
“關(guān)于惡魔之主,我的確可以向你透露一點點有趣的東西。”
方羲把【百分之一的靈魂】放入天秤左盤。
“你說得對。”方羲誠懇地說,“這些我都想要,請都放上來吧。前提是,你不是在忽悠人,而是真的手握情報。”
人偶師臉上帶著一個令乘務(wù)員毛骨悚然的笑容。
這個人類究竟在自說自話什么?
天秤在傾斜,雖然角度夸張得有點過頭了……能理解,畢竟她是異端雜志上位列第一的食物,天秤覺得重一點也正常。
而且它還沒有放上砝碼。
乘務(wù)員冷哼一聲,方羲沒有特指想要交換什么。所以它留了個心眼,只放了一個【建議下車旅游站點(簡陋版)】上去。
無論怎么樣,無論方羲的靈魂再貴。乘務(wù)員的一個砝碼都能價值人類百分之一的靈魂。如果方羲想要更多,只能再給出百分之一的靈魂……等等。
天秤為什么紋絲不動?
代表方羲的左盤重重下墜,仍然以最大最夸張的角度傾斜。
乘務(wù)員驚懼抬眼。
“從見面的一開始,我就強調(diào)過了。”
“我的靈魂很貴。”
“好了,懶得說廢話了——你把自己的砝碼全部放上來吧,無論是所謂的情報,還是你的觸手。小金庫也可以拿出來,有什么給什么。放心吧,我都不挑。”
乘務(wù)員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什么?”
但方羲沒有再理它,反而是討厭不平衡的天秤,開始發(fā)出催促的尖叫。
更何況,這份殘音似乎經(jīng)過壓縮設(shè)計,就連靈感再低的帝國人類也聽得見……這并不是為一千年后的方羲準(zhǔn)備的。
方羲攤手:“就是這樣。真麻煩,浪費了我整整三天的時間,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用來睡覺呢。”
一千零二不信邪,大叫:“不行!難道我和你時間相隔太久了?還是說你變化得太快了?怎么能就這么放棄了!你快給我做一個身體,我?guī)湍阈蓿^(qū)區(qū)一臺游戲機罷了,只要我們兩個方羲上場,怎么還辦不了它?”
“一千零二……”
方羲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夢囈。
“我和你一模一樣。”方羲說,“但在你被取出我的身體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我了。”
“你前幾天還不是這么說的!”
“你就當(dāng)我變了吧。”
“真的修不了嗎?”
“修不好的。”方羲疲憊地趴在桌子,嘟嚷道,“一千零二,我根本推不開那扇一千年前就被關(guān)上的門,還是說,那扇門其實一開始就不存在呢……”
第 177 章 第 177 章
方羲覺得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失序。
雖然她經(jīng)常吃過期的飯菜,但嘔吐好像只是一種心理性行為,其實她的身體并不覺得痛苦,實際上吃什么都能消化。
癱在臥室床上的時候,有時候會覺得大地在地震,天花板在搖晃。但方羲仔細(xì)感受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可能不是地震,而是房屋失去了地心引力,在天空沒有方向地飄來飄去。
只是每當(dāng)她拉開窗簾的時候,失重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窗外的景象也像是某種簡陋滑稽的兒童貼圖畫。
大樹的根須是蟲子的腳,已經(jīng)很久沒有澆過水的農(nóng)田,沒有收銀員、顧客和保安的超市,菜葉子和包裝袋一起飄到月亮旁邊,試圖扮演星星的角色……
“主人,你要出門?”
