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結局相愛的人總會等來一個……
胳膊好了后寧瑰露就回單位重新上崗了。案頭壘起半人高的文件,平均半小時一個電話。
她頭昏腦漲一個星期后,在周末想起晚上得回家吃飯。
“你直接過去吧,不用來我單位,我開了車。”
話剛說完,又一個電話插了進來,她匆匆道:“不說了,有電話。”
電話那邊直切正題:“寧工,我們傳動系統在測試中出現了異常震動,高速行駛狀態下震動很明顯。您能不能幫我們分析一下原因?”
“……傳動系統異常震動?是特定速度區間,還是什么速段都有?突然出現的,還是逐漸加劇?”
“震動主要出現在時速60公里以上……”
“明白了。應該是傳動軸平衡性出了問題或者齒輪嚙合不良。你們先自查一下,不行的話明天我叫人過去看一看,今天我下班了。”
“好的,那我們先安排自檢,有結果再跟您說。”
“嗯,有問題再聯系。”
她開了車鎖,剛上車還沒發動,有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她看了眼,是家里的。
“喂,寧江艇。”
“下班了嗎?家里人都在等你倆了。”
“我剛下班,諶霽哥已經從機場出發了,應該比我先到。我這條路特別堵。如果太晚了,那就你們先吃。”
“叫你姑姑快點回來。”
不知道寧江艇把電話給了誰。
過了會兒,電話那邊傳出一個正處于變聲期特別磁啞的少年聲音:“姑姑,回來吃飯了。”
緊接著又是一道震耳欲聾的女孩聲:“小!姑!姑!快點回來!!家里包餃砸啦!!!”
寧瑰露趕緊把手機移開:“哎喲我天,我開車呢,饒過我耳朵吧!寧江艇,今天啥日子啊,還包起餃子了?”
寧江艇搶回了手機,噓她:“明天臘八了,你真是把日子過得亂七八糟!”
“大哥!我一天忙一百件事,還記得今天是周末都算不錯了。不說了,我在路上了。”
她干脆把電話掛了。
這邊剛落,那邊又起了。
電話那頭聲音悶悶的:“誰給你打電話打這么久?一直占線。”
她聲音放低了,邊看后視鏡倒車便道:“一個工作電話。一個我哥的,催我趕緊回去。你那邊堵不堵啊?”
“不堵,我這邊上高速了,挺快的。”
“衣服什么都拿了嗎?”
“嗯,我姑媽把水壺和鈣片都裝上了。”
“嚯,這大陣仗,莊斯又不是不回去了,只是今年在這邊過個年而已。”
“這些年莊斯還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姑媽還是很舍不得的。”
“嘖,寧江艇這狗賊真會算計,自己不養,把孩子扔你們家,白得個便宜好大兒,還白撿個好姑奶奶。”
莊斯期末那一水的第一名、優秀學生、優秀班干部、小提琴證書、合奏團杰出演出獎,還夾雜七七八八的英語競賽獎、奧數獎,活脫脫一卷王 ,樂得寧啟明和弘媛媛對這白撿來的好大孫愛不釋手。
還引發了一場家庭“內戰”。璨璨原本是家里唯一一個小孩,就是考倒數第一家里也只會夸她不拘一格、不同凡響。于璨璨的童年一直過得非常愉快,突然冒出來個便宜堂哥,一下褫奪了屬于她的關注和愛,還襯托得她好像并不那么“優秀”了。因此,她單方面向莊斯發起了決斗。
寧瑰露對這種破壞群眾和諧的卷王行徑一向深惡痛絕——她原本也該有一個快樂童年,就是因為寧江艇某天突然腦抽卷起了奧賽,老爺子認為兄妹倆應該齊頭并進,把她丟進了各種課外輔導班揠苗助長。
然而揠苗助長的結果也稀松平常,寧瑰露不想學,總能有一萬種法子不學,除了獲得了痛苦的周末,期末照樣只糊弄考試。
有了姑姑的暗中支持,于璨璨的抵觸更是聲勢浩大,跟莊斯已經到了明面開戰的程度了。
莊斯也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除了對老人的還挺和顏悅色,對寧江艇都沒個好臉。
倆炮仗現在一見面就能把家里房梁崩起來,再加上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攪屎棍”姑姑集火,家里簡直熱鬧得能趕上過年了。
如今唯一能壓制住莊斯的只有他現在的“姑父”——莊諶霽。
而于璨璨已經將寧瑰露劃為自己陣營的“大靠山”,對寧瑰露說的話百依百順。
寧瑰露開車到家時小姑娘已經望穿秋水了。她還沒下車,于璨璨就一溜煙跑到她車門邊,搖著尾巴嬌嬌地喊:“小姑姑~”
寧瑰露笑瞇瞇地拍拍她腦瓜子,“去,叫你小姑父出來迎駕。”
于璨璨聽令,麻溜跑回門里找姑父。
寧瑰露鎖上車門,剛走兩步就看見莊諶霽被于璨璨拽了出來。
他剛要系圍裙,見她回來了,站在門口微微笑著張開了手。
寧瑰露走上臺階,手摟過他腰,給他系上了圍裙結,“怎么一到家就進廚房?”
