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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害怕“我不抱著你就睡不著覺。”……

    溫宴初整個人縮在解停云的懷里,說話時,她故意后仰,一只手從后撫摸上了解停云的臉。

    這般親昵的舉動讓解停云的心跳都跟著漏了半拍,待反應過來她說了什么的時候,圈著她的手又下意識收緊。

    收的越緊,手便越抖。

    他摟著溫宴初的腰,溫宴初自然能清楚地感知到。

    溫宴初一愣,下意識就想起身回頭看他,被解停云用力按回了懷里,脊背倚在了他胸膛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前急促的起伏。

    他炙熱的吐息落在耳畔,卻讓人熟悉的心安。

    不等她做出反應來,耳邊已響起了解停云的話。

    “我害怕。”

    他一頓,嗓音喑啞低沉,聽起來竟還略有些哽咽。

    溫宴初又是一怔,似乎完全沒想到他這次會坦蕩承認,而不是接著找借口。

    但轉瞬,這一想法又被他那簡短的三個字取代,滿腦子都是他方才開口說的“我害怕”。

    溫宴初不敢細想,連語氣都是她不曾察覺到的試探與期盼,將心中所想問了出來:“為什么?”

    為什么她出事,他會害怕?

    是因為相識多年的情分,還是看起來寥寥無幾的夫妻情誼?

    是擔心被牽連、被她三哥質問,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

    溫宴初想知道,可又害怕知道。

    她也不知她究竟在怕些什么,心臟竟然也會在這個時候狂跳個不停,心情竟是要比被追著砍的時候還要慌亂。

    沒由來的,溫宴初有些討厭現在的自己。

    “你要是不想說”

    解停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讓她的話戛然而止。

    “你根本就不知道”

    解停云一頓,聲音瞬間小了下去。

    “你對我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溫宴初:“什么?”

    他后面的那句話像是嘟囔出來的一樣,聲音小語速又快,溫宴初壓根就沒怎么聽清楚,只依稀聽到了什么重要?

    什么重要?她重要嗎?

    溫宴初皺了皺眉。

    “你嘟囔什么呢?”

    解停云卻別開臉:“沒什么。”

    空氣又突兀地陷入沉默當中,溫宴初抿抿唇,覺得多半是問不出什么了,正打算告訴他先睡吧,腰間的那只手在察覺到她要起身時卻猛地動了一下,又重新將她牢牢桎梏住。

    溫宴初:

    一句“你要干什么”還未從口出,就先見解停云將下巴靠在了她肩頭,呢喃道:“別走。”

    他在害怕。

    他在挽留。

    溫宴初心里頓時不是滋味,但轉瞬又拍拍他的手,笑著安撫道:“我現在這樣能走去哪啊?”

    說著,她動了動腿,然后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是一點都不能動啊。

    解停云見狀像是被刺激到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嵌進懷里一樣,抱得溫宴初甚至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正要掙扎時,聽到他說:“我害怕了,看到你身上都是血的時候,我真的害怕了”

    他聲音越說越抖,話卻不停  。

    “我怕你也會離開我身邊,我不想失去你,我身邊只有你了,只有你”

    他近乎魘住了一樣。

    溫宴初卻不再動了。

    她一直知道,解停云與家里的關系不好,在嫁過來之后,便了解的更透徹了些,他父母兄妹都不關心他,也不親近他,身邊也沒什么朋友,唯一的謝錦看起來也和他并非純粹的朋友關系,有利益摻雜其中。

    而她,是他的妻子。

    溫宴初沉默了。

    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的解停云在婚后,也不似從前那般待她,反而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只是那時的溫宴初看他不順眼,便動不動就與他爭吵,解停云也會忍不住嗆她幾句,這才讓夫妻關系越來越不和。

    可重生后不一樣了。

    她們這輩子的夫妻關系,至少還算和睦,如今竟是讓解停云心生依賴。

    瞬間,溫宴初心中五味雜糧,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但想到解停云今日種種,她便也知,解停云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看在他是真的為她而擔心的份上,溫宴初又拍了拍他的手,畢竟現下她整個人都窩在他懷里,除了這個,也干不了什么了。

    “好了好了,你瞎說什么呢,我都嫁到你家來了,除非你我和離,否則我還能去哪啊?”

    不知是不是“和離”二字又刺激到了他,總之,解停云在之后又發了會瘋,說了些胡話,溫宴初終于受不了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抽什么瘋,直接轉過身把人按著親了一會,這才終于閉嘴不說話了,瞪著眼睛看著溫宴初,看起來乖極了。

    溫宴初:

    她現在甚至懷疑解停云就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煩的不行,然后采取這種措施來讓他閉嘴。

    眼下解停云終于安分下來了,狀態看著也比方才強了不少,溫宴初才慢慢松了口氣,抱了抱他。

    “睡覺吧,我都困了。”

    說著,人已先小心翼翼地平躺在了床上。

    解停云抿抿唇,跟著躺在了她身側,躺好后,又默默挪到了她近前,伸出手,將她抱進了懷里。

    溫宴初冷不丁出聲:“你睡覺就睡覺,離我這么近干什么?”

    解停云抿嘴沒說話。

    溫宴初存了心想要逗他,夜色下似笑非笑:“你要是晚上睡覺不老實,壓到了我的腿,我就”

    就怎樣呢?

    讓他變得像她一樣?但是看他今天這狀態,她覺得她要是真這么做了,解停云恐怕樂不得。

    于是溫宴初眼珠一轉,決定來點實際的。

    “我就讓你以后再也不能上床睡覺,再也不能碰我、抱我、親我唔!”

    這回,換做溫宴初的話被堵回了口中。

    一番糾纏后,溫宴初終于被他放開了,她眼尾掛著淚,氣喘間圓潤的杏眸瞪著他,半晌過后沒什么好氣地在他胸前拍了一下。

    “你就是這么對待傷員的?”

    解停云:“我是跟你學的。”

    有樣學樣,她親他不讓他說話,那他也照做,誰也別說誰,畢竟夫妻本就一體。

    溫宴初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終只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瞬間躺平,她似乎想翻個身,但礙于腿上的傷,最終還是沒敢動,只不過還是別扭地將頭轉去了另一邊,不看解停云,也不讓解停云看。

    屋內重歸寂靜,溫宴初松了口氣。

    終于清靜了。

    不料這想法剛剛冒頭,身側就又傳來響動——解停云重新靠上來了。

    溫宴初被他強吻的氣還沒消,眼下自然也沒什么好氣,沉默地拿手肘懟了他一下,但沒能撼動他半分,反而還讓那只手臂落入他手,被他鉗制住,于是她便不得不重新將頭和半截身子側過來。

    “你干什么?”

    解停云:“我睡覺很老實的,之前都是你半夜主動往我懷里鉆,若我不抱著你睡,我怕你晚上有什么動靜我不能及時發現。”

    溫宴初:

    他說的倒是誠懇,但是

    能不能顧及一下她的感受啊?!

    什么叫做,她半夜主動往他懷里鉆?!

    溫宴初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她紅著臉反駁:“我沒有。”

    “可是”

    溫宴初:“都說了我沒有!”

    解停云躺在床上眨眨眼,應了一聲:“對,我記錯了,是我不抱著你就睡不著覺。”

    說著,他又湊上前來,黏著她,貼著她,用一種委屈可憐的語氣,黏糊糊地貼在她耳邊,同她說:“求你了,夫人。”

    霎時,溫宴初身上仿佛有電流走過,激得她渾身一顫,大腦一熱,身體已經本能地往他那頭靠了過去。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她已經縮在了解停云懷里。

    溫宴初隱隱有些懊惱,偏生解停云還來了一句:“原來你吃這一套?”

    溫宴初:

    忍無可忍!一手肘懟得解停云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

    溫宴初只裝作沒聽到一樣,閉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倒是安穩。

    第二日一早,溫宴初是在睡夢中被疼醒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維持著昨夜入睡時的姿勢,腿似乎也沒怎么動,但偏偏就是疼得不行。

    她下意識去尋解停云,不料卻是撲了個空。

    解停云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并不在她旁邊。

    這一下,溫宴初也不知是怎么了,大腦先是一空,隨后那雙傷腿竟像是刻意要同她作對一樣,突然間疼得鉆心刺骨,將她心中的空洞與疼痛一起放大,讓她逐漸喘不過氣來,眼里硬是憋出了眼淚。

    她難受,嘴上一邊哭一邊叫著解停云的名字,直到外間傳來一陣跑動聲,臨近里屋時似乎還被絆了一下,發出一聲重響。

    解停云端著一盆溫水走了進來,一抬頭,見到的就是溫宴初正趴在床沿,抬眸看著他,臉頰滿是淚痕,眼睫上還掛著淚,頭發亂糟糟的,小腿部位的寢褲不知何時也被血跡浸透。

    瞬間,解停云只覺頭腦一熱,腳步飛快一路上前,將溫宴初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怎么大早上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

    他一開口,溫宴初委屈瞬間涌上心頭,嘴一癟,直接哭著質問他:“一大清早的,你去哪了?!”

    第82章 依賴“看你哭的,成什么樣了?”……

    溫宴初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她受傷以后,心中便格外憋悶,連帶著脾氣都已經漸長。

    她傷口越疼,心里的郁悶就越大,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發脾氣。

    今日一早,她從疼痛中醒來,本就憤懣在心,結果轉頭摸到的是一片空蕩,見解停云不在,她就像是瞬間失去了主心骨一樣,心中空洞無限被放大,而她不斷下墜,像是恐懼。

    恐懼被他拋下,恐懼他不辭而別,恐懼他像上輩子那樣一句話都不曾留下,眨眼間便倒在了她面前。

    恐懼他不在自己的身邊,無人再像他一樣抱著自己安慰自己,輕聲地哄著自己,疏解她心中的躁郁,轉移她對疼痛的注意力。

    到了這時,溫宴初恍然發現,不知不覺,她對解停云的依賴,早已比從前更加濃烈,那似乎已經超過了尋常夫妻間的關系,眼下,她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

    看著只有她一人在的空蕩蕩的屋子,迷茫與恐懼瞬間縈繞在她心頭,讓她在驚慌無措間徹底哭喊出來。

    她知道解停云不在,便哭得更加肆無忌憚,也不知究竟是為了發泄,還是故意要將想見的人引過來一樣。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外面有了動靜,解停云緊跟著走了進來。

    他手里分明端著一盆水,顯然一大清早出去是有事做的,并非他貿然想跑出去遛彎。

    認清這一點后,溫宴初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直跟隨著他的腳步,盯著他瞧  。

    偏偏她眼中還含著淚,眼眶泛紅,像極了嬌花含露,有種嬌艷欲滴之感,又引人心疼。

    所以解停云見了以后下意識加快了動作,更是恨不得把手里的那盆水直接扔了,理智讓他沒能這么做,而是放到了一旁,先去安撫床上的溫宴初。

    等到坐在他腿上時,溫宴初才漸漸緩過來一些,只是口中依然抽泣不止,儼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得了她一聲質問,解停云也沒惱,也沒有半分不耐,反而先笑著道歉:“今日是我的錯,原本想著等你醒了以后能直接伺候你梳洗,沒想到沒等我回來,你先醒了,以后一定等你醒了,征求你的同意以后我再出去。”

    聽了這話,溫宴初情緒緩和了許多,心里的那片空洞,像是被人輕而易舉填補上了一樣,讓她的心終于安定了許多,情緒也不再那么暴躁,一直撞來撞去的。

    她似是嘟囔一句:“原來你是出去打水了。”

    “是啊。”

    解停云輕聲笑了,扶起她身子來,將她的臉轉了過來,細細打量一眼。

    “看你哭的,成什么樣了?”