在桌子上和一千零二下飛行棋的春醒,敏銳地轉(zhuǎn)過頭。
“散一會步。”列車已經(jīng)啟程很久,巨蛇緩緩脫離人造軌道,歪歪扭扭地爬著。
方羲望向窗外。秦淮月還站在戰(zhàn)場最中央,她微微轉(zhuǎn)頭,卻沒有逃離,手下的長槍也沒有因為即將到來的爆破而停止擊殺。
她再次給出一個確定的眼神。
宋白玉開始揮臂,擁有流暢肌肉線條、數(shù)年來堅持鍛煉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引彈投出。
一片爆破聲轟然響起。
數(shù)之不盡的異端瞬間被炸裂成碎片,尸骨與殘肢落入燒到天際的大火。
無色的絲線輕柔覆上大地,把最后一只最擅長隱藏的人型異端,從觀察室強制拉出,直接拋到獵人的視野中央。
宋白玉重新?lián)炱鸶侥屝担鹧娌]有攀上他的身體。因為這是一顆經(jīng)過造夢家改造的特質(zhì)手榴彈,僅僅針對于異端的道具,所造成的傷害不會投射到人類身上。
哪怕是煙霧也不會對他們的呼吸造成影響,手榴彈中壓縮著一個微型造夢場。
但使用時間有限。
熾熱的烈焰越發(fā)旺盛,團團黑煙冒出。
一個高壯的身影從火光中緩緩走出,手持著一炳長槍,上面還插著一個人頭,一路滴著血。
“這是最后一個。”秦淮月長槍輕輕一甩,頭顱滾入大火。
“我們可以走了。”
巨蛇仿佛時空跳躍一般,假裝飛了一小會,很快來到了第一站。
【距離列車重新開啟,僅剩五分鐘。】
【想要前往“光明女神的修道院”的旅客,請盡快下車。】
【下一站預(yù)告:新鮮人類的屠宰場。】
播音員似乎換了一個人,聲音相當(dāng)冷靜平和,沒有透露出一絲一毫多余的情緒,像是一個執(zhí)行命令的呆板機器人。
方羲覺得上一個播音員可能因為脾氣太差,被辭退了吧。
長方形的蛇鱗緩緩開門,其他車廂傳來一陣巨大的人潮涌動的聲響,有的“人”在下車,也有的“人”在上車 。
方羲稍加思索,站起身,拎起皮箱,她準(zhǔn)備從頭到尾逛完所有車廂。
“走。”方羲簡潔地說,“第一小隊。”
“其他玩家留在原地,等。”
林鏡子和秦淮月立刻讓出身,其他玩家也緊隨其后。
方羲穿過車廂之間的鏈接,側(cè)目瞥了一眼,洗手臺的水龍頭沒有關(guān),好像是某個沒素質(zhì)的異端憤怒之下的幼稚行為。
水龍頭正在嘩啦啦地留著鮮血,溢至地面,小心翼翼地爬向末尾車廂。
明明剛剛還沒有。
方羲稍加思索,直接上前,關(guān)掉。
“別再浪費水資源了,把多吐的水撿回去吧。”方羲友善地說,右手甚至摸了摸水龍頭的把手,像是在溫柔地?fù)崦粋不明狀的怪異生物。
水龍頭:“……”
它在方羲的注視之下,沉默又絕望地把血液吸回來,途中甚至忍不住咳嗽幾聲,像是想嘔吐。
方羲略感詭異,怎么回事。這異端的情緒反應(yīng),好像跟低等星的舊同事差不多。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碎裂成細(xì)碎的幾片,落回潛意識的最深處。
方羲走進倒數(shù)第二的車廂,拉開門。
一堆相互毆打的肉塊,滿地觸手、殘肢、大腦皮層。
異端之間常常以毆打為樂。
方羲摸摸下巴,表示理解。
全場寂靜了幾秒,它們似乎思考停滯了幾秒,然后顫顫巍巍地恢復(fù)“秩序”。
帶著胚胎、低聲哄睡的女性。
霸占整整三個座位、打著巨大呼嚕聲的中年男人。
哇哇大哭、瘋狂捶打“母親”的小男孩。
偷偷擺弄行李、手法不甚熟練的小偷。
方羲抽了抽嘴角,不得不說,它們演得還像模像樣的。
如果忽視它們身上蠕動著、將落未落的人皮。
大概是從哪些人類身上剝下來的。
“殺了吧。”方羲語氣輕慢地說,抬手拉了一下斗篷的帽子,腳踩蔓延地面的鮮血,身后響起扣動扳機和刀尖碰撞的聲音,繼續(xù)前往下一個車廂。
一群身著落地白袍的修士,安靜就坐,姿態(tài)端莊,胸口前佩戴著十字架手鏈,低頭禱告,發(fā)出意味不明的呢喃聲。
堪稱全神貫注,甚至意識不到方羲推開了門。
但還有一名看上去不太靠譜,全程沒有參與禱告的瘦弱青年,叼著煙頭,翹著二郎腿。
它忽然頓了頓,沒有轉(zhuǎn)身,但頭顱僵硬地扭了過來,從正面轉(zhuǎn)到背面,沉默又謹(jǐn)慎地盯了一會方羲,又默默扭回頭。
雙手捧著十字架項鏈,開始低聲禱告。
“上帝啊,為什么要讓我遇遇遇見通緝犯,我我我我我我一定是在做夢……”
方羲站在它旁邊,狀似無意地說:“你的項鏈看上去不錯。”
瘦弱青年:“……”
短短時間之內(nèi),快速結(jié)束戰(zhàn)斗而返回的獵人們。聽見方羲的話,都感到一絲詭異。
收藏家該不會是想直接上手搶異端的東西吧?
