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賭坊“你放心,我行的很。”……
“若不是三弟在巡城的時候恰好撞見他被人從賭坊扔出來,你還想要瞞著我多久?”
溫府,溫晏云一回來便是朝妻子抱怨,模樣并非動怒,語氣也不是訓斥,但慕情聽后還是瞬間就紅了眼眶。
“對不起,我”
溫晏云立即抬手,嘆息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體,總說這些傷感情的話做什么?我并非怨你,只是希望你也可以多依賴我一些,這種事情是你自己扛就能扛過去的嗎?”
慕情一直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拘謹,默默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我以為他不會再去賭了,他之前也信誓旦旦地跟我還有爹娘說不會再去了,那些銀子也是我們東拼西湊讓他去還債的,沒想到他竟然又拿著去賭。”
慕情的眼淚就像穿了串的珠子一樣,一滴接著一滴簇簇下落,看得溫晏云頗覺頭疼,但還是上前一步,將人輕輕摟進了懷里。
“好了,別哭,這事既然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會不管,欠的錢你不用擔心,我會同父親母親說明,咱家還是有些積蓄的,只是你那個弟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說著,溫晏云沉下了臉。
“我看他也是閑得慌沒事干,把他送去老三營里,好好磨練磨練,省得再給你們家里惹事。”
說完這些以后,溫晏云立即俯身,一點一點擦掉了慕情臉上的眼淚,聲音不自覺放柔:“一切有我呢,別哭了,好不好?”
溫家只用了幾天就將慕情弟弟欠的錢拿齊了,由溫晏云親自送去賭坊,家里人擔心他被欺負,還讓他帶了十幾個侍衛,但溫晏云怕人家以為自己是去砸場子的,所以就婉拒了家里人的好意。
畢竟天子腳下,他又是朝廷重臣,京城里也沒幾個不認識他的,他還能挨揍不是?
賭坊只在夜里開放,天黑用過晚膳溫晏云便坐上馬車出發,他前腳剛走,墻頭就立馬出現了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確定你能跑得過四個轱轆的馬車?”
墻頭上面晃動的兩個腦袋,赫然屬于溫宴初與解停云。
面對她的疑慮,解停云自信地露出來自己的兩排大白牙。
“放心,你夫君我的輕功,那可是哎哎哎——!”
沒等他話說完,一個不注意,手上力道一松,人就立馬從墻頭上摔了下去。
溫宴初: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解停云呲牙咧嘴從地上站了起來,順便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硬是從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出來。
“當然可以。”
說著,他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兩步,朝溫宴初伸出了手:“我先抱你下來,然后咱倆趕緊跟上去。”
見她面露猶豫,解停云還不忘咬牙為自己辯解:“你放心,我行的很。”
溫宴初:“你行不行我不管,我怕你把我摔了。”
說著,溫宴初手腳并用地從墻頭爬了下來,穩穩落地,她偏頭瞧了一眼還在揉屁。股的解停云。
“能行嗎?沒摔壞吧,要不你先回去找府醫瞧瞧,我帶人跟上去看看。”
“不行!”
解停云立即瞪著眼睛否決:“你去我肯定不放心!”
說完他放下了手,拉住了溫宴初的手腕:“我跟你說,我屁。股結實得很,你看,我這不好好的。”
說著他又拉著溫宴初往前走了幾步,以示自己真的“好好的”,前提是不看他臉上有些猙獰的神情。
溫宴初正想開口再勸勸,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隨后拉著她到了身后,將她的兩只胳膊掛在了脖子上。
“抓緊了,我背你走!”
說完以后還不等溫宴初反應,解停云就背著她像是一陣風似的竄了出去。
溫
宴初原本以為兩只腳的人自然追不上四個轱轆的馬車,但她屬實未料到解停云追的這么快,也沒想到她二哥的馬車這么穩當,穩當到她與解停云耽擱了許久,那馬車也只是慢悠悠地晃出去了一條街而已。
追上以后,解停云甚至步行,都能跟得上。
“嚯,二哥這馬車還挺穩當。”
溫宴初:“可真是太穩當了。”
從未料到去賭坊的路這么這么長,長到溫宴初都有點困了,才感覺到自己被解停云顛了一下,隨后聽到他說:“到了到了!”
溫宴初猛地睜開眼,賭坊門口有一抹白袂匆匆閃過,應是她二哥進去了,她想也沒想,連忙抓著解停云跟了上去。
賭坊這種地方魚目混雜,地理位置也偏,只要不做的太過分,朝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不代表這地方開在天子腳下就安全,溫晏云弱不禁風的,溫宴初可怕他吃虧,一直放心不下,這才帶著解停云一起跟過來看看。
溫晏云應該是提前與賭坊的人交涉好的,一進屋就被人帶走了,溫宴初二人一路跟著他們繞過大堂上了二樓,再想往里的時候卻發覺那邊正有兩人把守著,想進也進不去。
溫宴初與解停云不動聲色對視一眼,又紛紛看向身后。
此處無人前來,應是不對外開放之地,他們兩個是偷偷摸摸跟上來的,如今躲在拐角也沒人發現。
溫宴初正想著該怎么把人引開,卻見解停云已經從她身旁竄了出去,從背后將兩個守衛捂著嘴放倒,又將二人拖了過來,期間沒發出一點聲音,她看得瞠目結舌。
“你”
解停云沒與她寒暄,直截了當說道:“先把衣服換了。”
兩個人在二樓找了個空屋子換上了守衛的衣服,然后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門口。
“這能行嗎?”
解停云扭頭看她一眼:“你自然一點。”
溫宴初第一次干這事,只覺得心驚膽戰的,隨著屋內不斷傳出來的交談聲,心臟跳的越來越快。
屋內,溫晏云將這幾日籌好的錢全都交給了面前人,這人應當并非賭坊老板,因為溫晏云問他什么他都態度極其囂張地搪塞過去,顯然被人推出來假扮的。
不過這也在溫晏云意料之中,能在京城開賭坊,背后之人應當也不是什么沒背景的,自然不想被人知曉身份。
從溫府被帶出來的裝著金銀的箱子被人一個接一個打開,那位賭坊的“老板”一瞬間被晃瞎了眼,眸中的貪欲即刻顯現,又被他快速壓下。
有人在他耳邊低喃了幾句話,隨后他的面色很快沉了下來。
“溫大人,你這錢數不對啊。”
溫晏云皺眉:“不是只欠了這個數嗎?”
對面那人倏地一笑:“我們賭坊的利息,慕公子沒有同您說嗎?您還差這個數。”
屋外的溫宴初與解停云看不見具體情形,但他們卻聽見了溫晏云的怒吼。
“利息是欠賬的雙倍?!你們這是獅子大開口!”
“哎——!溫大人慎言,當時慕公子與我們簽的白紙黑字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呢,他自己樂意簽的,與我們何干?”
那人皮笑肉不笑。
“溫大人不會還不起吧。”
溫晏云藏在袖中的手攥緊,隱隱在顫抖。
別說溫家拿不起,這個數目,哪怕是先前富得流油的解家想要往外掏,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掏了以后傳到皇帝耳中會成什么樣。
這不是什么簡單的小事。
見狀,對面那人哂笑一聲,已是心知肚明:“溫大人不說話,那就是還不起了,既然如此,我們只要慕公子的兩根手指頭就夠了。”
說著,那人的目光在溫晏云的手上掃了一眼,又笑道:“當然,如果是溫大人這雙金尊玉貴的手只要一根手指頭,就足夠了,怎么樣溫大人,一根手指頭還債,您不虧吧。”
沉默,僵持。
溫晏云忍了又忍,最終拂袖:“我會回去與家里人重新相商。”
不能硬碰硬,對方人多勢眾,他得先想法子全身而退。
對方沒攔著他,但當他轉身時,背后卻突然響起人聲。
“溫大人,既然您已經踏入此地,錢沒還完,斷然沒有讓您離開的道理。”
說完,他厲聲發難:“抓住他!砍了他的手指!”
霎時,屋內所有人一擁而上。
溫晏云緊張得滿頭是汗,卻依舊不卑不亢:“你們敢動朝廷命官?!”
“就算是朝廷命官,欠債還錢也是天經地義!”
說著,那人又高聲下令:“還不快動手?!”
“砰”地一聲,溫晏云被三人押在了桌案上,掙扎間發出了一道巨大的聲響,左右兩只手都被制住,十指攤開,擺在眾人眼前。
持刀人已然就位,手里的刀鋒利駭人,仿佛能直接砍掉溫晏云的一整只手。
他只是趴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假扮的賭坊“老板”看,一言不發,不曾求饒。
“溫家人果然好骨氣!既然如此,溫大人,得罪了!”
說完,他便朝著舉刀那人使了個眼色,眼看手起刀落,那菜刀卻在半空中被一支銀簪擊落,“哐”地一聲砸在了桌子上,距離溫晏云的手僅僅只有一寸。
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往門外看。
只見解停云不知何時蒙上了面,手里拿著未出鞘的劍,三兩步飛躍上前,兩腳將制著溫晏云的人踹開,與撲上來的護衛打了起來。
他招招狠厲,卻留著對面人的命,目的只是為了將人打的站不起來。
賭坊的“老板”正面挨了解停云一拳,如今正嘴角淌血,眸中滿是憤恨。
“給我殺了他!”
第102章 解決“要多笑一笑,好日子馬上就要來……
溫宴初原本被解停云留在外頭做接應,但當她聽到屋內“殺”的字眼時,立刻意識到僅憑解停云一人未必能討到多少便宜。
賭坊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有人惹事。
賭坊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能生錢不假,但前提也得是這賭坊能開的下去。
今日一事溫宴初在外聽的是清清楚楚,這家賭坊,利滾利高的簡直嚇人,如此暴利恐怕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這樣的地方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雖不知對別人如何,但不論今日是否是有意刁難溫晏云,既然對方把話說出來了,那便是違反了律法,是要蹲大牢的!
更何況要割人手指這種事,也能定他們一個殘害朝中重臣的罪名。
總之不論如何,占理的都不是他們!
于是溫宴初立即朝著樓下揚聲喊道:“殺人了!賭坊老板要殺人啊!”
“殺人了!快跑!快去報官!”
她就是要將這里攪的大亂!像這種能吃人的地方,每天都在上演著數不盡的妻離子散,賭坊就不該開在世上。
既然想存心對付溫家,那干脆魚死網破好了。
果不其然,溫宴初喊完以后樓下瞬間一片嘩然,有的人不信,正指著溫宴初破口大罵,卻在看見從她身后被飛踹出來的人以后瞬間閉上了嘴。
“真,真的在打人啊!”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賭坊立即像是炸了鍋一樣,而屋內的人也無瑕再管樓下的亂子,只因解停云一人便擋住了屋里的十幾人,將他們統統撂倒在地。
但賭坊本就有不少打手,如今出了亂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眼見那群人手里個個握著兵器正往樓上來,溫宴初連忙朝屋里喊道:“解停云別打了!他們有救兵過來了,快帶著我二哥走!”
彼時解停云剛放倒最后一個人,聽見她的聲音后立即拽著溫晏云就往外跑,他一手拽著一個,也不管這兄妹倆能不能跟得上,用著幾乎是逃命的速度往外沖。
也幸好樓下被溫宴初引出了亂子,整個大廳都是亂糟糟的,即使被那群打手發現了,他們也不會像是如履平地般立馬追上來,而解
停云動作靈活地像是個泥鰍一樣,躲著人來人往相當熟練,他能顧及著溫宴初,但顯然是忘了溫晏云。
于是這位溫家向來光風月霽的二公子可就慘了,沒被擠成肉餅,算他好運。
三人一路沖出賭坊,后面的打手依舊窮追不舍,解停云連忙將兄妹倆甩出去老遠一段距離。
“你倆趕緊往家跑!跑到溫府附近,沒人敢再追!”