    被他這么一調侃,溫宴初心一顫,又重新趴在了床上,看樣子竟是想爬著去拿鏡子?

    解停云心一突,趕緊把人拽了回來。

    “你干什么去?”

    溫宴初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是心里有怨氣。

    也是,她素來愛面子,臉皮又薄,今日早上于她而言應當算是“出洋相”?解停云無奈搖頭。

    哪里是出洋相,不過是眼睛哭紅了,看著有些腫,但瞳眸水汪汪的,反而更可愛了,像只小花貓,再配上她眼下這幅羞惱的表情,就更像了。

    解停云嘴角笑意更深。

    但他把這個想法藏在心里沒有說出來,而是彎腰將帕子按進了放在地上那盆水里,浸濕擰干以后,重新直起腰來。

    “我先給你腿上的傷換藥。”

    說完以后,解停云作勢就要去抓她的腿,溫宴初瑟縮了一下,竟是不動聲色地躲了過去。

    解停云手上動作一頓。

    “不疼嗎?”

    溫宴初抬眸看了他一眼。

    疼,怎么不疼,血都溢出來了能不疼?

    但是

    溫宴初咬牙:“你先幫我把臉擦干凈行不行。”

    這種感覺很奇怪,從前她在解停云面前,恨不得滾得滿身都是泥巴她也毫不在意,可到了這時,她面對解停云的時候竟然罕見地有了羞恥心。

    這真的很奇怪。

    她寧愿先忍一忍,也不愿讓他見到她如此狼狽。

    但很顯然,解停云沒聽她的,而是自顧自地撩起了她的褲腿,見她有掙扎之意,分出來一只手按住了她。

    “別動。”

    他語氣有些冷硬。

    溫宴初竟然也聽他的,一下都沒再動。

    末了,解停云給她腿擦拭干凈以后,又重新上了藥,包扎完了,才將她的褲腿放了下來。

    傷口比昨天看著好了一點,估計還要將養許久。

    溫宴初正要起身,突然見門外解風又端來了一盆干干凈凈的水,目不斜視地放在解停云腳邊,又匆匆退了出去,全程都沒有抬一下頭。

    而不論解風抬不抬頭,他都看不見溫宴初,只因——解停云高大的身軀以及他寬厚的肩膀,將溫宴初整個人都擋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像是被他一人占有。

    想到這,溫宴初立即止住了已經發散的神思,忍不住在心里唾棄:她在這胡思亂想些什么呢,難不成自己還想被解停云占有不成?真是瘋了。

    于是溫宴初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挪的離他遠了些。

    解停云看到了,但是沒說什么,只是彎腰換了個干干凈凈的帕子,重新浸在水中,打濕,擰干,一氣呵成,隨后便又轉向溫宴初。

    他不可能讓她過來離他近一點,因為她的腿不便挪動,于是解停云便只好跟著她挪過去。

    等到二人之間的距離相近時,溫宴初似乎還要躲,被他一把按住。

    他眉頭微蹙:“給你擦臉還躲啊?”

    說著,解停云一手按著溫宴初的肩膀,另只手拿著濕帕子,輕柔地在她臉上反復的擦,果不其然,這回溫宴初不躲了,還很是配合地閉上了眼。

    見狀,解停云突然想到方才她趴在床上哭的模樣,那眼睛又紅又腫,是難以言說的委屈。

    不,她根本不用說,只是那么看了解停云一眼,他至今都還記得,也忘不掉。

    鬼使神差地,解停云的手在她眼睛處停留的時間最長。

    解停云的動作輕柔,像是按摩,溫宴初被伺候的很是舒服,一時之間,腿好像也不疼了一樣,閉著眼更為享受。

    直到溫熱的濕帕子從她臉上緩緩移開。

    溫宴初也意猶未盡地睜開眼。

    她盯著解停云忙碌的背影,一個詞突然躍于她腦海之中——賢惠。

    簡直太賢惠了!

    從前,溫宴初只覺他神經大條,哪里能想到他竟然這么會照顧人啊,簡直不比她身邊的丫鬟差多少,這太奇怪了。

    像他這種沒什么耐心的人,按理說應該不會這么伺候人吧

    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樣,溫宴初只覺得心尖上好似有什么逐漸化開,就像吃了蜜一樣甜。

    她的好心情連著持續了很久,腿上哪怕一直隱隱作痛,她也只當做沒察覺到一樣,能忍則忍,只因心情大好,這點會讓她心情不好的事,便下意識無視。

    她連說話時的語氣都變了,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惹得解停云頻頻側目,心想:沒聽說昨日她傷到腦袋啊。

    溫宴初自然不知道解停云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更不可能傻到直接去問,畢竟溫宴初難得這么溫柔,雖說有點不太習慣,讓解停云感到受寵若驚,但不得不說,他真是喜歡極了!

    一早上,溫宴初梳洗方面都被解停云一個人給搞定了,他實在不放心那些下人,擔心她們毛手毛腳,反而碰到溫宴初的傷腿,而那叫翠竹的丫頭還倒在床上沒醒,他必須親力親為才能放心。

    用早膳時,解停云也是直接將飯菜端到了床這邊,坐在床邊親手喂她吃。

    一勺接著一勺,他先吹涼,確保不會燙到溫宴初以后才送進她嘴里。

    溫宴初胃口也難得的好,竟然將這些全都吃了。

    不得不說,解停云伺候人真的很有一套。

    于是在他轉身時,溫宴初裝作不經意間說道:“要不以后都換你來照顧我吧。”

    她特意換了個詞,沒把伺候這倆字說出口,有點不太好聽。

    解停云聞言腳步一頓,端著剩下的一點殘羹,回頭看她,挑眉一笑:“那我是以什么身份照顧你呢?”

    這回怔愣的人換成了溫宴初。

    他在說什么?還能什么身份。

    “我們不是夫妻嗎?”

    溫宴初皺眉說出了這句話,但解停云聽后仍舊是方才那副表情,看起來似乎更加戲謔了些,眼神也似飽含深意。

    不等她回神,人已經先出去了,隨后外面傳來他用膳的聲響。

    溫宴初一時恍然。

    是了,解停云方才光顧著喂她吃飯了,他其實還沒吃。

    但她傷的分明是腿不是手,吃飯她可以自理,解停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還是喂了,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就是想喂她吃飯。

    想到這些,溫宴初忍不住輕嗤一聲。

    他方才是唬誰呢?

    他若不想做的事,旁人還能強迫他不成?他分明就是樂意的很,還在那跟她打啞謎,想引她上鉤。

    還什么關系。

    溫宴初嘴一勾。

    想要什么關系,那就自己來要啊。

    她可從來都沒說不給。

    第83章 探望“就當給小婿一個薄面……

    解停云雖然沒有直接同意溫宴初要他一直照顧的無理要求,但也沒拒絕。

    至少在溫宴初傷好前,他估計都要一直親力親為了。

    如今她下不了床,沒法出去走動,解停云便也在屋里耐心陪著她,哪都不肯去。

    每當溫宴初靠坐在床上打算小憩時,都會抬手捅一捅解停云,溫聲同他說:“你不用在這里守著我啦,多憋悶啊,出去溜溜彎、練練劍,也好過在這干看著我睡覺強。”

    溫宴初這是實話,有人肯陪她她自然很高興,可她白天犯困想要睡覺的時候,旁人陪她也是磋磨時間,不如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可每次她這么說,解停云都會板著臉搖頭,抓住她的手放進被衾里。

    “你睡你的,我就在你身邊守著,哪也不去。”

    而每次溫宴初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見到的果然是守在床邊的解停云。

    他會坐在她身邊看書來打發時間。

    日暈下,解停云這般正經的模樣,倒也有那么幾分端方君子之姿,看得溫宴初一時之間忍不住嘖嘖稱奇,迷迷糊糊間頭趴在他胸前。

    “你竟然還會看書?看的是正經書嗎?”

    說著,溫宴初抬手就去看上面的內容,解停云也配合她給她看。

    “你竟然還看兵書啊。”

    這回溫宴初倒是瞬間就精神了,她不知讓她突然精神的來源是什么,但解停云看兵書這件事,確實讓她比較驚訝。

    同床共枕這么久她發現,她對解停云的了解,可能依舊不透徹,他瞞著她的,應當不只是這么一星半點。

    而眼下,解停云似乎也不想透露,只是笑著將兵書合上。

    “打發時間用的,我房里沒別的書了,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改日應當讓解風去給我淘點話本來。”

    溫宴初聞言抿唇,半晌沒說話,只是一直盯著解停云看。

    解停云注意到她目光后挑了下眉,突然湊近:“怎么,被我的俊容驚呆了,終于發現你夫君的好樣貌和內在魅力了?”

    溫宴初:“嘔。”

    她悻悻轉頭,從解停云的胸前挪到了一旁,重新躺倒下去,此去就算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溫宴初閉了閉眼,她只是不想問罷了,有些事情,倘若深究,那怕是要說到地老天荒都沒完,她眼下沒有這個精力,更何況解停云他都偷偷習武了,可見他對這些也是相當感興趣,那愛看兵書也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從這以后,溫宴初便沒再見到解停云看兵書了,之后看的都是些市井話本,這回應當是真的在打發時間了。

    養傷期間,溫宴初有向解停云打聽出城那日之后的事,每當她問起來的時候,解停云都搖頭,表示他也不知現在是何情況。

    洪恩幫的根基,可不是那么好拔掉的,否則朝廷也不可能放任這么久都沒管,若不是溫晏丘從邊外回來了,怕是剿匪這事還要一拖再拖。

    這么多年,附近的百姓被匪幫騷擾地敢怒不敢言,如今終于徹底找到了理由能絞殺洪恩幫,這個機會,溫晏丘自然不肯放過,剿匪之功,于溫晏丘而言,是錦上添花。

    只是

    這里的走向和前世已經是截然不同,溫宴初前世的記憶里,似乎沒有剿匪這件事的存在

    想到這,溫宴初頗覺頭疼,這事她沒法用前世來衡量,倘若這個時候皇帝已經對她們溫家心生不滿,那么她三哥此次剿匪就是功高,怕是更要惹得皇帝不滿,日后若打壓的更厲害該如何是好?

    可事情已然發生,開弓沒有回頭箭。

    溫宴初閉了閉眼,如果這就是她們溫家的命數

    她該怎么辦?

    “怎么了,臉色這么差,可是在擔心溫將軍?”

    解停云的溫聲撫慰拉回了溫宴初的思緒,她靠在解停云肩上,搖搖頭。

    解停云摟著她,沒多說什么,只是與她分析:“溫將軍用兵如神,匪幫的人肯定不如突厥人狡詐難除,這一點無需擔憂,至于祝知微她既然肯舍身保護你,那便一定是提前做好了決定,你也不必自責。”

    溫宴初在屋內修養了近三日,也無聊憂煩了近三日。

    直到三日后,她院里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哎呦我的好兒媳,怎么傷成這副樣子了?!”

    彼時正坐在床上喝藥的溫宴初:“?”

    今日早上,解停云剛喂她吃過早膳就被解風叫出去了,走得很是匆忙,如今人還沒回來呢,怎么反而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她傷沒好,沒法下地,只好抻著脖子往外看,這一眼,倒是叫她看見了幾個意料之外的人,瞬間愣住,眼睛都下意識瞪大了。

    “宴宴!”

