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個來報警的女人……
到了下班時間,林美琪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剛下樓就看見大黃站在門口,來接他的女朋友黃怡炫。
黃怡炫相當興奮,撲在他懷里,小情侶那叫一個黏膩。
林美琪連忙別過臉去,悄悄想從他們兩個身邊溜走,誰知被黃怡炫叫住:“是林法醫啊,多謝你上次幫忙,不然我還不能遇到阿凱呢!”
大黃臉上一臉紅色的幸福光暈,也應和著點點頭:“我要請你吃飯!不對,林法醫,你什么時候想吃,我什么時候請客,一百頓都沒說的。”
“沒關系啦,以后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好了。”
林美琪擺擺手和兩人道別,飛快騎上腳踏車,生怕被留住。
主要是她不想當兩個人的電燈泡,就讓他們兩個好好談戀愛吧~
不過,也不知道梁翊風最近怎么樣?
很快,林美琪提前回了家,匆匆跑上樓。走廊里已經飄出熱氣騰騰的飯菜味,好像是旁邊這家人做的肘子飯,味道實在太香了。
她忍不住多站了一會兒。
下一秒鐘,只聽“咔”一聲,門開了,林美琪和門里的中年女人面面相覷。
那中年女人是要把垃圾先放在門口的,一眼看見林美琪,連忙熱情地招了招手:“是鄰居吧?我好像見過你,是不是那個法醫?快點來吧,那咱們住的這么近也應該串串門的。我們家剛做了一只酸辣大肘子,快進來嘗一嘗。”
“酸辣味的肘子?”林美琪好奇。
“啊,是我們老家那兒的地方特色,你進來呀,嘗一嘗,絕對比你吃過其他口味的肘子都要獨特好吃。”
“可,我買了飯的。”林美琪說。
她拎起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一份炒飯。
“光吃那個有什么營養,要多吃肉啊,小姑娘!聽說你們重案組工作強度很高,多吃點肉,才能扛得住壓力。”
女人說著,伸手拽了林美琪進門。
林美琪進去一看,這鄰居家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房間收拾得相當干凈,一點也看不出是在這種寧園一號這種破落小區居住,里面別有洞天。
各種文具、書本、化妝品、鍋鏟,都快成了收納般整齊,甚至連筷子上下都完全要對齊,勺子要緊貼著并排放在一起。
乍一看,對自己的眼睛很友好,而且這些顏色都是錯落有致的。
“哇,我應該稱呼你什么?”
“叫我發姐就可以了,我應該比你大個十歲。你快坐,我把飯給你盛上來。”
林美琪會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因為她覺得這個布沙發都相當干凈,沙發套不知道洗過多少次,雖然有些泛白,但卻纖塵不染,看上去甚至比她法醫室的除塵罩還要干凈。
好不容易坐下了,看到連果盤里擺著的水果也是整整齊齊。
蘋果和蘋果放在一起,梨子和梨子并列,倒是有點意思。
很快,熱氣騰騰的肘子被分割出一大塊兒,連皮帶肉放在林美琪面前。
“快嘗嘗味道!”
林美琪點點頭,聞起來就很香。
她夾了一塊兒連肉帶皮的肘子,一口下去,軟糯溜滑,帶著獨特的酸辣味,開胃又不顯得油膩,吃得她不由瞇起眼睛。
“這也太香了吧?發姐,你手藝可真好。”
“想學嗎?”
“我是想學,不過我的手藝可能不允許。我到現在還只會做一個蛋包飯,最簡單的那種,是我同事教的,味道不錯,不過再復雜的就夠嗆了。”
“這個也簡單,你不會做飯的話,到時候找一個會做飯的老公就好了。”發姐說。
林美琪笑笑。
眼前的女人看她吃得挺香,突然問:“林法醫,我有個問題。”
“你說。”
“我臉上有個痦子,你看,在這個地方,要不要點掉啊?我已經想著它很久的時間了,但就怕這個痦子點掉會影響我的運勢。”
林美琪一看她臉上的確有一顆小小的痦子,并不明顯,自己剛進來時甚至壓根兒沒有發現。
也就是說,這顆痦子根本不影響發姐的外貌形象,因為幾乎藏到了頭發里,只露出那么一點點。
不過林美琪能想象,因為發姐是潔癖和整理控的性格,所以哪怕看到一點點臉上的臟物,都無法忍受,所以想點掉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林美琪想了想,說:“其實留著也挺好的。我還真不太清楚,點掉這個地方會不會影響運勢什么的,這可能得找個專業大師看看面相。不過我覺得嘛,長在這個位置挺自然挺好看的,沒有違和感,放在這兒也挺好!”
林美琪說完這話,一直盯著女人的臉看。
突然,她有些想到什么。
這起案子里,目擊者看到的那個臉為什么會產生錯誤,導致警方找不到真正的兇手?
發姐的這個行為有點兒提醒了她,總覺得和那件事有些什么相似的地方。
但想了想,還是低下頭去安心吃自己的肘子飯。
或許是現在線索太少的緣故,她還沒有徹底找到那個靈光一閃的根源。
等吃飽喝足,林美琪回到房間,在客廳一邊聽著電視,一邊做了幾個拉伸彈跳動作,消化掉胃里的食物。
等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洗了把臉,回到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林美琪上班途中遇到發姐,還跟她打了個招呼。
到達重案組后,林美琪就聽見一個警員把他新調查到的信息匯報給馮查理。
“你們知道嗎?那個秦柔美啊,正是這個港九中學當初的校花!”
“什么?”馮查理擰起眉頭。
“同一所學校,這樣看來兩個人倒是有些關聯。”大黃背倚在凳子上,向后仰倒,雙手架在后腦勺上,長嘆一聲。
“不過,你就是知道秦柔美是校花也沒用啊,這個人肯定不是兇手,走這條線不就扯遠了嗎?”
“他們之間怎么總有絲絲縷縷的牽扯,難不成是校花雇兇殺人,找了個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
“你看這邏輯問題不就出現了嗎?雇兇殺人還非要找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這不是純純暴露自己嗎?找個完全不像的多好啊,被目擊了以后壓根就不會懷疑到秦柔美身上。所以我傾向于她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
“對了,上次沙展說的對呀,被陷害的人,嫌疑人和受害者之間得有點關系,才能被警察懷疑。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們兩個是同一所學校的,警察肯定能查到這上面,才栽贓的她。只是兇手沒想到鬧出這么大個烏龍事件。當天要不是秦柔美進了警署,可能這件事就板上釘釘,我們真會以為人是她殺的了。”
“你這么說也有幾分道理,其實我覺得學校都沒那么重要,如果他們家庭都是住在那片區域之內,其實是很容易上了同一所中學的。整個西九龍區的重點中學就那么幾所,在同一所學校的概率本身就很高。”
“是的嘛,這件事情本來也沒什么值得稀奇的。”
馮查理聽著眾人討論,一言不發。
這里面有些巧合,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兇手的障眼法。
不過他只能繼續下達任務:“還剩二十多個同學,必須得仔細調查。我把任務給大家分排下去,各自找到名單上的學生,近期內不在香江的不用接觸,其他的必須要做到每個人都有問詢記錄,線索在哪找也必須死磕下去,現在沒有其他的途徑。”
“叮鈴鈴——”
突然電話聲響起,馮查理大步向前,拿起聽筒接聽。
聽筒那邊是樓下警署打來電話:“馮沙展,剛才我們接聽到一通奇怪的電話。”
“是什么?”
“是個女人報案說有人要殺她。”
“人呢?電話你記了嗎?地址留了嗎?”
“對方用的是公用電話,我們已經查到了,但不知道那人住在什么地方。而且很奇怪的是,我們警察問她是什么人要殺她,有什么可以幫到她的,對方就突然不說話了。詢問多少遍也只說‘救救我’,可我們什么信息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她啊?后來那女人就主動掛斷了電話。”
馮查理聽著,覺得古怪:“她沒有透露什么別的信息嗎?”
“是啊,都有人要殺她了,為什么什么也不說?”
“會不會有什么難言之隱?”
“嗨,不過沙展你也別擔心,我們之前也接過各種稀奇古怪的電話來報案的,什么人都有,有找貓的、抓蛇的、胳膊疼都要找警察的,還有的人喝醉酒也給警察來電話說自己殺了人什么的,結果我們出警一看,沒有的事兒,就是醉酒胡說呢!也許那女人玩兒什么大冒險也說不定。不過呢,因為涉及到殺人的事,我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做個備案。”
馮查理點點頭:“不過既然電話里說的那么嚴重,還是得再調查一下。你把那個公共電話告訴我,我派人再去核實一下。”
“好。”
警署的警員給了馮查理一個電話。
馮查理派人去了那個公用電話亭。
警員利用一個小時往返,調查完回來,告訴馮查理。
“上午的確有人用那個電話,不過電話亭老板說他沒聽見對話內容,說什么客人打電話,一般這種事兒都得避開點。不過,他看到有個女人眼神中有些慌亂,打完電話后匆匆離去,他只看到她在一條小街上消失,具體去了哪兒也不知道。”
“也就是說,電話亭老板也不知道她地址?”
“是啊,你說這叫什么事兒?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被殺呢,還是跟警察鬧著玩呢?”
這件事就當成一個插曲,在重案組掀起了一陣波瀾,但很快又平復下去。
因為是個沒頭沒尾的事件,重案組也沒能和那個女生直接溝通。
一切都由警署那邊的警察轉述,得到的情況實在太少了。
這兩天,林美琪還是一如往常,往返在重案組和家之間。恰好沒有法醫課,所以每天下了班都可以早早入睡,養精蓄銳。
因為她有預感,這件案子并沒有那么快結束,接下來說不定還是比較耗費體力的。
她要想跟著跑外場的話,就得養足精神。
果不其然,兩天之后,重案組接到報警,有個女人死在家里。
馮查理帶人出現場,林美琪一塊兒跟去,犯案地點是在狹窄的一條小巷里,只有一層樓的平房。
林美琪進入后,看了一眼家中的擺設,沒有特別昂貴的物品,應該也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工。
房間里擺了不少書籍,都是和烘焙餐點相關的,或許是個幫廚?
林美琪放下勘查箱,在尸體面前蹲下。
一陣查驗之后,基本明確了。
“沙展,和第一名死者很像。和兇手面對面時,她的心臟、胳膊、腿、腹部都有劃傷的痕跡,臉蛋、額頭也是同樣。看來還是泄憤。如果是兩場加在一起,那么可以確認,一定不是激情殺人,而是有預謀的殺人。”
馮查理點點頭:“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窗戶也是完好無損的。不過沒有反鎖,兇手住在一層,那就有兩種可能性,一個是從大門光明正大跟著被害者進入,這意味著兇手和被害者很相熟,被害者對兇手也沒有提防,殺完人之后從大門離開。又或者是從沒有反鎖的窗戶跳窗,從后門走。如果怕被鄰居發現的話,翻過窗戶是比較合適的選擇。”
林美琪點點頭:“晚上人會比較少,兇手被殺應該是昨天夜里三點到五點之間。兇手如果出于謹慎考慮,從后窗跳出去可能性更大,反正都在一層,也沒有什么危險。”
林美琪起身看看窗戶。
“上面沒有留下任何指紋,兇手可能戴了手套,又或者臨走前擦拭了作案現場,是很縝密的一個人。如此縝密又要泄憤,似乎是理智和瘋狂并存啊!”
馮查理手指捏著下巴。
他忽然想到什么,讓旁邊的警員拍照固定證據后,給自己留一張照片。
“前幾天報警的女人會不會是她?”
林美琪想到那通電話,點了點頭:“有可能,所以沙展你是要拿那張照片給電話亭老板辨認?”
“沒錯,如果打電話報警的人是被害者,那么起碼說明兩個問題。被害者和上一名被害者在被查之前,似乎都有某種預知,所以情緒表現不大正常。第二個呢,就是受害者不像警察說明緣由,而第一名受害者也不向他的妻子表明遇到了什么事,或許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是無法啟齒的。”
林美琪快速反應了過來:“是不是他們之前做過什么虧心事?甚至這個虧心事涉及到犯罪,所以即便自己遇到殺身之禍,也沒有辦法向警察說明,因為一旦警察追查,他們曾經的罪惡也就無法掩蓋了!”
馮查理欣賞地看著她:“林法醫真的相當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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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美琪笑笑,又加了一句:“還得查一下這名受害者,跟那所中學有沒有關系?”
馮查理點頭。
封鎖現場后眾人離開,各自去做調查。
一名警員找到電話亭老板,給他看了被害者的照片,老板確認是那天打電話的女人。
他嚇得驚叫起來:“你說什么?這個女人真的死了?天吶,那天你們來問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搞惡作劇呢。這……兇案就發生在我身邊,真的太可怕了。吶!你說兇手會不會那天聽到了他跟我打電話,所以順藤摸瓜也來殺我?我是不是應該搬離這個地方?”
警官安慰他說:“應該不會,要這么說,豈不是和被害者接觸過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殺人目標?”