“大家都在包餃子,我打打下手。”他說。
寧江艇聞聲探頭看了下,簡直沒眼看,他抬聲道:“還有孩子在呢,你倆這也注意點影響!”
“老古董。”寧瑰露扭頭問于璨璨,“璨璨,姑姑教壞你了嗎?”
于璨璨臉有點紅紅的,但還是立場很堅定地道:“沒有!智者見智,淫者才見淫呢!”
“聽到沒!淫者見淫!”寧瑰露大聲附和。
以前家里是一只惡魔,現在是惡魔double,一大一小還能唱雙簧。
寧江艇翻了個白眼,“回來了就趕緊洗了手來包餃子!”
“怎么包這么多,吃得完嗎?”
“這才多少。爸還揉了貓耳朵,說加番茄汁炒蝦仁和章魚。”
“番茄汁?這能好吃嗎。”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
瞧見她臟兮兮的手直接捻葡萄,寧江艇和大伯母異口同聲道:“寧瑰露/寧寧!去洗手!”
寧瑰露嚇得差點抖落了葡萄,“嚇我一跳!”
“小莊,你別忙了,去盯著她把手洗了,用洗手液!”大伯母特別交代。
弘媛媛端起一盤餃子,問:“露露,你和小莊吃哪個餡的餃子啊?差不多可以先蒸上了。”
“薺菜豬肉和玉米豬肉,倆分開,二哥不吃薺菜的!”她邊脫外套邊喊。
“沒事,我都可以。”
莊諶霽補充了一句,又把她脫了的外套搭沙發上,按著她肩膀把她推進洗手間。
門一關,他就摟著她腰親了下來。寧瑰露往后連退兩步,靠住了墻,抬頭回應他的吻。
剛剛人前還裝得正正經經的男人,這回兒恨不得把她吃了。
外頭的說話聲正熱烈。
電視正播到新聞聯播開場音效。大人們閑聊著最近的新聞話題。
寧瑰露摟住他脖頸,親得舌頭都麻了,抵開他唇,哭笑不得道:“就半天沒見,至于嗎?”
“很至于。”
“別鬧,我洗手了。”她拍開他,擰開水龍頭沖手。
他從后摟抱住她,哼哼著問:“晚上回哪睡?”
“在家睡唄,懶得跑了。明天臘八,正好早上起來一塊吃個早餐。”
“嗯……你什么時候休假啊?”
“春節前能提前一天放假都不錯了,別想太多。”她擠一泵洗手液搓了搓手。
外頭傳來大伯的聲音,他道:“我們買了醋和生抽回來,不差別的了吧?”
“黃姜呢?”大伯母問。
大伯一拍腦袋:“嘿,我給忘了!”
少年低磁的聲音說:“我拿了,在我這邊袋子里。”
“得虧帶了這孩子出門。”大伯頗為欣慰。
于璨璨冷哼一聲:“裝貨!”
“璨璨,不能對哥哥沒禮貌。”她爸皺眉批評。
于璨璨口齒伶俐:“他本來可以在超市就提醒爺爺,非要到家了再說一嘴,不就是愛裝嗎?綠!茶!”
“癡線。”
“綠茶綠茶綠茶!!”
“白癡。”
“小姑姑!!”