溫宴初心驚:“那你呢?!”
解停云頭也不回:“我當然是要留在這攔住他們啊!”
說著,刀光迎面襲來,幸好解停云躲得快,否則那刀恐怕會把他的腦袋砍成兩半。
解停云不斷后退,拍了拍胸脯,儼然一副后怕模樣:“不是吧兄弟!你們動真格的啊!”
在京城殺人,那可真是不要命了,但顯然,這群打手也不像是身份簡單的打手而已!他們一招一式,似乎都想要直取解停云的性命。
有幾人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了解停云,奔著溫宴初與溫晏云而去,今日,賭坊的幕后之人就是鐵了心了,哪怕魚死網破,也要把他們三個人的命都留在這。
解停云再如何厲害,以一敵多本就是螳臂當車,他自己已經是自顧不暇,想要抽身去保護溫家兄妹更是乏力,但當那彎刀即將要落在溫宴初身上的那一刻,解停云還是毫不猶豫地將手里唯一的武器扔了出去,正中下手那人心口,轉瞬間吐血倒地。
但這一舉動也讓解停云的后背短暫暴露在敵人眼前,眨眼間已經挨了幾刀,疼得他立即凝神,轉身用拳頭肉搏,用身體硬扛了幾刀后從敵人手里奪了把刀以此來保命。
賭坊里面已成一團亂子,所有人幾乎全都抱頭逃命,有些無辜的人倒霉死在亂刀下,儼然一處人間煉獄。
就在解停云徹底體力不支倒下時,一支長箭飛疾而過,正中手持彎刀要朝著解停云砍下的那人心口。
只見溫晏丘帶著他的人趕來,一擁而上,訓練有素的軍人很快就將這群歹人制服,他拿著皇帝的旨意,向帶來的人施令:“傳皇上旨意,該賭坊暴利謀私,疑似與人勾結殘害朝臣,即刻起立即查封這家賭坊,將賭坊老板緝拿歸案!”
局勢瞬間明了,所有人都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能驚動皇帝,想來是溫家早就提前做好的部署!只為了尋找最佳的機會引蛇出洞!
見溫晏丘來了,溫晏云幾乎是跑著到了這位三弟身邊,還不忘小聲與他說:“你怎么來的這么遲?!要不是宴宴與解停云偷摸跟過來了,你二哥我就要沒命了!”
說著,他看著前面渾身都血跡斑斑的解停云,以及守在他身邊的溫宴初,立即指了兩個人揚聲道:“還不趕緊把小姐和姑爺帶回去!”
期間,溫晏丘都不曾出聲。
為何來晚?
溫晏丘突然想到,方才在巡城時,偶遇了祝家的那位大人,朝中新秀,風光無量,拉著他與他寒暄許久,最終還是溫晏丘實在煩不勝煩,隨著尋了個借口方能脫身,如此一來,腳程便被耽擱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總而言之,今日之事差點就要搭上溫晏云,而今也沒好上多少,差點把解停云搭進去,還不知回去以后該如何交代。
不止溫晏丘不知該如何交代,解停云也不知了。
他會武一事在今日傳開了,本來是蒙著面來的,結果干架的時候被人一刀給劃爛了,這回所有人都看見他了。
想他扮豬吃虎這么多年,偷偷習武一事算是他一樁大秘密,如今這么直接被捅了出來,還不知該如何解釋,皇帝那又該怎么想。
不過好在解家已經落魄,對皇帝而言即便解停云如何神通廣大,也構不成什么威脅,再加上溫晏丘為他說好話,他又在這件事上有功,習武也不是什么壞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得了。
上一世這家賭坊好像后來還在開著,這輩子竟然被溫家給攪和黃了,經過溫晏丘一番調查,這家賭坊經常暴利謀私,欠下巨款的人不在少數,如今這么一來倒是解救出不少苦難的人家。
溫宴初也萬萬沒想到,前世將她二嫂害的那般凄慘的賭坊,這輩子竟然如此輕松就被拔除,想來若她二嫂上輩子也能同二哥坦白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后來那些事了。
一連數日,溫家人都在為此事奔波,此事也算是由溫家而起,自然也該由溫家而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解停云身上的傷也是,上一次的剛好,這一次的又讓他連著在床上趴了好幾天都不能下地。
夜里,溫宴初給他身上傷口涂藥的時候突然道:“你習武這件事暴露了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解停云聽后只是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這有什么的,誰也沒說過紈绔就不能有喜歡做的事吧?我就喜歡練武怎么了,就像京城里有那么多清流子弟,而你偏偏喜歡上了我——哎哎哎哎疼!”
“疼死你得了!”
溫宴初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給他涂藥的手還是瞬間頓住,隨后動作溫柔了許多。
她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那能一樣嗎?我知道你肯定在偷偷做什么大事,干什么都藏著掖著的,你習武這件事瞞了這么久,若要是真的沒什么事,你還至于一直這樣?”
解停云聽后非但不憂心,反而樂了,趴在床上歪著頭看她:“擔心我呀?”
溫宴初瞪了他一眼,沒吭聲。
解停云便知她這等同于默認了,撐著下巴笑眼看她:“放心吧,我從前瞞著所有人偷偷習武,是因為在解家不想太出風頭,如果風頭過盛,恐怕有些人不會太開心,但是現在解家不行了,我自然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溫宴初從他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
從那天在解停修的尸體前,解停云與解晟銘對峙時說的那些話,再加上如今他說的這些,其實不難看出,解晟銘對這兩個嫡子并不上心,而是一心栽培庶子解懷風。
雖說解懷風可能更有出息一些?但從前,解家風頭最盛的當屬解停修,就算他身體不行了,但當時皇帝還是在朝中給他留了一席之地,只不過后來被解家讓給了解懷風,否則解懷風想做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解停云剛剛也說了,如果風頭太盛,自然會有人不開心,那么會否是解晟銘這么多年來一直在打壓這兩個嫡子?
想到這些,溫宴初抿了抿唇。
“好了,別整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看,眉毛又打結了。”
說著,解停云用手臂支起身子,伸出手來一點點將溫宴初的眉毛撫平。
“要多笑一笑,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溫宴初一愣,對上了解停云含笑的雙眸。
“好日子?”
她心中警鈴大作。
“解停云,你到底在瞞著我干什么呢?”
第103章 身孕“我是你夫君!你把我當狗哄呢?……
溫宴初知道,她什么都問不出來,可她還是問了,或許她私心覺得兩個人已經確定了感情,可以互相分擔,但她卻忘了自己都尚且瞞著重生一世,何況解停云。
話到最后依舊是不了了之。
礙著解停云身上有傷,溫宴初便又與他分房睡了,以免晚上睡覺的時候碰到他身上的傷口,影響愈合。
慕家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朝中幾乎已經傳開了,為了慕家顏面,也為了讓溫家不那么難做,慕情的兄長自請辭官,自此,慕家不再問朝中事,而溫家在朝中也徹底失去了盟友。
從前溫家還有祝家與慕家,其后兩家不是有了隔膜便是出了事,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刻意針對一樣,目的就是為了讓溫家在朝中身后無人。
不管怎么說,這事總歸也算是過去了。
賭坊的幕后之人自然不可能查得到,這個賭坊就是一個幌子,一個興許能讓溫家元氣大傷的幌子,抓了賭坊的人,嚴刑拷打也沒
能問出什么有用的事,但也并非全無發現。
賭坊的那群來歷不明的打手,人人手里都拿著一把彎刀,觀解停云身上的傷口可以判斷出,那彎刀正是突厥人慣用的兵器,這一點溫晏丘再熟悉不過,由此可見,賭坊那幕后之人興許與突厥人有些密切的聯系。
這件事經溫晏丘在早朝上稟告給皇帝的時候,滿朝嘩然。
誰能想到被溫晏丘打出關外的突厥人沉聲匿跡了多年,野心竟然依舊殘存,甚至將勢力滲透進了京城當中。
最關鍵的是邊關依舊是一片祥和,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讓朝中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陣心慌。
突厥人向來膽大妄為,行事也是不擇手段,說不好聽一點就是沒長腦子只知道打打殺殺,如今竟然一改往常,開始想著打入敵方內部了,這不可能不讓人心生忌憚。
畢竟敵人或許變得更強大了。
在此以后,皇帝肉眼可見地對溫家重新重視起來,尤其是溫晏丘,終于不再是讓他在京城里當個散官天天巡城了,而是讓他開始操持將士練兵。
溫家人人似乎都開始有事可做,只剩下溫宴初這個真正的閑人照顧同樣因為受了傷而不得不做個閑人的解停云,夫妻倆天天在家里打發日子。
不到月末,宮里卻突然給溫家傳來了一條“好消息”——賢妃娘娘被診出已有不到三個月的身孕。
這消息一傳出來,溫郢與謝云秀都開心的不行,畢竟大女兒進宮多年,至今膝下都未曾育有一兒半女的,他們做父母的嘴上不說,實則心里記掛得不行,畢竟宮里受寵一點的妃嬪,幾乎都有孩子,唯有溫宴清算是一個例外。
如今溫宴清也有了身孕,可見傳聞說皇帝早已對她厭棄也不過是空穴來風。
宮里的日子不好過,若再無帝王的寵愛,也沒有子女相伴,對于后宮女子來說太過孤獨與殘忍,所以溫郢與謝云秀都希望大女兒的身邊至少能有個孩子在宮里陪伴她。
此次賢妃有喜,皇帝更是龍顏大悅,派出了不少賞賜給溫宴清,連帶著溫家也一同受了賞。
前皇后逝世多年,四妃之中不是出身名門,便是膝下有子嗣,皇后人選不好擇,因此這后位已經懸空許久。
如今溫宴清有孕,現在幾乎都在傳,若她能成功誕下皇子,這皇后之位恐怕非她莫屬。
這些話聽在溫宴初耳中便格外刺耳。
因賢妃有孕,皇帝特意準許溫家人進宮探望,一同賀喜,所以不到月末,溫宴初便踏上了進宮的馬車。
此次進宮溫郢與謝云秀帶上了老二一家還有溫宴初,溫晏丘在城外練兵一來一回太費事,就沒讓他跟來,至于解停云,傷還沒養好呢,想跟著也跟不了。
臨進宮前,溫宴初特意給他換了一次藥,還不忘囑咐幾句:“這次進宮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我已經同解風說了,讓他照顧好你,我不在這期間上藥的事就讓解風來。”
解停云趴在床上眼巴巴地望著她:“你要在宮里待很久嗎?”
溫宴初搖搖頭:“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我也不太清楚,主要還是得看看我長姐狀態如何。”
前世的事她還記得清清楚楚,溫宴清遠在宮里,與她交集太少,縱使她想改變這件事也有心無力,只能任由這件事發生。
上輩子溫宴清偷偷打胎是因為皇帝本就不知她有孕,而今幾乎昭告了天下,這孩子若想再神不知鬼不覺拿掉肯定沒那么輕松,以溫宴清的性格,溫宴初真的害怕長姐會做傻事!