“不行,警官,我越想心里越慌,誰知道兇手是怎么想的?你不用勸我了,我明天就搬離這個地方。”
電話亭老板說著就開始收拾東西打包,警察還沒問完呢,就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跑遠了。
“你這電話亭要是不干了,能這么快就退租嗎?”警官大聲問。
跑遠了的電話亭老板說著:“很好租呢,本來想盤這個地方的人就多的很。我走了,后面的人會很快頂上,我會找到新的落腳處!”
那人跑著鉆進一輛車,開著自己的破車跑遠了,留下詢問的警官一臉懵逼。
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就是詢問他一張照片的情況嗎?
這倒好,把人給問跑了。
他只好回到重案組向馮查理說明情況。
“老板確認了,來報警的就是她了?”
“對,這回絕對沒認錯。”
阿豪在旁邊探頭:“不過上回目擊證人也說沒看錯,結果發生了大烏龍,現在我都有點懷疑目擊證人說話的準確性。”
馮查理說:“應該不會有錯,電話亭不是殺人現場,況且是兇手偽裝被害者,也不需要啊。”
阿豪撓了撓頭:“嗯,這么說的話也是。那就說明這兩件案子可以串聯起來了,現在就要看港九中學那邊有沒有兩個被害者之間共同的聯系了?”
馮查理拿著第二名被害者的照片,在和那張班級照片里的同學做對比。
雖然時間久遠,相貌很難辨認,再加上一些同學會打扮,服裝造型加上化妝的緣故,確實一下子認不出來。
不過仔細看,如果真是同一個人,眉宇之間應該還是能找到相似之處的。
馮查理自行對比起來,看看能不能確認這個被害者是這個班級的同學之一。
看著看著,其他警員也加入了,何婉儀和謝芷若也湊過來。
何婉儀笑道:“畢竟是女孩子嘛,我更能看出來她化妝前后是不是一個人。”
“說的也是,對于直男來說可能就更費勁了。”
結果盯著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大家壓根兒看不出被害者和照片中的任何一個女生相似。
“這不對勁啊,這女人根本就不在這個班。”
“難道說他們兩個之間雖然有聯系,但和港九中學并沒有相關?胡潘山當初去學校只是懷舊,在校園里走走,可能就想開一些了?”
馮查理將那兩張照片甩在桌面上,感覺到思路也受到了限制。
林美琪卻站在旁邊說道:“不一定要是同一個班,只要在同一所學校,他們之間也可能發生故事。”
馮查理說:“那再等等吧,派出去的人已經去港九中學全問了,第二名被害者檔案上應該有她的詳細情況。多了一名被害者,或許離他們校園之間發生過的事也更近一些。”
林美琪回到了法醫室,剝了兩枚橙子吃,吃完以后又把B組交代了檢驗工作。
完成一部分,剩下的要等一起給出結論。
幾個小時后,她伸了個懶腰走出來,恰好碰上一名警員調查完跑回來。
“沙展,這是第二名受害者柳玉玉的資料還有檔案,她和胡潘山并不在同一個班,不過卻是同一個年級,都在港九中學。”
“哦?”看來真在同一所學校。
“這個人性格要比胡潘山明顯極端,逃課、打架、紋身都干過,受過不少次處分。帶過她的老師是名數學老師,現在還在學校里,提起這個柳玉玉還十分頭疼。”
馮查理接過那些資料仔細翻看。
“要這么說,兩個人性格截然相反的情況下,他們又是怎么發生聯系的?”
林美琪為了聽清楚,把橙子的皮丟進垃圾桶,站得近了些。
“我問過那名數學老師,他說沒發現他們兩個人有什么交集。那個老師說,一般都是本班同學玩兒在一塊兒比較多,學業比較繁重,也很少有課間找其他同學一起的機會。”
“而且胡潘山很明顯并不喜歡柳玉玉所做的那些事兒。”
大黃在旁邊攤手。
“看吧,這些事情看似都有聯系,可是呢,這些聯系就都拼不起來,零零散散的。而且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兩個人不是一個班的,難不成柳玉玉班里所有同學也得調查一遍?”
“我的天吶!”大黃捂住了腦袋,“我不敢想這個工作量有多大,咱們不能縮小一點范圍嘛?”
那邊調查回來的警官聳聳肩:“我也想縮小啊,可是現在就是因為線索都太少,沒法縮小,才只能窮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如果運氣好,可能很快就碰到關鍵人物,運氣不好的話,那就是把兩個班同學都調查完也沒有重要線索。”
馮查理當機立斷:“除了過去的關系要查,柳玉玉現在的關系也要查。她有沒有男朋友或者老公?她現在的朋友、親人也都要排查一遍,說不定這第二名受害者柳玉玉的嘴巴沒有那么嚴,會像親人朋友提及過以前發生的事,這樣我們的范圍能減少一些。”
大黃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馮查理看向大黃,調侃道:“我發現你自從拍拖以后,好像有點兒嫌苦叫累啊。你要是這樣的話,我可就告訴你女朋友了。”
“沒有,沒有啦,雖然我是有點私心,想早點下班回去陪她。有了女朋友嘛,經常熬夜就不大合適了。不過,沙展你的話,我肯定是要聽的。兢兢業業的牛馬還是非我莫屬啦!”
馮查理笑道:“不需要你當牛馬,不過,盡快破案,抓住兇手,也能少死幾個人。”
“嗯吶!”
到了晚上,有警員摸清了柳玉玉周邊的人際關系,告訴馮查理。
“她有個男朋友,在她現在死亡的住處有不少人目睹,說他們兩個已經同居了,不過她男朋友,最近大家都怎么沒見到?鄰居們也覺得奇怪。他們給了我這個男人的名字,我們查到了住址。”
馮查理一看這個住址就“哎呦”了一聲。
“這怎么是個高檔小區?”
“是啊,我也奇怪呢,因為鄰居說,這男人滿口大話,很不靠譜。以前還沒錢呢,還是柳玉玉幫著買衣服啊什么的,他自己能不掏錢就不掏錢。這個人也懶,在家也不做家務,有時候在巷子里穿著拖鞋就出去了。看不出來是個住高檔小區的人,應該不是他原本的住處。”
馮查理說:“看來他是做了什么事情,發財了吧?走,我們去問問。”
其實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回去閑著也是閑著,林美琪默默跟在馮查理身后。
馮查理察覺了,這一次也沒有阻攔。
他開車帶著林美琪和兩名警官去了那處高檔小區。
這高檔小區是新建的,到處都很新,旁邊的樹木也是新移植的,樹木并不高大。
夏天的話沒有綠蔭,應該很炎熱。
不過環境倒是沒得說。
馮查理帶人上樓,“咚咚咚”敲門。
有個女人開門,見到陌生人一臉詫異,對屋子里的男人說:“你朋友啊?怎么這么多人,提前也不提前跟我說?”
男人納悶兒:“我沒有叫朋友來。”
“那他們是什么人?”
馮查理掏出證件:“我們是警察,有事情找你們了解一下。”
女人懵了:“警察?我們可沒做過虧心事。”
女人手指尖還點著煙,看見警察,連忙將煙按進煙灰缸熄滅了,隨后坐到了男人身邊去。
“有什么事兒警官你就問吧,是問他呀,還是問我?”
“你們兩個是什么關系?”馮查理問。
“哦,我們是夫妻?”
林美琪大驚,真的是夫妻?都已經結婚了?
據鄰居說,兩個月前他不是還出入被害者柳玉玉家里嗎?現在的結婚速度這么快的嗎?不會是他……
她心中有了個猜測。
“我們兩個是閃婚。我剛一見他呢,就喜歡他了。從認識到結婚,也就一個來月吧。怎么了?警官有問題?”
馮查理清了清嗓子:“沒問題。我想問問你老公,柳玉玉是你之前女朋友吧?”
男人點點頭:“是啊,沒錯,她怎么了?”
“她昨天凌晨在家中遇害了。我們猜測應該是熟人,跟著受害者一起進到家中。”
男人聳了聳肩:“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可是早就沒有去過她的住處了。我們已經分手了,警官,如你所見,我都結婚了,絕不會再跟之前的女朋友糾纏不清。”
林美琪開口:“我們不是不過問你們之間的關系,而是想了解被害者身邊還有什么其他的關系。什么人會被她信任,可以帶回家的。”
“她有個閨蜜叫張牧莉,跟她玩的不錯。其他人的話,柳玉玉也不會輕易讓回家吧?要么就是同事,她是做幫廚的嘛,大概就是他那個餐廳的一些服務生啦、廚師啦、調酒師之類,和客人他們是不接觸的。幫廚嘛,又不是大廚,何況她的手藝一般般啦,她做的飯我是吃過的。至于我們分手以后,她會不會跟別的男人好了,住在一起,這就不好說了。”
林美琪陷入沉思。
男人說著,看向他老婆:“老婆,你也知道,在你之后我就只有你一個人了。而且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喜歡其他人。”
他*這突如其來的表忠心,打得警方一個措手不及,集體尷尬了起來。
林美琪知道這男人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被一個富婆看上,他才不會輕易撒手,所以就得用這種甜言蜜語的方式,要永遠留在她身邊,要不然他也不會脫離以前窘迫的生活狀況。
更何況,提起死者柳玉玉,他像是一丁點傷感的心思都沒有。
想必是和這位富婆在一起后,還后悔和前一位分得不夠快吧?
馮查理皺眉,問:“你昨天凌晨在什么位置?”
“我在家跟我老婆在一起。”
“有沒有什么證人?”
“沒有,我老婆就是我的證人。哦,對了,我們小區有監控的,我昨天回家以后就沒有外出過,這你也可以查到。”
“小區后門和圍墻附近也有監控嗎?”
“有的,我們這是高檔小區嘛,很新的攝像頭,也不可能被破壞,反正就是能證明我在家里,不可能出去殺人的。何況我好不容易……”
他咳了一聲,看了一眼警官,突然覺得心虛,后半句話沒說下去。
林美琪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是想說,好不容易巴結上富人,住進了夢寐以求的高檔小區,怎么會去殺人,那不是再次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升的階級嗎?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如果不是他有了把柄掌握在柳玉玉手中的話,他確實也沒有必要殺人。
“她的閨蜜是做什么的?”
“開店的,哦,還是她同學。”
馮查理和林美琪對視一眼,看來這個張牧莉,應該知道內情比較多。她既是被害者現在的朋友,又了解她過往的事,或許這件事就開始逼近核心了。
“你知道張牧莉住在什么地方嗎?”
“離柳玉玉不遠,在什么虹牛街道,你們去那兒一問就知道了。她開了家文具店,那附近買文具都到她那兒去,種類很齊全。或者你們到文具店去堵,不過現在時間比較晚了,應該已經下班了。可以明天早上去找她,剛好她會在店里出現。”
“好了,警官,你們問的差不多了,應該可以給我們留點二人空間了吧?”
女人說著,手指輕微抖動,看上去煙癮有些大呀,剛剛熄滅了煙,現在又要抽起來,所以希望讓警官離開。
問的也確實差不多了。
馮查理對男人說:“想到什么遺漏的信息,及時告訴我們。”
那男人說:“好啊,阿Sir!”
離開高檔小區,天已經完全黑了。
馮查理讓另外兩個男警員自己打車回去,他送林美琪回九龍寨。
那兩個警員下了車,沖著馮查理擠眼睛:“沙展,你……”
他們放低聲音,“你這是不是有點兒重色輕友了?”
馮查理沒說話,只是默默關上車窗,隔絕掉兩個人的聲音,隨后開車送林美琪回家。
街上飯店都關門了,上班族這個時間也都到家了。
臨近居民樓附近,燈光都一盞一盞亮起,一家人其樂融融,能看見窗戶里的人影。
“最近梁翊風沒事吧?”林美琪忽然問,“我好像很少見到他,總是看見你跟大黃一起?他不會是躲著我吧?”
林美琪就怕把同事關系弄僵。
要真是這樣,她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了,當初好像還是沒處理好。
馮查理開口說:“你別想那么多,是我專門把他調走,讓他忙起來就能忘掉這些事兒。”
林美琪明白了:“所以你單獨給他派了任務?”
“沒錯,還是挺重的任務。你沒看這次同學排查,我給他安排了多少?保證從早到晚滿滿當當,讓他沒心思顧及其他。而且他不是想做出點成績嗎?這就是他絕好的機會。如果做得好了,我給他申請獎金。做不好那就不怪我了,反正機會都給他了,一切還要他自己抓住才行。”
“哦,這樣啊~”林美琪恍然。
“對了,聽說有人在你門前送百合花?你知道那人是誰嗎,是咱們同事嗎?要是的話,偷偷摸摸干這種事嚇唬你,非讓我教訓一頓不可。”
林美琪說:“應該不是同事,因為好幾次處理任務,大家都在現場,但是我一回來,家門口還是有花。我想可能那人是住在我家附近吧,好多鄰居都跟我認識了,關系都不錯,可能是熟人,但不好意思說吧。”
林美琪想著還是要親手抓住那個人才行,不想總是被馮查理勸搬離,所以隱瞞了一些信息。
“他最近還給你送那個花嗎?”