    “娘,娘親?!”

    一聲“娘親”,讓謝云秀登時落了淚,她立馬推開擋在她面前做戲的解家夫妻倆,繞過他們一路跑到了床邊,握住了溫宴初的手。

    “怎么出了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說一聲呢?”

    謝云秀看著從小到大都被她寶貴著的小女兒,如今卻憔悴成這般模樣,整個人看著都瘦了一圈,登時,眼淚就像連成串的珠子一樣,不斷簇簇下落,止都止不住。

    謝云秀這般,讓溫宴初心頭更加委屈,眼眶一酸,但還是忍著沒有哭出來,一邊給娘親擦眼淚,一邊笑道:“哎呀,娘,女兒沒什么事,這些都是皮外傷罷了,就是看著唬人,其實真沒什么事,就是解停云他大驚小怪,沒準我現在都能下地走了,但是他不肯哎喲!”

    說著說著,溫宴初的額頭被人敲了一下,眼前謝云秀還在抹眼淚,打她的人肯定不是她娘,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動作

    溫宴初緩緩抬起頭來,看到的,果然是她爹溫郢那張慍怒的臉。

    “你夫君體貼你、照顧你,你怎么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拂他的面子?!還有你看看你自己說的話,什么叫做只是皮外傷?若真是簡簡單單的皮外傷,能讓你的腿都腫了?!”

    溫宴初依言低頭看了一眼,默默地動了下腿,然后又忍住了。

    還是疼啊!

    但她還是頂了一嘴:“那是因為纏著紗布”

    “你!”

    眼看父女倆又要吵起來,這時里面從身后竄上前一人,正是先前被解風匆匆叫出去的解停云,他笑著當二人的和事佬。

    “岳父大人,宴宴這傷還沒好呢,您就別跟她計較了,就當給小婿一個薄面”

    溫郢面色鐵青,但沒再開口多說一句話,只是目光也一直落在溫宴初的身上,其中的擔憂與愧疚,是他不曾表露出來的情緒,只是溫宴初一直低垂著頭,顯然是因方才溫郢的話和語氣心生委屈,因此,也沒有看到溫郢眼中這幾乎一閃而過的情緒。

    解晟銘與孫雅竹見了,似乎還想上前裝模作樣地關懷兩句,被突然轉身的溫郢嚇了一跳。

    “傷者需要靜養,先讓她同她母親多說幾句吧,既然如此,兩位親家,不如我們先出去聊一聊小女嫁過來之后的一些事?”

    解晟銘聞言干笑兩聲:“啊,哈哈哈哈,溫兄說的對,走,走,我們夫妻倆這就帶您出去坐坐。”

    說著,人已漸漸走遠。

    等到他們都走了以后,屋里確實空曠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還有解停云。

    見狀,解停云也打算走,給她們母女倆說話的空間,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溫宴初,好似在說:之后再同你解釋。

    溫宴初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如此,解停云才與謝云秀道別,轉身走了出去。

    瞬間,屋內重歸寂靜,只有謝云秀的兩聲啜泣。

    剛哭過,謝云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想到這么大歲數了,娘的眼淚窩子還是這么淺。”

    “娘!你說什么呢,你還年輕,怎么就這么大歲數了。”

    謝云秀破涕而笑:“少貧嘴了,我還沒好好地跟你算賬。”

    說著,她目露擔憂:“你和丘兒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若不是前兩日早朝上你父親聽了丘兒上奏時說的話  ,我們至今都還被蒙在鼓里。”

    溫宴初聞言一怔:“三哥說什么了?”

    “還能說什么,就是剿匪的那些事,我聽你爹說,皇上是一點都沒驚訝,顯然是先前就已經批準了,倒是將家里人瞞得死死的,連你出事了都不曾跟家里說!還是今日早朝時你爹才知道的!”

    說著,謝云秀也打了溫宴初一下,不痛不癢,顯然沒用力。

    “還有你也是,怎么偏偏會攤上這種事?當初就應該讓你爹散盡功名,也不該讓你嫁來解家,誰能想到你這大嫂竟然是個黑心腸的,不惜跟土匪勾結也要害你。”

    溫宴初:“什么?!娘你怎么知道的?”

    聽了這話以后,謝云秀眉一擰:“這事果然是真的!你公婆竟然還不承認甚至包庇你妯娌,我定要找他們要個說法才是!”

    第84章 鋒芒他們都不想與對方和離。

    溫宴初是頭一次見到母親這般動怒的模樣,一時之間竟愣在了原地,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謝云秀已經氣沖沖地追了出去,惹得溫宴初膛目結舌,卻無可奈何,只能坐在床上喊:“娘!你要去哪啊?!”

    她真是恨極了自己竟然受了傷,如今動都動不了,也沒法去阻攔謝云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將自己撇下,獨自一人離去。

    一直等在外面聽見聲響后的解停云連忙跑了進來,目送著謝云秀遠去,顯然也沒反應過來。

    他幾步走到溫宴初面前,有些摸不清頭腦:“發生什么了,岳母怎么走的這么急?”

    溫宴初嘆了口氣:“找你爹娘算賬去了。”

    解停云:“啊?”

    溫宴初抬眸瞧了他一眼,一五一十將方才母女倆在屋里說的話給他重新重復了一遍。

    “不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洪恩幫的那些事都解決了?如今怎么連我爹娘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知微救出來了嗎?”

    有關朝廷的這些事,謝云秀知道的不會特別多,也不會很細,多半就是溫郢與她說了個大概,所以方才溫宴初沒有問太多,也怕問的多了,惹出什么是非來,屆時不好解釋,畢竟這事牽扯了太多,而她幾乎參與了不少,她更怕謝云秀知道以后心里更加難受和生氣。

    眼下謝云秀已走,也是給了溫宴初夫妻二人說話的機會,逮住這個機會,溫宴初自然要好好問問,短短幾日出了這么多事,她可不信解停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雖然前幾日她每次問,都會被他輕松搪塞過去,但今日鬧起來了,她絕對不會再放任下去。

    “你最好實話實說,休想再哄騙我。”

    聞言解停云嘆了口氣:“岳父岳母都找上門來了,我就是真想瞞你,也瞞不住,更別提我本就沒想瞞著你,前幾日那是此事還沒有塵埃落定,但如今估計也快了。”

    這一番話,溫宴初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這件事還沒完呢,但是快完了,于是她連忙坐直了身子,一副認真聆聽的姿態。

    見狀,解停云與她一五一十交代了這幾日發生的事。

    溫晏丘動作快,行事狠厲,手段也實非常人,手下將領士兵無數,常年上戰場的人,絕非土匪能比,剿匪費了些時間,但也僅僅一日,洪恩幫就被溫晏丘的人攻下,活的人通通被抓。

    祝知微自然被救回,人沒什么事,就是受了些驚嚇,還有一些皮外傷,剩下的事解停云不太清楚,因為現下,滿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事,就是洪恩幫的大當家與解家的大少夫人暗中勾結私。通一事。

    他們不僅私。通,似乎還在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洪恩幫的寨子中,搜刮了不少銀兩,還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數目甚至遠遠超過了朝中大臣們的家財,已經到達了一個驚人的數目,這些錢,定然來路不明,光靠洪濤一人,絕對不可能霸占這么多金銀財寶,一定有人暗中幫著他。

    這么一查,竟是查到了陳令容的頭上,一番嚴刑拷打得知,原來洪濤已經與陳令容勾結私。通數年,時常廝混在一起,還會一同密謀些什么重要的事,這些都是從洪濤的手下口中得知。

    至于洪濤本人——快被打死了都不肯說一句話。

    而經查證后得知,那日溫宴初出城遇險,也有陳令容的參與,他們就是奔著溫宴初的命去的,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道理。

    聽了這些,溫宴初有些膛目結舌。

    “就三天多的時間,就都查出來了?”

    解停云點頭。

    溫宴初這才確認,這事絕非玩笑,都是真的。

    她三哥的手段還真是高明,想到這些,溫宴初忍不住打怵。

    光是她聽到這些,心里都隱隱有些敬畏與恐懼,那皇帝會怎么想?誠然,溫晏丘是一柄寶劍,也是皇帝手中的一把趁手的刀,可刀劍無眼又太過鋒利,萬一有一天,手執刀劍之人控制不住這利刃,誤傷到了自己,到時又該如何是好呢?

    她三哥鋒芒太盛,溫宴初如今多半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這次剿匪,溫宴初就怕會加速溫家出事的時間,畢竟前世好像沒有這回事。

    想到這些,溫宴初又忍不住頭疼,緩了一會后,才注意到解停云還留在她身邊。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陳令容呢,現在在哪?”

    陳令容關系著解家,若此事處理不好,怕是還容易連累到解家,就是不知陳令容到底跟洪恩幫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解停云聞言回道:“人沒抓到,不知道躲哪去了,洪濤一句話都不說,他手下也不知道陳令容究竟在其中充當了什么角色,又跟洪濤一起做了什么勾當,所以暫時沒法給陳令容定罪,還得等到將陳令容緝拿歸案后才行。”

    溫宴初聽后難免有些憂心忡忡:“那這事會不會威脅到”

    解停云知道她想說什么,倏地笑了一聲:“怎么,害怕了?現在想要和離還來得及,正好岳父岳母也都在。”

    溫宴初:?

    一副開玩笑的語氣,但溫宴初總覺得沒有那么簡單。

    這么想著,她抬眸打量了解停云兩眼,發覺他好似不是在開玩笑,心里好像還真是這么想的,但真實意思卻又不似這般,更像是要試探她一樣,登時,溫宴初的臉色就跟著沉了下來。

    “你認真的?”

    她學著他每次那樣,沒有給出一個肯定或是否定的回答,而是選擇將這話輕飄飄地問回去。

    但解停云這次卻沒有說話,只是眼睛一直在盯著她,似乎在等她的一個答案,好像這次她不論做什么決定,都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一樣。

    溫宴初討厭這種感覺,這種被人試探、被人牽著走的感覺,憑什么她要被解停云牽著鼻子走?他是想和離了還是怎么的,突然拿這話問她,又不好好說,總是搞這種模棱兩可的事情。

    末了,溫宴初冷笑一聲。

    “行啊,正合我意,若你家真出了事,也免得將我們溫家牽連下水,我可不想和你共患難。”

    說著,她就要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作勢就要下床,像是賭氣一般,被子還沒等掀開,就被解停云按在了原地。

    “你要干什么?!”

    溫宴初沒好氣地將他的手揮開了。

    解停云沒再動手,只是仍然擋在溫宴初面前:“你腿有傷,不能走動。”

    看看。

    分明是他先提起的這個事情,惹得兩個人不快,如今還要裝模作樣地關心。

    溫宴初眉一擰,冷著臉:“那又如何?你找個人來,把我抱過去,或者找兩個人給我抬過去不就完了?有那么費勁?”

    解停云聽后像是要將后牙槽咬碎,盯著她看了半晌,最終泄了氣一般:“你還真想和我和離?”

    溫宴初瞪著他,氣勢半分不讓:“那你想得到什么答案?你這么問了,你想讓我說什么?舔著臉跟你說我不想和離還是怎么的?誰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別告訴我你想讓我跟你共患難,我告訴你,那是不”

    溫宴初突然閉上了嘴,因為再次提到“共患難”這三個字的時候,她腦中突然浮現出了前世解停云在她面前為她擋刀的畫面,他跪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在她腦中揮之不去,更是她重生以后日夜交替的夢魘。

    前世,解停云確實與她共患難,同生死。

    溫宴初閉了閉眼。

    該死的前世的解停云,竟然以死來道德綁架她!偏偏她還忘不掉!