客廳傳來震耳欲聾的召喚聲。
寧瑰露仰頭正要應聲,被捂住了嘴。莊諶霽說:“好好洗手,別管閑事。”
她咬了他指尖一下,“讓你‘便宜兒子’別欺負我侄女!”
“小孩吵架,隨他們去吧。”他說。
寧瑰露發現他這人是真不喜歡小孩,每回一到小孩面前就繃起一張臉,堪比進了妖精洞的唐僧。
正要笑著調侃他幾句,洗手間門突然從外開了。門外的少年呆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急匆匆說了句:“對不起。”一把將門拉上。
門外,摟抱在一起的身影還停留在他視網膜前。
莊斯身上的燥意一下從脖頸燒到了眉心,人都要炸開了。
于璨璨噼里啪啦跑過來想要找小姑姑告狀,被莊斯一把攔住,他提溜著她的衛衣帽子,低聲道:“不許進去。”
氣急敗壞,于璨璨張牙舞爪地想揍他,被他套上帽子,拽著帽檐兩根繩子一把把頭收住,抓住她兩只手腕,拎小狗似的拖回了客廳。
于璨璨氣死了,無能狂怒地咆哮了一陣,扭頭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莊斯“嘶”一聲,沒好氣道:“狗。”
臉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
于璨璨傻了眼了,牙都忘了松開,心里只有一句:我把這個變-態咬爽了!!我臟了!!!
“璨璨!你怎么能咬哥哥呢!”
“他變態!!”
新一輪的戰火一觸即燃,愈演愈烈。
從洗手間里衣冠楚楚走出來的某對黏糊情侶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很無辜。
一頓晚飯在雞飛狗跳中結束了。
一家人吃過晚飯,出門溜達溜達再嘮嘮嗑,就到了睡覺的點。
今天家里人多,大伯和大伯母也留宿了,寧江艇腰傷好得差不多,就搬回了二樓住。
十點多,臨時又有一個工作電話打過來,還是說傳動系統的事,寧瑰露想去寧江艇房間要個紙筆畫個圖,走到門口,聽見門內倆父子似乎在談心。
寧江艇說:“不管你是誰親兒子,你都是我兒子,這個家就是你家,你和璨璨是一樣的,沒有誰更特殊。”
“那我爸呢?我爸為什么不管我媽和我?我媽都去世這么些年了,我也沒見過他,他是不是早就犧牲了?”
寧江艇不說話了。
意識到什么,莊斯跟著沉默
了。安靜了許久,他低低問:“我爸是英雄嗎?”
“他是。”
寧江艇說,“我答應過你爸爸,等你十八歲的時候……”
寧瑰露悄悄地離開了門口。
見她回來,莊諶霽問:“有找到紙筆嗎?”
她掩上門,問他:“你知不知道莊斯……”
她猶豫著,話也沒了下半句。莊諶霽“嗯?”了一聲。
“沒啥。”她心里有點亂,說,“我哥那也沒有,我在電腦上畫吧。”
剛沐浴過,還帶著涼意和沐浴露氣息的身體緊貼著她。
屋內暖氣熱烘烘的。
她開了電腦,兩三筆畫出傳動軸,做了個檢修示意圖。
某人貓一樣在她下頜上親了一下又一下,仿佛某種肌膚饑渴癥,非要跟她貼貼,黏黏糊糊地坐在她身后摟著她。
寧瑰露吐槽道:“天天這么抱著,你不膩嗎?”
天塌了。
莊諶霽難以置信地問她:“你膩了?”
“……”
“你膩了。”他聲音落了下去,委屈得仿佛隨時都要崩塌了。
這說來就來的演技,奧斯卡真是欠他一座小金人。
她面無表情道:“不膩,想怎么貼怎么貼吧。”
“你膩了我也不會放開的。”
他斬釘截鐵地說著,動作卻像是小狗一樣在她背后拱。
她直了直背:“肩膀疼,給我按一按。”
他給她揉了揉緊繃的肩頸,又問:“準備什么時候休息?”
“快了快了。”她敷衍。
男人下頜墊在她肩膀上,下巴撅得快能掛油壺了。
一回頭就看見他漂亮還委屈的臉,寧瑰露樂了,把電腦一關:“行行行,睡覺睡覺。”
他雙手雙腳地把她纏住,寧瑰露筆直躺著,又被他硬拉進懷里。
額頭抵著他下巴,寧瑰露說:“我真是把你慣得沒邊了。”
他輕哼了一聲。
“莊諶霽,你想跟我領證嗎?”