“有段時間沒送了,或許是覺得我沒有回應他,沒什么希望,所以就不再送了吧。”
車輛在寧園一號樓下停下。
“還是要小心一些,九龍寨附近危險程度還是比較高的。如果有什么情況,你第一時間聯系我。”
“嗯。”林美琪點點頭。
第42章 一封純白色的來信。
第二天一早,林美琪早早地去了重案組,因為要趕在上班之前,在文具店堵住被害者閨蜜張牧莉。
林美琪飯都沒來得及吃,只是買了漢堡。
剛到辦公室,吃兩口馮查理就說:“走,我們過去。”
林美琪只好抓著漢堡匆忙上車。
車上馮查理問林美琪:“你每天早上都在外面買飯啊?這樣不是辦法,對身體不好。”
“可是……”林美琪回答,“我做飯手藝太差了。”
馮查理說:“你要寧園一號那邊到期要搬過來的話,建議搬到我家附近。我每天早上都會做豐盛的早餐,你完全可以過來吃。”
“真的嗎?”
林美琪眼睛亮晶晶的,馮查理說的話讓她動搖了一下。
“能吃到熱氣騰騰的飯,當然最好了!”
她有時候在外面買的,等拿到重案組,確實都涼得差不多了。
再好吃的飯也有些難以下咽。
如果因為開會、交報告等情況耽誤了吃飯,一放就是一個小時,拿起來就更沒胃口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早晨醒來喝一碗熱乎乎的湯,吃剛做好的點心。
很快,車輛抵達了一家文具店。附近店鋪已經在陸續開門了,看來他們得抓緊時間。
馮查理下了車,走到文具店前。
這家店還沒有開門,等了一會兒,終于有個穿黃色衣服、長發披肩的女人走過來,拿起鑰匙正要打開玻璃門。
馮查理連忙上前:“女士先別開門,有話要問你。我是警察。”
張牧莉震驚了一瞬,站在原地:“什么事情?阿sir你說吧。”
看上去有些鎮定,仿佛知道警方來意似的。
“你知道柳玉玉昨天出事了嗎?”
提起這個,閨蜜張牧莉的眼睛紅了一圈兒,但她憋住了眼淚:“我知道。”
馮查理問:“你怎么會知道?”
張牧莉回答:“實不相瞞,昨天晚上下班我去找過柳玉玉,不過去她家門口發現被擋住了,現場放了隔離帶,不能靠近。我還納悶怎么回事,一問居然是她出事兒了。”
她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倔強地抬起頭,“我沒事兒,昨天晚上我就已經消化了這個結果。你們是來問,她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是吧?”
“對。”馮查理說。
“其實,阿Sir你也看到,我的工作也是很繁忙的,基本上從早到晚都要守著這家文具店,所以我跟她接觸的時間不算太多,就偶爾下班她會來找我。而且像我這樣的工作,沒有周六日,柳玉玉周末的時候,會在文具店里待一會兒。但她不會帶其他人過來,所以對于她最近接觸什么人,我不完全清楚。但我能確定的是,她沒有交男朋友,因為這種事她從來不會瞞著我。”
馮查理繼續問:“除了男朋友呢?如果是曖昧的對象,我的意思是很容易跟隨她進入家門的,還有什么可能?”
張牧莉回答:“曖昧對象?不好意思,她確定關系之前不會帶人回家,她不搞這種事。對待感情這方面,我覺得玉玉還是有基本操守的,不像她那位男朋友。我已經提醒過她很多次,她那個男朋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根本就不是真心對待她!如果有了有錢富婆,他肯定會跑得遠遠的。可是她不信呢!玉玉還是個對愛情有向往、比較純真的女孩兒吧。”
林美琪在旁邊補充道:“你跟她都在港九中學上過學吧?中學時期,柳玉玉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說到這個,閨蜜張牧莉突然一愣,嘆口氣說:“你們是懷疑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
“是。”
“其實呢,我成為柳玉玉的閨蜜,也是后來我們在工作中產生了一些聯系,所以漸漸走得近了。上學期間,我和她雖然在同一個班,但關系一般。不過后來,我提到說要回中學看看,玉玉拒絕了,說不想回去。我就問了一下,她說她在中學期間曾經做過一件錯事,非常后悔,不想觸景傷情,所以不愿意回去。”
林美琪問:“具體是什么事情呢?”
張牧莉說:“那好像是她的秘密,她不說。但我覺得不只是做了錯事那么簡單,玉玉的眼睛里有恐懼,而且不愿意回去,連那附近的路都不想靠近,恐怕是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馮查理看了眼林美琪,看來還真和中學有關系。
“你過去的中學同學還有保持聯系的嗎?”
張牧莉說:“班里有少一半人我能聯系到,其他的畢業以后連電話都沒留,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么。”
馮查理問:“你能不能幫忙問問,你們班或者附近的班級有沒有什么人遭到欺負的,尤其是柳玉玉參與或者直接傷害過的人。”
張牧莉問:“傷害?你是說感情傷害還是校園暴力?”
“兩者都有可能。”馮查理說。
“我懂了。”張牧莉說,“不過時間畢竟過了這么久,十幾年的時間了,大家都不一定記得那么清楚,我只能幫你們問問吧。”
馮查理點頭:“多謝,一有線索請馬上告知我們。”
旁邊有幾個小學生背著書包走到文具店前,看著緊鎖的門,抬頭看向張牧莉:“姐姐,今天怎么不開門呀?我們要進去買筆記本。老實說,如果今天不帶筆記本的話,會罰我們抄書!”
張牧莉轉頭看向馮查理,不好意思道:“我要開業了。”
馮查理把名片遞給他:“有消息就打這個電話。”
張牧莉點點頭,拿鑰匙打開了門,走進去,那幾個小學生跟隨她進入,興奮地在文具店里挑選漂亮花色的筆記本。
問詢結束,馮查理帶著林美琪和其他警員回到重案組。
除了張牧莉以外,其他警員也在調查,不過現在涉及兩個班級。
馮查理不知道曾經柳玉玉所謂做的錯事所針對的那個人,在不在這兩個班級里,如果不在這兩個班級,那么現在做的就是無用功。
這一起案子的問題在于時間,時間久了,很多同學對以前的記憶都有些模糊。
案件到現在都沒有拼成完整的拼圖,也不知道兇手具體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兩個小時后,有一名外訪的警員回來給馮查理最新的調查信息。
“沙展,你讓我調查這兩個班級曾經轉學出去的同學,我找到了,那一年轉學離開了六名同學,轉學理由都寫得冠冕堂皇,但是不排除又因為受了欺負待不下去的學生。”
馮查理點頭:“好,我讓你查的受學校處分的人員名單呢?有沒有柳玉玉和胡潘山?”
“胡潘山沒有,柳玉玉倒是有,她在學校抽煙被抓住了,記的處分。其他的都是警告、口頭教育什么的,但是傷害別人造成嚴重后果的,記錄上沒有。”
林美琪上前,想到了什么。
“沒有記錄分兩種情況,要么是傷害不在學校內發生,所以學校并不知道這件事;要么就是當初傷害那個人的小團體里有人勢力非常強大,所以傷害之后學校為了壓這件事也并沒有做任何記錄。如果事情是隱秘發生的話,那么這件事除了親歷者,也就是說被殺這幾個人,以及受到欺負的那名后來的兇手以外,沒有其他人知曉。”
大黃點點頭:“有道理啊!不過,這些轉學生里可能有兇手的名字,依次查他們轉出去的原因就行了。”
馮查理突然詢問:“除了這一個年級,其他年級轉學離開的名單有沒有?”
那名警員說:“如果加上別的年級,數目就太多了,大幾百個人排查不過來啊!”
“轉學離開怎么有這么多?”
“是啊,因為他們這個學校是重點學校,本身人也比較多,按比例來算其實也正常了。而且嘛,六個年級都在這個學校里。”
“總之,哪怕有幾百人也得查。我懷疑,可能不光是局限于班級之間,如果這兩名被害者都不在一個班,那么跨班級、跨年級的小團體也是完全可以形成的。”
“好,那我再去學校把更全的資料補充好。”
那名警員轉身下樓。
排查了一天時間,終于在轉學離開的學生中有人承認自己是受到校園霸凌而轉學的。
那個男生長相瘦小,即便是十幾年后個子仍然沒有超過一米七,戴著一副眼鏡。
警方問他和柳玉玉、胡潘山認不認識,他說認識,但是欺負嘛,卻說不是他們干的。
不過警方這一問,這個瘦小男人就纏上了,警察去哪兒他跟著去哪兒,警察要坐車他就拉開車門上車。
那名警官不勝其煩,終于把他帶回了重案組。
一進門就抱怨道:“沙展,這個人非說要跟著我們一起調查,要找到當年欺負自己的人,還說找到要給他點教訓!可是,我們怎么能助長這種風氣呢?”
那警員說著,相當無奈。
那個瘦小的男人已經站到了重案組辦公室中間,看見警察就是一陣激動。
他瞄了一眼,察覺到這里面管事兒的可能是馮查理,之后走到他面前說:“警官,不,你是警長吧?我這口氣憋了好多年了。聽說你們在找校園霸凌的始作俑者,太好了,我記得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叫陶大業。”
瘦小男人說著擼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的疤痕相當明顯。
“看看,這就是當初陶大業拿圓珠筆戳進我胳膊里造成的。我一直在找他,我要讓他為曾經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重案組的人一聽這話,集體愣住,手里的動作都停下。
瘦小男人的遭遇確實令他們同情。十幾年過去了,疤痕還這么明顯,還能想象他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
不過,他們是來破案的,而不是找曾經的霸凌者復仇的,這么一來反而本末倒置。
馮查理找了個警員,勸勸他,讓他先回家,如果真找到陶大業再說。
那警員帶著瘦小男人進了房間,耐心勸導去了。
辦公室里,幾名警員竊竊私語:“看他這么執著要找陶大業,還信誓旦旦要他付出代價,不會是……要借助我們的力量殺人吧?”
“看著倒不像,或許只是想要一個道歉。”
另一名警官開口:“他現在氣沖上頭,如果警方帶他去找陶大業,或者告知陶大業地址,誰知道他會干出什么事兒?關鍵是這個男人好像和我們現在調查的案件并沒有什么關系。”
“雖然沒關系,但他也挺可憐的,我看他因為被霸凌過,已經產生了執念。”
“那也沒辦法,咱們現在精力已經不足,沒有辦法分心再去管他。我今天還有好幾個外訪要跑呢,要不是在這兒吃口飯的功夫,也沒辦法跟你們說句話呀!”
“說的是,咱們沒法照顧他,還是讓他趕緊回去吧。這個案子趕緊解決,才能避免更多受害者。”
不一會兒,那名負責勸導的警員將瘦小男人從房間里帶出來,說了句:“沙展,他情緒平穩些了,我送他回家。”
馮查理點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警員送瘦小男人回家的路上,得知他的姓名叫阿羅。
阿羅說:“阿sir,我也不是麻煩你們,只是我能力有限,實在找不到他。何況,這種事兒你要阻止我,也是防不住的,因為我只要找到他,就絕對不會放過他,這么多年的痛苦都一直記著。”
警員詫異道:“既然這么痛苦,當年你沒有告訴家長,向學校反映嗎?”
“阿sir,你是不知道,那時候我懦弱呀!而且陶大業家里背景強大,跟校長都有關系呢,我怎么可能動得了他?人家肯定護著自己的孩子,所以有什么事兒居然都是我的錯,我根本就沒有地方說理去。但是過了這么多年,我這生活也不如意,賴活著也沒什么意思,全是他當初給害的!害得我中學沒好好念書,沒考上好大學。現在光腳不怕穿鞋的,倒要和他硬拼試試看!離開了學校,我就不信他的關系還能硬幾分。”
阿羅說著,目光中兇光畢露。
警官連連勸慰:“我剛才跟你說的,你都當耳旁風了?你現在的人生還長,還年輕,不要一時沖動毀了自己。”
“放心吧,警官,我心里有數。”
阿羅說完陷入了沉默。
警官將阿羅送回家中,按照馮查理所說,盯了12個小時,看他確實沒有出門,或許是冷靜下來,沒有再去找陶大業的沖動了。
今天因為監視他,已經有一些外訪的任務耽誤了,他還要等著向上面交差呢,警員開車離開。
兩天后,警方排查名單上的陶大業家地址,找到了。
馮查理一聽陶大業的名字,親自動身前往。
林美琪和大黃一起到了門口,敲門沒有人應答。
隔壁鄰居探出頭來說:“他應該在家呢,怎么會沒人開門呢?昨天晚上跟我一起進了家門,我都看見他了呢!”
停頓片刻后,鄰居拍了下腦門,“我給忘了,他買了那么多酒,提在手里,估計昨天晚上爛醉如泥了,也說不定沒聽見什么響動。”
“好,謝謝阿婆。”
馮查理問:“對面這個陶大業為人怎么樣?”