下一秒,方羲直接伸出手,抓住瘦弱青年的十字架手鏈,向后一扯。
“可你以前從不會在晚上出門……”
經(jīng)過十三次抗議、終于在現(xiàn)實中也擁有了軀殼的一千零二插話道:“什么?出門!我也要去玩!”
黑殼之書瞬間飛到方羲旁邊,主打一個自動跟隨。
春醒思考了兩秒,決定也一起跟上。
乘務(wù)員自我欺騙地想。
“我想,我該正式自我介紹一下。”乘務(wù)員微笑道,“事實上,的確如你猜測的那樣,我其實是一名商人。”
乘務(wù)員優(yōu)雅的聲音娓娓道來。
“我在失樂園中,和不少人類玩家打過交道,每個人都有所求。有的人想要升級,而有的人想要復(fù)活隊友。”
方羲哦了一聲:“搞這么復(fù)雜?閑的?”
乘務(wù)員被哽了一下,頓了頓才繼續(xù)說。
“人類的力量總是過于渺小,而我恰好可以滿足他們的愿意。很有意思的事情……”
方羲又哦了一聲:“看來你確實挺閑的,吃飽了撐的吧。”
乘務(wù)員額頭差點冒出一道青筋。
……為什么這個人類不按常理出牌!
“更有甚者,愿意付出所有的靈魂,詢問一個一勞永逸、永遠殺死我們的辦法。”
人偶師散漫的神情漸漸露出幾分興味。
乘務(wù)員見方羲終于起了點別的情緒,心下一松。
果然,再怎么特別,都只是螞蟻而已。
乘務(wù)員輕蔑地想。
它很快話鋒一轉(zhuǎn):“但很遺憾,這名玩家靈魂的重量,不足以支付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如果您想要的話,只需要支付百分之五十的靈魂,就可以得到這個答案。”
乘務(wù)員在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如同唱詩班般純潔無暇,輕而易舉將其他密匙玩家拉入輕飄飄的幻境,順著它的話思考。
尤其是獵人。
林鏡子和瘋蘋果尚且存留著幾分清明,神情只是略顯迷茫。
但當(dāng)他們聽見乘務(wù)員——誘惑收藏家交出靈魂的時候,全部猛地驚醒。
槍尖對準(zhǔn)乘務(wù)員的咽喉。
兩顆附魔子彈,在心臟前被無形的力量攔下。
它臉上露出幾分不悅,但還是緩緩將雙手抬手,作出投降狀。
乘務(wù)員輕笑道:“您的隊友,似乎未經(jīng)您的命令,就妄自行動呢?”
“收起武器。”方羲平靜地說。
順手把面前未喝一口的茶杯,摔落在地。
發(fā)出啪啦碎裂的聲音。
而黏附在其他密匙玩家身上的無色觸手,隨之潰散。
乘務(wù)員在這一刻,幾乎恨得崩碎了三顆人類牙齒。
它的觸手居然被“殺死”了足足十三根!
要知道豢養(yǎng)一根新的觸手,可是要花費不少時間,異端一向沒什么耐心。
平靜。
忍耐。
這只是必要的蟄伏。慢慢來,她已經(jīng)向圈套走出了第一步……
“我不需要這個答案。”方羲說,“我更想要別的東西,用百分之一的靈魂交換,把天秤拿出來吧。”
方羲的雙手搭在桌面上,雙手合十交握,下巴抵在手上,露出一抹微笑。
“收藏家……”林鏡子忍不住扯了扯她的斗篷,焦急地說,“你不能答應(yīng)它,百分之一的靈魂實在太多了。”
很少發(fā)言的瘋蘋果,臉上也露出一絲遲疑,但她沒有抬到明面上勸阻。
而獵人們一向不會插手造夢家與傀儡師之間的事情,他們習(xí)慣于服從命令。
但當(dāng)它們意識到自己的保護殼被劃破的時候,瞬間唯唯諾諾地縮了起來,試圖縮小到人類肉眼看不見的最小字號。
方羲使勁扒拉了好一會,才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于是,方羲原本深受打擊的心靈,在此時大受震撼!
院長……
你曾經(jīng)不是在我傷心落魄的時候,安慰了我整整一天一夜嗎?你不是總會上門來看看我,給我送各種食物和生活物資嗎?還有,不管我在孤兒院多么調(diào)皮,你也不在乎我故意惡人先告狀,從來只是懲罰其他小屁孩但從來不罰我嗎……
【院長】:方羲,你下次能不能告訴我扮演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你究竟對我有哪里不滿意?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嗎?這樣我才方便改正缺點!我又不是人類,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怎么能做到每一次都符合你的心意啊?