見她面色不佳,解停云也就沒多問,只是趴在床上,悶悶地嘆了口氣。
“唉,夫人你放心地進宮去吧,為夫會乖乖在家等你回來的。”
溫宴初:
她被解停云的語氣和模樣給逗笑了,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嗯,好的呢,我知道了,你在家乖乖的哦。”
解停云渾身一僵,片刻后,等到溫宴初已經走出去了一段距離,他才似反應過來一般沖著她的背影喊道:“我是你夫君!你把我當狗哄呢?!”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快速奔跑的腳步聲
一直到坐在馬車上的時候,溫宴初臉上的笑都未曾褪去,她與謝云秀以及慕情二人同乘一輛馬車,因來得遲了,只能坐在二人對面,甫一坐下就瞧見母親與嫂子齊刷刷地盯著她看。
霎時,溫宴初臉上笑容一僵。
“怎,怎么了?”
謝云秀狐疑地打量她一眼:“呲著個牙,在這樂什么呢?”
溫宴初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一直盯著我是我做錯什么事了呢。”
說著,她一想到離開時解停云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就控制不住想笑,對上二人的目光后連忙擺了擺手。
“沒什么沒什么,就是走之前跟解停云鬧了一會。”
瞬間,婆媳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慕情沒說什么,但是謝云秀可忍不住想要調侃女兒的心。
“當初要嫁給停云的時候,你是八百個不樂意,沒想到成親不到半年,你們小兩口日子過得倒還挺不錯。”
謝云秀眼中盡是挪揄。
溫宴初最禁不住這種,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解釋道:“我,我,那是因為他”
“好了好了,為娘都懂,你就別解釋了啊。”
謝云秀臉上的笑收都收不住,她看了看對面雙頰通紅的溫宴初,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相對有些拘謹的慕情,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這么多年了,賢妃娘娘也算是苦盡甘來,只是情兒,你這里怎么還是沒動靜?若是老二那臭小子對你不好,你一定不能瞞著我們。”
慕情被謝云秀說得也是臉一紅:“母親您多慮了,夫君他待我很好,只是我們兩個暫時都沒想這么多”
溫宴初聽后沒忍住附和地點了點頭,畢竟上輩子到最后她二哥二嫂也沒留下子嗣,不知道因為什么。
她原本只是坐在對面看熱鬧的,沒想到這“火”又順勢燒到了她身上。
“溫宴初,你別總是嬉皮笑臉的,你和停云成親也挺久了,怎么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溫宴初笑容又是一僵。
倆人至今都沒真槍實刀地來過一次,她能懷上就怪了。
見她只笑不說話,謝云秀似乎覺察出來了什么,立即擰眉問道:“我問你,你和停云,你倆圓房了沒?”
“哈哈。”
溫宴初硬是擠出了兩聲尬笑。
一見她這副德行,謝云秀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小夫妻倆感情好,房都沒圓,算得上哪門子感情好?全都是假象!
“溫宴初!”
謝云秀立即收斂了笑意,怒容滿面地盯著她看:“這么大的事,你們倆怎么敢的?!”
溫宴初立即擺手:“不關我們的事啊娘!是洞房那天解家故意找解停云的麻煩,我倆才沒圓房的!之后,之后”
溫宴初“之后”不出來了。
事實就是,他們兩個最開始都沒想過這門婚事會如此和諧,都想著早晚有一天肯定要和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確定心意以后他們倆不是忙著事,就是解停云一次接著一次受傷,哪里顧得上干那等
子事。
于是這模樣落在謝云秀眼里就等同于不打自招了。
“溫宴初!解停云待你如何,這些日子我們也全都看的清清楚楚了,他一心一意對你,比你爹對我都上心,對咱們家里人更是沒話說,哪個正常人家的女婿能給二舅哥擋刀?!你竟然還想著和離?這樣的夫婿還想上哪找啊你!”
謝云秀朝她劈頭蓋臉一頓數落,直接把溫宴初給罵懵了。
“哪跟哪啊這都是!哎呀娘!我跟解停云的事您就別瞎操心了,有功夫在這說我,你怎么不去說他呢,圓房這事又不是我一個人說圓就能圓的,那不是兩個人的事嗎?難不成還要我主動?我又不是男人。”
慕情:
謝云秀:
第104章 賢妃“你也不聽話了?”
溫宴初說話口不擇言,謝云秀也懶得再跟她計較,像是生怕她再說出什么驚人的話來一樣,只是小聲斥了她一句:“你一個姑娘家的,說這些也不知羞。”
礙于慕情也在場,謝云秀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一路上,婆媳三人都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當然,謝云秀也沒再搭理溫宴初,只是與慕情說說笑笑,這倒讓溫宴初樂在其中,正合了她的意。
而很顯然,慕情也因為這小插曲松了口氣,因為她也擺脫了被謝云秀調侃的命運,期間還不忘朝溫宴初笑了一下以示感激。
馬車一路駛向宮內,只一進宮城,那種好似與生俱來的壓抑感便鋪天蓋地朝著溫宴初涌來,她下意識蹙緊眉頭,掃了一眼身旁人的模樣。
她母親與二嫂的臉上全然不見方才在馬車上時的輕松與笑意,如今被緊張與拘謹所取代,她們舉手投足間盡是穩重,目不斜視,只顧著往前走,甚至謝云秀的余光明明已經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也依然沒有動,只是低聲警告她:“我從前沒教導過你,進宮以后管住自己那雙眼睛,不準亂看嗎?”
謝云秀很少表露出這么嚴肅的模樣,對任何人都是,她在溫宴初心里一向都是慈母的形象,可以與子女一起開開玩笑,但現下,她卻以最嚴厲的語氣與神情,對溫宴初施以警告。
溫宴初自然不會傻到明知不能犯還要去犯,她規規矩矩地像所有人那樣,目不斜視走在宮城中,腦中思緒卻逐漸發散。
前世,她對宮里的記憶寥寥無幾,幾乎壓根就沒怎么進過后宮,畢竟用來舉辦宴會招待朝臣的地方,與后妃住的地方可是天差地別。
在溫宴初的記憶里,上輩子她嫁給解停云以后,直到死,都沒有再見過長姐一面。
想到這,溫宴初閉了閉眼,發現自己在腦海中竟搜尋不出長姐的模樣了。
興許對于剛成親半年的溫宴初而言,她只是幾年未見長姐,可對前世的溫宴初而言,她已經有整整十多年未曾見過長姐一面,她已經徹底忘了,自己這位血濃于水的姐姐,到底長什么樣子。
接下來的一段路,簡直壓抑得要讓溫宴初喘不過氣來,幸而岔路口就在眼前,溫郢與溫晏云要先去見皇帝,而溫家的女眷則由賢妃宮里的女官親自接走。
來的人是謝女官,一見到溫家的人后立即笑著行了禮,這是溫宴初踏進這里以后見到的第一個笑,還是來自相對熟悉之人,這不禁讓她松了口氣。
簡直就是來救命的。
溫宴初覺得如果謝女官再不來,她就快要被憋死了。
先前溫家人都不敢說話,是因為皇帝身邊的大公公親自來接的,對方不先開口,斷然沒有他們先搭話的道理,氛圍自然壓抑,如今大公公帶著溫郢與溫晏云父子二人走了,溫宴初這邊三個女眷臉上才顯出笑容來。
謝女官自然注意到了一家女眷的神情,很輕地笑了一下。
“沒關系,后宮沒有那么多避諱,可以不用那么壓抑,等到了賢妃娘娘宮里,就更不必了。”
謝云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經意一瞥,一眼就瞧見了溫宴初那沒心沒肺般咧開的嘴,露出了兩排白牙,那模樣,竟讓謝云秀一瞬間幻視了正留在家里,趴在床上養傷的女婿。
謝云秀:
她突然覺得,好像讓女兒嫁給解停云,弊端也挺明顯的。
想到這,謝云秀倏地回過神來,小幅度地用手肘碰了一下溫宴初,朝她使了個眼色。
賢妃的未央宮離得很近,幾乎是謝云秀前腳剛提醒完溫宴初,后腳一行人便到了地方,被謝女官引進宮內,如此,溫宴初也不用刻意去控制情緒了。
謝云秀默默移開了眼。
算了,不想管了。
溫家女眷跟著謝女官一路進了殿,從前她們每次來探望溫宴清時,對方都會早早朝等在殿前,而今日,殿中幾乎空無一人,冷冷清清,謝云秀這個當娘的最了解女兒,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也顧不上什么禮數,立即加快腳步朝著寢殿走。
一進門,就聞到了刺鼻的藥味,好像在屋中殘存許久,至今仍未消散。
而透過層層床幔,幾人都清楚地瞧見了躺在床上的那女子,閉著眼,垂著手,瘦骨如柴,形如枯骨。
溫府女眷三人都被驚了一跳,是謝云秀最先反應過來,沖上前去。
“清兒!”
驚呼似乎喚醒了溫宴清的全部知覺,她略微動了動,隨后緩慢地睜開了眼,蒼白的臉色讓謝云秀與溫宴初的心俱是一抽。
謝云秀登時便拉住了溫宴清的手:“清兒,你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不是懷了孩子嗎,皇上他”
謝女官無聲嘆了口氣,對溫宴清的模樣似乎見怪不怪,見狀已經默默退了下去,貼心地替她們關上了門,無聲守在門外。
而屋內,溫宴清掩唇咳嗽兩聲,打斷了謝云秀的話:“母親不是皇上,是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很輕的幾句話,落在幾人耳中,份量卻格外的重。
謝云秀更是愣了幾秒,隨后重重地捏住溫宴清的手:“你在說什么傻話?!”
溫宴清像是猜到了謝云秀該是這幅樣子,眼角無聲落下兩行清淚,只是搖頭,不論謝云秀怎么勸,她只是倔犟地搖頭,素來聽話的溫宴清,今日卻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勸到最后,謝云秀疲憊般地嘆了口氣。
“你懷孕的事,幾乎天下人都知道了,倘若這孩子真的被你作踐掉,你覺得皇上會怎么想,別人又會怎么想?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做的。”
聽到這時,溫宴清早已淚流滿面,倏地起身,抓住了謝云秀的手,神情與模樣竟顯得有些狂躁。
向來端莊穩重的她,竟然說:“那我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
聽到這時,屋內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慕情像是不敢再聽下去一樣,腳步不斷后退,最終退了出去,只將屋里的空間留給了她們母女三人。
謝云秀幾乎是瞬間拔高了音調,卻又不敢太大聲,忍耐著,最終尖叫聲像是卡在了喉嚨里。
“你瘋了?!”
不怪謝云秀如此反應,就連溫宴初也未曾料到她的長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眼中帶著想要和誰魚死網破的決心與狠厲一樣,似乎在用一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與他人斗爭,也是這時溫宴初才意識到,她從來都沒有真的了解過這位長姐。
“宴宴,你也出去,我跟你長姐說幾句話。”
謝云秀說這話時沒有回頭,只是盯著溫宴清看,而溫宴清的目光,卻始終落在溫宴初的身上,無聲地懇求,像是希望她不要走。
于是鬼使神差地,溫宴初沒有讓自己的腳步挪動一下,而是站在原地,對母親的吩咐充耳不聞。
見身后遲遲未曾傳來離開的腳步聲,謝云秀轉身,再次朝著溫宴初說道:“你也不聽話了?”
溫宴初心想:她好像從來就沒怎么聽話過。
心里是這么想的,但總不能真這么說出來,她怕她們姐妹倆再把母親氣出病來,她正想著該說些什么好,就聽溫宴清率先開口,依舊是有氣無力:“這么多年了,所有人竟然還在替他隱瞞罪孽,真是可笑。”
謝云秀像是要崩潰的模樣。
“那是皇帝!溫宴清,你不要命了?!”