老婆婆想了想說:“這個人有點目中無人,你說我一把年紀了,提的東西沉了,有的年輕人心好,會幫我拎著,他從來不會。如果一起走在電梯里,還會特意擠著我哦,他這個人比較胖嘛,很占地方,非要站中間,把我擠在角落。我就說這個年輕人呢,做人不能太傲氣,容易得罪人的。但是我也只能私下說,他脾氣不好,之前還嫌我們樓下小孩子吵,直接沖下樓把那小孩子揍骨折了,大家都不敢惹他。其實都巴不得他早點搬離這里,哎,不說了,提起來就讓人生氣。”
阿婆說完,關上了門。
大黃不由感慨:“果然啊,小時候欺負同學,長大了也不是個善茬。這種人啊,就應該有人好好教訓一下才是。”
如果對方喝醉敲門,那是沒辦法了,幾個人站在門口,等著他醒過來。
林美琪有些擔心,畢竟上次阿羅就說要找陶大業。
于是她趴在地面上,從門縫往里看過去,這一看不要緊,看到地面上一灘血,瞳孔震驚,連忙爬起來:“沙展!可能得撬門了,陶大業他應該遇害了!”
“什么?”
馮查理看向那個鎖孔,找人來開鎖太慢。
他和大黃一人站在門的一邊兒,往門上撞擊,“咚咚”兩聲,再上腳猛地飛踹,直接把門踹開了。
林美琪不禁驚嘆,這力道可真夠大的!不愧是整個重案組力氣最足的男人。
門撞開了,果然,一具橫尸躺在地面上,血染紅了地面。
林美琪回身說:“我去車上拿驗尸箱。”
馮查理把鑰匙扔給她。
林美琪拿完驗尸箱回來,看著眼前這具尸體,和之前兩個被害人死法相同,都是一把刀直插心臟。
不過這個男人,身上被劃的刀印兒又重又深,臉也被劃花了,皮肉綻開,泄憤這一點在他身上體現的格外明顯。
看來這個人,應該在當初的小團體中起到了主導的霸凌作用,所以才會被兇手格外厭惡。
“怎么樣?”馮查理問。
林美琪蹲下身子說:“這一次的結果出人意料,除了這些已知的傷害之外,還在他肩背處發現了鐵棍毆打的痕跡,甚至在他頭顱上,有明顯的鼓包和充血。”
林美琪意識到這下問題嚴重了,傷害很有可能是兩個人造成的。
“一個人還是延續之前的方法,這似乎是他的執念,也是他的儀式感;另外一個人曾經有鐵棒擊打過他的頭顱。所以死因并不能明確,需要做進一步解剖。”
馮查理說:“也就是說他腦袋上充血部位造成腦出血,如果是先發生的,那么反而是這個棍棒襲擊導致了死亡,而胸口心臟部位后刺入的刀是為了保證和前兩個現場的儀式感完全一致。”
“沒錯,所以現在還不能完全明確死因。不過我猜測……”
“你是說這個棍棒毆打的痕跡嗎?”馮查理問。
“是。”林美琪點點頭,她和馮查理有相同的默契,“我認為棍棒毆打可能是由瘦小男人阿羅造成的,如果檢查出致命傷是來自于腦后,那么他就是這次的殺人兇手了。”
旁邊跟隨的大黃不由感慨:“唉,那天還專門找人勸導他,還監視了一段時間,差一點就能制止他了!”
林美琪初步勘察以后,讓警員將尸體放入尸袋,拉回解剖室。
馮查理則派人去把阿羅帶回來審訊。
房間里,林美琪跟著馮查理一起在現場搜索第三名被害者的平時生活習慣,發現他這個人煙酒賭博都沾,臥室里還貼著各式各樣的女人畫報,穿著十分清涼的比基尼。
馮查理若有所思:“如果正如阿羅所說,他和校長有某種親屬關系的話,那學生時期壓下來的事兒還得去深挖。表面上被抹平了,但我就不相信這個學校里就沒有一個人,還記得起曾經被壓下來的事。”
林美琪搜索時,手里掉落出一枚信封,是純白色的信封。
她一下子想到之前受害者有提及過拿到信封后情緒低落的情況,難不成陶大業也收到了信?
林美琪戴著手套將信封打開,震驚道:“被害者真的收到了恐嚇信!這次沒有被銷毀!”
馮查理連忙上前,看到林美琪將信封中的一張紙展開,這上面是從報紙上剪下的貼紙,拼湊成了一個豎排的文字:“是我,你殺死的人,回來了!”
“這個人相當縝密,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字無法辨認字跡。不過……”
林美琪迎著窗外的陽光看了一眼,竟然發現信封背面印上半枚指紋。
大黃湊上去:“這應該是被害者拿信時的指紋吧?”
林美琪仔細檢查一番,信封上確實有一些凌亂的皺紋痕跡,還有杯水印染的污漬,應該是手一抖,掉落在地,被地面上的水漬沾染到。
林美琪將指紋放進指紋袋:“既然有指紋,還是要確認一下。不過好在拿到這封信就知道,這幾名被害者大概在臨死前都受到過同樣的信件,所以才都那么緊張。”
馮查理納悶:“既然知道有人在盯著他們,為什么兇手進入家里,他們卻沒有任何防備?”
馮查理指著第三名被害者陶大業的門窗,門窗依然完好,沒有被撬動的痕跡,也就是說兇手是跟著被害者一起進來的,和之前兩起情況完全相同。
林美琪覺得古怪:“如果是陶大業在中學時期霸凌過的人,他不會不認識,想到有可能產生的危機,絕對不會放他們進來的。這一條好像說不通啊!”
第43章 林法醫,我們被耍了?
難道是警方判斷的方向產生了偏差?
馮查理思索著,讓警員固定證據,其他人在被害者房間內一同尋找,確定除了那枚信封外,沒有其他的線索。
這才離開,回到重案組。
林美琪走進了解剖室,被害者陶大業的尸體整備放在解剖臺上。
一般這個時候,會有警員避免進來,省的看見血腥的解剖場面。
倒是謝芷若敲了敲門,問林美琪:“林法醫,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林美琪看向旁邊的工具說,從中拿了骨鉗和鑷子,說:“不用,要學習的話,旁邊看著就行。”
謝芷若點點頭,吞咽了下口水。
自從她要跟著林美琪學習時間以來,還是頭一次距離這么近看解剖場面,恐懼之情都堵在了喉嚨里,但還是強作鎮定地站在旁邊。
林美琪用工具將尸體解剖后,很快將組織切片放入儀器操作。
謝芷若看著這些步驟,默默從口袋里拿出本子記錄。
林美琪問她:“你這么看著,不害怕嗎?”
“還好。”
“其實你只需了解就可以了,作為刑警,法醫學對你只是輔助。”
“不,法醫學可太有用了!比如這次的被害者陶大業,如果是心臟被刺死亡,那么兇手和前兩起案件是一個人;如果是受擊打導致腦部充血繼而發生的死亡,那么兇手就全然不同了……”
林美琪看向她,很是欣慰:“那當然好,不過結果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怎么也得等下午了。到時候報告出來了,我會拿到辦公室去的。”
謝芷若點點頭,從解剖室離開了。
林美琪昨晚解剖脫下衣服,清理完雙手,回到了法醫師辦公室。
恰好遇上梁翊風來送豬扒飯。
林美琪抬頭看向她,梁翊風目光中帶著些抱歉的神色,把豬扒飯打開,放在林美琪面前:“林法醫。”
“怎么了?”
“還記得這個豬扒飯嗎?林法醫,你剛來時候我給你買過……”
他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像是有話要說,“咳,那個,林法醫,我這個周末呢,跟沙展說過了,準備去相親了。”
林美琪眼前一亮:“真的嗎?太好了,期待你帶回一個女朋友!”
“多謝,那我出去忙了,林法醫。”
林美琪點點頭,梁翊風走了出去。
琢磨著梁翊風的舉動,林美琪想,應該是自己和梁翊風的那篇已經翻過去了。
兩人的關系退回到了買豬扒飯的時候,那時候梁翊風是原主的粉絲,僅此而已。
林美琪唇角微微勾起微笑。
以后終于可以平常心對待他了。
她想起最初上學期間,看完解剖畫面之后,同學之間只有自己還能正常吃下飯,其他學生胃口都沒了,甚至還有出去吐的。所以剛剛解剖完,現在看著豬扒飯仍然心態如常。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豬扒飯,豬扒醬汁包裹著米飯,肉香氣在口腔里散開。
她不禁發出“唔”的聲音,太好吃了!不管多少次吃這豬扒飯,都有被驚艷到的感覺。
林美琪這么想著,聽見外面有動靜。
她起身往外看去,是那個瘦小男人阿羅被馮查理抓了回來。
林美琪站在法醫師門口看他。
阿羅和她擦肩而過,進了審訊室。
期間目光朝林美琪所在的方向晃了一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突然站定原地,任由后面警方推搡也不走。
他只是期待地看著林美琪,聲音帶著沙啞:“林法醫,請你幫幫我!真的不是我殺的陶大業!我根本沒有殺人,我連他的地址都不知道,怎么會殺人呢?”
林美琪走上前,示意警員,將阿羅帶到原地。
她皺起眉頭,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問:“你不知道他的家庭地址,也可以在他經常出現的地方守著,等到他出現就用棍子襲擊啊!”
“沒有,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沒有那什么鐵棍擊打他,我昨天一天都沒出家門啊!”
“有沒有什么人證明你就在家里,哪里也沒去過?”
“那沒有吧,我沒和任何人聯系,也沒叫別人來我家里,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沒干!上次不就是向你們警察抱怨了一下嗎,為什么會這樣?我說了我找不到他的地址,要讓警方幫我找的啊,可是你們也沒告訴我他在哪兒!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去找他!林法醫,求你解剖的時候明確一下,他身上到底有沒有跟我有關的痕跡好嗎?我真的沒碰過他!”
林美琪嗯了一聲:“放心,如果不是你,我們肯定不會冤枉好人。”
“我、我真是太委屈了,兇手把他殺死,可是這罪責卻讓我自己背了……”
阿羅說著掩面痛苦,他手腕上還戴著手銬。
后面的警員問林美琪:“林法醫,我可以帶他走了嗎?”
“走吧!”
“林法醫,一定要找到真正的殺人兇手,洗脫我的嫌疑!”
林美琪回到法醫室,坐著思考。
謝芷若走了進來,好奇道:“林法醫,這次真的不是阿**的嗎?”
林美琪看向謝芷若,也有些郁悶:“他應該不會撒謊,都直接到重案組跟警方較勁,要找到之前的霸凌者報仇了,怎么真的做了又不承認呢?除非真的不是他做的,也就是被害者背部的鐵棍敲擊是另有人。或許現場還有什么東西被忽略的,不對,不是現場。”
“那是哪里?”
“應該是在別處被敲擊,家門外。但后來被害者陶大業沒去醫院,卻回了家,可能是覺得擊傷不嚴重,或者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回家,比如約了人,想見了人再走,結果就……”
“所以那襲擊者應該不在家里,而在外面。這樣的話,除了阿羅,還會有什么人呢?”
“走訪的時候,陶大業的街坊鄰居沒有一個不討厭他的,他得罪人太多了,我想或許有人臨時起意,這樣的話,沙展就得帶人重新排查了。”
謝芷若支著下巴:“那他豈不是工作量很多?”
“如果我能在陶大業背部發現指紋的話,就容易了,只需要找人比對就可以。”林美琪說。
阿羅的審訊開始了,馮查理忙完手頭的事就進了審訊室。
林美琪和謝芷若離開了法醫室,也在監視器旁聽著。
阿羅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自己還沒來得及殺人,怎么就把嫌疑人頭銜扣到他頭上了。
“這么說,你真的有過殺死陶大業的*想法?”
“是啊,這樣的渣滓,活著只會給別人造成麻煩,不如由我親手解決了她!我只是后悔,沒讓我先找到他!”
馮查理和旁邊審訊的警官對視一眼,不由感慨:“你這太極端了……”
……
審訊持續了兩個小時,阿羅說明了案發當天具體做了什么事,除了在家之外有沒有外出接觸過什么人,這都要馮查理派警員一一去核實的。
原本校園案件的殺人兇手有所突破,這次找到了那封重要的威脅信,可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居然被阿羅給攪和了。
兩件事情牽扯在一起,千頭萬緒。
不過馮查理突然想到什么,轉移話題,問阿羅:“你有沒有印象,港九中學還發生過什么惡性事件,最后被壓下來的,而且這個人應該和陶大業有關,他有參與的?”
阿羅拖著腦袋想了半天:“有!”
“快說。”
“陶大業打我還不算惡性事件?陶大業欺負人多了去了,肯定有被他重傷的人,不過人家是校長的親侄子,這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往外報,很多都是給一筆錢私了,然后就壓了下來,不然呢,轉學出去評語也不會好,要出去,扣押著手續也麻煩!”