【院長】:人類真是狡詐的生物,方羲,尤其是你!實驗基地里明明有這么多胚胎,但我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你!你是我遇見過的最討厭的人類!!!
【院長】:照這樣下去,我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換回我的左眼……
不是。
原來你不是人啊?
第 178 章 第 178 章
“吱嘎——”
獨自沉迷飛行棋的一千零二,發(fā)現(xiàn)方羲還沒回來多久就出門,趕緊慌里慌張地跟了上去。生怕這只情緒不穩(wěn)定的人類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出了什么事。
“我們這是要去哪?”
一千零二看著方羲揮手?jǐn)r住一臺無人自動公交,也探頭探腦地上了車。
刷卡,支付四枚星幣。
“孤兒院。”
一千零二聞言,立刻認(rèn)真回憶了一番。
回憶完畢。
一千零二瞬間大驚失色!
這鬼地方可不興去啊!乘務(wù)員瞳孔巨震。
兩只眼珠子被震驚到滾落在地,乘務(wù)員不得不彎腰撿起來,雙手顫抖地給自己裝上。
“惡魔不見得會輸。它不是說過嗎?這個人類和我們一樣,被關(guān)在囚籠里。”播音員二號臉色遲疑了一下,然后堅定地說,“我們只要把她送進【天國】就好了。”
列車司機沉吟了一會,也贊同道:“說得對。乘務(wù)員,你快點去找她吧,讓她填寫目的地,你的胡說八道最有用了。”
“哈?”乘務(wù)員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們確定?就讓我一個異端去?”
播音員一號惡聲惡氣地說:“快滾!”
播音員二號:“你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的能騙到她百分之一的靈魂。”
列車司機:“哪怕是一根頭發(fā)也很有營養(yǎng),你不一定要騙她的靈魂。”
“好吧好吧。”乘務(wù)員咕噥道,“希望如此。”
乘務(wù)員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從口袋取出一個鏡子,練習(xí)了一會最優(yōu)雅俊美的人類微笑。
然后推開門。
乘務(wù)員臉上的微笑瞬間僵硬。
“方羲,我們……”一千零二正想張口就勸,但看到方羲平靜到?jīng)]有絲毫表情的臉色,又默默把所有話憋回肚子里,只問,“你就這么想回去看看嗎?那個地方可是和你想象得不一樣!一點都不好!”
公交車等了一會,看沒有人再上車,就緩緩關(guān)上了車門,啟程。
方羲嚴(yán)肅地回答:“因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親眼驗證真相。”
雖然被播音員一號罵“怎么不多長點腦子”,但乘務(wù)員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哪怕不更新大腦,也永遠不會失手。
六只螞蟻,雖然也都掛在食物排名上,但不必在意。
麻煩的是這名傀儡師。
乘務(wù)員微微瞇起眼睛,謹(jǐn)慎地打量了她一會。
她似乎佩戴著一張假面。乘務(wù)員輕而易舉地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這很正常,許多人類玩家為了逃避異端的侵蝕,會特地披上一層累贅的外皮。
乘務(wù)員看不穿人偶師假皮之下的真實面目。
反而,被她皮囊之下,靈魂隱隱散發(fā)出來的光輝,刺傷了眼睛。
方羲故作驚訝地說:“你為什么哭了?眼睛這么紅?”