不知是哪個字眼徹底刺激到了溫宴清,讓她瞬間變得歇斯底里起來:“我早就應該死在那天!我早該和他一起死!而不是面對那張讓我惡心又憎恨的臉茍且了半輩子!”
虛弱的人,連憤怒都顯得蒼白。
這話信息量太大,更太過大逆不道,溫宴初腳步被徹底釘在了原地,突然有些不敢觸及這個驚人的大秘密。
“啪”地一聲脆響,打破了屋內死一般地沉寂。
只見溫宴清蒼白臉上的巴掌印格外顯眼。
幾乎是緊接著,溫宴清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接連不絕。
她捂著臉,仰頭看著謝云秀,倏地笑了,毫不避諱地一字一句,清楚地說著:“皇位上原本該坐著誰,母親應該比女兒更清楚,女兒原本該嫁的是誰,母親也更清楚!女兒又是如何進的宮,母親該最清楚不過!”
說著,溫宴清伸出手來,指向溫宴初。
“如果我不進宮,該進宮的是誰,母親也最清楚,讓我嫁給我這輩子最恨的人,讓我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不就是不懂得反抗,一味愚忠的您與父親嗎?”
“溫宴清!”
謝云秀這次不止在呵斥她,語氣里更是摻雜了哽咽。
“周錦已經死了”
聽到這個名字,溫宴清別開
了臉。
“我知道,如果我不進宮,我沒有滿足皇上心里的那點惡趣味,溫家所有人都會因為我喪命,正因為我知道他死了!我才會傻傻地答應你們,隱忍地在他身邊,只為了有朝一日”
溫宴清突然停下了話,但那一刻,溫宴初仿佛從她眼中瞧見了狠厲與決絕子仿佛她要說的完整的話就是
只為了有朝一日,能親手送皇帝上路。
溫宴初站在原地,像是失了呼吸一樣,急促地喘,有什么似乎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快到讓她根本來不及抓住。
她幾乎是顫抖著,下意識問道:“周錦是誰。”
第105章 周錦“看來謝大哥也是個長情的人。”……
周錦是誰?
謝云秀臉上表情瞬間僵硬,溫宴清卻是突兀地笑出了聲,似乎這個名字讓她想到了什么最美好的東西一樣,讓她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
她依舊看著溫宴初,正要開口,被謝云秀的怒聲打斷。
“清兒!”
謝云秀的聲音都在發抖。
“你怎會,怎會”
她說了半天,都沒能將話完整地說下去,最終還是溫宴清笑著將她的話茬接了過來:“我怎會變成今天這樣,母親想這么問,對嗎?”
謝云秀沒有說話,溫宴清的語氣也漸漸弱了下去。
“是啊”
她輕聲呢喃著:“我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溫宴清這三個字,似乎從來都不可能和現在這個狀似“瘋婆子”一樣的女人聯系在一起,好像她作為溫家的長女,從出生時開始,就該是尊貴端莊的,就該為家族為家人犧牲一切!
“你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溫宴清連喊出來的力氣都沒有,分明已經是極其用力,卻還是比不過正常人說話的聲音。
她看著謝云秀,目光悲戚。
“自從我進宮以來,我每日看著將我圍在此處的城墻,從來都沒有一天是真的開心過,我無心爭寵,可偏偏有人要給我寵,讓我成為四妃當中最受寵的那一個,讓我成為后宮每個人的眼中釘!他無時不刻都在羞辱我,告訴著我,他是從誰手里將我搶來的!”
溫宴清憤恨地盯著謝云秀:“你們都以為,我在宮里過得很好,是嗎?”
她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今天,是唯一一天,可以讓我自己一個人單獨在屋里的日子,從前,每一天,這間屋子,不,是整個未央宮都布滿了人,像是監視我一樣,我討厭那種被明目張膽注視的感覺。”
謝云秀聽到這時不知究竟是何心情,但她視線已然模糊,臉上也全都是淚。
“對不起清兒,為娘不知”
“你當然不會知道,你們都不知道。”
溫宴清對她這幅樣子不為所動。
“因為你們從來都只問我日子過得好不好,而不問我究竟是否活得開心,在乎我是否開心的那個人,他已經死了,被我現在的丈夫,親手害死,你們,朝里的每一個人,全都是幫兇。”
“別說了清兒!”
謝云秀崩潰地捂住了臉。
但溫宴清依舊像是沒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著:“他死的那個時候,周珩還沒有讓我進宮,那個時候我如果跟著他一起去了,就不會再有這些事情發生了這么多年,他為什么一直不肯來看看我,帶走我,他一定是恨上我了,恨我在他的仇人身邊,恨我沒能第一時間就去找他。”
“不清兒,不要再說了。”
“為什么制止我呢,母親?”
溫宴清像是真的不理解這是為什么,微微動了下頭,像是在思考,隨后又瞬間了悟:“啊,我知道了,因為我是溫家的長女啊溫家長女與晉王有婚約這件事,天下人皆知,我若直接隨他去了,新帝該怎么想?溫家會處于何種境地?我該為了族人,為了我的父母還有弟弟妹妹想一想。”
“所以這么多年我全都忍了!”
眼淚奪眶而出,如瀑布飛瀉,接連下落。
“可我不敢想我若是真的生下了這個孩子,我每天看著他就會想起皇上,我不想讓孩子變成我仇恨的寄托!”
溫宴初聽到這時已經愣在了原地,幾乎不敢動,她像是全身都僵硬住了,因為她聽見了足矣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周珩是當今皇帝的名字。
周錦這個名字,溫宴初或許想不起來了,但晉王晉王是皇上同父異母的兄長,是謝太妃的親兒子,更是當初最該坐上皇位的人,但因為意外,英年早逝。
至少溫宴初知道的,是這樣。
可現在看來晉王的死并非意外,溫宴初更沒有想到,長姐的竹馬,是晉王,也是周錦。
所以上輩子,長姐在愛人與親人接連逝去中,被活生生地逼死了對嗎?她死前反抗過命運嗎?溫宴初想她應該是反抗過的,那個被悄無聲息流掉的孩子,或許就是她痛苦反抗過的證明。
可這一世,溫家暫時沒有敗落,甚至還重新被皇帝重用,連帶著宮里的溫宴清也被迫承受了這份龍恩。
但溫宴清也在反抗,此時此刻,就是最好的證明。
屋內充斥著母女的啜泣聲,只有溫宴初一人,理智尚存,她看著面前這糟糕的走向與發展,想到自己腦海里逐漸成型的大膽想法,連嘴唇都在不停地抖。
“長姐”
聲音已經暴露了溫宴初的恐懼,可她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你對皇上,恨到什么程度?”
溫宴清緩緩抬起頭來,赤紅的眼盯著溫宴初,在無言的對視中像是笑了一下,而流淌著相同的血的親姐妹,仿佛就在這寂靜無聲中,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共識。
末了,溫宴清直起身子,沒出聲,但朝著溫宴初輕輕做了個口型,待看清楚以后,溫宴初緩緩睜大了眼,直到上了回府的馬車以后久久都未能回神。
謝云秀與慕情自然都瞧出了她臉上的心不在焉,但誰都沒有過問,馬車里的氛圍與在來宮里的路上比起來,顯然死氣沉沉多了。
回到溫府以后,謝云秀幾乎是踉踉蹌蹌地往前走,被慕情扶著,失魂落魄,那模樣看得溫宴初有些揪心。
因為長姐在她的印象里,向來都是端莊有禮的模樣,若說整個溫家誰最聽話,那一定是長姐,可今日,才發覺那不過是一切情緒爆發前的假象而已。
溫宴清之后狀態究竟如何,溫家人探不出來,就像以前那樣,她在宮里的一切被報出來的時候都是平安的,消息像是被壟斷了一樣,這讓溫家上下不禁覺得,過去的這么多年,溫宴清的日子也是這么過的,而皇帝,故意按下了所有不好的消息,好讓溫家繼續為他賣命。
一回到家里,溫宴初便開始惴惴不安,像失了魂一樣,看得解
停云立馬湊上前來。
“怎么進宮一趟成這樣了?”
溫宴初沒回答他的話,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對勁,我覺得不對勁。”
解停云疑惑:“什么不對勁?”
全都不對勁!
周錦這個名字她之前不知道,而一旦知道了,她卻發覺這個名字耳熟的要命!謝錦、周錦,要知道周錦就是晉王,而晉王的生母就是謝太妃,能姓謝的人身份絕對不會普通,她先前怎么會沒想到這一點?!
溫宴初定了定神:“我想去醉紅樓一趟,找謝錦。”
幾乎是溫宴初一出口,解停云就立馬安排好了這件事,他沒有過多地去詢問溫宴初找謝錦究竟要做什么,而是默默地為她將一切都打點好。
解停云還不能下床,只能趴在床上,目送溫宴初在深夜跟著他的人偷偷潛去醉紅樓。
醉紅樓的夜里人很多,但溫宴初依舊能在這嘈雜喧囂的人聲鼎沸之中,從安靜的密道里,一路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謝錦這邊。
一進屋,就能見到那個坐在正中央的男人,依舊是那副風輕云淡地模樣,那把折扇幾乎從未離手過,眼下,溫宴初就站在原地,看著他擺弄著那個讓他一直以來都愛不釋手的折扇。
“這把扇子,看起來對謝大哥很重要。”
謝錦也毫不掩飾地笑了:“是嗎?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說著他收起折扇,起身在屋內踱步:“其實我有很多把一模一樣的折扇,平時都是換著拿,但只有這一把是我最喜愛的,怕它會被弄壞,所以我照著這把折扇做了許多與它一模一樣的。”
溫宴初也走上前幾步:“看來謝大哥也是個長情的人。”
謝錦聽后不置可否:“或許吧,畢竟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說忘就忘。”
說完以后,他又不著痕跡地看了溫宴初一眼。
“四小姐今日來,肯定不是想與我探討折扇這么簡單吧。”
溫宴初點頭:“謝大哥果然料算如神,我心里的確有一樁疑惑想要謝大哥來幫我解惑。”
謝錦背過身去:“但說無妨。”
看著他的背影,溫宴初幾乎一字一頓:“或許,謝大哥是否知道,周錦。”
謝錦背景似乎一僵,隨后便是一聲熟悉的笑從前方傳來:“四小姐膽子確實不小,你可知這個名字,可是一個禁忌,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溫宴初又上前一步:“可這里是謝大哥的地盤,不是嗎?”
謝錦沒說話,溫宴初便繼續上前。
“據我所知,周錦便是前朝晉王,生母為當朝謝太妃,他有個同樣被謝太妃養在膝下的弟弟,便是當今的皇上,聽說原本的皇位該由他繼承,可惜因為一場意外,英年早逝。”
“我還聽人說,他還有個兩小無猜的青梅,謝大哥你不妨猜猜,那個青梅是誰?”