敢情轉來轉去,還是回到了阿羅自己身上。
馮查理一時無語。
下午,林美琪那邊結果出來了。
她看了眼報告單,果不其然,和阿羅所說的一樣,背后鐵棍敲擊的痕跡并沒有他的指紋,反而留下來毆打過其他人的指紋和一種衣服纖維。
林美琪拿著結果去找馮查理:“應該是和陶大業另有怨憎的人臨時起意,阿羅沒有殺人的嫌疑。這種纖維來自一種簡易編織袋,可能是裝貨物所用的,看看他鄰居家有沒有人有這種袋子,或許是想要用袋子套頭,同時毆打他,結果被他逃脫了。還有,充血發生的很快,陶大業不可能從太遠的地方趕過來,八成是在家門口發生的,否則會痛的受不了,到那時候就不得不去醫院了。”
馮查理點頭:“還有嗎?”
林美琪聽著法醫室儀器的動靜,突然“叮”的一聲。
她連忙跑過去,看了一眼析出的數據:“死因出來了!被害者陶大業仍舊是被尖刀從胸口刺入致死,棍棒毆打傷了他的頸椎導致錯位,但是嫌疑人并不構成殺人要件。”
“好!”
馮查理起身,帶著警員離開了,他要找到那名毆打者的痕跡。
而林美琪專心致志地搜索信封上那些指紋中,有沒有混入其他的線索。
目前提煉出的指紋基本都是被害者的,不過有半枚指紋是未知來源,和被害者指紋從各個角度對比,怎么也對不上。
如果排除被害者的話,那么很有可能來自兇手。
那半枚指紋是在當天夜里出了結果,拿到結果的林美琪十分興奮,將結果拿到馮查理面前:“沙展,可以確認,這是區別于被害者的一枚指紋,是一名女性的。現在只要進入學校庫里搜索,就應該能發現這枚指紋來自于誰了!”
馮查理同樣有些興奮地說:“好,今晚我在這兒陪著你,等到結果出來。”
重新做指紋檢測需要時間,尤其是在庫里比對,需要林美琪線上申請指紋資料。
不過時間久了,不一定那么齊備,如果在錄入指紋時有所缺失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只能賭一把了。
如果真有可能找到那個人,起碼撥云見日,線索就厘清一大半了。
等待結果中間,林美琪有些困了。
看時間不早了,已經晚上十點鐘了,就在法醫桌上趴著睡了過去。
馮查理本來要進去詢問結果出來了嗎,卻看到旁邊儀器上發著藍盈盈的光,大概還要等一段時間,而林美琪睡著了。
這樣不行,會感冒的。
他想也不想,走上前,將外衣脫下,罩在林美琪身上。
辦公室里除馮查理外,最后一名警員也離開了,只留下馮查理一個人。
燈光半暗,昏暗的光線籠罩在他身上,鐘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四周顯得更安靜了。
馮查理抱著手臂,看向窗外暗下來的天幕,片刻后他也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過去了兩個小時。
林美琪醒過來的時候,打了個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走上前將儀器參數做了調整,再看比對結果,光伏旁邊赫然標注著一串身份數字!
這意味著在指紋庫里確實有那名學生的存在!
這還得多感謝港九中學曾經在某次體檢中,采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方式錄入指紋,得以在醫院庫里多年保存下來。
指紋庫里的成員信息是不全的,但恰好有那名犯罪嫌疑人的,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林美琪將指紋庫里那串身份秘鑰抄錄下來,進入另一個警方系統傳資料。
這串身份秘鑰對應著的名字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名字,名叫李梅眉。
拿著這個名字,林美琪起身去找馮查理,馮查理抱臂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林美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馮查理醒過來,看了眼林美琪,問:“結果出來了,怎么樣?”
“有嫌疑人信息了。”
“真的嗎,太好了!”
馮查理也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只是,他看了一眼那個名字,陷入沉思:“居然不在幾名被害者所在的任何一個班級,也不在同年級。”
“應該是高年級學生,年齡要比那幾名受害者大三歲。”
“身份信息出來了,你任務完成了,回去休息吧!”
“那沙展你呢?不會大晚上執行任務抓人吧?”
“不會,只要嫌疑人沒離開香江,還來得及,明早再行動,何況先得明確她現在的家庭住址。”
眼看兇手呼之欲出,今天回去,終于可以睡個好覺。
既然馮查理這么說了,她也沒有必要再留。
林美琪向馮查理道別后,剛走到樓下就看到馮查理。
“如果晚上在法醫室熬夜的話,最好穿厚一點。馬上入秋了,凌晨已經有涼意了。”
林美琪抬頭小聲說了句:“謝謝提醒哦,沙展。”
馮查理說:“跟我客氣什么?走,上車,我送你回去。”
“這樣不好吧?我一個人騎腳踏車很快的,現在路上沒有車,沒有人,一路暢通。”林美琪說。
馮查理堅持道:“不行,以后只要是加班時間,我都得負責你的安全。”
林美琪只好跟著馮查理走到車邊。
馮查理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林美琪坐了進去。
原本因為采集到嫌疑人指紋而有些興奮的林美琪,忽然思索著什么,又覺得有些不對。
她問馮查理:“之前這個案子的線索亂得毫無頭緒,我們所獲得的信息也相當少,甚至連被害者本身也不愿意透露關于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所以導致我們在詢問的時候屢屢碰壁。但是等到第三名被害者那封信件居然沒有被拿走,兇手都已經入室殺人了,難道是沒有時間去找在書里夾的那封證件,還是說那封信件是故意留給警方的?”
馮查理思索著說:“家里書柜書比較多的話,或許兇手一時沒有找到銷毀證據的地方也說不定……”
“但是想一想,第一名受害者胡潘山,他為什么當初自行把那封信用公文包帶出家?連他老婆都不知道,是因為那封信件上有他十年前殺過人的證據。雖然我不知道學校是怎么會把這件事壓下來,讓我們壓根沒有查到,但是那一封信,咱們也不該留在家里啊!”
馮查理若有所思:“你說的事,如果被人翻到了,他們曾經所作所為不就暴露了。”
“對,第二名受害者柳玉玉,在面對警署警員詢問的時候,支支吾吾也是這樣的。如果只是了解原委的人扮演那個人,向他們發送警告威脅信,那么他們如果報警,之前的殺人行為確鑿的話,他們也會受到法律審判。所以說這封信他們收到以后第一反應應該是銷毀,留在家里顯得有些古怪。”
“會不會有可能這個陶大業為人處事就是很不謹慎呢?”
“或許是吧,但是我們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我最怕的是整件案子我們是被人引著走的。不知道為什么,總有這種隱隱的感覺。比如說第一案的目擊證人是不是就被人擺了一道,被人做了個局?不然的話,大家目擊的兇手為什么會有不在場證據?而且證據還那樣確鑿。有沒有可能我們是被耍了?”
馮查理原本也就對這些案子有所疑慮,聽林美琪這么說,背后一陣寒意涌了上來。
“你這么說倒有可能了。為什么兇手那樣細致冷靜,能夠扮成秦柔美蒙混過關,事先逃脫追蹤,卻在這一次在這封信件上留下半個指紋?或許是在引導警方,導向他想讓我們去往的方向。但他以為警方是吃白飯的,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嗎?”馮查理挑眉。
“或許是,兇手認為這是一個完美犯罪,或者說我們完全沒有辦法將他定罪。確實是個自信的,甚至是有點自大的家伙。不過我覺得事情已經在加快速度了,既然他已經把指紋向我們透露了,說明他想要讓我們看到的景象即將展現在我們面前。”
呼呼,一陣寒風吹過。
這兩天有些降溫,晚上風一大就會感到冷。
林美琪在車里打了個寒顫,馮查理隨手將車后座的外套撈起來遞給她:“披上一點,不要感冒了。”“我沒事兒,一會兒就到家。回家鉆到溫暖的被窩里,大不了再煮一碗姜湯嘍。”
很快,車到了馮查理將車子停在樓下,開了門送林美琪到樓下。
看著她上了樓,家里燈光點亮,看了一會兒才回到車里。
離開之前,馮查理已經跟林美琪說好,明天不用來那么早,她都忙到凌晨了,就是明天下午去重案組也沒關系,反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跑外勤的警員實施抓捕就好。
林美琪說:“好,不過沙展你也要小心哦,防止現場有什么突然的變化。”
這會兒天已晚,林美琪透過窗戶向下看去,黑夜里那個人影鉆進了車子,在樓下停了一會兒,很快掉頭離開了。
這一晚太累了,林美琪沾枕頭就睡著了,一覺睡醒已經是中午時分。
她到樓下買兩只包子回來,就著鮮蝦粥喝了下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還好,昨天沒怎么受寒,睡一覺就感覺好多了。”
吃完午飯,可以去上班了,騎腳踏車恰好是消食鍛煉。
林美琪發覺自己最近腳踏車騎多了,小腿肌肉都顯得很結實,摸一摸,邦邦硬。
這要是下次再遇到歹徒,有體力值的加持,恐怕就像一根鐵棒一樣,“砰”的一下踢過去,讓對方無法逃竄。
她這么想著,突然間電話鈴聲響起。
是誰打過來的?林美琪愣了一下,起身去接電話,嘴里的包子還沒嚼完。
電話那頭是馮查理的聲音:“林法醫,打擾你睡覺了。其實本來該多休息休息的,昨天讓你忙到那么晚。”
“沒關系的。”林美琪說。
“現在有個緊急情況,不得不找你過來。”
“不會是你們找到了嫌疑人的住處吧?”
“沒錯,那個驗出指紋的所謂兇手李梅眉,在她家里死亡了。這一次死法和前三個不一樣,身上沒有被劃出血印,剖開皮肉的痕跡,看上去像是自殺。”
林美琪一聽,心下一冷,果不其然,就連環套都要把警方給繞進去了。
她有種猜測,所謂“自殺”,會不會就是要做出這樣的假象,把前三名被害者的嫌疑都引到這名所謂兇手身上,然后等警方找過去的時候,給她蓋棺定罪?
這樣一個閉環就形成了,兇手就能逃之夭夭。
不過這還是林美琪的主觀判斷,一切要到了現場才能知道這個所謂自殺案件有沒有什么破綻。
如果毫無破綻的話,就算她覺得事情有些地方不對,但是沒有證據鏈,怕是這幾樁殺人案的真相就石沉大海了。
第44章 背后的東西浮出了水面。
林美琪快速披上風衣朝外走去,到樓下騎著腳踏車前往案發地點。
路上恰好遇到樓里一位鄰居阿琴姐。
阿琴戴著白色手套,臟兮兮的,手里還拿兩塊磚。不遠處就是一個建筑工地。
林美琪經過時放慢了速度,跟對方打聲招呼。
“阿琴姐,你在這里上班?”林美琪問。
“是啊,家里缺勞動力,我就也一起出來干活兒了。”
“這么重的磚,能搬得動嗎?”
林美琪看著,不遠處都是大男人把幾十塊磚壘在一處,扛在肩上朝建筑內走去。
光是看著都覺得肩膀酸疼,更何況是一個身形單薄的女人。
眼前的中年女人卻笑了笑:“早就習慣了,你別看我瘦,力氣大的很呢!”
她掀開袖子,結實的小臂肌肉露了出來。
林美琪嚇了一跳。
看來她干這種活兒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是在工作中練出來的。
在太陽下常年干活的建筑工人都曬得黝黑,以前林美琪還好奇阿琴姐是做什么變成這樣的,現在看來,原來是如此辛苦導致。
林美琪和女人道別以后,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趕到現場,已經進入被害者李梅眉的調查階段,馮查理他們已經帶著警員在了那里。
“林法醫,你的驗尸箱。”
林美琪接過,里面工具都滿滿當當,是馮查理特意幫她拿過來的。
林美琪蹲下身,仔細觀察現場的情況。
死者腹部插著一把刀,從刀口進入的狀態來看,倒像是自己雙手握刀直插入腹腔的。
如果要兇手面對面捅,道具在腹部劃出的傷痕不是這樣,除非兇手在死者背后,雙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偽造出自殺現場。
但是這里面就有說不清的東西,如果真是他殺而非自殺,那么,為什么死者會任由對方將刀具插在自己體內呢?
除非她當時處于昏迷狀態。
林美琪檢查死者口鼻,回去要做化驗,看體內有沒有什么迷藥的成分。
如果先迷倒,再用刀殺,這件事情就有可能實現了。
此外,林美琪還在死者身上發現了一些黃色的纖維,這種材料很熟悉,她將纖維放入物證袋,這可能是也是確定死因的重要證據。
“怎么樣?”馮查理問。
“死因不能確定。”林美琪點頭,“目前看起來,像是自殺現場。”
馮查理指著地面上散落開的一本相冊,這本相冊看上去非常古舊,像是畢業的時候用來做紀念的專用相冊,里面有從各個角度拍攝的照片。
每次都是有四個人存在,相冊中幾十張照片都是如此,分別是胡潘山、柳玉玉、陶大業和李梅眉四名被害者,拍攝于十年前港九中學期間。
“目前如果判定為自殺的話,那么現場看起來就是自殺者李梅眉郵寄了三封信給其他三個人,另外三個人感到恐懼并表現出慌張,隨后李梅眉依次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他們,并將他們殺害。除掉三個人之后,李梅眉的目的全部達成,于是用刀插進腹部自殺身亡,并在手邊留下了這個證據……”
“也就是說,他們四個曾經玩得很好,是中學最好的朋友,而因為某種原因她對另外三人產生了動機?”