    于是溫宴初話鋒一轉:“你可以,你們解家不行。”

    解停云上輩子就是為了她死的,又不是為了溫家,如果解家真出了事可能會連累到溫家,那她肯定會馬上和離,畢竟上輩子她和解停云不也和離了嗎。

    不知道哪句話又刺激到了解停云,竟讓他眼中一亮,方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也突然變了,看得溫宴初一愣一愣的。

    他又抽什么風?變臉這么快。

    解停云看著她突地笑了:“原來你是擔心我啊,放心吧,解家暫時沒什么事,不會給你和我共患難的機會,就算有事,那也是陳令容自己的事,他們有的是辦法把解家摘出去,哪怕摘不出去,我也有辦法把咱倆摘出去。”

    溫宴初:“”

    “所以你剛才是跟我開玩笑?”

    解停云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就是想逗逗你,誰知道你竟然發脾氣。”

    見他竟然倒打一耙,溫宴初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就要動手時,卻見解停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驚愕地捂住了嘴:“哇,溫宴初,你該不會——”

    幾乎是瞬間,溫宴初就猜到了他想要說什么,頓時一咬牙,隨手撈起一旁的枕頭,狠狠地砸在了解停云的身上:“滾啊!”

    打罵間,此事又被他們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揭了過去,但同時也在兩個人心里留下了烙印。

    至少眼下,他們兩個都已心知肚明。

    不論是解停云有意無意的試探,還是溫宴初賭氣時說出口的那些話,都印證著同一件事——

    他們都不想與對方和離。

    第85章 落寞有一個人一直都在珍視她。

    陳令容這件事多少還是對解家造成了影響,解府已經被官兵圍禁,不準人進出,皇帝并在此期間下令徹查解府上下,畢竟最近幾年的解府,可是人人皆知的“富得流油”,誰知道這些錢都是怎么來的。

    官兵是今日來的,當時溫郢與謝云秀還在府上找解家人要個說法,見到自家兒子帶兵進來以后還愣了一下。

    據說當時的場面很是滑稽,溫晏丘以為雙親也同解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還要讓人把溫郢與謝云秀押下去,當著眾人的面來個“大義滅親”,結果當眾被溫郢踹了一腳,劈頭蓋臉一頓罵,溫晏丘這才得知是誤會一場,自家父母只是來探望受了傷的小妹,順便來找解家討個說法。

    不過這事日后若是傳出去,多半能將溫家摘的干凈,免去一個后患之憂,由此可見溫晏丘這般謹慎細膩的心思。

    他們那邊的動靜不小,都已經傳到了溫宴初耳中,她想出去看熱鬧,奈何動不了,只能作罷。

    解府上下算是都被監禁了,徹查人數的時候卻發覺少了一人,正是大房的解停修,這一下可是將解晟銘以及孫雅竹二人都嚇壞了,誰能想到大兒子夫妻倆全都失蹤不見了,只剩下孫子一人在。

    溫晏丘見狀冷笑一聲。

    “解侯爺家還真是讓人倍感意外,先是大兒媳,隨后又是大兒子,侯爺還敢說這事與你們解家沒有半點干系?”

    解家人瞬間無話可說。

    原以為溫晏丘能看在兩家是親家的份上網開一面,至少可以酌情開恩,沒想到他竟然這般鐵面無私。

    如今解家闔府上下被封禁,溫郢與謝云秀擔心自家的寶貝女兒沒法好好養傷,便想著要將人接回去照看。

    他們眼下不信任解家。

    溫晏丘對此沒有異議,只說需要同皇上稟明情況,得到準許后才可以,畢竟溫宴初此時是外嫁女,他們不能擅自將人帶走。

    溫晏丘來回腳程很快,不到下午就帶來了皇帝的口諭:準溫宴初回溫家休養。

    這下子情緒低落的人成了解停云。

    溫家幾人浩浩蕩蕩地來溫宴初房里接人,解停云就站在一旁,神色莫辨,若仔細看,不難看清他眼中的郁色。

    溫宴初得知家人的來意后,更是驚愕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她坐在床上,有點懵。

    “我在這挺好的啊”

    謝云秀第一個不信。

    “好什么好!從小到大,你什么時候受過傷?!嫁來解家以后就出了這么大的事,你讓爹娘怎么可能安心?!”

    這真的是溫宴初印象里謝云秀第一次發火。

    從小到大,不論她闖什么禍,惹出什么非議出來,謝云秀都從未呵斥過她,更別提打罵了,這次顯然真的是心里帶著火氣。

    溫宴初沒忍住縮了縮脖子。

    如果是溫郢發火,她早就習慣了,只當是蚊子盯一下,不痛不癢很快也就過去了,但謝云秀這種慈母發起火來,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準謝云秀到底有多生氣,因此眼下也就不敢多說些什么,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任由謝云秀在那里沖她一頓說教。

    “今日不論說什么你都得跟我們回家!這解府著實不是什么好去處,娘能看得出來,你那公婆對你壓根就不上心!我看他們對你都不如對你那個犯了錯潛逃的妯娌好!今日他們也是頭一次來探望你吧?那做戲的樣子,我都懶得拆穿!”

    說著,謝云秀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一眼立在屋中老老實實的解停云,跟著冷哼一聲。

    “原以為你嫁的這臭小子平日里囂張跋扈的樣,說不定真能護得住你,不曾想也是個沒用的,你受了傷這么大的事竟然也跟著一起瞞著,就這樣的婆家,不待也罷!”

    從前,都是溫郢做那個“惡人”,如今倒是正好反著來了,他連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溫宴初聞言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她甚至覺得還不如讓她爹來教訓她。

    謝云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氣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看似在教訓她,實則都是在說給解停云聽,在場的,只有他不是實打實的溫家人。

    這幾日,解停云待她究竟什么樣,這些溫宴初全都看在眼中,也都記在心里,他幾乎沒日沒夜地守著她、照顧她,自打她嫁進解府以來,都是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他們一起并肩走了這么久的一段路,這些溫宴初絕對忘不掉,更不能就此磨平解停云存在過的所有痕跡,也不可能將他曾經做的所有事情一味地否定,所以眼下,溫宴初下意識為他說話。

    “娘,女兒出嫁前,您便同我說過,這日子,是要同丈夫過的,而不是和解家,自打我嫁過來之后,解停云待我一直都很好,說是無微不至也不為過。”

    “女兒平時究竟是什么脾氣您應該也是知道的,可解停云從不曾抱怨一句,女兒要什么,他就給什么,恨不得要將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一并遞過來,不管女兒如何發脾氣、如何打他亦或是罵他,他都從不還手,也不還口,更是想方設法地逗女兒開心。”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偷偷打量眼雙親的臉,見他們沒有想要打斷亦或是不耐煩的意思,這才敢繼續往下說。

    “更何況這次出事,事關重大,其中細枝末節錯根復雜,這一點三哥應該是知道的,我們夫妻二人不敢聲張,況且瞞著所有人這件事,也是我指使的,家里凡事都是我說了算,解停云他不敢擅作主張。”

    說著,溫宴初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溫晏丘。

    見狀,溫晏丘默了默,在不挨罵與挨罵之間,仍是硬著頭皮選擇幫妹妹的忙并且挨罵:“妹妹說的是,我也囑咐過解停云,讓他不要聲張,避免節外生枝,這種事情,想必父親應該更清楚。”

    溫郢:

    溫晏丘又不動聲色地將鍋往溫郢的腦袋上扣,勢必也要再拖一人下水才是。

    果不其然,謝云秀的注意力很

    快就被轉移,到最后變成了數落起溫郢來。

    只是說著說著,話鋒又一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兄妹倆打的是什么主意!這事沒得商量,你就算把解停云夸成花都沒用!”

    謝云秀這次儼然是真的生氣了,與其說是生氣,不如是后怕,她不敢想,倘若她的女兒運氣差一些,倘若溫晏丘沒有提前布置好,那她的女兒該怎么辦?

    謝云秀根本就不敢深想,她害怕從小被她寶貝著長大的女兒突然有一天會徹底離開她身邊,越這么想,她便越想要讓溫宴初回到她身邊,一定要日日夜夜都能見到她才會安心。

    只是這些話,謝云秀是不能說的,母親離不開女兒,傳出去的話豈不是會惹人笑話?

    但她臉上的哀慟與愁苦,卻是完全瞞不住的。

    溫宴初見了以后長睫微動,像是看出來了些什么。

    “娘您想多了,我沒有想為解停云說好話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們不該誤會他,尤其是我受傷的這幾日,因為翠竹也在養傷,我的所有起居,包括晨起梳洗,夜間擦身,還有平時用膳的時候,全都是解停云一個人在伺候。”

    “我若醒著,他便留在我身邊同我說說話,供我解悶,我若歇晌,他也會陪著我,要么一起,要么找本書打發時間,不論是什么時候,我睜開眼時都能第一時間看見他,我可以羅列出解停云身上大大小小諸多缺點,但對于這幾日,我完全無話可說,所以女兒也希望您與爹爹都能明白,在解家,還有一個人一直都在珍視我,那就是我的夫君。”

    這番話近乎肺腑之言,況且溫郢與謝云秀只需買通解府的一個下人,就能知道溫宴初說的這話究竟是真還是假,所以這種事上,溫宴初不會撒謊騙人。

    更何況,解停云對她們的女兒究竟好不好,他們自然也能感受的出來。

    可謝云秀說這些的本意,就只是希望女兒可以回家住,如此她方才能安心,但女兒都這樣說了,她還能再說些什么呢?

    謝云秀不禁苦笑,正想就這么算了,卻聽溫宴初話鋒一轉:“不過解家如今都被封了,想必去外面采買食材都不容易了,那我豈不是都吃不到想吃的東西了?那可不成,大夫可是說了,我得多補補呢,這樣才不至于氣血虧空。”

    她抬眸,朝著謝云秀眨眨眼,狡黠一笑:“況且娘親是不是想我了?!如此我也能多陪您幾日,省的您天天惦記我!”

    心事被戳破以后,謝云秀不僅沒有羞惱,反倒是笑了,眼中隱有淚光閃爍,只是嘴上依舊說道:“你也就這張嘴能說會道的!”

    母女倆相視一笑,方才那股劍拔弩張的勁兒消失的一干二凈。

    末了,身旁傳來一陣咳嗽聲響。

    只見溫郢板著臉看向溫宴初。

    “你只知道陪你娘,不知道陪你爹?”

    一聽這話,幾乎所有人都沒憋住臉上的笑意,溫宴初笑容更甚。

    “娘!我爹跟你爭風吃醋呢!”