聽了這些,謝錦倏地笑了,隨后終于轉過身來,盯著溫宴初的眼睛:“溫四小姐,你不能因為我姓謝名錦,就在這里肆無忌憚地試探我。”
被戳穿后溫宴初臉上并未有羞惱的神色,相反,她反而斂了笑,沒由來地說了一句:“謝大哥,我長姐有孕了。”
謝錦臉上笑意一僵,但他又很快反應過來,淡淡道出了一句:“恭喜。”
隨后又飛速轉身,像是再也裝不下去,憤恨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第106章 雪夜“溫宴初,你別讓我擔心。”……
死一樣的沉寂。
溫宴初在身后看著謝錦渾身發抖,看著他的拳頭一直緊緊攥著,看著他的情緒頭一次控制不住顯露出來。
由此,心中的那個猜測就此被落實。
在沉默期間,溫宴初一直沒有打擾他,直到他自己慢慢緩過神來。
“溫宴初,我承認,你確實很聰明,也很敢問,和你姐姐很像。”
謝錦坐在了椅子上,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木板,坐姿全然不似從前那般從容,溫宴初這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瞧出了頹廢。
“多謝夸獎,可我從小到大聽到的最多的,就是我和我長姐一點都不像,我不如長姐穩重。”
聽到這謝錦笑了一聲:“你長姐她啊,可一點都不穩重。”
溫宴初下意識想到了今日見溫宴清的那副模樣,于是頗為認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
一聲附和,卻讓謝錦一頓。
“她現在怎么樣。”
沒提任何人的名字,但偏偏溫宴初就知道他說的是誰,就像兩個人都已經對他的身份心照不宣了一樣。
“她很不好,壓抑了太久,又總之,求生的本能快磨滅沒了,我們沒辦法勸她,也勸不住她。”
在溫宴初的視線看過去時,謝錦默默地別開了頭,不讓他去看自己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了。”
他只應了這一句。
溫宴初突然覺得有點沒勁,撇了撇嘴,正想起身,卻又聽他問道:“她想做什么?你知道嗎。”
溫宴初腳步一頓。
“想為那個人報仇?”
謝錦苦笑一聲:“或許吧。”
末了,望著溫宴初離去的背影,他突然說了一句:“今日這件事”
溫宴初開門的手一頓:“放心吧,只有你我知曉,解停云他也不知道。”
說完,溫宴初又想起一件事,重新轉身問道:“你和青花”
“不是。”
沒等溫宴初問完,謝錦便否認了,他知道她想要問什么,但不是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從未承認過。
“多的我不可能告訴你,我怕我會死的快。”
溫宴初點點頭:“我也沒有很想知道就是了,不過還是祝你能得償所愿?”
說著,溫宴初推開了密室的門,轉身走了進去,等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密道中,謝錦仿佛像被人抽了魂魄一樣,兩腿一軟,瞬間跪坐在地。
第二天夜里,溫宴初聽說宮里進了刺客,下落不明,而轉日白天,謝女官給溫家傳了一封密信,信上說,溫宴清態度突然好轉,已經開始能正常進食了,沒再一心求死,也沒想再打掉孩子。
這個消息對于溫家來說自然是好消息,這么多年,他們都希望溫宴清可以想明白,重新開始生活。
但只有溫宴初或許知道這究竟是何原因。
得知此事時,溫宴初正在給解停云換藥,聽著解風在外的匯報,溫宴初手一抖,引得解停云一聲嚎叫。
“輕,輕點。”
溫宴初沒注意到,只是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還算有種。”
解停云:?
“你說啥?”
他猛地一翻身,差點把溫宴初手里的藥瓶給打掉了,惹得溫宴初在他腰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你亂動什么?!”
解停云一陣狐疑:“我還想問你呢,你怎么自打進了宮一趟,回來以后就總是心不在焉的。”
“有嗎?”
溫宴初嘴上質疑,但眼睛根本不敢看解停云,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在一旁收拾來收拾去的,直到最后解停云終于看不下去了,從她身后伸著腦袋,問了她一句:“你收拾不好了?需要我幫忙嗎?”
溫宴初低頭看了一眼早已被她收拾整齊的物品,涼颼颼地瞥了解停云一眼:“你是嫌我收拾的不夠好?”
“沒有,我”
解停云原以為自己會挨罵,誰曾想溫宴初竟然轉過了身子,頹然嘆了口氣,然后就又不說話了。
見狀,解停云焦急地手腳并用爬了過來。
“宮里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讓你急匆匆跑去見謝錦,回來以后又成了這幅鬼樣子。”
他捏住了溫宴初的手。
“溫宴初,你別讓我擔心。”
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過解停云直呼自己的名字了,溫宴初突然這樣想。
“好啦好啦。”
溫宴初終于意識到自
己這段時間興許對解停云太過冷漠了,于是她立即笑著摸了摸解停云的頭:“我暫時還沒有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以后,一定會和你說的。”
嘴上這么說,但溫宴初心里可不這么想,畢竟這件事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況謝錦身份特殊,又不知道與解停云有什么秘密,若她貿然將此事告訴給了解停云,再適得其反,那樣她可就當真是壞事了。
緩兵之計,她也會。
果不其然,這招很好用,解停云瞬間就“順毛”了,不止如此,他得了一個承諾以后,還原諒了溫宴初仿佛在摸狗一樣地摸他的腦袋這動作,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此事就算搪塞過去了。
溫宴初松了口氣
時間過得很快,解停云的傷差不多都好利索的時候,也快到年關了。
縱使過去的日子里有再多怨懟,但過年的喜氣總是會沖刷點那些讓人會心生絕望的記憶,溫府上下已經開始置辦起了年貨,大街小巷都熱熱鬧鬧的,家家戶戶都是喜氣洋洋的模樣。
最近宮里傳來的消息對溫家人而言都是好消息,據說溫宴清現在榮寵在身,升位份恐怕已經指日可待,更是板上釘釘的事。
溫家人都在說,溫宴清是想開了,走出來了,可只有溫宴初知道,這件事的背后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洶涌詭譎。
解停云傷好后,打算偷偷回解家一趟,溫宴初聽解風說,那里有他留下的東西,他得拿回來,溫宴初放心不下他,自然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去,于是深夜,大雪,溫宴初獨自一人站在墻下,等待那個人的到臨。
她不知等了多久,久到肩上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身后才傳來緩慢的腳步聲,來人腳步一頓,隨后像是認出了她的背影一樣,連忙跑過來,氣喘吁吁。
“大半夜的不睡覺,怎么在這傻站著?”
溫宴初轉頭瞪了他一眼:“那你呢,大半夜不睡覺,跑這來干什么?”
解停云一愣,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后想出一個借口來,卻被溫宴初無情打斷:“你別跟我說你要跑這來解手。”
解停云:
好吧,確實想這么說來著。
他撓了撓頭,干笑兩聲,胸膛換來了溫宴初無情一拳,打得他悶哼一聲。
“要不是解風說漏了嘴,你就又想瞞著我自己回解家?”
“嘖,又是解風這臭小子”
解停云暗自咬了咬牙,卻又被溫宴初狠狠掐了一下:“解風也是擔心你!當初解晟銘想殺你的心你忘了?你知道現在解家是什么情況你就敢孤身回去?!你膽子真大!”
解停云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但最后還是無力般辯駁:“我有安排人手”
溫宴初抬眸審視著他:“你跟我說實話,關于你們解家的事,你是不是想要一直瞞著我。”
原以為解停云要么承認,要么直接否認,沒想到他竟是突然沉默下來,盯著溫宴初看了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那你呢?你們溫家的事,你不也是一直瞞著我嗎?溫宴初,我不傻,從你回宮后的心不在焉開始,我就已經猜到了。”
可他沒有問,所以他希望這一次,溫宴初也不要問,因為他沒有勇氣,告知她真相。
夫妻二人在雪夜里對視半晌,誰都沒有先開口,誰也都沒有先讓步,因為他們都知道,一旦誰先退了,誰就是妥協的那個人。
溫宴初是京城里最驕傲的姑娘。
而解停云也是京城里最囂張的少年。
他們誰也不讓誰,就這樣沉默地站在雪地里,對視著。
半晌后,就在二人遲遲僵持不下的時候,溫宴初站在原地似乎打了個哆嗦,解停云見到以后眉毛一抖,猛然意識到她站在這里應當等了他許久,遠比他站在外面要更久,心倏地一軟,不斷下陷。
而就在此刻,溫宴初上前幾步,猛地抱住了解停云,將自己整張臉都埋在了他懷里,幾乎是瞬間,他毫不猶豫,一整個回抱住了她,將她用力攬著,想要將自己身上的熱意全都傳遞給她。
“解停云,我討厭你。”
她甕聲甕氣的,顯然是解停云先前說的那些話狠狠地扎痛了她的心。
“對不起。”
解停云拍了拍她的背,又重復了一遍:“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覺得”
溫宴初:“我明白,對不起,我也瞞了你很多。”
雪地里,二人相擁,心意似乎在此刻融匯貫通。
溫宴初深吸了一口氣:“等你回來,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訴你。”
解停云看著她的眼睛,笑了一聲:“不用等我回來,我親自帶你去了解關于我的秘密。”
第107章 解府他的死因,溫宴初想,她應該已經……
翻墻對于溫宴初與解停云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他倆甚至都快形成肌肉記憶了,從溫府偷偷翻出去只用了一點時間。
解停云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匹馬,出來以后就拉著溫宴初坐了上來,他將溫宴初環在身前,用自己的身軀給她擋風。
去解府的路上,溫宴初向后靠在他懷里,寒風凜冽,但她還是揚聲問道:“你布置了多少人啊?得確保我們如果被人發現以后還可以全身而退才行!不過按理說解晟銘應該沒那么大的能耐吧?!”
畢竟解家出事都多長時間了,從始至終也沒聽說過解家還有什么事,銷聲匿跡到仿佛京城里沒有這家人了一樣。
但很顯然,溫宴初自認為解家不可能這么消停,如果真什么事都不會有的話,那解停云估計也不能這么偷偷摸摸的,還提前在解府附近安排好了人,搞這么大陣仗,若真沒事才怪。
所以溫宴初才是真的好奇,兩輩子了,他們父子倆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能到自相殘殺的地步?說得好像有點太嚇人了,但至少給溫宴初的感覺就是這樣。
解府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過溫宴初感受著馬背的顛簸,以及把她臉刮的通紅又生疼的雪面子,她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她現在只想趕緊停下來!
好在解停云騎馬的速度快,沒過多久二人就到了地方,因為是大半夜,街上一點光亮都沒有,不過下雪天的黑夜沒那么黑,不至于讓兩個人抓瞎。
于是二人鬼鬼祟祟地一路摸到熟悉的墻頭,解停云正想從老地方進去,卻發現他的幾個秘密據點全都被堵死了。
溫宴初:
“要不就還是翻墻吧?”
解停云神色有些凝重。
堵住這些地方,很顯然就是在防著他,也真是難為那老頭子了,畢竟想找齊這些地方可也不太容易。
身邊溫宴初隱隱還處于不安當中,解停云拉住了她的手,因為長時間在外面,他手上的溫度也不再熾熱,冰得溫宴初渾身一激靈,但還是強忍著沒把手抽出來,沒多久,兩個人的掌心已經重新添了溫度,溫宴初從方才起就緊皺的眉頭總算因這一變化而松開了些。
解停云自然不知,這么短暫的一小段時間,她會有這么多的小動作,不過眼下也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不用翻墻,走,還有一個地方,他們不一定能發現。”
溫宴初:?
當她被拉著走出去了一段距離以后,她才突然間意識到:“好啊,你是不是以前偷偷瞞著我從這個地方溜出去過?”