“沒錯,你看這些照片中,有不少照片里其他三名被害者的臉都被筆涂畫,而李梅眉的臉是完整的。
如果懷疑是李梅眉涂抹的話,那么就可以說明李梅眉對其他被害者心中有厭惡。”
林美琪手指捏著下巴,也在思索。
“那么李梅眉的動機呢?”林美琪問,“動機是真的存在嗎?還是只停留在畫冊上表面的憎惡?”
“這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馮查理說,“我們剛到現場,周邊人物還沒排查,不過看她住的地方以家里裝潢的情況來看,她的經濟情況應該很不好,比其他三名被害者還要糟糕。”
林美琪打量著李梅眉的房間,馮查理沒忘提醒她:“對了,這間房子還是李梅眉租的,也就說她租住的話,也只能在這樣的條件下。”
林美琪打量著房間四處,這里房主本身看上去就非常敷衍潦草,比如床上沒有床墊,就是一個硬邦邦的床板,被害者李梅眉就在上面鋪了層單子就直接睡下了,真的不會覺得很硌嗎?
桌面都已經發黃開裂,墻上的污漬多到擦不干凈的樣子。
林美琪試用了一下房間里的燈,有兩處開關是壞掉的,根本打不開。
廁所抽水馬桶不是很好用,所以旁邊是個皮搋子隨時準備通下水道,果然是問題很多。
當初,受害者柳玉玉住的小巷環境也不好,可有著單獨的一處房子,面積還不小。
而李梅眉住的是移出密密麻麻的蜂巢樓,人和人擠在一處,隔音效果很不好,警方在這里,雖然門是關上的,但是外面嬉笑怒罵的聲音都能聽到,晚上睡眠應該也會受到影響。
正想著,皮球的拍打聲已經從走廊里傳了過來,難不成李梅眉現在的生活狀況,跟其她三名被害者有關?
林美琪在房間內搜查一番,拿起了桌面上放著的那本相冊重新看了起來。
翻看的時候,眉心漸漸擰起。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些照片有一些很古怪的地方。
照片上四個人手挽著手,肩搭著肩,笑得相當燦爛,但是他們神情中蘊藏的東西就看起來沒那么單純,這笑容后面仿佛藏著什么似的,但她又說不清楚。
于是找來馮查理:“沙展,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照片有點奇怪?”
“是有點怪。”馮查理說。
林美琪思索道:“哦,我知道了。一般人在拍照片的時候什么反應?”
“……唔,十年前的照片,那時候有相機的人不算很多,拍照的人面對鏡頭應該是興奮愉悅的,所以說盡量會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讓照片定格下來。”馮查理說。
“對,就是這樣!一般來說,人在面對相機的時候都會變得很柔軟,笑容很溫和,盡可能放低自己的姿態。但是他們的眼神看上去不正常,像是有著炫耀的成分。”
“炫耀?”
“不知道,這就是我的直覺。”林美琪說,“沙展,你能幫忙聯系下總局那位心理專家肖善虹嗎,看看這樣的笑容到底意味著什么?”
馮查理點頭:“好,我來聯系。不過這個筆跡,你能鑒定出確實是李梅眉所寫嗎?”
林美琪搖了搖頭:“比較難。鑒定筆記的話最好是有明確的字體,可以通過筆記的結構、下筆的深淺、力度方向等用來判斷,但是這只是一些亂畫的筆道,沒有辦法去判斷相關的結構,很難驗證自己是不是她的。”
這時,一名警員跑過來。
他在門旁邊一直裝報紙的鑲在墻上的小布袋里發現的一封信,這個信封仍然裝在純白色里,和前面第三名受害者拿到威脅信的信封一模一樣。
警官把它遞給馮查理,馮查理拆開信封,小心翼翼拿出信。
這封信件居然是手寫信,可以用來鑒定筆跡了。
馮查理拆開放在桌面上,林美琪湊過去看這封信的內容。
信上寫的相當詳細,但林美琪抱有懷疑。
李梅眉十年前在港九中學和另外三名被害者成為朋友,他們來自不同的年級,不同的班級,她比另外三個人大三屆,但是仍然對這種跨班級、跨年級的友誼而感到興奮。
沒想到這三個人卻很快因為李梅眉的家境貧窮而孤立起她來,并且屢屢欺負她,比如用煙在她的手臂上燙出煙花、剪斷她的頭發、磕傷她的眼睛等等。
雖然十年過去,疤痕全部痊愈了,但是由于當初受到各種不懷好意的欺辱,讓李梅眉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最終自暴自棄輟學,中學都沒有上完就開始打工。
自從打工以來,她受到太多委屈,后來還欠了一屁股債。
她不得已找到另外三個人,想向他們借錢,也算是他們之前毀了自己后半生的補償。
她先找上的人是陶大業,陶大業家里比較有錢,也沒個正經工作,但是仍然能胡吃海喝,想來家里積蓄不少,應該有一些閑錢。
可是李梅眉去了,卻被陶大業拽進屋里,要求和她睡一覺才肯借她。
她覺得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對這幾個毀掉自己人生并且不知羞恥的家伙感到痛恨,于是再也忍無可忍,從陶大業房間里倉皇逃出去之后,她就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計劃。
可笑的是,對于李梅眉而言,那三名被害者是曾經的霸凌者,但當她找到三個人時,他們甚至忘記了自己做過什么,好像那時只是對她開了一些有些過分的玩笑而已。
話語中那些云淡風輕讓李梅眉無法忍受。
殺了那三個人以后,李梅眉的生活困頓也無法解決,所以最終選擇畏罪自殺……
這封信將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還有沾濕的淚痕,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樣。
但林美琪仍然有種強烈的感覺。
這個案子自始至終,警方像是一切都被牽引著走。到了這一步,連動機都給警方呈現得明明白白。
正是因為所有環節,看起來才更加不像真的,像是精心籌劃過的。
就好像審問犯人時,如果對方有自然的忘記某些細節是正常的,可如果每個細節都面面俱到,像在背課文一樣,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提前想好了供詞。
這樣一種明確的感覺,讓林美琪有些放心不下。
她對馮查理說:“這個筆跡我會做好鑒定。”
不過她翻看著其她本子里上交所留下的痕跡,肉眼看像是一個人。
“我想兇手也不會模仿出如此想象的筆記,就算是模仿,總會露出破綻。”
馮查理點點頭,將信折好放進物證袋。
“信里面所說的一切,也都得從頭調查,看看是不是符合李梅眉所說的動機。”
“所以當時我們沒能查到,是因為她是主動輟學?輟學的學生每個年級都有不少,一般來說都是學習不好,跑出去混社會的學生居多。沒把這一類人算進來,也是因為固有的印象,這部分輟學者往往是欺凌別人的人,不會是被欺凌的。”
“是啊!”林美琪說。
驗完了現場,馮查理開車送林美琪回了重案組,馮查理又去了港九中學進行調查。
林美琪手頭也有不少工作要做,信里的筆跡她已經采樣,又將不少李梅眉的筆記帶過來,進行仔細的研判,查找筆跡的痕跡。
另外,現在死因還沒能明確,如果是他殺,死者身上的纖維是來自何處?會不會是兇手身上掉落的?以及為什么她的持刀姿勢更像是自殺,不像她殺?
林美琪一個上午都泡在法醫室里,不停忙活,各種檢測。
重案組的眾人都沒有打擾她。
到了中午,林美琪還沒出來,何婉儀就負責給她買了份米飯炒菜,給她帶進去:“林法醫,吃點飯繼續干吧,不能餓著自己啊!”
林美琪正在思索,很有心事似的,接過飯,問了句:“你們還沒吃吧?”
“我們吃過了,才給你帶回來的。新開了一家炒菜店,這辣椒炒肉味道相當好,你嘗一嘗吧。”
林美琪點點頭:“謝啦!”
何婉儀離開了,林美琪一個人待在法醫室,打開飯盒,噴香的飯菜竄入鼻腔。
耳邊傳來鳥叫聲,她抬頭一看,法醫室窗外的樹上有一只斑鳩正在嘰嘰啾啾地叫。
這叫聲讓她從凌亂的思緒中脫離出來片刻。
已經有四名被害者了,這應該是最后一個,也就是說到李梅眉這兒,閉環變為自殺案件,所謂認罪伏法,然后兇手就能逃之夭夭。
如果這個思路沒有錯的話,那么兇手在這些案件中一定是運用了某種手法,從所有人的視線中都逃脫出去。
或者什么樣的人能做到呢?林美琪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飯,林美琪將飯盒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剛走出去幾步又扔去洗手間洗了手。
突然聽見辦公室電話聲響了,何婉儀上前接個電話:“哦,是心理醫生啊?奇怪,我沒有找心理醫生啊!”
林美琪連忙開口:“應該是馮查理找的,總局的肖專家,他現在不在,我來接吧。”
何婉儀點點頭,跟對方說一句:“稍等一下哦!”
林美琪走上前接過聽筒,聽見對方聲音說了句:“哦,林法醫啊。總局這邊還有這個案子需要我同事參與,所以這回沒能過去,見諒啊。”
林美琪說:“沒關系,教授,你忙你的。我們這邊能得到支持就已經很滿足了。”
“哦,是這樣的。剛才馮查理送來了正午那個相冊,我呢,忙中抽空翻了一下,確實看出了一些問題。這四個人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像是被欺負后的表現。”
“我具體解釋一下啊,按照馮查理說的情況呢,當另外三個人對這個李梅眉產生欺凌的行動以后,往往那個李梅眉會表現出不愿意被另外的人身體接近,尤其是那三名加害者靠近的時候,雖然在笑,但李梅眉表情應該是不自然的,眼神茫然、慌亂、嫌惡都是有可能的,并且肢體中也有微微內收的動作,始終在傳遞遮擋信號的表現。但是很明顯,這四個人中都沒有,尤其你們所說最后那名自殺者,是沒有這樣的情況的。”
林美琪問:“會不會是因為這些相冊照片是在欺凌發生之前呢?也就說,他們四個人有過一段很要好的時間,所以彼此之間都不抗拒這種肢體的接觸。”
心理專家肖善虹說:“這樣的話是有可能的。如果在霸凌發生前,就完全能夠解釋了。”
不過他頓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是不是最后一名自殺者,她的情況還是有一些不對勁?”林美琪問。
“是啊,他們幾個之間不光是要好的同伴關系。這名李梅眉的目光不止完全沒有被欺凌的痕跡,更奇怪的是,她反而散發著一種加害者的氣息。你有沒有發現,他們四個人表情都是在笑容中帶著些微微的傲慢,是一種凌駕于什么人之上的感覺?”
林美琪“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她其實也有種感覺,這幾個人像在示威。
但是為什么會在照片里呈現出這樣的感覺呢?
“也就是說,李梅眉和另外三個人表情所表現出的信號是一樣的,都是加害者?”
“對,笑容中不是沒有攻擊性的,目光上翻,眼尾下垂,這是蔑視的典型特征。不過林法醫,具體這張照片究竟說明了什么,還得你們去找證據啊,我這個只是從心理方面判斷的,希望能帶給你們一些參考吧!”
“謝謝!已經非常好了。”
掛斷電話后,林美琪定格在電話機前,腦海中有什么東西在變得越來越清晰。
還差一點點。
這時候外面的鳥叫聲再次吸引她的注意。
她從窗外看過去,發現何婉儀也注意著那只鳥,她和何婉儀的目光齊齊看向那只鳥,而何婉儀還正在逗它,模仿它的叫聲。
一瞬間,林美琪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我知道了!”
“林法醫,有思路了?”何婉儀轉過頭。
“照片上有四個人沒錯,但是他們所在的拍攝環境應該是五個人。”林美琪說。
“那第五個人為什么不在照片上呢?”何婉儀納悶。
片刻后,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喔,我知道了,她是拍攝者,在相片之外!”
林美琪點頭:“沒錯,拍攝者應該才是那個被欺凌的人。因為被欺負,所以沒有資格被當時珍貴的照相機拍攝進入照片,她只能負責為他們照相。這也就說明那些嫌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因為他們面對的是低于自己的人,欺負她已經成了習慣,所以表情上雖然面對相機,但同樣面對的也是相機背后為他們照相的那個人,嫌惡傲慢的態度是擋不住的。”
何婉儀恍然大悟:“哇,林法醫,你這個想法真的很超脫!”
“不,你想想外面那些鳥,我們在房間里有兩個人,但是房間外的鳥看到我們的時候也是只有兩個。我們面向它,就像面對著相機背后的拍攝者,你啾啾啾地逗鳥,這樣的場面也會被記錄下來,就是這樣!”
林美琪上前拍了一下何婉儀,“多謝你給的靈感!”