懷里突然飄出這么一句。
莊諶霽呆住了,難以置信到半晌沒說話。
“你要是還沒想好……”
他打斷她,“你都沒有跟我求過婚。”
寧瑰露:?
“沒有求婚,那你手上的戒指是哪來的?”
“戒指是戒指,求婚是求婚,如果送戒指就是求婚,那十幾年前,你送的戒指難道也是求婚?”
他很不快。
“嗯。”
“………………”
她開始胡吹瞎掰:“如果你當年沒有走,成年后我就會和家里公開,如果沒有意外,到年齡我們會結婚,當然,也可能會更晚一點。”
他勒緊了她,聽著他微顫的呼吸,寧瑰露幾乎以為他要哭了。
“明天就去民政局。”他說。
“……?
“明天?
“你是不是有點太恨嫁了?”
寧瑰露往外跑了跑,沒跑動,又被他抓了回去。
竟然把她跑馬的話當了真,這人實在太好騙了,她忍俊不禁:“這不是在商量嗎,這么大事,得和家里人先說吧,還要商量一下要不要辦婚禮。不過我今年都沒假了,要不明年吧,我請個婚假,再加上年假,還能去度個蜜月……嘖,事兒真多,以后再說吧。”
聽著身后沒聲了,她狐疑道:“你不會不高興了吧?”
“沒有。”他似乎是在斟酌,聲音沉靜而溫和,頓了一會兒,他認真說,“其實結婚證也只是一張證而已,如果你覺得有壓力,不要也沒有關系,按你的節奏來,我們也可以談很久很久的戀愛。而且,你問‘你想跟我領證嗎’的這個瞬間的意義,已經遠大于那一張紙。”
他親了親她的臉頰,聲音很輕很沙啞地說:“謝謝,小露。”
心已經軟成了軟趴趴的一片果凍。
她轉回身,看了他一會兒,伸出胳膊把他摟進了懷里。
冬夜并不算寂靜,呼嘯的西北風朔朔地吹刮著窗戶,從老舊的縫隙處發出嗚嗚地回響。
她沒告訴過他,其實第一次見他,她就覺得這個哥哥好精致好漂亮,如果能拐到手就好了。
此后所有少女漫畫里,戀愛傾向里,都藏著他的影子。
他以為是日久生情,其實她步步為營處心積慮許久才把他騙到手。
可他太笨了,連牽手、擁抱都要她主動。
得知他留學的消息,其實她更難過的是發現,他好像一直都只把她當隨時能分開的朋友。
她給他加了這么多戲,可他這個初吻守了三十四年的笨蛋。
原來真的只是太遲鈍,太不“開竅”。
香香男朋友。
笨笨的。
她親親他喉結,又親親他臉頰,心滿意足地睡了。
暖烘烘的被窩里,她做了一個關于陽光的夢。
上完體育課,在沙堆里滾一身泥的小姑娘趕在2節 課快要打鈴時才火急火燎地往教學樓跑。
那一節還是在多媒體教室上的公開課,她絕對完蛋了。
她風一般地卷過少年身邊,因為回頭瞥了一眼,險些又摔個大馬趴。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她睜大了眼睛盯著他臉看,腦子里已經亂哄哄地斷片了。
他把她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土,胳膊白得和她幾乎是兩個色差,干凈修長的手指沾上了她身上泥,她卻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香。
“你摔著了嗎?”他問她。
一道鼻血很不爭氣地從她鼻孔落了下來。那絕對是因為天氣太干燥,而她又在沙坑跳遠時摔了個大馬趴才導致的。
她胡亂點了點頭。
他背起她往醫務室去。
她下巴枕在少年肩膀上,臟兮兮的手把人家衣服都擦臟了,滿腦子都只有一句:哥哥好香啊。
她嘴角彎彎的。
夢里都一臉饞貓模樣。
莊諶霽捏了捏她鼻頭,又夢到什么好吃的了?
他親親她額頭,將她擁進懷里。
寒夜漫長,相愛的人卻總會等來一個春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