解停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顯然不想過多討論這個話題,這在溫宴初眼里簡直就像是做賊心虛。
不過溫宴初沒有多余的時間跟他算賬,因為解停云不知帶她一路兜兜轉轉來到了什么地方,只見他伸手在墻上捅咕半天,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條密道。
溫宴初震驚地睜大了眼。
“你,你”
解停云連忙解釋:“這都是謝錦幫我弄的,跟我沒有關系啊!不過有這么一個便利的東西,我如果不用,那豈不是太虧了嗎?”
溫宴初張了張嘴,半晌后感嘆附和:“是啊”
眼看著解停云就要拉著她進去,溫宴初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猛地拉住他的手:“你等等。”
解停云回頭:“怎么了?”
“你就這么確定這個地方不會被發現嗎?”
溫宴初一臉嚴肅,虎視眈眈地盯著黑咕隆咚的密道看,生怕下一秒就會突然從里面蹦出來一個人一樣。
被她這么一說,解停云也頗覺頭大,下意識往里頭看了一眼,然后渾身一抖,頭皮陣陣發麻,忙不迭地往后退,見他這樣,溫宴初嚇得腳都要軟了。
“你,你突然干什么?!一驚一乍的很嚇人好不好!”
解停云拉著她緊忙離這里
遠遠的,一邊往后走一邊還心有余悸:“還不是被你說的,我從前在這里走了好幾年,不論起早摸黑都走這條路,從來沒像今天這么害怕過!被你說的,我也感覺里面像是有什么東西似的。”
溫宴初忍無可忍地打了他一下:“你慫就說你慫!賴在我身上干什么?!”
解停云低聲為自己辯解:“我是在你說完以后我才害怕的,你要是不慫,你去。”
溫宴初:“?”
“我?你瘋了吧解停云!信不信我打死你!”
她要是不慫,她能說那話嗎?!命就一條,她這第二條命還不知道是怎么來的呢,她可不敢再把這條命玩沒了啊!雖然總是會想做些玩命的事就是了。
解停云在她耳邊哂笑一聲,悻悻地重新將面前的墻恢復如初。
溫宴初沉默了一瞬。
“那現在怎么進解府?”
解停云目光十分清澈:“翻墻。”
溫宴初:“”
于是兜兜轉轉,兩個人又重新回到了解府墻頭,溫宴初站在地面上,仰頭看著手腳并用小心翼翼往上爬的解停云。
“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在進去之前,記得看看里面有沒有——”
“人”字還沒出口,就見解停云剛探出個頭,卻又在瞬間低下了頭,迅速重新跳回地面上,而溫宴初也看到了緊隨其后而來的寒光。
那是一支箭矢,如今正扎在不遠處的樹干上,但凡解停云反應再慢點,現在他的腦袋就被扎穿了。
解停云二話不說,轉身拉起溫宴初的手腕就跑。
“差點就中計了!里面全都是人,解晟銘這個老東西!我就知道他在這等著我呢!”
若方才真從那密道進去,恐怕里面的人直接給他們來上一個甕中捉鱉!
他們溜的很快,身后的人也沒敢深追,等解停云一路快馬加鞭跑去醉紅樓的時候,兩個人仍舊心有余悸,下馬時溫宴初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不趕緊回家,跑這來做什么?”
說實話,上次和謝錦單獨見面,她至今還不知道該怎么重新面對這個疑似從前可能會成為她姐夫的人,更何況,他這身份,實在是太禁忌了,一個“死人”,重新回到天子腳下,一時之間竟不知是該說他膽子大,還是膽子太大。
上回溫宴初與謝錦應該也算是不歡而散吧,如今真要讓她再見謝錦,心里多少還是有點抗拒。
見狀,解停云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畢竟之前一口一個“謝大哥”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感情多好,于是解停云抱臂挑眉,話里滿是打趣:“來這你不開心?你謝大哥可是在里頭等著呢。”
他故意加重了“謝大哥”三個字,而溫宴初的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就跟吃了死蒼蠅一樣難看。
解停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了,說說吧,那天單獨去找謝錦發生了什么?你倆吵起來了?”
溫宴初嘆了口氣:“也沒有,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要找他真有事就趕緊進去,說完以后我要回去睡覺。”
見她頗有耍賴應付過去的架勢,解停云只好聳聳肩:“那走吧。”
倆人再次偷偷摸摸地到了謝錦屋內,一進屋,對上的就是黑著臉的謝錦,上來就朝著解停云劈頭蓋臉問道:“你今晚又上哪惹事了?”
解停云一愣,隨后干笑一聲。
“解府是不是?”
沒等解停云回話,謝錦就將自己心中猜測道出。
“是。”
解停云只好無奈應下,他又連忙解釋:“我回去是為了拿”
“但不論如何,你已經打草驚蛇了!之后再想靠近解府更加難如登天!你!”
謝錦突然松了勁,嘆了口氣。
“抱歉,我最近情緒有點失控。”
說完以后,他轉身疾步朝里走去。
解停云與溫宴初見狀相視一眼,默默跟著過去,期間,謝錦都沒有看溫宴初一眼,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
“你最近怎么了?”
最近解停云與謝錦沒怎么聯系,因為他總是在溫府養傷來著,期間根本沒法出來,所以最近謝錦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聞言謝錦也沒瞞著他,畢竟早晚都得跟他說。
“忙著謀反。”
解停云:?
雖然解停云知道,謝錦肯定會跟他說,但是!他是怎么如此一本正經說出這四個字的?!
解停云立馬慌里慌張地轉頭看向溫宴初,卻見對方臉上沒什么太大波瀾,好像對此已經有所準備一樣。
解停云更加震驚。
怎么回事?!她知道的他不知道?!
他倆那天偷摸說的難道是這事?!
“你認真的?!”
之后,溫宴初說的話更加讓解停云不敢相信。
“所以是那天讓你做出的這個決定嗎?”
謝錦終于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對此不置可否,但沉默半晌后,還是吐出了一句:“早有打算,不過時間提前。”
早有打算
也就是說,謝錦很久以前就已經做好這個決定了,包括上一世,只不過上一世此事還未等實現,謝錦便死了。
他的死因,溫宴初想,她應該已經知道了。
第108章 私事“我這個外人就不跟著摻合了。”……
“不是,你們兩個究竟在打什么啞謎?!”
解停云瞬間從座位上起身,怒氣沖沖地看了一眼謝錦,再看向溫宴初時面色顯然緩和了不少,當謝錦看到這一變化后明顯翻了個白眼。
謝錦故意氣他:“你不知道的事那可太多了,不過這是我和四小姐的秘密,你這個外人就算了。”
解停云:“?”
“謝錦!”
“好了好了,先別吵!”
眼看二人因為某些奇奇怪怪的原因就要吵起來,在場唯一一個還有理智的溫宴初自然而然地站了出來,擋在兩人中間。
她先轉頭看向謝錦:“你別在中間煽風點火。”
說完以后,迅速轉身看著解停云,發覺對方正以一種委屈抱怨的神色盯著她,那神情仿佛在說:你為什么不先轉過來和我說話?然后又虎視眈眈地瞪了謝錦一眼。
溫宴初:“”
她閉了閉眼,調整好心情后轉瞬睜開。
“聽著,解停云,你先聽我說。”
她掰正了解停云的肩膀,讓他的臉重新對著自己。
“我那日來找謝錦說的是關于我們家里的事,瞞著你的也是這個。”
說完以后,她就見解停云的臉色差的不行,跟好像抹了墨似的,黑的要命。
于是溫宴初無奈嘆氣:“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一得到準許解停云瞬間急了:“你家里的事為什么跟他說不跟我說?!”
溫宴初面無表情:“因為跟他有關。”
解停云說著溫宴初指尖看向謝錦,果然見對方一副不置可否模樣,而溫宴初便在此時又說:“而那事,跟你沒有半點關系,越多人知道就越危險。”
溫宴初說的神秘,但解停云仔細想了想,覺出了那么一絲不對勁出來,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從宮里回來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然后就急著要來這見謝錦前腳剛見過面,后腳宮里出現刺客至今還未抓獲。”
解停云倏地意味不明笑了一聲:“我竟不知謝錦還會武呢?”
溫宴初聽后聳聳肩,默默退后,讓二人能看到彼此,因為她知道,之后多半沒她什么事了。
謝錦一直以來都深知解停云的脾氣,見他這幅樣子,謝錦倒也沒沒多生氣,更多的還是頭疼,于是他試圖先將人安撫下來。
“你來找我,不止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解停云眉一挑,似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行,那我先問你,解家怎么回事?”
謝錦好像是
松了口氣。
“因為他們知道了你和解停修之前在偷偷摸摸干什么,解停修死了,所以你自然而然就成了下一個目標。”
“等等。”
聽到這時,溫宴初一臉懵:“解停云在偷偷摸摸干什么?”
解停云與謝錦不約而同對視一眼,最后異口同聲道:“阻止解家造反。”
溫宴初:“啊?”
謝錦和解停云,一個想造反,一個想阻止造反,那請問,這倆人是怎么湊成盟友的?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些太荒謬了?”
解停云與謝錦對視一眼,似乎都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但最終還是由解停云親自為她解答:“這件事,挺復雜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先前受的那些傷?”
溫宴初聞言歪了下頭:“你受傷的次數太多了,你具體指哪一次?”
解停云:“”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尖:“總之就是,解晟銘在跟突厥人暗中勾結,意圖造反,證據被我藏起來了,當初離開解家的時候沒來得及帶上,那些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隱瞞了解家本來要對溫家做的那些事,畢竟想要顛覆一個王朝,就要先從忠臣下手不是嗎?但現在的解家應該掀不起什么風浪了,在皇帝那里,他們已經是棄子了,不被信任的棄子,怎么可能威脅到還需要皇帝利用的溫家。
溫宴初聽了以后卻是驚詫得很。
所以這一世包括前世的解家,一邊幫著皇帝做事,一邊又幫著突厥人做事,不論最后誰贏了,都會有解家的一席之地,不得不說,解晟銘真是歹毒又老練。
見他們二人突然沉默下來,謝錦的聲音便適時穿插進來:“不過現在你拿不拿出來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們如果先造反,成功了反倒更合我意,倒是為我省下了第一步。”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謝錦想做那個黃雀。
解停云聽到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讓他放棄回解府,卻突然間來了脾氣:“不行!那里不止有被我藏著指控解晟銘通敵的證據!那里還有還有”
他突然渾身發抖,像是被滔天的怒火所支配,見狀,溫宴初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直到她掌心的涼意一點點滲透進解停云心底時,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低頭,另只手捂住了臉。
“我還有私事要做,我必須回去一趟。”
溫宴初聞言下意識看了謝錦一眼,像是在向他求助,但謝錦非但沒勸他冷靜,反而還點點頭:“等這段時間過去以后,我幫你想想辦法。”
很顯然,這兩個人又在說些她聽不懂的鬼話,溫宴初瞬間松開了牽著解停云的手,冷著一張臉:“不再解釋解釋?”
誰知這次謝錦居然幫他說話:“你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溫宴初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
不是她不給時間,她覺得自己已經給了解停云太多時間了,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隱瞞,偏偏謝錦還知道這事,若是他也不知道就算了!可偏偏人家就是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溫宴初越想越生氣,最終冷笑一聲:“你們繼續,我這個外人就不跟著摻合了。”
說完以后,她狠狠地瞪了解停云一眼,轉身就走,重重地關上了屋門。
解停云下意識就要追出去,被謝錦拉住了袖子:“你現在過去,如果還是不告訴她,那就是火上澆油。”
于是解停云步子一頓。
其實也并非解停云有意瞞著,他只是有些說不出口,那是他從小到大的屈辱,是他強顏歡笑多年的證明。
他的自尊,他的驕傲,讓他不想讓自己的心上人瞧見他心里殘破不堪的一面,身體上如何他都可以不在乎,但那是他血淋淋的傷疤。
“我知道了。”
解停云咕噥一聲,情緒顯然十分低落。
那就在這件事沒有揭露之前,讓他再自私地逃避一段時間。
解停云望著門外漸漸消失的身影,突然間想到了什么似的,連忙轉頭看向謝錦:“但是她一個人在外頭!我得出去!”