“不,主要還是林法醫聰明!”何婉儀夸道。
【獲得夸獎,智商值+1】
林美琪的思路更加清晰了。
只是,拿相機拍攝的那個人是誰?這個人該怎么查呢?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那個人在所有場景之中,怪不得沒有人能發現那個人存在。
而這四名加害者由于來自不同的班級、不同的年級,所以恐怕只能他們共同放學以后才能聚在一起。
也就很少有同班同學能夠知道,這樣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小團體了。
這也就是在調查中獲得阻礙的原因。
那么,這種情況下,當時的團體成員都被殺害,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第五個人是什么人呢?
林美琪思索著走回法醫師。
儀器的鑒定結論也出來了,林美琪看了一下各項參數所導致的結果,和她預想中的一樣。
李梅眉被害前所留下的那封信,正是她親筆所寫。
她為什么會留下這封信?是被人逼迫寫出來的嗎?但是被逼寫下這封信只是猜測,根本就沒有證據。
現在的一切都對警方很不利。
因為即便有心理專家的佐證,大家對于這件案子各方面的質疑,但都沒有切實的東西能夠作證,完全是給兇手可以逃之夭夭的機會。
這些條件對于兇手來說都太有利了。
接下來兇手會怎么做呢?四名欺凌自己的人都被殺害了,接下來還會向什么人發起挑戰嗎?
第45章 天哪,她和校花長得一模一樣!
到了晚上,馮查理帶著眾警員走訪回來,得到了不少信息。
李梅眉主動輟學一事*是真,不過并不知道主動輟學背后的原因是否因為小團體里的另外三個人。
這有可能是真正兇手的障眼法。
而她現在經濟情況拮據,在外欠債,都是有跡可循的。
如果不能找到別的線索,那么就只能以那封信的內容,回去以自殺結論而定罪了。
林美琪參與討論,把心理咨詢師的結論告訴馮查理。
“也就是說,李梅眉很可能是加害者?”
林美琪點點頭,并且她拿出了一項有利于她的證據。
“被害者李梅眉身上的纖維已經檢測,是一種尼龍麻繩。這種繩子我們在房間內并沒有找到,也就是說,有人帶來,并且帶走了。”
“這就告訴我們,還有另外的人進入房間的可能性,很可能不是自殺。而且纖維所在的位置是在腿部附近。在解剖過程中,她的身體也出現了一些承壓的痕跡。口鼻處沒有迷藥,不希望被警方檢測出來的情況下,殺人者用尼龍麻繩將被害人捆起來,固定在凳子上。”
馮查理想起來了:“就是客廳那個高背的椅子。”
林美琪點頭:“應該就是它沒錯。”
“具體怎么綁的?”
“她是雙臂向后纏繞固定,并且將雙腳固定在椅子腿上。所以導致她死后,在檢測時利用一些特殊手法,仍然能從表皮浮現出那些勒得很深的印痕。也就是說,照片里第五個人是成立的。” :
馮查理若有所思。
“那么,字跡是同一個人的,或許就是在被害人無法動彈的時候,被人拿刀威脅所寫下的。”
“有可能。”林美琪說。
“但是這個人相當縝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啊!”
何婉儀說,“即便我們知道這些,也沒有辦法抓人,兇手指紋、足印,甚至一丁點兒線索都沒有留下。學校方面,因為時間久遠,也很可能調查不到了。”
眾人再次陷入迷惑。
林美琪用小勺攪拌著杯子里的咖啡,也有些苦惱。
這起案子是比較接近完美犯罪的,如果真的找不到任何證據,就無法定案,成了一件懸案。
林美琪受到啟發,抬起頭來思索著什么。
片刻后,眾人都萎靡下去的時候,林美琪突然有了個想法。
“有沒有可能,兇手本人也認為這四起殺人案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綻,那么接下來,要想達成真正的完美犯罪,他要怎么做?”
說話的時候,林美琪這也是在提示自己,換一個角度去想。
如果一直沉浸在港九中學那些多年前的事件當中,思路就總是難以走出來。
馮查理手指交叉,抵在桌面上,說:“完美犯罪要想達成,一個必要條件就是絕對逃脫。”
“對!”林美琪說,“找不到證據只是一方面,兇手既然已經做完了所有的案件,照片上小團體確實只有那四個人的話,兇手的目標就達成了,而且這一個連環套做完以后,那人就沒什么好留戀的了,應該抽身就走。”
何婉儀撐著下巴,拿著一顆蘋果在啃,啃著啃著,明白了。
“對啊,其實如果他留在這兒也是有風險的。即便成為懸案、冷案,也有被開啟的可能性。萬一發現了某種蛛絲馬跡……”
另外的警員開口:“沒錯,兇手仍然也有可能露出來的馬腳,比如那條細微得不能再細微的纖維,被查出被害者是受過捆綁的,很難避免這樣的事情。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警方短時間內無法找到指向他的線索時快速逃離。”
馮查理沉吟片刻,下達命令。
“把所有離開香江的機場、火車、高速公路所有地方設卡攔截。攔截對象設為港九中學十幾年前各屆的同學,只要出現,就扣下來,聯系我們的人。”
出外勤的警員領了命令,快速去辦了。
要將十幾年前的名字輸入攔截系統。雖然人名多了點,但并不一定每一個會離開香江,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篩選方法。
只能祈禱兇手目前還留在香江了。
不過按理來說,兇手沒有那么快,昨天晚上才殺了人,今天有可能還沒離開。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吧!”
馮查理從位置上站起,說了句:“我得看著他們把名單都發放下去,你們不要留在這兒,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么忙。”
何婉儀撇了撇嘴:“每次呢,沙展都要趕我們走,自己卻一直熬夜。你見過有這樣的領導嗎?”
林美琪聳聳肩:“沒見過。”
“是啊,還說什么你們幫不上忙啦,不啦不啦之類的話,轟我們回去。算了,既然沙展讓我們走,我們就回去等消息好了。”
林美琪點點頭。
第二天是周末,剛好可以睡個懶覺。
林美琪現在有些困了,一直在開會挺耗費精力的。
她伸了個懶腰,去樓下買了一份炒飯,準備帶回去吃。
看看外面烏黑的天色,遠處賣鐵板燒的人已經在路旁邊出現。
林美琪頗為感慨。
那個小攤老板還真是屢教不改,被抓了好幾次,禁止在這個地方擺攤,還專門每天擺出來,就擺在專案組門口,這是鐵了心要跟警方過不去啊!
不過,林美琪經過的時候聞了聞,味道倒是沒得說,鐵板燒里面的豆腐、青椒、面粉醬料揉在一起,簡直是美味碰撞。
還有什么鐵板魷魚、鐵板海鮮,饞得她直流口水,一下子喚醒了她的味蕾。
忍了又忍,還是停下腳步:“老板,給我來個大魷魚和豆腐鐵板燒!”
“好嘞,警官。”
看來對方已經認識自己了。
老板將醬料涂抹好,撒上蔥花、香菜,放進紙盒子里。
林美琪摸著還燙手,一雙木筷子被遞到她手里。
“警官慢吃,那豆腐燙哦。”
林美琪笑了一下,看了一下豆腐里面的醬料汁液,看上去就很豐富,一咬應該能爆漿。
她打算在不遠處吃完再騎腳踏車回去,回家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正站在路邊吃,感覺被人從后拍了一下肩膀:“林法醫,你也買了這個?”
林美琪回頭一看,謝芷若手里也拎著幾只袋子,同樣是在那個小攤兒上買的。
“那家老板固執得很,我這已經是這周見到他第三次了。不過呢,我也買了三次嘿嘿嘿。”
謝芷若說著,推薦道,“味道很好的。”
林美琪嘗了一口,果不其然,夢回她穿越前,在大學校門外吃過的那家李記鐵板燒店,真是美好的回憶啊。
“那林法醫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家里來客人了。哦,也不能這么說,是我親姐來了,說要給我做飯呢。我忍不住買了點,也不知道待會兒能不能騰空肚子再吃下她做的飯?”
林美琪忙說:“那好啊,你趕快回去吧。”
謝芷若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紙盒里裝的鐵板燒,將它們扔在垃圾桶里,騎著腳踏車離開了。
林美琪吃完以后,趕往九龍寨寧園一號。
到了樓道里,突然聽到鄰居發姐的聲音,好像是在吵架。
林美琪猶豫片刻,還是趕過去,敲了敲門。
發姐開了門,看見林美琪先是一愣:“哎呀,林法醫,趕快進來!”
林美琪看到門里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哦,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公。”
“你好。”男人擺了擺手,表示客氣了。
“你們剛才是在吵架嗎?不好意思,我不是想打擾你們,是怕吵吵嚷嚷的,鬧出什么事來。”
林美琪可能是案件看多了,總擔心小摩擦演變為大矛盾。反正就是順手的事兒,能幫一下就幫一下。
發姐笑了笑,連忙感慨說:“林法醫,你誤會了,我倆不是在吵架,是在爭執。”
林美琪瞪大眼睛:“這兩個有什么區別嗎?”
“是這樣……”
發姐指著旁邊,“你看看那些。”
林美琪順著發姐的手指看過去,看到兩個大大的行李箱。
“你們這是要出遠門呢?”
“我男人在墨西哥找了穩定的工作,要帶我過去呢,說去那邊做點技術相關的,他呢,負責開卡車,我可以當廚子。中餐在那邊是很受歡迎的。”
想起上次發姐做的那只酸辣肘子,確實味道很好。
林美琪不由感嘆:“不發姐的手藝,的確夠開飯館的。”
“哪里哪里,只不過是找到另外的生存途徑,他出去闖一闖,闖差不多了就帶我離開這個九龍寨。可惜呀,我年紀不再年輕了,要是再年輕個十歲二十歲的,那就更好了,更能看到前路。現在呢,只想有點手藝養活自己。”
高大男人點點頭,沒說話,看起來沉默寡言的。
只是手頭有根煙,一直被他夾在手指間。應該是怕抽煙熏到林法醫,所以暫時沒抽。
從這方面看,倒不像是真的會對老婆兇神惡煞的那種。
發姐解釋說:“就是因為要走了,所以什么東西要帶,什么東西不帶,就有爭執。”
她拿起旁邊一只長頸鹿存錢罐:“我說要把這個東西帶著,他說又沉又占地方,不讓我拿,我倆就吵起來了。”
林美琪看向那只長頸鹿存錢罐,看起來很有年頭,應該是對發姐有意義的東西吧!
發姐看著它:“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她已經去世了,這是她唯一留下的東西,我覺得我得拿著。”
高大男人終于開口了:“可你看那存錢罐兒,誰做成長頸鹿形狀的呀?脖子那么長,拿又不好拿,肚子里裝不了多少東西。”
從實用角度上看,存錢罐確實沒什么用。
不過呢,既然有紀念意義,那就價值非凡了。
“發姐,想帶就帶著吧,到異國她鄉留個有念想的東西,那也是一種慰藉。”
“是吧?我就是這么說。”
“那你們明天就坐飛機走嗎?”
“是啊,今天東西收拾好,明天上午的飛機。”
“那我送送你們吧!”
“那怎么行?”
“反正我明天放假,真沒什么事兒的。咱們鄰居一場,你們這就要離開了……上回我還吃了你一個酸辣大肘子,到現在都沒表示呢,不送送你們,我心里也過意不去啊。”
發姐笑道:“唯一的遺憾就是沒給你多做幾次肘子,而且啊,我還有好多手藝沒亮出來呢,改天你什么時候去了墨西哥,我再做給你吃。”
林美琪好奇:“所以你們真的不回來了嗎?”
“我們親人在這兒,偶爾還會回來的,只不過在那邊定居可相當不容易,或許得先把手頭的工作做好,才能有回來的機會。”
“好啊,那你們回來也隨時找我。如果我不住這兒的話,就到西九龍重案組去找我。”
“哎呀,我也是出息了。”
發姐眉開眼笑,“我的朋友都在重案組里當法醫了,真是了不得。跟你做鄰居,我的人脈關系都突飛猛進了!”
發姐笑著,將一只盒子里的兩顆糖塞到林美琪手心。
“這糖我們就不帶了,大家分分吃了吧!”
林美琪只好收下。
對方約定好了,第二天上午九點出發。
林美琪回到自己房間,把鬧鐘每隔五分鐘定一個。
她就習慣這樣,不停地叫到自己醒來,要不然生怕周末一不小心睡過了頭。
第二天早上,鬧鈴還沒響,林美琪就睜開了眼睛,可能是心里惦記著事兒的緣故,比往常醒來都要早。
醒來之后頭腦一片清明,竟然一點兒睡意都沒了。
她將昨天發姐送給自己的話梅糖含在嘴巴里,一陣酸澀,她皺起眉頭。
林美琪出了房門,看見發姐那邊已經整理好了。
“出發嗎?”她問。
“好了好了,我再最后看這房子一眼,在這兒住了十幾年了。”
發姐說著,眼眶有些紅了,抬起袖子,憑空擦了一下,把眼淚憋了回去,“其實這個破地方,也沒什么值得眷戀的,我傷春悲秋的給誰看呢?你說。”
高大男人就站在門外等她,仍然是一言不發的抽煙,眼神特意避開林美琪。
發姐終于拉著行李箱,走出了房門,“咔嚓”一聲,把門鎖上,鑰匙放在門下面已經被踩爛的地毯里。
“跟房東說好了,她來回直接收。”
發姐的箱子裝了滿滿當當東西,鼓鼓囊囊的,感覺拉鏈都要崩開了。
林美琪上前幫她拿。
“這東西沉得很,至少三四十斤呢,這里拎得太費胳膊了,我來吧!”