    溫宴初俏皮的話音落下后,是溫郢的一聲呵斥,連帶著滿室的歡聲笑語。

    而在這種外人難以融進去的氛圍下,只有溫宴初一人注意到了解停云獨自離去的落寞身影。

    第86章 認可“他們夫妻倆的感情,或許比想象……

    溫宴初此次回溫府養傷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想躲也躲不掉,更何況眼下這種形式,回溫府養傷的確最為穩妥。

    她重生后本就是要讓溫家遠離所有的危險與苦難,如今她三哥甚至給她帶回了皇上的口諭,若是她再一意孤行留在解家,豈不是擺明了她要跟解家站在同一條線上,好像要與他們生死與共了一樣。

    溫宴初可不想引出這等不必要的誤會來。

    縱使要生死與共,那也跟解家其他人沒什么關系,那是她與解停云之間的事情。

    想到這些,溫宴初才有些神情恍惚,她閉了閉眼,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心里竟然已經如此偏向解停云。

    那么見到解停云黯然離去的背影時,她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溫宴初有些形容不上來,像是心臟被人用手緊緊攥住了一樣,讓她逐漸喘不過氣,可又掙不開,唯有戛然而止的笑意,以及僵在臉上的神情才能體現出她那一刻的心境。

    像是被人兜頭淋了一盆水,渾身刺骨的寒,就連至親在耳邊的呼喚也沒能及時拉回她的思緒。

    直到謝云秀碰了碰她。

    “宴宴這是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抬頭,見到的就是母親這張目露擔憂的臉。

    溫宴初微微恍神,目光下意識在屋中轉了一圈,這才意識到,眼下她的屋里,全都是她的親人,來自血脈至親的關懷,她從小到大從未缺失過,哪怕嚴厲如溫郢,但溫宴初也能從他身上體會到如山般的父愛。

    可這些,解停云多半沒有。

    結合她前世今生的記憶,解晟銘與孫雅竹對哪一個孩子似乎都諱莫如深,看不出來自父母的疼愛,只有對于身上價值的估量,這種感覺,在解停云的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不論解停云說什么、做什么,在他們的眼里似乎都是錯的,更不要提解停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傷痕,有些早已落了疤,染上了歲月的痕跡,夜里,溫宴初不止一次抬手撫上那些地方,一一感受著他曾經遭遇過的一切。

    溫宴初不知那些傷痕出自誰手,又是為何留下的,她也從來都沒有提過那些,她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揭開解停云的那層假面。

    在一日接著一日的偽裝中,溫宴初便也漸漸忘了,其實解停云從來都不是光鮮亮麗的。

    到了這時,她才恍然想到,方才見到解停云離去的背影,心里那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來自何處。

    她分明坐在床榻之上,全身至于昏暗之中,卻被所有人圍在中央,笑容明媚,仿佛與生俱來就生活在明亮的光下。

    而解停云分明站在光中,那光卻好似從來都沒有照到他身上過。

    他的背影是那般寂寥,就像

    他終于要拱手讓出本就不屬于他的,他強求而來,懇請上蒼為他塑造的一場白日美夢。

    而今,卻到了美夢消散的時候,他終將從中清醒過來。

    耳畔來自溫郢與謝云秀的絮叨不斷,溫晏丘一直安靜地抱臂倚靠在一旁,似乎一直在盯著溫宴初的臉看。

    看她的失神,看她的心不在焉,亦跟著看向了她瞳眸聚焦之處——那是解停云方才站過的地方,而今已是空空如也。

    溫晏丘從小到大的洞察力都是驚人的存在,上了戰場以后更是眼觀八方,他平時寡言少語,存在感極低,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在為人處世方面糟透了,實則不然。

    就比如現在,溫郢與謝云秀只顧著自己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著怎么把女兒帶回去,又該怎么給她調理身子、處理傷口,而溫晏丘卻早已注意到了妹妹的異樣之處,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謝云秀突然遲疑問了一句:“宴宴,你在聽嗎?”

    “啊,我在!”

    溫宴初回答的不假思索。

    溫郢與謝云秀也并不在意,正想接著再說些什么,反倒是溫晏丘突然插了一句:“妹妹的腿好像溢血了。”

    這看似風輕云淡的一句話,卻如同平地驚雷,直接讓謝云秀驚呼了一聲,嚇得眼眶都紅了。

    “這都多久了,怎么,怎么還在出血快,快叫大夫來!”

    謝云秀哪里見過此等場面,這幾日她本就一直心神不寧,如今被這么一刺激更是像沒了主心骨一樣,整個人都顯得驚慌失措起來,沒等跑出去叫人,先被溫晏丘按住了肩膀。

    “娘,您別著急,傷者出現傷口裂開的情況都是正常的,妹妹的傷是箭傷,沒那么好痊愈的。”

    “臭小子!怎么一點都不見你擔心!”

    溫晏丘面露無奈。

    他在戰場上見得多了,受過的傷大大小小也不計可數,人也更有經驗一些,如今他說沒什么事,謝云秀的心也漸漸跟著平復下來。

    “就算沒什么事,也要處理一下傷口,還是要傳大夫。”

    這回,溫郢先做了決定,但依舊被溫晏丘給叫住了。

    “爹,這可不是在咱們自己家,若是驚動了旁人應當不用兒子多說。”

    溫郢與謝云秀聞言相視一眼,默契地同時閉上了嘴。

    解家人,可是夠胡攪蠻纏的了,好不容易從那里脫身,他們可不想再將人引過來。

    只是

    若沒有大夫,誰該來幫溫宴初換藥呢?

    溫晏丘雖是兄長,但溫宴初如

    今已經嫁人,兩個孩子都長大了,換藥這種事自然已經不合適,出嫁

    溫郢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這個遠赴邊關多年的三兒子。

    溫晏丘迎著溫郢的視線,半分沒有退讓:“妹妹先前不是說了嗎?她受傷的這段時間里,一直都是解停云在貼身照顧,比丫鬟都盡心盡力,何不讓他進來呢?”

    這時,謝云秀才注意到剛剛還在屋里的解停云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有些納悶:“停云這孩子去哪了?剛剛還在這。”

    溫晏丘該說的都說了,如今自然又恢復了方才那副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早已經倚靠在一旁閉上了嘴。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溫晏丘已經引著屋里的這幾人跟著他話中的牽引往下走。

    溫郢看透了,只是沒有說出來,因為讓解停云來照顧溫宴初,確實是最穩妥的法子。

    于是他看了溫晏丘一眼,父子倆有些默契也是天生的,只是這一眼,便讓溫晏丘動了身,出門去尋解停云。

    索性解停云一直站在門口等著,并未走遠,見到溫晏丘出來以后還有些驚訝,但還是立馬起身相迎。

    “溫將軍?怎么出來了,都說完了?”

    不知是不是解停云對溫宴初的一舉一動打動了溫晏丘,他只是看著解停云,半晌后說了一句:“你可同宴宴一樣,喚我一聲三哥。”

    解停云一愣,顯然沒想到溫晏丘會突然來上這么一句,但反應過來以后還是立即叫了一聲“三哥”。

    溫晏丘點點頭,臉上依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帶他進去之前問了一句:“你想跟宴宴分開嗎?”

    解停云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愿。”

    不是不想,而是不愿。

    是更為堅定的態度。

    溫晏丘此時心中已經了然,末了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些什么,但解停云已經察覺到了這其中包含的深意,不自覺地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進去以后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曾想一進去,就是他素來敬重的岳母大人拉著他同他說了他不在時發生的事。

    對,就是溫宴初的傷該換藥了。

    這藥是一日三次,早、中、晚分別換一次,剛開始的時候換的勤,一天要換上五六次,只不過最近溫宴初的傷好了很多,就不需要這么勤了,也很少會出現溢血的情況,所以給她換藥的時候,解停云一直都是皺著眉頭的。

    因為換藥要露腿,所以溫郢與溫晏丘都自行回避了,屋內只留了謝云秀一人,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但解停云的動作很利落,也像是早就習慣了一樣,清理傷口、上藥、包扎,全都一氣呵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他一個人就能做的很好,上藥時,也不顧謝云秀還在場,生怕溫宴初疼,時不時就會問她一句,也絲毫都沒有不耐煩的意思,竟是出奇的有耐心。

    這讓謝云秀覺得很驚訝。

    因為在她的印象當中,解停云與這些全然不搭邊。

    謝云秀的在場也并未影響到解停云,他平時怎么做的,現在還是怎么做,只是上藥的時候問了溫宴初一句:“今天傷口怎么突然溢血了,你動它了?”

    溫宴初聞言悻悻回道:“可能吧”

    “什么叫做可能?”

    “我可能就是不知道哪一下扯到了而已嘛,你干嘛這么兇。”

    解停云登時哭笑不得:“我哪兇了?我就是問一問你好好好,我錯了。”

    聽到這些,謝云秀默默地轉身離開了,將屋內的空間留給了小夫妻倆。

    見妻子出來以后,溫郢立即迎上前去,正欲開口問些什么,卻仍舊被溫晏丘搶先一步。

    “母親,如何?”

    嘴上分明是疑問,面上卻絲毫不顯露秋水,像是早就料到謝云秀會主動出來一樣。

    被兒子這么問,謝云秀也沒惱,而是笑了笑。

    “停云這孩子倒是出乎我意料的細心,將宴宴照顧得面面俱到,我完全插不上手,看來宴宴并未騙我們,他們夫妻倆的感情,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都要好。”

    溫晏丘點頭,對此不置可否。

    “一直跟在妹妹身邊的那個丫鬟尚在休養,若回家以后,還需另找丫鬟伺候,上藥處理傷口之類的都要現學,若在此期間弄不好使妹妹傷口惡化,更加得不償失。”

    一番話,溫晏丘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再結合謝云秀前后態度

    溫郢嘆了一聲。

    “去跟皇上稟明情況,讓他也跟著吧。”

    這個“他”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第87章 舊事“也不算胡來吧不就……

    回溫府此行對于溫宴初來說本有些遭罪,但她屬實沒想到她家里人竟然會讓解停云也跟著,更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和解家人也同意了。

    這就很匪夷所思。

    從解府出來的路上,溫宴初是被解停云一路抱出來的。

    一路上,他所有的動作都避著溫宴初受傷的腿,走路時動作也穩,溫宴初沒什么感覺,也讓所有人都跟著放心。

    上馬車時,溫晏丘先在馬車上負責接應,由解停云將溫宴初抱上了馬車,遞到溫晏丘懷里后,再由他將人安置在馬車內的矮榻上。

    溫郢與謝云秀在來之前就想著此行把女兒接回去,所以馬車里都提前布置好了,溫宴初剛坐上就覺得舒舒服服的。

    溫晏丘將人放好以后就從馬車里鉆了出來,與解停云做好了交接,換他進去陪著。

    很快,馬車就已經在路上穩穩向前行駛,解停云還是一樣充當著溫宴初的人肉墊子,任由她將腿放在自己身上,方便她能躺的舒服些。

    溫郢與謝云秀當真是疼女兒,這狹窄的馬車里布置得跟臥房似的,旁邊還擺著糕點與水果,解停云就坐在一旁給她剝桔子皮。

    一瓣桔子入肚,溫宴初皺了下眉。

    “好酸。”

    解停云眉一挑:“是嗎?”

    說著,他也往嘴里塞了一瓣,不動聲色:“我這口挺甜的。”

    溫宴初蹭地一下起了身:“我不信。”

    解停云將桔子遞到她面前:“不信你再嘗一口?”

    瞧他這幅狡黠的模樣,溫宴初直覺他是故意的,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他手里的桔子,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就往他嘴里塞,逼著他硬是吃掉了這個“特別甜”的桔子。

    末了,看著解停云被酸得面部肌肉都仿佛在痙攣的模樣,溫宴初靠在一旁笑得花枝招展。

    “怎么樣,還甜嗎?”

    解停云咬牙切齒:“甜,可真是甜死了!”

    說著,人已朝著溫宴初撲了過來,硬是與她共享了這份“甜”。

    呼吸交纏后,解停云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得到了喘息的時機,溫宴初便一把將他推開,紅著臉呵斥他:“你就是欺負我現在沒法用腳踹你!”