乘務(wù)員:“……”
它沉默地把自己前半面眼球調(diào)轉(zhuǎn)方向,露出后半面的備用人類眼睛。
列車的十六座車廂,全被方羲帶領(lǐng)的第一分隊,全程無傷通行。
“您好,收藏家。”
“我聽說過您的名字。”
乘務(wù)員身形挺拔,盜竊了一張最俊美的人皮,制服由最上等的動物皮革手工縫制,質(zhì)感如綢緞般高雅絲滑,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透露著刻入骨髓的傲慢。
佩戴著一只銀色指環(huán)、指骨分明的右手,緩緩放在并不存在的心臟之處,彎腰致意。
它聽見自己的血細(xì)胞在恐懼,概念意義上的心臟在跳動,本體瘋狂嘶喊著要逃離出這副渺小的身軀。
但如果它能如其他同類所言——奪取她的靈魂。
那么這次九死一生的狩獵,想必能為它的履歷刻下最濃重的一筆。為了感謝這只螞蟻的貢獻,它愿意為她特地打造一座最高最華麗的墓碑。
“我一定會將你的身體精心烹飪”
“每一個身體關(guān)節(jié)、每一片大腦皮層、每一條細(xì)小的血管”
【她】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獵物,但乘務(wù)員認(rèn)為,挑戰(zhàn)一次高難度的狩獵未嘗不可。
而它不一定會輸。
乘務(wù)員朝人偶師露出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優(yōu)雅微笑,嘴巴一張一合,宛如古老歌謠的話語落入緊繃的空氣。
仿佛自帶奇異的魔力一般,狹窄的列車空間,開始碎裂、變更。
“按理來說,您背后那六只螞蟻,要交付出百分之十的靈魂,才有資格和我交流。”
“但看在您的份上,我允許他們共同參與這場對話。”
“您是想要換取些什么東西嗎?當(dāng)然可以。”
“但這座列車似乎過于簡陋。”
乘務(wù)員打了個響指。
列車被撕下一層表皮,瞬間變成一個古典優(yōu)雅的中世紀(jì)房間。
純黑色的天花板,懸掛著暗黃色的金屬星月。
壁爐下燃燒著的并非一團火焰,而是數(shù)盞永不枯竭的蠟燭。
黑白棋盤的地板,覆蓋著一圖案復(fù)雜的暗紅色地毯。
房間面積還算大,但沒有更多的裝飾物,甚至沒有正常的桌椅。
“請坐。”一只精靈之眼、力量媲美大異端的球形關(guān)節(jié)人偶
[圖片已被藤蔓覆蓋]
食物排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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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怎么沒有異端說話”
“好像是她把大魔女殺死的吧”
“(世界靜默)”
一名灰頭發(fā)、腦子不正常的女性人類
[圖片加載失敗]
食物排名:1
關(guān)鍵標(biāo)簽:
(各位異端請積極提供線索)
“她居然把我們的血當(dāng)作衣服的一部分!”
“神經(jīng)病!去死!去死!去死!”
“(扭曲的謾罵)”
“(憤怒地咕嚕嚕吐泡泡)”
“有沒有異端能夠提供躲避她的技巧?”
“不知道,低級異端她可能看不上,一般墜落的都是大異端”
“你是不是沒長出大腦,低級異端她也全要,人類的貪婪在她身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怎么砍掉她的上帝之手?”
“呵呵噠,想得倒是挺美”
“她沒把你做成材料就不錯了”
“……”
“建議腦子少的異端能躲則躲,因為你們是一群只會思考卻不會【恐懼】的低能兒——來自一名大型異端的善意忠告”
乘務(wù)員話音剛落,房間正中央,隨之出現(xiàn)了一張深色腐舊的長桌,一共八個位置。
方羲瞥了一眼桌上浮現(xiàn)的文字。
【只價值一百個金幣的長椅】
【這是乘務(wù)員在五十年前,特地偽裝成人類,跑到阿拉斯代爾之城偷走的原色木頭桌椅。】
好在,方羲沒有再為難它,只是在海灘上無聊地閑逛。
偶爾她不小心踢到一只水母、或者一只海龜,就會停下來,然后冷眼看著這群小東西一邊驚恐尖叫,一邊高速逃走。
圣母瞅了瞅方羲那顆雕刻著十字架的左眼,忽然小心翼翼地問道:“方羲,我的眼睛,你什么時候能還給我?”
“我說過要還你嗎?”
圣母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仔細(xì)想想,方羲好像確實沒有說過要還……
“可是、可是。”尼斯湖大水怪急得轉(zhuǎn)圈圈,弱弱地說,“這本來就是我的……”
那天,小小的方羲捂著空蕩蕩的左眼眶,忽然半夜造訪,要求它趕緊造一顆人工眼球,或者機械義眼也行。
“我真的做不出來,我根本不懂你們?nèi)祟惖纳鼧?gòu)造。”
“那好吧。”
于是,方羲搶走了圣母最強大的“核”。
用來填充她那還流著血,空蕩蕩的左眼眶。
——誰讓應(yīng)該照顧她、對她千依百順的院長,沒能力制作出合適的人類義眼呢?
第 179 章 第 179 章
世界觀崩塌就是這種感覺嗎?