“不用,有我的人在,你不用擔心,先坐下來,我有正事跟你說。”
解停云的私心還是想要追出去,但人已經被按著坐在了座位上,謝錦擋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路。
“說完就放你去哄她,很快。”
解停云不耐煩催促:“趕緊的。”
謝錦嗤笑一聲:“解家的事我會幫你,但同時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解停云:“什么忙?”
“想辦法,讓溫晏丘——不,是整個溫家,站到我這一邊。”
解停云一愣,隨后驚愕地瞪圓了眼睛:“你想讓溫家跟你一起造反?!”
謝錦聞言只是盯著他,沒反駁,像是默認,這回解停云倒是突然冷靜下來,背靠著身后的椅背。
見他不語,謝錦步步緊逼:“你別忘了,你最開始找到我是為了什么,你要保護溫宴初,保護溫家,你要溫家免于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現在龍椅上坐著的那個人,他就不是個能讓溫家得善終的皇帝,現在他不敢對溫家下手,是因為突厥野心未除,你別忘了溫晏丘剛回來的時候皇帝可是一直要收他的兵權。”
謝錦的話徹底讓解停云驚醒。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個夢,夢里的溫家,的確未得善終。
他又想起了解家,解家與皇帝在背后做的那些勾當,解停云不是不知道,但正如謝錦所說,狡兔死走狗烹,解家尚且是這樣的結局,那一直被皇帝虎視眈眈的溫家呢?
解停云眼睫一顫,他與溫宴初的尸體明晃晃地出現在腦海之中。
明君,才能得民心。
但誠然,現在的這位皇帝,如果不是朝中幾代元老撐著,怕是早就被覆滅了,既然如此
“皇帝誰來當?”
天慶帝荒。淫無度,膝下子嗣卻不多,而能扶的起來的,更不多。
沉吟間,解停云一抖:“你該不會指著賢妃肚子里的那個”
謝錦依舊只是看著他,沒說話,但像是對此不置可否。
“真是瘋了你要清楚,溫家是斷然不可能做出背叛圣意的事的!”
“可如果現在的皇帝本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呢?!”
解停云一頓,神情瞬間僵住,隨即變得驚恐:“你,你你認真的?”
謝錦面無表情,可在說每一個字的時候臉上都仿佛在用力:“別忘了,謝太妃有個親兒子,當年的圣旨寫的清楚明白。”
“前提是謝太妃的親兒子還活著!”
說到這,解停云突然喘了兩口氣:“可他已經死了不是嗎?當年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包括朝中那幾個元老”
謝錦一直盯著解停云,半晌后,他終于笑了:“是嗎?不過這些不是需要你考慮的。”
解停云像是越來越不安,著急得在屋里反復踱步:“別的我不想多說,但我必須要告訴你,溫家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忠心,只有溫晏丘可以一試。”
謝錦頷首:“無妨,這就夠了。”
第109章 坦白“你是我夫君,我不心疼你還能心……
解停云本以為溫宴初會獨自一人先回溫府,畢竟她先前那么生氣,門差點被她甩掉了,可解停云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在雪中等著他。
霎時,解停云只覺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化了,在看見溫宴初的身影時,不久前在醉紅樓與謝錦討論的那些全都在腦中消失的一干二凈,包括他心中的那點恐懼與不安。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剛剛正在與人謀劃一場謀逆,如果被發現,這可是殺頭的大罪,還會牽連到旁人,但如果什么都不做
解停云近乎麻木地走到了溫宴初面前。
只一眼,溫宴初就
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也不顧還未曾完全消散的火氣,直接伸出手撫上了解停云的臉,隨后用了點力氣拍了拍。
“你怎么了,跟丟了魂似的。”
“我”
解停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么與她說。
說什么?還能說什么?
難不成告訴她他剛才是怎么跟人商量如何謀逆,又是怎么想著該如何拉她的兄長下水?
解停云說不出來,最終化為一抹苦笑。
“沒什么,有點困了。”
說著便將溫宴初一把攬進了懷里:“走吧,我們回家。”
溫宴初看著他日漸消瘦的側臉,不知為何,心里的火氣竟然消了一大半,她突然意識到,自打嫁給解停云以后,這個人幾乎就沒怎么安生過。
解停云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微微側了側頭,與溫宴初對上了目光,他強撐著勾起了一抹笑。
“怎么一直看著我?”
溫宴初久久未曾開口,末了,在漸漸變小的雪勢中,她突然說道:“你瘦了好多。”
解停云腳步猛地頓在了原地。
“你”
解停云笑了一聲,心情顯然比方才變好了不少,溫宴初竟然覺得自己在他臉上看出了靦腆?
這真是不可思議。
于是溫宴初的神色突然也別扭起來,她揚了揚下巴:“我怎么了?”
“沒什么。”
解停云只是笑著搖頭,然后在溫宴初的目光注視下上前幾步,毫無預兆地伸出雙臂,將她攬入懷中。
大氅包裹住溫宴初的身軀,她竟在凜冽寒冬中感受到了如同艷陽照耀一般的溫暖,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
在他面前,她還是會不可抑制地心動。
解停云的下巴輕輕放在了她發頂,嘆息間反復蹭了蹭。
“我只是覺得,你還會心疼我,真好。”
這話說的讓溫宴初覺得很莫名其妙,她用力在他肩膀上錘了兩下,像是不滿。
“你在說什么胡話,你是我夫君,我不心疼你我還能心疼誰啊。”
更何況他是解停云啊,因為她的夫君是解停云,所以她才會注意到這些,她才會心疼他。
不知解停云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他竟然很低地笑了一聲,聽得人心尖無意一顫,而他那好似蠱惑的語氣也緊隨其后:“是啊,這世上除了你還能心疼我,還有誰能心疼我。”
不知為何,他分明是笑著說出的這句話,但在溫宴初耳中卻聽出了幾分委屈來,惹得她心一抽,用力將他回抱住,像是想將自己的體溫全都傳遞給他一樣。
“解停云,我覺得你好像真的變了。”
解停云聽后沒有出聲,但是呼吸還是亂了一瞬,溫宴初一直抱著他,自然感受到了他那一瞬間的僵硬,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不是說你不好,我只是覺得你沒以前那么開心了,解停云,你不能總是一個人扛著這些事。”
“你覺得你可以替我分擔一些,對嗎?”
聽著解停云稍顯沉悶的語氣,溫宴初絲毫未猶豫,直截了當地點頭,卻換來解停云一聲苦笑。
“你知道嗎,我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的你,我不可能讓你也跟著我們一起涉險,說我驕傲自大也好,說我狂妄也罷,我想保護你,而不是親手將你拖拽進來,你能明白嗎?”
溫宴初從他懷里起身:“所以這就是你總瞞著我的原因嗎?”
“對。”
解停云也毫不猶豫點頭,與其讓她一個人在這里瞎猜,不如直接告訴她答案。
他扭過頭去不敢看溫宴初,卻不曾想這姑娘竟然雙手捧住了他的臉,硬是將他的頭給掰了過來,對視的那一瞬間,解停云才發現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雪反出來的光還要亮。
“所以你是因為擔心我,想要保護我,才不與我說那些的嗎?”
解停云點頭。
見狀,溫宴初笑了一聲:“我其實和你一樣,歸根結底,一直想要弄清楚你究竟瞞著我什么的原因,也是擔心你,甚至想要保護你,而你越隱瞞,我就越焦慮,你或許不知道,在你每一次受傷的時候,我在夜里一個人躺在空蕩蕩屋子里,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滿腦子想的全是你渾身血淋淋的模樣。”
說著說著,溫宴初眼眶已有些酸澀,她想她應該是永遠都忘不了解停云死在她面前的畫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我們或許做過相同的夢。”
這下解停云渾身徹底僵住。
溫宴初沒有選擇停下,而是將前世二人的盡頭盡數描述給了解停云聽,說著說著,她聲音越來越小,像是難以再說下去,而這時,反應過來的解停云重新將她緊緊抱住。
“別說了。”
他同樣顫抖。
因為他知道,溫宴初沒有撒謊,當初,他并沒有將自己的死狀說出來,當然,他也不知溫宴初在那個夢里的結局,如今聽到以后,心里像是憋著一口氣一樣,讓他難以呼吸。
夢里的他一味的隱瞞,自以為是的保護,最終搭上了兩個人的命,不論真實與否,解停云都早已相信了這個夢,在有關溫宴初的事上,解停云一向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溫宴初的話也好似徹底點醒了他。
既然已經走過了一條知道結局的路,那為何這一次,不選擇截然相反的另一條路呢?
“我”
再開口時,解停云的聲音竟然有些啞,他一直緊緊抱著溫宴初,似乎不敢看她,但還是咬咬牙,說道:“我現在的這個母親其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溫宴初:?
她悚然一驚:“你說什么?!”
沒聽說解晟銘換過夫人啊!解停修和解停云是嫡出,那孫雅竹怎么可能不是他們的生母?!倘若不是,那嫡出就不該是他們兩個了啊!
像是猜到了溫宴初究竟在想什么,解停云只得苦笑一聲:“或許你想聽我講個故事嗎?”
溫宴初知道,解停云這是打算徹底對她敞開心扉,意識到這一點后,她竟然和解停云一樣緊張得不行。
二人也沒在原地傻站著,解停云牽著溫宴初的手,一邊朝著溫府的方向走,一邊溫聲同她說著,語氣仿佛真的像是在陳述一個故事一樣,只是第一句話,就讓溫宴初心一抽。
“孫家其實有一對雙胞胎姐妹,孫雅竹是姐姐,她還有一個妹妹,叫孫雅蘭。”
溫宴初聽后手一抖,被解停云察覺后握的更緊些。
解停云依舊自顧自地說著:“其實這個故事也蠻俗套的,與解晟銘有婚約的人,是姐姐孫雅竹,可在大婚前夕,妹妹卻愛上了準姐夫,并施了些手段,與自己的準姐夫”
說到這時,解停云深吸了一口氣:“可笑的是,孫雅竹仍被瞞在鼓里,哪怕成婚以后,這樣混亂的關系也沒能結束,你應該能猜到,我與解停修的生母確實是孫雅竹,但現在的這個孫雅竹并非真的孫雅竹。”
“她實際上是孫雅蘭,對嗎?”
解停云聽后應了一聲。
“生下解停修后不久,孫雅蘭就懷孕了,解懷風就是她生的,但只要孫雅竹在一天,她就永無見光之日,畢竟這件事傳出去以后很不光彩不是嗎?”
所以孫雅蘭對這個姐姐動了殺心。
畢竟解家財大氣粗,又有侯爵之位在身,只要成為解府的夫人,榮華富貴盡在手中,更何況解晟銘又對她幾乎死心塌地,孫雅蘭怎么會善罷甘休。
“在孫雅竹生下我以后,趁她最虛弱時,孫雅蘭終于動手了,原本該是補氣血的藥,早就成了勾魂索命的慢性毒,直到她死后,被自己的親妹妹頂包,孫雅蘭搖身一變成了侯府的女主人孫雅竹。”
“可”
溫宴初覺得此事還是很蹊蹺。
“那孫家少了孫雅蘭這么一個女兒不會覺得奇怪嗎?”