    解停云看著她笑了:“給您當牛做馬這么多天,討點賞怎么了?小氣鬼。”

    似是想到他日日夜夜操勞的模樣,溫宴初心念一動,竟是一句反駁都沒有,愣是被他堵得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解停云又一次湊上前來,以“討賞”為由,與她糾纏不休。

    不知過了多久,解停云終于停了,氣喘吁吁地將人摟進懷里,溫宴初也早已沒了與他爭執的力氣,只是輕輕在他胸前推了推。

    “你膽子真是大,我爹娘的馬車就跟在后頭,我三哥還在外邊騎著馬,你就敢這樣胡來。”

    解停云在她頭頂笑了一聲:“也不算胡來吧不就親了幾口?”

    溫宴初抬眸嗔了他一眼:“你還想干什么?”

    解停云輕咳兩聲,佯裝正經。

    一見他這副熟悉的模樣,溫宴初就猜到他腦子里肯定在想些不正經的事!

    溫宴初登時又羞又惱,美眸在他臉上掃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不

    知道我爹娘還有我三哥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會突然讓你也跟著!”

    解停云聽后臉上笑意更深:“這種好事,我可巴不得多來幾次。”

    說完以后,他摸了摸下巴,看著溫宴初不以為意的模樣以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湊到她近前:“怎么,大小姐不想我陪著你?”

    溫宴初一噎,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他,這就助長了解停云那囂張的氣焰,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在說:看吧,都知道你離不開我了。

    溫宴初: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像極了氣急敗壞,但大臉終于在眼前消失了,溫宴初的心跳這才漸漸得到些平復。

    她梗著脖子,紅著臉,理直氣壯:“想讓你陪著又如何呢,難道你想跟我分開不成?!”

    溫宴初難得的坦率,解停云自然像是笑開了花一樣,忙不迭地將人一把摟進了懷中,在她左右臉上分別親了一口,像是對待什么絕世珍寶一樣,將人緊緊地按在懷里,直勒得溫宴初要喘不過氣來。

    “哎呀!你干什么,放開我!”

    解停云依言松了些力道,但是并未按照她說的那般松開手,只是低頭,眸中好似流光熠熠。

    “我也不想跟你分開。”

    說著,他將頭埋進溫宴初的頸側,在她的肌膚上蹭來蹭去,不止讓溫宴初覺得脖子癢,連心里也癢癢的。

    她聽見解停云在他耳邊呢喃:“我們就這樣在一起過一輩子吧。”

    停頓片刻,他復又啟唇,像是夢中的囈語。

    “好不好?”

    更像是奢望、像是懇求,像是想要得到天上神仙的垂憐。

    沉默片刻后,溫宴初嘴唇微動,最后用力回抱住他。

    “好。”

    溫宴初與解停云在之后誰都沒有再提起馬車上發生的那些事,包括解停云的那句呢喃,還有溫宴初的答復。

    他們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下馬車以后依舊與人談笑風生。

    溫宴初一邊被他抱著,一邊摟著他的脖子給他介紹她們溫家這一大家子人——除了進宮為妃的大姐,剩下的兩個哥哥都沒有分家,全都住在溫家這座大宅子中。

    如今溫宴初這么一回來,整個府上都跟著熱鬧起來了。

    解停云就這么抱著她,與她一同見過二哥溫晏云以及二嫂慕情。

    如今這么實打實見過了溫家人以后,解停云才知道他們解家的氛圍是有多么的冰冷,而他的幾個兄弟姐妹之間的感覺又有多么的不堪一擊。

    不過這樣很好,只要溫宴初過的好,溫宴初開心,那么解停云就心滿意足了。

    他所有的情緒全都隱瞞在了心里,這一路上都是笑著的,氣定神閑地與擅言的溫晏云攀談。

    解停云抱著溫宴初一路去了她出嫁前的閨房,在他們回來之前,謝云秀已經特意命人將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好給小夫妻倆住。

    溫宴初一進門就發現了此處的變化,心里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她娘親把她生活過的痕跡都收拾干凈了,有好多東西也都變了模樣,像是已經重置過了一樣,溫宴初不用擔心會被解停云調侃的可能。

    果不其然,解停云也察覺到了這屋里似乎有過變化,畢竟這屋中的陳設都像是換過的樣子,若是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地方,按理說這些東西都不會這么新。

    一直到人都走了以后,溫宴初已經躺在了床上時,解停云看上去仍舊有些悶悶不樂。

    溫宴初見狀忍不住笑了,裝作沒看出來的樣子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見到我家里人太緊張了?不能啊,成親那日又不是沒見過,我看你和我二哥聊的很好啊。”

    解停云抬眸瞧了她一樣,那眼神像極了控訴。

    “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你肯定早就看出來了,總是喜歡這么逗我玩。”

    溫宴初一副對此不置可否的樣子,聳聳肩:“那又如何?這不是你一貫的做法嗎,我可都是跟你學的。”

    說著,解停云立即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好的不學,你凈學壞的。”

    溫宴初聞言眨眨眼,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你身上有值得學的地方嗎?”

    解停云:“”

    “你”

    解停云憋了半天,最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只得嘆氣妥協:“好吧,你說的有道理。”

    他輕咳一聲后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你以前住的這地方倒是不小。”

    溫宴初聽后揚起臉,模樣驕矜。

    “那當然了,你也不看看我家人對我有多好,當然是什么好的都想給我,以前這里都是按照我心意布置的,比現在要好看很多,我嫁人以后這里應該是重新布置過了,如今我看著都陌生了不少。”

    說著,她眼中漸漸浮現出了一絲懷念。

    她重生后的第一眼

    就是自己的這處閨房,如今卻也不復當時模樣。

    解停云點點頭,似是感慨:“你家里人對你確實很好啊”

    溫宴初聽后轉頭看向他的臉,他眼中似又艷羨,說不清道不明,很快就又消失了,那抹情緒快到溫宴初都不禁對自己心生質疑:她真的看清了嗎?

    但是溫宴初并未糾結,只是將臉趴在了解停云的背上。

    “你是我的夫君,只要你一直對我好,我的家人也會是你的家人,你看我二哥今日,對你不就很是熱情嗎?我看你們兩個交流的很好啊。”

    一聽這話,解停云沉默了一瞬,隨后訕訕回道:“哪有啊,我跟你二哥說話的時候都要嚇死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把你惹哭了,有人跑去你家告狀,是你二哥過來接的人,當時你二哥那模樣你是沒見到,我都怕他一拳打死我。”

    溫宴初:

    “那你活該。”

    解停云仍像是對此心有余悸。

    “不過還好,當時我們年紀都不大,想來二哥應該也是忘了吧。”

    不料第二日,溫晏云帶著妻子杜柔前來探望時,與解停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誒,當年把我妹妹惹哭的那個,是不是你來著?”

    第88章 轉機“信我啊,當然要信我。”……

    往事重提,尷尬的自然是解停云。

    這回他倒是沒跟溫晏云掰扯這點事,只是看著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樣子,略顯局促地說著“那時年紀小不懂事”。

    溫晏云看著他,突地笑了,只是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模樣。

    解停云:

    等到溫晏云夫妻二人走了以后,解停云還稍稍有些愣神。

    溫宴初依舊如同往日一樣坐在床上,歪著頭打量解停云面上的神色,見他一直傻站在那,她神情略顯疑惑。

    “你干嘛呢在那傻站著,還舍不得我二哥了?”

    解停云聞言回過神來,抿唇搖搖頭。

    “瞎說什么呢,我就是有點心虛。”

    溫宴初:“心虛?”

    她瞇起眼:“你心虛什么,做了什么虧心事,從實招來!”

    解停云眸光一動,輕咳一聲后順勢坐在了溫宴初身邊,就要去抓溫宴初的手,被她不動聲色躲過。

    解停云這個人,只要一心虛,不是自己在原地自己玩自己的手

    指頭,就是去“騷。擾”旁人,溫宴初早就習慣了。

    “你不會真的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

    解停云一蹦“三尺”高。

    見他反應這么大,溫宴初倒也相信他應該沒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那剛才他跟她二哥打什么啞謎呢?

    很奇怪。

    溫宴初不死心:“那你剛才緊張什么?”

    解停云眼神一陣飄忽不定:“就是小時候的一些心思,可能長大以后,你二哥就想明白我以前的想法了吧”

    溫宴初:?

    “你能說點我聽得懂的嗎?”

    “好了好了。”

    解停云慌里慌張地轉移話題。

    “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養傷,別總是瞎操心。”

    溫宴初聞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沒再自討沒趣地繼續問,掀開被子重新躺了下去,背對著解停云不再看他。

    如此,解停云才跟著松了口氣。

    幸好啊,幸好他頂住了壓力沒說漏嘴。

    他還能有什么心思?

    從小到大,對她不就只是那一樣。

    一直都沒變過

    這件事只是個小插曲,很快就被溫宴初拋之腦后。

    在溫府的這幾日,她就像個“祖宗”一樣被伺候著,吃的好睡得香,什么事情都不用愁,解停云每天同她講有關洪恩幫這件事的進度,給她講解家現在的境況,逐條分析,有理有據。

    溫宴初聽完以后只有一個問題:“皇上現在應該是有些忌憚你們家了吧?都收上去多少錢了,你怎么一點都不擔心?”

    解停云不以為然:“那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就一紈绔,不懂他們那點事。”

    溫宴初眨眨眼,沒再多說什么。

    這一次的事,幾乎讓解家是徹底失了圣心,雖然沒查出解家的錢來路是否不明,但解家的家底還是深深刺痛了皇帝的那點防備心,清剿上去不少金銀珠寶以充國庫,解停云的二哥解懷風也被貶了官職。

    大房那里更不用說,到現在還沒能抓到失蹤已久的解停修以及陳令容。

    這么一看

    好像只有向來不務正業的解停云免于一難,甚至還能跟她一起到溫府吃香喝辣。

    溫宴初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解停云是在故意藏拙,這一點,溫宴初早就看出來了,至少以他的武藝,在軍營里混上個官職是沒什么問題的,但偏偏解停云沒這么做,而是選擇裝,裝紈绔。

    而今,藏拙的好處就顯露出來了。

    但溫宴初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么做。

    還有一件事,也令溫宴初格外在意。

    前世,解家根本就沒出過這樣的事啊!

    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的溫家有多慘,那么后來的解家就有多風光,風光到溫宴初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解家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解晟銘重新被皇帝委以重任。

    他們一路順風順水,根本就沒出過像現在這樣的事。

    這讓溫宴初心中有些不安。

    不會這一世

    溫家和解家都要完蛋吧

    一想到這個,溫宴初立馬一激靈。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

    溫宴初立馬將這想法從腦中摘出去。

    見她一臉擔憂糾結模樣,解停云摟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你不用擔心,溫將軍鐵面無私,這件事辦的利索,皇上龍顏大悅,等事情結束以后應當還會賞他,溫家不會受到影響。”

    “誰擔心這個了。”

    溫宴初忍不住小聲反駁他。

    解停云動作一頓:“那你擔心什么呢?”

    是啊,那她在擔心什么呢?

    溫宴初隨之一愣,不由自主地順著解停云問出口的話往下想。

    她擔心解家的命運會因為她的改變而改變,那畢竟還是解停云從小長大的地方,而讓溫宴初更在意的是

    如果解家最后會變成與上一世溫家一樣的結局,那時,她的父親、兄長,全都被斬于刀下,那么到了那個時候,解停云會不會也因為他是解家男子的身份,走向刑臺?