方羲感覺有點無所適從,又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藍星是她的造夢場……
小時候從圖畫書上看到過,人類應(yīng)該吃飯、玩耍、學(xué)習(xí)、工作、衰老與死亡……而身邊的人又不太像人,還會自相殘殺,和書上的烏托邦一點也不一樣。
所以她才會那么執(zhí)著地要求異端長得像人,性格也像人,并且各司其職,扮演出每一種本應(yīng)該在人類世界出現(xiàn)的角色。
這個過程持續(xù)了十余年。方羲大受震撼。
她還以為,這座空曠的房間,是異端為了營造神秘感,而特地取消了一切家具布置。
沒想到【乘務(wù)員】居然是個窮鬼。
窮到只能去偷桌子。
方羲憐憫地想,連望向乘務(wù)員的眼神都帶上幾分怪異,遺憾地?fù)u了搖頭。
人類道德有待評估的乘務(wù)員:“?”
林鏡子替方羲拉開中間的椅子。
方羲與乘務(wù)員坐下之后,六名玩家看見方羲微微頷首的示意,也才跟著坐在兩邊。
和擁有智慧的異端,用這種形式“戰(zhàn)斗”,其實也說不上罕見。林鏡子此前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但她心底依然掠過一絲焦灼,習(xí)慣性扯了扯頭頂?shù)哪薄?br />
異端學(xué)習(xí)人類的語言,就像是高維生物主動墜落成低維生物,惡作劇一般地用他們這一層級的交流工具,更好地玩弄螞蟻而已。
部分造夢家,也擁有【言靈】的天賦。
但這種天賦甚至沒有普通的增益類有用,因為這一類型的造夢家,一旦產(chǎn)生懷疑、恐懼,想象不出勝利的場景,言語也會隨之失去力量。
而異端們不需要像人類思考這么多事情。
還有,停留在列車的其他隊友怎么辦?一定會有源源不斷的異端上車,收藏家不在的話,異端們肯定會主動攻擊吧。
林鏡子面上不顯絲毫情緒,但在就坐的短短十幾秒之間,大腦閃過無數(shù)紛雜的念頭。
“臟死了。”
“你作為邀請者,為什么連一杯茶也沒有?”
“把桌子擦干凈。還有,倒茶。”
人偶師冷淡地說——話語等同于命令。
乘務(wù)員剛剛坐下的身體,居然下意識站起來……它的眉眼不詳?shù)靥颂?br />
什么情況?!乘務(wù)員震驚地想。
它習(xí)以為常的傲慢被方羲輕飄飄的一句話擊碎。
但作為一只深諳能伸能屈之道的高危異端,乘務(wù)員耐心壓下心中的怒意,優(yōu)雅地鞠躬,輕聲呢喃了幾句什么。
桌子上深入骨髓的血污和肉沫,瞬間被清理一空,深棕色的桌椅重新變回原木色。
一個雕刻著藍色條紋的茶壺、八個茶杯,憑空浮現(xiàn),緩緩落在眾人面前。
茶壺不情不愿地開始工作,逐一為他們倒茶,第一個自然是方羲。
完成這一切之間,乘務(wù)員身上莫名其妙的限制終于解除,它重新坐下,內(nèi)心松了口氣。
這個人類真挑剔……其他人類在它這,可不會有這么好的待遇。算了,別和她計較了。
現(xiàn)在,藍星異端的演技終于【合格】。
它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說話,長時間保持人類的形態(tài)。偶爾怨氣沖天,會偷偷曠工不干活,但最后還是會回來,因為不敢離開太久。
在這里沒有異端敢真的和方羲作對。
最冒犯的行為,也不過是試圖尋找規(guī)則的漏洞,為自己劃定一方凈土,好卸下虛假的人皮喘口氣。
就像方羲現(xiàn)在腳下的巢穴那樣。
“七天了!”一名獵人滿臉焦急在列車走廊來回走來走去,絕望地說,“怎么辦!一點消息都沒有!收藏家和秦隊她們會不會……”
“安靜。”程蔓野說,“做好眼前的事。我們已經(jīng)拿到了司機的權(quán)限,就先讓列車一直開下去。”
另外一名獵人遲疑地說:“我們就這樣一直留在列車上嗎?”
程蔓野回答:“對。收藏家跳下去之前,強調(diào)過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所以就像這樣保持原樣就好了。”
宋白玉也在調(diào)解列車?yán)镫[隱絕望的氣氛:“各位,不要緊張!我知道你們擔(dān)心收藏家和秦隊的安危。但你們仔細(xì)想想,哪怕是其他傀儡師,也不會單一地依靠傀儡戰(zhàn)斗!難道收藏家會不明白這一點嗎?她肯定有無數(shù)自保的手段!”
造夢家瘋蘋果也說:“更何況,從副本開始到現(xiàn)在,收藏家在沒有替行者的情況下,不也是照樣帶著我們一路無阻地開路嗎?