解停云聞言笑了一聲:“這就要說到孫雅蘭施的那個手段了,雖然和解晟銘勾搭在了一起,但同時也丟了名聲,當時她應該是要約解晟銘出去,可惜找的地方太偏,被匪寇劫了,雖然很快就被解晟銘帶人救了出來,且也沒讓匪寇占了便宜,但在旁人眼里她也失了名聲,更別提她那次確實和解晟銘勾搭在了一起。”
“后來解晟銘成親以后怕她有一天跑了,也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他名聲盡毀,就制造了她假死的假象,讓她永永遠遠,都要留在他身邊,做他見不得光的外室,或者他也早就作了打算,只為今日的鳩占鵲巢。”
所以后人并不知孫家有一對雙胞胎姐妹,興許知道,但卻怕觸及孫家人的傷心事。
而孫雅蘭從此也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上,不論什么時候,活著的只有“孫雅竹”一人。
“所以他們才想除掉你和解停修,好讓解懷風能名正言順繼承侯位。”
畢竟只要將解懷風記在夫人名下,他也就成了所謂的嫡出。
溫宴初語氣難掩諷刺:“虎毒不食子,既然如此,他當初為何不直接娶了孫雅蘭,最終禍害了一大群人。”
也讓解停云自出生后就沒了真正的母親。
解停云像是早已釋懷,還無所謂一般地聳了聳肩:“因為他與孫雅竹也是皇帝賜婚,他一邊不敢抗旨,一邊又禁不住誘惑,舍不得放走更加年輕嬌俏的妹妹。”
其實解停云也時常在想,為什么她們姐妹倆長相能像到以假亂真,而解晟銘卻不能喜歡他的母親呢?解停云從始至終都想不明白,就像他也想不到解晟銘為什么要對他們母子三人這么殘忍。
他看似不在乎、無所謂,可他顫抖的身體與漸漸變緩的腳步早就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思,溫宴初見狀停在了原地。
“怎”
解停云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他被溫宴初撲了個滿懷。
解停云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以后瞬間緊緊將人抱住,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連手臂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也是這時溫宴初才意識到他方才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的這些。
溫宴初在心中嘆了口氣,用力回抱住他,在凜冽的寒風中踮起腳來,依偎在他耳邊,沖他極近溫柔說道:“沒關系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
第110章 相逢“跑什么,剛才不是還很囂張嗎?……
溫宴初從不輕易許諾,尤其是“永遠”這種格外珍貴的承諾,總有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諾不是嗎?可溫宴初當時是真的這么想的,她想永遠跟他在一起,永遠陪著他,讓他再也不用體會那些恐懼與孤獨。
畢竟哪怕是死亡也沒能將他們分離不對嗎?
解停云難得沉默,一句話都不曾說,可他緊而有力的擁抱又好似說了千言萬語。
“你突然搞的這么煽情”
解停云話里委屈難掩,聽著還稍有些哽咽,不知為何,溫宴初也瞬間紅了眼眶,但她還是從他懷里起身,打趣般地盯著他一直躲閃的眼睛看:“哎喲,被我感動的要哭啦?快讓我看看,我還沒怎么見你哭過呢!”
她故意鬧他,就像解停云方才說的,太煽情了,一會可不能兩個人在雪地里抱頭痛哭。
溫宴初嘴不饒人,直將解停云說的有點羞惱,到后來一點想哭的意思都沒有了,直接將人拎到自己面前。
“看好了!我好好的,怎么可能哭!”
溫宴初緩緩湊近,面露狡黠:“是嗎?你臉上的眼淚珠子都結冰了!”
說完以后解停云猛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卻只摸到滑溜溜的一片皮膚,登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戲耍了,看著溫宴初肆意大笑的模樣,他突然唇角一勾。
見他這樣子,溫宴初心中警鈴大作,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他要使壞!轉身正要跑,被他一把扯到身前。
“跑什么,剛才不是還很囂張嗎?”
他眉一挑,鼻息距離溫宴初越來越近,沉默間,他無聲吻上了溫宴初紅潤的唇。
分明手腳包括臉頰已經被寒風侵蝕,冰涼不堪,可落在唇上的溫度依舊熾熱,像是要將溫宴初徹底點燃一般,幾乎是唇瓣相貼的那一刻,她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一顫,然后下意識朝他貼近,任由他肆意掠奪溫度與呼吸。
綿長又溫柔的吻,隨著細細的雪一同落下,極盡繾綣。
直到溫宴初的呼吸愈漸急促,解停云才戀戀不舍般松開了她,指腹仍在她的臉頰上反復摩挲著,眼神是極盡貪戀。
他俯身抱了抱溫宴初:“走吧,我們先回家。”
溫宴初任由他牽住了自己的手,是十指相扣的姿勢,直到現在她的臉仍舊紅撲撲的,也不覺得冷了,就連心里都覺得暖烘烘的。
很奇怪,明明她同解停云親近過不止一次,比親吻更親密的也都做過了,可是還是會因為他的溫度、他的一個吻,就蕩漾稱這樣,甚至要比從前許多次都更加動情。
興許
溫宴初偏頭看了看解停云,見他同樣是笑得合不攏嘴,心情更加明媚。
因為這次不一樣了。
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
二人一路有說有笑在街上走著,似乎全然不覺得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面溜達有多么不妥,他們一邊走一邊還要躲著巡邏的人,雖然那些都是溫晏丘的人,不過溫宴初與解停云都不覺得這位鐵面無私的將軍能放水來著,或許對溫宴初還是可能會的,但對解停云不一定。
眼看前方巷口似乎閃出一道身影,解停云喉中笑意戛然而止,拽著溫宴初趕緊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怎么了?”
躲好以后,溫宴初做口型詢問。
解停云搖搖頭:“沒事,可能是碰到在城里巡邏的了。”
溫宴初學著他的樣子偷偷探出了半個頭,確實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模糊黑影,她只覺納悶:“不對吧,如果是守衛巡邏,怎么就只有一個人?”
解停云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若有所思地盯著那道越來越遠的背影,又看了眼他出來的那條小巷。
京城里的一些大戶人
家許多都獨占一條街巷,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條巷子通的應該是陳家府邸。
解停云目光一凜。
“他可能是陳家的人。”
溫宴初一愣:“陳尚書家的?”
她神情有些恍惚,上一次聽到陳家的事還是與祝知微有關的,陳家,是當初祝家要將祝知微“賣”過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在那之后知微怎么樣了,一直都沒能打探到關于她的消息,祝家似乎將她的事情以及動向按得很緊。
像是覺察出了溫宴初的不安,解停云立即將手按到了她的手背上。
“要跟上去看看嗎?”
溫宴初猶豫了一瞬:“會有危險嗎?”
解停云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在那個背影即將要消失在視線中時拉著溫宴初站了起來。
他沒說話,只是帶著溫宴初偷偷摸摸跟在身后,他似乎很會跟蹤人,一直和前面那人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被人發現,也不會跟丟目標。
一路上,溫宴初的心都跟著砰砰狂跳,明明沒走多遠的路,她卻覺得好像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手腳都隱隱發軟,額頭上也出了一層的汗。
兩人鬼鬼祟祟地跟著,直到前面那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解停云抓著她趕緊躲去一旁,不遠處隱約傳來了對話聲。
“陳家人已經拉攏好了,這次確保不會出錯。”
聽到這個模糊的聲音后,溫宴初只覺渾身一顫,頭皮發麻。
這個聲音比起耳熟,溫宴初覺得用夢魘來形容更加貼切,這是
沒等她深究,似乎是另一個人開口說道:“這次你最好看管好你那個妹妹。”
只是一句模糊不堪的話,卻已讓溫宴初腦中嗡嗡作響,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不屬于他們的響動,在解停云與溫宴初尚且沒弄明白之時,前方的談話聲戛然而止,解停云突然攥緊了溫宴初的手。
“快走!”
“有人!殺了他們!”
身后傳來一聲低吼,溫宴初下意識回頭望去——一雙帶著殺意的鳳眸正巧對上了她的眼睛,那是與解停云的鳳眸完全不同的、更偏圓潤,那里面分明該是充斥著溫和神色的,但卻在此刻布滿殺意。
她也由此看清對方被黑布蒙上的半張臉,那是她每每夜中驚醒的罪魁禍首,是她數不盡次數的夢魘。
是她上輩子,親手送她上路的人!
他的聲音,他的眼睛!溫宴初這輩子都忘不掉!
解停云拉著溫宴初的手,帶著她一路東躲西竄,自然也能感受她手的僵硬與顫抖,他只當她是害怕了,腳步不停,憑著本能帶著她一路往前逃,身后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
終于,在她們不知拐進了哪個巷子的時候,突然間被兩雙手拉進了一個地方,由此被迫停下了腳步,任由外面的腳步聲在此掠過,未曾停留。
溫宴初感受著身后正捂著她嘴的男人,渾身上下都跟著緊繃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解停云,發現他腰間正抵著一把匕首。
溫宴初瞪大了眼,“唔唔”地掙扎起來,下一瞬,眼前突然有了微弱的光,透過可憐的燭光,溫宴初看清了來人的長相,眼睛瞪得似乎更大了一些。
下一瞬,熟悉的女聲在屋內響起:“溫將軍,是他們,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瞬間,溫宴初與解停云紛紛松了口氣,但眼下情形著實驚悚!
溫宴初猛地回頭,果不其然,對上了他三哥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要把她內心都看穿一樣,頭皮發麻!但她還是決定先發制人:“溫晏丘!你大半夜的不在家在這里嚇唬人干什么?!”
溫晏丘不動聲色退回一步,俊容重新隱匿在黑暗中,但他似乎并沒有打算就此退讓,而是淡淡回道:“你若好好在家里待著,怎能看見在這里嚇唬人的我?”
兄妹倆互噎相當精彩,但眼下可斷然不是什么拌嘴的好時機,那群人隨時都有可能殺回來。
溫宴初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也沒有再和溫晏丘頂嘴,只是站在原地瞪著他不說話,祝知微見狀在一旁嘆了口氣。
“先別在這里傻站著了,我先帶你們離開這里。”
說著,祝知微拿著正燃著的燭火,這是他們幾人唯一能見到的光,她帶著幾人轉身,一路往前,像是從此處的后門重新回到了街道上。
此處通向一家胭脂水粉店,祝知微輕車熟路地開了門鎖,將幾人帶了進來,屋里沒有光,他們就站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
溫宴初看著對面的兄長與閨友揚了揚下巴:“你們倆最好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祝知微聞言與溫晏丘對視一眼,率先開口:“我來說吧。”
“我救過她,她現在幫我做事。”
沒等祝知微開口,溫晏丘倒是言簡意賅,一句話道明了倆人現在的關系,祝知微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溫宴初:“”
溫晏丘抱臂站在對面:“先不說這些,你們方才看到什么了?”
見溫宴初還在神游天際,解停云自然而然接道:“兩個人正在談話,說什么陳家已經為他們所用,還有‘看好你那個妹妹’?”
最后那句話說完,溫晏丘與祝知微對視一眼,倆人似乎在暗中對上了什么信息一樣。
到這時溫宴初才反應過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祝知微急切問道:“那個穿著黑斗篷,蒙面的男人,是不是你兄長祝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