    溫宴初在此刻忍不住想要逃避,她不敢再往下想,而是默默用力抱緊了解停云的身體。

    兩具溫熱的身軀相貼,讓熱意更加源源不斷。

    解停云像是已經察覺到了溫宴初的不安一般,同樣用力回抱住她。

    “我好像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心情好似相當愉悅。

    “沒關系啊,你相信我好了,不論解家出什么事,我都會好好的。”

    說完以后,解停云又問了一句:“你信我嗎?”

    分明上一秒還要讓溫宴初相信他,下一秒竟然又問了“你信我嗎?”

    溫宴初聽后忍不住笑了,從他懷里起身。

    “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語一樣,這般不靠譜,那我到底要不要信你。”

    “信我啊,當然要信我。”

    說著,解停云一把握住了溫宴初的手,眼中滿是戲謔的笑意,看著就是一副不靠譜的模樣,但此時此刻,溫宴初卻覺得他的語氣異常堅定。

    他有把握。

    這一瞬間,溫宴初竟然覺得,哪怕他沒有把握,也能想辦法化險為夷。

    有時候,人的直覺就很奇怪,分明從前解停云在她的心中還是那種十分不靠譜的人,很難成事,簡直就是一“花花公子”一樣,好像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連她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竟然變得這般相信解停云。

    相信他

    會所向披靡。

    溫宴初也跟著他笑了。

    “好啊,我相信你。”

    一隔數日,溫宴初幾乎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每日解停云都會攙扶著她在屋中走一走,若是陽光好的時候,會帶著她一同出去曬曬太陽。

    溫宴初從前很愛玩,她的院中正好有一架秋千,走累了就坐在上面歇一歇。

    每在這時,解停云都會站在她身后推著她輕輕晃動。

    微風撫過她發梢,舒服得讓她忍不住閉上眼,是難得的愜意。

    可惜好景不長,此番溫情終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只見院外急匆匆跑來一人,見到解停云與溫宴初都在院中以后連忙上前。

    “稟小姐、姑爺!解府那邊有消息了,老爺與夫人叫您們過去一趟呢!”

    聞言解停云也停下了動作,與轉過頭的溫宴初相視一眼,隨后頷首示意他們已經知道了,便將人先打發了下去。

    待人走了以后,溫宴初才將不安顯露出來,一雙手攥緊秋千上的韁繩,轉著身子看向解停云:“怎么會這么突然,會不會出了什么事?”

    解停云的手覆上她的,掌心溫熱源源不斷傳遞到她心底,漸漸撫平了她心中的那點不安。

    只見他搖搖頭:“應該不是,最近你三哥總是早出晚歸,想必就是一直在查這件事,有結果了也是理所應當,別擔心。”

    溫宴初只能點點頭。

    自從她心里之前有了關于這一世的猜想以后,心中就越發不安,總是會夢到上輩子解

    停云死在她面前的場景,這幾日她備受夢魘的煎熬,但每個夜晚醒來時一睜眼瞧見的就是解停云的睡容,這才讓她恍然意識到自己仍處于重生后的現實當中,也方能讓她安心。

    這些事溫宴初都沒有同解停云說過。

    眼下,她也只能強行壓下心中的那點躁動心思,任由解停云將她打橫抱起,一路往前院走去。

    甫一踏進前院,就正好與要出府的溫郢與謝云秀迎面撞上,雙方俱是一愣,解停云最先反應過來,先同兩位長輩問了好。

    溫郢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平靜道:“來的正好,你們隨我們一同去一趟解府。”

    說著,溫郢看解停云的目光一頓。

    “你做好心理準備。”

    解停云:?

    溫宴初同樣也是一愣,她能感受到解停云的身子僵了一瞬。

    她知道解停云不好問,于是她便立即開口問道:“爹,出什么事了?您可別嚇唬他,他膽子可小著呢。”

    溫郢聞言冷哼一聲。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要是再多嘴,就別跟著了,正好留家里好好養傷。”

    一番話下來,溫宴初適時閉上了嘴。

    解府有事,她得陪在解停云身邊。

    第89章 瘋子“你們解家所有人全都不得好死!……

    一行人抵達解府時,已經快要正午,眼下日頭正盛,溫宴初剛被解停云抱下馬車,就被陽光晃了下眼睛,下意識瞇起眼來,下一瞬,眼前便遮下了一片陰影,是解停云的袖子擋在了她面前。

    溫宴初睜開眼來笑了一下,被他攙扶著站到了地面。

    偏頭望去,里面已經有人迎了出來,是一直跟在溫晏丘身邊的副手,此時恭敬朝著溫郢行了一禮,隨后才帶著幾人往里走。

    如今的解府已經快成了溫晏丘手下士兵的地盤,隨便看一眼,就能瞧見讓溫宴初眼生的身影,那些平日里時常會見到的丫鬟或者小廝早就不知道去了何處。

    也是這一瞬間,溫宴初才意識到,此次解府一事上絕非兒戲,且聲勢浩大,皇帝顯然是真的動了怒,否則溫晏丘也不敢這般。

    既然是皇帝授意,那么溫宴初也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在解停云的攙扶下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動著。

    從踏進解府的那一刻,溫宴初就覺得這里的氣氛沉重了不少,雖然從前也沒好多少,但是至少還能聽見些歡聲笑語,可現如今所有人都好似死氣沉沉一樣,而這個感覺越往里走就越發明顯。

    溫宴初顯然有些不安。

    溫郢與謝云秀沒等他們倆,已經先走一步,應當是去找解晟銘夫妻倆去了。

    解停云看著像是不著急的樣子,就陪著溫宴初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直到遠處隱隱傳來哭叫聲,此起彼伏,不只是一個人發出來的聲音。

    溫宴初與解停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瞧出了驚愕神色。

    在溫宴初的眼神示意下,解停云立即心領神會,將她攔腰抱起,快步往前。

    越往前,看守的侍衛便越少,等到解停云抱著溫宴初來到那哭聲發出的地方時,周圍幾乎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只有溫晏丘的副將帶著幾個手下把守,而溫郢與謝云秀也都在場。

    解停云腳步一頓,目光這才落到所有人都圍著的那處。

    許是見他來了,溫郢與謝云秀不動聲色地走到了一旁,給他讓開了一個位置。

    解停云看見解晟銘與孫雅竹都跪在地上,尤其是孫雅竹,正跪在那里又哭又叫,像極了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

    解停云似乎已經提前感知到了不對勁之處,默默走到謝云秀身邊,并將溫宴初放到了地上。

    目光越過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解停云最先看見的是一層白布,白到刺目。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而緊隨其后想到的便是:誰出事了?

    他視線一掃,見到了跪在地上哭的父母,見到了與他一樣站在一旁的解懷風夫妻倆,唯有大房不在場。

    解停云心跳倏地一滯,腳步更是不受控制地上前。

    一步,兩步。

    解停云已經數不清自己往前走了多少步,只是機械般地動作,腦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身后漸漸傳來女子的哭叫聲,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心上,那聲音太過耳熟——

    “你們解家所有人全都不得好死!”

    這句話仿佛一記平地驚雷,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因那聲音太過凄厲,像極了泣血的詛咒一般,聽在耳中也讓人不禁為之一顫。

    孫雅竹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突然間紅著眼眶就朝著來人撲了上去,卻被在場的侍衛制住,只是她口中的話卻不停。

    “陳令容!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你害死了你丈夫,你還想害死我們全家嗎?!”

    你害死了你丈夫。

    陳令容,害死了她的丈夫。

    霎時,解停云只覺腦袋“嗡”地一聲,余下的所有聲音他都聽不清了,只隱約聽到有人在對罵,但他已無心去理會,神情像是呆滯住了一樣,只是在孫雅竹與陳令容的罵聲中跌跌撞撞上前。

    眼看著解停云就要走到那罩著白布的一旁時,雙腿卻突然一軟,竟是“撲通”一聲悶響,直接跪在了地上。

    溫宴初是最先發現他不對勁的人,猶豫著想要上前,被謝云秀一把拽住了,并朝她搖搖頭,示意她先不要過去。

    溫宴初只是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尚未完全恢復好的雙腿,下意識咬了咬唇。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停留在陳令容的身上——這個解家的罪人。

    沒有人察覺到在身后的角落中,在那白布籠罩一下的旁側,有一個人正顫抖著伸出手,掀開了白布一角。

    待瞧見那張早已慘白失去血色的臉,解停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像是被人剜去了一樣。

    他跌坐在了地上,嘴唇在不停地打顫。

    白布之下的人,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解停修。

    他脖子上有處刀痕,若是動手之人再用力些

    再用力一些

    解停云閉了閉眼。

    那便是身首分離。

    絕望蔓延上心頭,解停云就這么一聲不吭地坐在地上,耳邊突然響起解晟銘的怒罵。

    “解停云你這個逆子!你大哥已經去了九泉之下你也不曾讓他討得半點安寧!你將那白布掀開他也不可能活過來了!你還去打擾他做什么?!”

    說著,他毫不留情地往解停云身上踹了一腳,直接將解停云踹得倒在了地上,像是借此機會在排解心中的憤懣。

    解晟銘早就沒了理智,也不顧在場的人都是誰,就這樣一腳接著一腳踹在了解停云的身上,像是發泄一般,紅著眼喘著粗氣,像極了失智的野獸。

    “我看這回還有誰能幫你!還有誰能幫你!”

    直到解晟銘被人架開的時候,手上與腳上的動作都不曾停歇,嘴里仍在嚷嚷著。

    溫宴初早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解停云的身邊,將奄奄一息的解停云從地上攙扶起來抱在懷里,儼然一副護著的姿態。

    而她身后,孫雅竹與陳令容若不是有人攔著,怕是都要打到了一起。

    另一邊,解懷風摟著妻子杜柔,戰戰兢兢躲在一旁,動都不敢動,生怕引起哪個瘋子的注意力。

    如今的解府,簡直像是瘋子的戰場。

    溫郢背過身去,已不愿再看。

    混亂中,溫晏丘步履匆匆,從外趕來,腰上還別著一柄劍,大步走到陳令容面前,將她按著跪在了地上。

    緊隨其后的是來自宮里的一道圣旨。

    解停云已經聽不到那傳旨的太監都說了些什么,最后被他腦子里記住的,似乎只剩下了那一句——“解家大公子對朝廷忠心耿耿,毫不偏私,為了將犯下滔天大罪的妻子緝拿歸案,不幸被匪寇斬于刀下”

    傳旨的太監不知何時已經走了,看解府這副樣子,也不像是能從中撈到什么油水的樣子了,那小太監也沒再多留。

    走前,那太監帶走了陳令容以及原本看守在解府的一眾侍衛,如此,解府便算是解禁了。

    因為什么解禁的?

    如今在場所有人都已是心知肚明。

    陳令容已經被緝拿歸案,解停修先前失蹤許久只是為了將妻子帶回來,還因此殞命,這事假不了,因為當時溫晏丘也在場,解停修這個看似其貌不揚,在解家毫無存在感的病秧子,卻是用自己的命將一大家子人都從惶惶不安的日子中

    一把拉了出來。

    從此往后,此事便就此翻篇,解家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什么事。

    得知不會再受牽連以后,解懷風與杜柔都暗自松了口氣,孫雅竹的哭聲似乎也沒有那么強烈了,解晟銘整個人看著也冷靜了不少,似乎全都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畢竟只是死了一個早晚都要死的人不是嗎?

    沉寂過后,解晟銘最先出聲:“還不抓緊讓停修入土為安?快把那個逆子從那拉走!哦對了,趕緊查查陳令容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與人私。通的!還不知道我那孫子到底是不是我孫子呢!”