其他密匙玩家神色微動,垂下眼簾。
在方羲和秦淮月消失的第一天,剩下的十九名玩家,在四名造夢家的指揮下,奪取了列車司機和播音員的權(quán)限。
第二天,獵人們簡單修整了一會,便繼續(xù)斬殺源源不斷涌上列車的低級異端。此時,造夢家們則在研究該怎么使用“列車司機”的權(quán)限。
第三天,四名造夢家初步學(xué)會了如何讓列車路過站點但不停下,還有如何選擇前往哪一個站點,暫且減緩了獵人們斬殺異端的壓力。
第四天,林鏡子發(fā)現(xiàn),有一個途徑次數(shù)最多的站點“光明女神的修道院”,在地圖上消失了。
從第五天開始,密匙玩家開始從最弱小的外殼開始,逐步削弱擊破,直到第七天,地圖上消失了五個低級站點,一個中級站點。
但緊繃的戰(zhàn)斗一旦停下,他們的思緒忍不住飄到消失的收藏家和秦淮月身上。
也就讓平靜了七天的密匙玩家們,極其罕見地發(fā)生了一次士氣低迷的對話——原本以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確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但那是錨點建立者,還有歷史上異端抗性最高的獵人。
她們居然先于其他實力明明更弱一層的隊友消失,直到現(xiàn)在也生死不明。
資歷最老的姜渺,其聲音鄭重落下。
“請相信錨點建立者,請相信她。”
這場對話來得突然,也結(jié)束得很快。他們作為一批站在人類前哨的存在,自然不能因為失敗而停下腳步。
現(xiàn)在,四名造夢家,和獵人姜渺、宋白玉正聚集在車頭房間,討論下一個更適合擊破的站點。
林鏡子一向很少發(fā)表意見,但也認(rèn)真聽著,不時微微點頭。
但。她忽然渾身僵硬,臉色一凝。
……一個黑影在遠處掠過。
那是什么?我剛剛的視野是正確的嗎?
林鏡子微微睜大眼睛,最大限度地運用自己靈感。
……什么都沒有,看來是錯覺。
她松了口氣。這種情況對造夢家來說的確很常見,當(dāng)意識到視野里忽然出現(xiàn)一絲一毫的異端氣息時,必須抓住剎那的不對勁,用靈感分辨真?zhèn)巍?br />
“鏡子,剛剛怎么了?”程蔓野問。
“沒什么,只是錯……”
六名玩家同時瞪大眼睛。
遠處,有一名身著深藍色水手服,頭發(fā)隨著狂風(fēng)卷起的奇怪少女,并腿蹲在一根高高的電線桿上。
她無聊地?fù)沃掳停h處,沒有看列車一眼,一副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經(jīng)過七天切身實地的觀察,密匙玩家已經(jīng)能夠確定,這座列車運行規(guī)則非常特殊,它穿梭在無數(shù)個不同時空的副本,運載異端前往其他站點。
一旦停站,就會有源源不斷的異端上車。
但在穿梭過程中,列車四周從來不會出現(xiàn)任何一只異端。
列車明明正處于“不停站”的狀態(tài)!
它在一片蔚藍高空中,在長長而沒有盡頭的浮空軌道上緩慢行駛,一根根灰色電線桿在左右兩邊掠過。
少女與列車的距離越來越近。
他們幾乎是同時握緊武器,蓄勢待發(fā)。
可在眨眼的倏忽間,消失了。
沒有留下丁點痕跡。
列車沒有發(fā)生絲毫意外,好像憑空出現(xiàn)又消失的少女,只是玩家們的一場幻覺。
瘋蘋果喃喃道:“靈感的錯覺嗎?”
“不對……不對。”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程蔓野,警惕地說,“很不對勁,宋隊,請立刻去通知其他玩家,做好戰(zhàn)斗……”
程蔓野的聲音忽然卡住了。
“嘿!”
叛逆少女刷地出現(xiàn),臉龐好奇地貼著玻璃窗,頭發(fā)順著重力掉落,大地顏色的雙眼眨了眨。
她整個人趴在列車外部的車頭頂,全然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危險動作,反而對著受到驚嚇的程蔓野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這是什么東西?你在開車嗎?”
第二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右手搭在程蔓野肩上。
“哇!你的槍好酷,我可以借來玩玩嗎?”
第三個夏青禾出現(xiàn)在車頭房間,一臉渴望地看著宋白玉手上的附魔槍械。
“為什么你們身上都有主人做的項鏈,我也想要!為什么我沒有嗚嗚嗚嗚嗚!”