    在場無一人敢應他的話。

    解晟銘見狀冷哼一聲,最終邁開步子朝著解停云的方向而去。

    如今解停云躺靠在溫宴初的懷里,瞧著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都被他踹個半死了,還能打人不成?!

    所以解晟銘才敢過來,并對解停云這幅模樣不屑一顧,幾步走到近前,正要將解停云從溫宴初的懷里拽出來。

    溫晏丘見狀蹙眉已要動手,卻見解晟銘伸出來的那只手被人緊緊攥在手中,不論他怎么抽拽,都紋絲不動。

    解晟銘瞬間慌了,卻依舊擰眉怒斥:“你要干什么?!”

    只見解停云不知何時緩緩睜開了眼,鳳眸凌厲,眼中怒意難掩,像是恨不得將解晟銘千刀萬剮一樣,他仍舊靠在溫宴初的懷里,瞧著分明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手上的力道卻半分不減,反而越來越用力,像是要將解晟銘的手腕活生生擰掉一樣,疼得他已經咬著牙叫出聲來。

    但解停云依舊沒有松手,只是盯著解晟銘咬牙切齒,幾乎是一字一頓:“死的怎么不是你。”

    他近乎怒吼出聲。

    “怎么就不是你!”

    “他死了你憑什么一點都不在乎!”

    “憑什么!”

    喊完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以后,解停云終是脫了力,解晟銘也趁機將手抽了出來。

    “你真是瘋了!”

    “我是老子,你們都是我的兒子!你哪只眼睛看見老子不在乎了!反倒是你這個逆子!”

    “我看你不僅目無尊卑,你大哥死了你還在這里逞威風,一點規矩都不懂,來人!我今日非要打死你這個逆子不可!”

    第90章 疑竇他在不安,他在害怕。

    解家所謂的“家法”,就是不論什么時候,都不能忤逆解晟銘這個家主,他開心,則解家人相安無事,一旦他有了怒意,那么總會有人遭殃。

    從前,在解停云尚且還沒有變成那個在京城中臭名遠揚的紈绔時,這個遭殃的人,長久以來一直都是解停修。

    直到后來解停修被斷出活不了多少年了,而解晟銘多半也害怕把這個大兒子打死,到時候傳出去也不好聽,于是這才就此作罷,而那時,恰逢解停云不知抽了什么風,一改曾經的溫順。

    從那以后,解晟銘泄憤的人,就此變成了解停云

    這些,都是解家人心照不宣的事,似乎無人敢忤逆,而解停云的好二哥甚至怕這怒火殃及到他,在所有人都不曾動彈的時候,主動去屋里拿了棍子出來——那是從小到大專門用來打解停云的。

    如今被解懷風拿出來,小心翼翼地遞到了解晟銘手里。

    解家其余的人就這般看著,看著解晟銘怒氣沖沖地來到解停云面前,一步又一步,提著那看著格外粗重的棍子離解停云越來越近。

    彼時,溫宴初還坐在地上,看著逐漸接近的男人,將解停云抱的更緊了些。

    她的指尖都在抖。

    解晟銘的表情很嚇人,有種像是來索命的惡鬼一樣,恨不得要在此刻將解停云置于死地,根本不像是一個父親該有的情緒。

    溫宴初心一顫,腦中不可控制地想起曾在解停云身上見到的那些傷痕。

    雖已經歷了歲月的洗禮,但那些痕跡卻沒有被磨滅,深深淺淺,遍布在身上的各處,如今接二連三地涌現于溫宴初眼前。

    而這時,那些不知因何留下的疤痕,在此刻似乎也已經有了答案。

    解家的秘辛,溫宴初不了解。

    但眼下,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解停云正在顫抖的身體,那幾乎已經是他潛意識里的行為舉動,隨著腳步聲愈漸接近,他便抖得越厲害。

    他在不安,他在害怕。

    他在

    告訴她,那個她曾經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

    “你身上怎么這么多疤啊,是練武的時候留下的嗎?”

    “你不覺得男人身上有疤特別帥嗎?”

    “你有病吧。”

    “哎呀,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男子漢大丈夫,誰以前身上不帶點傷呢。”

    “你算什么大丈夫,你又沒上過戰場,這傷很顯然不正常啊。”

    那時解停云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溫宴初也就沒再多問,而今,哪個答案就在溫宴初心中呼嘯欲出。

    她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解兄,你這是作何?你若是累了,不妨先下去歇一歇。”

    不等解晟銘再靠近,溫郢終是看不下去,畢竟他的女兒還在那里,解停云又是他的女婿,若這棍子真招呼上去了,誰臉上都不太好看。

    誰知解晟銘聽了這話以后,臉上怒容似乎更加明顯,他沒看溫郢,而是指著解停云怒罵:“好你個逆子!現在去了溫家的掌上明珠,你倒是翅膀硬了是吧?!竟然還讓你的老丈人出面給你說話!”

    說完這些以后,解晟銘才看向溫郢:“溫兄,這是我們解家的家事,你就不必插手了,這幾日叨擾許久,來人啊!送客!”

    竟是一副不想讓溫郢多管閑事的樣子。

    溫郢也是個有脾氣的人,見對方是這般態度,自然怒氣一涌而上,登時便冷哼一聲,轉身就要拂袖而去。

    臨走前,他朝溫晏丘那邊看了一眼。

    “把你妹妹帶回去。”

    這解家,不能再讓他的寶貝女兒待下去了。

    溫晏丘頷首應了一聲。

    溫郢便在此時帶著謝云秀轉身,剛抬腳走出去幾步,就聽身后傳來溫宴初的尖叫聲,語氣格外凄厲,像是撕心裂肺的怒吼一般,帶著幾分濃烈的焦急意味。

    夫妻倆緊忙匆匆回頭,見到的便是解晟銘視若無睹一般將解停云從溫宴初懷里扯了出來,而溫宴初被慣力拽倒在了地上,顯然摔得不清。

    溫晏丘已經沖上前去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因為要照看妹妹,便也沒分出心來去管解停云那邊。

    也正是在這個空隙,解晟銘一棍子打在了解停云的身上,發出一聲重重的悶響,仿佛一棍子敲在了鼓面上,那聲音格外渾厚,像是要將解停云五臟六腑全都敲出來一樣。

    霎時,空氣中彌漫著一片死寂。

    誰也沒想到,所謂的“家法”,會讓解晟銘一棍子將解停云打得吐了血,直接跪趴在了解停修的尸體旁,鮮紅的血噴在白布上,像是一朵開在了雪地中的花,逐漸往兩旁暈染。

    溫宴初喉嚨間的尖叫在此刻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擰斷了脖子一樣。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一瞬間,她失聲了。

    所有人似乎都愣在了當場,沒有誰會想到,身為父親的解晟銘,會下如此狠手,溫郢也沒有料到。

    他本以為,只是略施小懲而已,可看眼前這幅模樣,恐怕是想在今日把解停云打死!

    “解晟銘!你這是在做什么?!”

    溫郢馳騁官場多年,若真發起火來,那等官威足矣能威懾起手下人來,解晟銘顯然也被這一聲給唬住了,但下一瞬,他似乎又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再度揚起手來。

    眼看棍子就要落下,空氣中突地響起一聲冷笑來。

    解晟銘動作一頓。

    那冷笑,來自于他眼前這個小兒子。

    此時,解停云正背對著他,趴在解停修的身上,分明已是相當無禮的舉動,可解晟銘卻像

    是沒有注意到一樣,什么都沒說,如此便顯得他先前找的借口有多么的冠冕堂皇。

    他就是在故意找事,只為了這棍子最終能在今天落在解停云的身上。

    此時此刻,解停云依舊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口中冷笑聲卻不止。

    他聲音低低沉沉,全然不似平日里那邊朗聲和煦,竟與他的親哥哥解停修的聲線有些重合在了一起,青天白日,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偏偏他說出口的話,亦是如此。

    “呵。”

    “你不就是想讓我們兄弟倆都早點死了,好給你的寶貝兒子,讓路嗎”

    此話一出,在場又是一片死寂。

    在眾人都尚且沒有從這句話的意思當中反應過來的時候,解晟銘徹底被他激怒,揚起棍子頗有種要一擊斃命的錯覺,似乎真的要當場將自己的小兒子打死。

    而解停云也沒有力氣去躲,也興許是不想躲了,只是雙手用力攥緊了蓋在解停修身上的白布,死死地用著力不肯松開,緊繃到能清晰地看見他手上青色的血管。

    出乎意料地,棍子并未落在解停云的身上,而是伴著“咔嚓”一聲脆響,那又粗又中的棍子從中間裂開,斷成兩節。

    而橫檔在父子倆正中間的,是一道明顯比他們兩個男人矮出了將近一截的女子,她的兩條腿還在隱隱打顫,手中的劍卻被她拿的很穩,劍刃上還有木屑簇簇落下,那是方才被她斬斷木棍后的殘留。

    空氣中彌漫的氛圍很是焦灼,周遭寂靜無聲,所有人似乎都在此刻屏息凝神,目光落在無聲中對峙的三個人身上。

    解晟銘教訓解停云,確實算是解家的家事,溫郢不好插手,或者可以說溫家人都不便插手,但溫宴初不一樣。

    她不但算溫家人,她也算——半個解家人。

    在解家所有的人都默默旁觀這場單方面的毆打,卻無一人肯出手制止時,溫宴初也是最適合出面的人。

    其實剛剛,溫晏丘已經要動了,只是溫宴初比他更快一步,竟然拔出了他腰間的劍,直接沖了上去,動作快到若不是溫晏丘看到她踉蹌的動作,興許都忘了她傷還沒好利索的事。

    再加上他本來就有些猶豫,動作也跟著稍稍遲疑,這才讓溫宴初搶先一步沖上前去。

    哪怕溫宴初沒有動作,他也會上前。

    哪怕是多管閑事,被解家借題發揮,他也會選擇出手,那可是活生生一條人命。

    溫晏丘是習武之人,他眼睛毒,也一眼就看出了解晟銘下手的狠厲,他的動作以及力道都是半點都不留情,像是帶著十足十的力氣,要活生生將人打死。

    他不管解家以前有什么事,但那是他妹妹的丈夫,是他的妹夫,哪怕只是一個普通人,他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人在眼前發生。

    沒能救下慷然赴死的解停修,已是溫晏丘的一大心結。

    想到這些,再抬頭看向妹妹持劍擋在解晟銘面前時的模樣后,心中稍稍安定些許。

    解晟銘自然是不敢拿溫宴初怎么樣。

    別說溫郢與溫晏丘都在當場看著,就算他們不在,現在的解晟銘也拿不出這個膽子。

    方才他被那一瞬間升起的詭計以及怒意沖昏了頭腦,直到現在被劍刃反過去的光刺到了眼睛,他才堪堪回過神來,渾渾噩噩般垂直放下了手,手中木棍應聲而落,而他也像在這一瞬間脫了力,徑直跪在了地上。

    “老爺!”

    孫雅竹見狀連忙沖了過來,跟著半跪在了解晟銘身側,不動聲色地攙扶住他,全然不顧這人男人身上還殘存著的戾氣。

    溫宴初面色驟冷。

    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個變成了冷冰冰的尸體正躺在她面前,另一個被打得半死不活像是沒了生氣,而這個女人,只是哭了兩聲,隨后便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甚至對解停云的情況連看一眼都不曾。

    對這個人面獸心的丈夫,倒是上心。

    那一瞬間,溫宴初腦中不知閃過了什么,面色跟著一變。

    解停修與解停云

    到底是不是孫雅竹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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