第四個夏青禾意識到不公平,開始在地上滾來滾去,哇哇大哭。
只是一塊木板而已……
一道靈光乍現(xiàn)。
方羲忽然想到什么,臉上久違地露出一個令異端心驚膽顫的微笑。
一塊木板就只是木板。
但一百塊、一千塊、一萬塊的木板,是不是能搭建成一座巨大的海盜船呢?
雖然這艘船永遠無法開出藍星,撞破隕石與恒信,抵達宇宙的另一角……但是就當(dāng)她任性吧,她總是喜歡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別撿垃圾了。”在異端驚恐的注視下,方羲又恢復(fù)了以前那副無法無天的樣,并且理所當(dāng)然地指揮道,“從今天開始,你們都給我去砍樹,撿木頭!”
藍星異端智商不太好,根本不懂如何制造星航、宇宙飛船、光腦、機器人、精密的芯片……它們能學(xué)會說話就已經(jīng)不錯了,就算方羲想制造星航,這群家伙也幫不上忙。
一個人制造星航要花費數(shù)年的時光。
但是木頭船就容易多了。
她完全可以使喚異端,幫她搬巨大的重物,一起拼接木板與木板嘛!畢竟這些家伙都是傻大個,不用白不用!
而且她已經(jīng)對要求異端扮演人類這件事情徹底失去了興趣,既然沒有星航,那就先隨便做個海盜船玩玩!
也好過……天天去想念那些再也不會相見的……朋友。
第 180 章 第 180 章
【趁著大家都睡了,偷偷發(fā)個水帖,白天就刪,夜貓子們請進!】
【發(fā)布時間:2518年1月2日】
樓主:【暗中觀察.jpg】
1L匿名的黑咖啡:【大膽!我簡直秒懂你想問什么!但樓主你別傻了,雖然今天有一半的通用系統(tǒng)在休眠更新,但還有另外一半在值班啊!而且你別忘了,某個首席玩家只要不是在任務(wù)中,大部分時候都在上網(wǎng)沖浪!勸你早點刪,不然馬上就要被他封號了……】
樓主:【沒事的沒事的,我今天打聽過了,他們最近都會很忙!相信我!】
3L匿名的牛乳茶:【真的假的?那我可就大膽聊了!說實話我對不可說的事特別好奇,但眾所周知,不管在哪里,我們都被嚴(yán)令禁止討論她的事。】
4L牛乳茶:【對了,聽說之前有個愣頭青直接懟臉去問……你們能想象嗎?宋長官直接就當(dāng)場黑臉了!當(dāng)時還有別的密匙玩家在,全場氛圍就像掉了冰渣子一樣,太可怕了,我整整一個星期都沒睡好……】
5L黑咖啡:【牛乳茶,你說的那個愣頭青,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6L牛乳茶:【冤枉啊!我只是正好在場而已!】
樓主:【已經(jīng)能想象到那場面有多么恐怖了,誰都知道宋長官已經(jīng)是脾氣最正常最好的首席玩家……只能說那個新晉玩家一點情商都沒有,根本就是精準(zhǔn)踩雷。】
8L黑咖啡:【我猜,專挑宋長官問也是因為他和不可說關(guān)系比較熟吧?】
樓主:【熟?要說熟,那不是還有另外幾個嗎?】
10L黑咖啡:【這你就不懂了,柿子要挑軟的捏,其他幾個人很顯然沒有宋長官好說話。】
11L牛乳茶:【笑死了,你們確定嗎?那個愣頭青后面被宋長官拉進訓(xùn)練場,罰得相當(dāng)慘烈,命都要沒了。現(xiàn)在我們都尊稱宋某人為笑面虎,哈哈。】
樓主&黑咖啡:【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14L牛乳茶:【實不相瞞,這個愣頭青就是我的隊長。】
于是,牛乳茶收到了來自樓主和追貓人各一張“路漫漫其修遠兮”深表同情的表情包。
而旁邊那幾十名密匙玩家,還在原地爭吵,隔著能量罩,也能看出里面的場面越來越激烈。
追貓人在旁邊聽完了整場對話,心里隱隱冒出一陣不詳?shù)念A(yù)感,忍不住上前扯了扯踏櫻的袖子。
“所以。”解云的水晶球落回掌心,里面倒映出一幕慘不忍睹的血淋淋的畫面,“柳鶯,你也要和前面那堆天真愚蠢的家伙,去赴這場必敗的戰(zhàn)場嗎?”
“……”
“我為什么不去?”
“呵——那你可真是了不起。”
“多謝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