林美琪笑著搖搖頭,一手拎著一只箱子,從樓梯上下去,看得發姐目瞪口呆。
“哇,這什么情況?林法醫的力氣竟然這么大。”
高大男人也震驚了,煙夾在嘴里,半天不動一下,很久才說了句:“人家是警察,也是練過的。”
發姐暗暗稱嘆:“警察可真厲害,做法醫的都這么大力氣。”
她下了樓,林美琪已經站在路邊,揮手找的士了。
一輛藍白色的的士被抓了下來,沿著小路慢慢行駛,停在林美琪面前。
“走吧上車,到的早了后面的時間寬裕。”
發姐和高大男人把行李放在出租車后備箱,坐進車里。
林美琪對司機說:“去機場。”
到達機場,林美琪將發姐送到她等候的候機大廳,東西往那一放,發姐嘆口氣:“像做夢似的,我這輩子也沒坐過一次飛機,這就到了機場。”
“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林美琪安慰她。
林美琪將她的行李箱放在發姐旁邊,讓她看好了,她的目光則在機場候機廳的人群中游蕩。
其實她有一種直覺。
當她進入機場的時候,就預感到那個兇手應該會在今天從機場離開。
逃往國外是最方便的擺脫抓捕的方式,而且十多年都沒有執行自己的計劃,有很大可能是在籌劃等待合適的機會,執行完計劃立刻就走,那這個案件對于兇手來說就是真正的收尾,他將永遠逃脫法律制裁。
而大概在今天的話,時間也合適,昨天不緊不慢地整理東西,想著警方應該查不到什么證據,所以今天離開時間也剛剛好。
林美琪思索著,發姐從袋子里逃出一個蘋果。
“要不要吃啊?我買的蘋果水分可大甜得很。”
林美琪接過咬了兩口,目光仍然在來往的候機廳人群上游蕩。
她不知道那個人長什么樣子,不知道該鎖定什么人,所以到底該怎么找到那個人呢?更重要的是,她也沒有馮查理手上的那些名單。
她兩口蘋果咬得相當緩慢,明顯是有心事。
發姐問:“你在看人?”
林美琪點點頭。
“不會是你有什么案子要處理?找什么犯罪嫌疑人吧?”
林美琪不想在走前給發姐這么大心理負擔,搖頭說:“沒有啦。”
發姐笑了笑,也跟著她的目光在那些人群中看。
“哎呦,你看看坐飛機的人,都是有錢人嘞,穿的那么名牌的衣服,頭發燙得卷卷的。你看那個人的包,我認得出那個牌子,是什么驢牌?真有錢啊!不過她的包還沒我的包好看呢,貴哦,怎么了?看我的行李箱上還有卡通圖案呢。”
林美琪聽出發姐是在開玩笑,笑了一下。
突然聽見發姐又說:“林法醫,你快看吶,那個女孩兒眼睛長得真漂亮,妝容那么精致,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吧,還真是不一樣!哇,你看那黑色小皮鞋絕對是鹿皮的,我認得出鹿皮的質感呢,很輕薄,看上去沒有膠質感,我一直想買一雙鹿皮鞋呢!”
林美琪在發姐提到那個人的時候看了過去,下個瞬間,她心里咯噔一下。
那雙眼睛她太熟悉了,極少有人眼睛那么大而靚麗,睫毛纖長,雙眼皮的弧度相當漂亮,簡直是美女中的模板。
這讓她瞬間想到了一個人——港九中學的校花秦柔美。
她怎么會來這兒?
不是沒有作案時間嗎?
按理說今天出現的那個人會是兇手,她與案子相關聯,此刻又出現在這里,不得不讓人懷疑。
而更加令人生疑的是,她在頭上戴了個帽子,還戴了口罩。
最近沒有什么流感,戴口罩的人可以說整個機場都找不到第二個,秦柔美又不是明星,沒必要這樣遮住自己。
要不是她那雙漂亮的相當典型的眼睛,這么一遮還真容易被人認不出來。
“多謝了,發姐!”
發姐被這突然而來的道謝搞得一頭霧水,卻見林美琪起身,徑直朝那個女人走去。
林美琪裝作無意,像是找人找得著急,猛地撞了“秦柔美”一下。
秦柔美“哎呦”一聲,轉過頭來,表情中顯示出幾分不耐煩:“看著點路啊!”
林美琪整張面容都暴露在“秦柔美”面前,定定地看著“秦柔美”。
“看什么看呀,是你不長眼撞的我好嗎?”
但她說了這兩句話,突然噤聲了,似乎不想在這些小事上糾纏下去似的。
女人轉過身的同時,林美琪感覺到一絲異樣,說不清的異樣。
秦柔美是認識自己的,為什么看自己的表情那么淡定,她難道不記得了嗎?
她和馮查理當初一起審訊過秦柔美關于這起案件的事,這才過去沒多少天,更何況自己是警方的人,她不可能沒有任何印象。
林美琪腦海中雷達聲響,直覺告訴她,兇手就是她沒錯了。
雖然她搞不明白為什么,在調查中秦柔美分明沒有雙胞胎,身邊也沒有相似面容的人,這些都已經是有確鑿證據了。
可眼前的女人怎么回事?
林美琪回身快速折返,跑到秦柔美面前,趁其不備一下拉開口罩。
看到眼前女人面容的那一瞬間,林美琪大驚失色。
果然!和秦柔美長得一模一樣?
而眼前的女人也意識到了不對,她下意識轉頭想跑,但退了兩步想到,這是最后關卡了,如果自己逃跑,就無法順利離開香江了。
而且不知道眼前這個高中生的女生什么來歷,會不會是剛才撞到了誠心來找茬兒的。
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警察。
“怎么我撞了你?需要賠償嗎?”
女人從一只粉色毛茸茸的錢包里掏出兩張大鈔遞給林美琪,“拿著錢,別再礙我的事兒了。”
“你是誰?”林美琪開口問。
“哇,你這人管事可真多!我急著趕飛機呢!”
那女人想躲開林美琪走。
林美琪卻不依不饒,聲音又傳了過來:“不對,你不是秦柔美。秦柔美是認識我的,我是審訊過她的警官,而你對我到現在還沒有印象。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46章 是單人作案還是合謀?
一聽面前是警方的人,假“秦柔美”知道自己暴露了,拔腿就跑。
林美琪飛速上前。
“要跑去哪兒?”
沒想到女人還有幾分本事,轉過頭來就從包里掏出水果刀,向林美琪揮舞。
這可是連殺四個人的兇手,出手非常精準。
林美琪快速閃躲,加高體力值。
【體力值+2!】
瞬間力道變大,抬腿一踢,那柄水果刀被她踢踹得精準落于遠處沒有人群聚集的位置。
發姐正在遠處,恰好看到這一幕,猜測林美琪應該是遇到了案件中的犯人。
她連忙把包交給她老公,拔腿就沖向附近的機場巡檢的警察。
跑得氣喘吁吁:“阿Sir,那邊有警察抓捕犯人,快去幫忙啊!”
那警察穿著一身巡視制服,聽發姐說有人在站內動刀子,也納悶這刀究竟是怎么被帶進來的。機場秩序不能亂掉,他馬上起身,朝著發姐指的方向跑去。
發姐一連找了五六個巡警,等趕到的時候,林美琪已經將犯人制服。
此刻,犯人正倒在地面上,臉朝下,雙手被反剪,從身后被手銬銬住,搏斗中顯得非常狼狽,臉色慘白,喘著粗氣。
“Madam,用不用我幫忙?”旁邊的巡警說。
“不用,我一個人就能搞定。”
林美琪看著旁邊的巡視警員說,“把那個兇器守好,別讓別人動了。不過,你們這兒的安檢好像出了一些問題。”
林美琪說著,讓巡警找個公用電話給專案組打過去,就說找馮查理,讓他帶人來機場。
半小時后,馮查理帶著一眾警員來到現場,將那枚水果刀用物證袋裝好。
他走到被按倒的女人身前,詢問情況:“叫什么名字?”
“我是秦柔美,你們抓我做什么?我沒有作案時間。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嗎?”
林美琪笑兩聲:“你根本就不是秦柔美。如果是的話,剛才看到我就不會是完全一副陌生人的反應。而且,如果你不是兇手,為什么要特意過安檢帶一把刀?你在防著什么?”
“我從小長得好看,出門在外很容易遇到心懷不軌的男人。我這么做是自保,有什么問題嗎?”假“秦柔美”反駁道。
馮查理二話不說,將假“秦柔美”的包拿過來,在里面翻看。
果然里面有一個證件,上面的名字是申大畫,果然不是秦柔美。
“如果你是秦柔美本人,為什么不用她的身份證件離開?”馮查理冷眼看她。
馮查理說了句“帶走”,幾個警員將戴著手銬的女人從機場押走,到樓下塞進車輛,直接把她運回重案組。
林美琪則看著她那張證件陷入沉思,證件看起來有些異樣,她打算拿去檢測。
發姐很快要登機了,林美琪晚一步回到重案組,等送別了發姐才離開。
臨走前發姐忍不住為她擔心:“林法醫,機場內我看有警察的,你不要自己冒險,太危險了,看得我提心吊膽的。”
“沒事,我是怕時間久了混在人群里,她就找不見了~”
重案大樓,林美琪進入辦公室。
馮查理正在審訊那個女人,林美琪坐在儀器旁一番檢測。
很快,她走到審訊室外,敲了敲門,又隔著窗戶上的玻璃沖著馮查理揮揮手。
馮查理暫停了審訊,推門而出,看到林美琪將那枚證件交給他說:“這個身份證件是偽造的,她不叫申大畫,真實姓名也不是秦柔美的話,她的身份就成偽造的了,而且現在一片空白。”
馮查理眉頭一擰:“如果不是心中理虧,肯定不會用偽造的身份上飛機。”
林美琪嘆了口氣:“雖然發現她身份古怪,但是我們對她沒有證據。即便第一場殺人案被目擊,可也只能說明這個女人有殺人的嫌疑,沒有任何證據指明。何況她也可以聲稱還有另外的人和秦柔美的眼睛長得相似。畢竟之前已經烏龍過一次,這次我們的證據也不算很明確。”
馮查理點頭:“確實如此。因為沒有證據,她現在答非所問,跟我們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美琪問馮查理:“對了,你最新一次去學校搜集的一些資料在哪里?我想這個女人很可能是港九中學的學生,變換過身份。”
馮查理點頭:“你說的對,港九中學都知道校花只有一個,那么出來的第二個很有可能是整容成了校花的樣子。國外的某些整容技術是非常發達的,如果按照模板整,是有可能變得十分相近,甚至肉眼難以看出來。”
“對,所以要從學生查起。我認為根源還在這里,被那四名受害者霸凌過的同學。我想看看所有資料里的照片。”
馮查理說:“去信息室領吧,我讓他們在整理中。本來今天是要給我一個信息統計表的,那里面的資料你就先看吧。”
林美琪點頭:“好。”
林美琪去信息室抱了厚厚的資料,拿到辦公室,把資料分發給謝芷若和何婉儀,讓她們一起幫忙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什么線索。
謝芷若托著腮幫子,一臉疑惑:“如果她已經整容看不出原來相貌痕跡的話,怎么才能從中找到她?”
林美琪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比坐以待斃強,也許能發現什么呢?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何婉儀則想到了:“比如看她皮膚上有沒有什么特殊的小痣之類的吧。”
謝芷若:“我剛才也觀察了,還找到了校花秦柔美當初的照片,露在外面的皮膚部分沒有一丁點瑕疵,不愧是校花。所以也找不到這種細微的線索,沒法對比了。”
林美琪翻看那些十幾年前的畢業照。
對呀,究竟從哪里找到審訊室里女人的真實身份呢?
如果她一口咬定和她無關,審訊時間到了,就得放她離開。而馮查理也已經派人去找真正的秦柔美,帶她過來,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是的秦柔美還留在香江沒有要外逃。
究竟是這個女人獨立作案,還是會和真正的秦柔美有所牽連,讓她刻意做出不在場證明,以洗脫自己的嫌疑,避免警方的懷疑。
在資料里找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校花秦柔美都被找到了。
秦柔美被帶回重案組,將她帶到審訊室與審訊室里的女人見面。
秦柔美表情浮現出一抹訝異:“天哪?她怎么和我的容貌一模一樣?”
“你們兩個不認識?”
馮查理目光游弋在兩個人身上。
“我根本不認識她。”
而那個女人也避免去看秦柔美,表情流露出幾分不屑。
“就算知道我們兩個長相相同又怎么樣?我早就說過,你們的殺人案件與我無關,更何況兇手都已經自殺伏法了嗎?你們為什么還不承認,要往我頭上潑臟水呢?”
馮查理手撐在桌面上,嚴肅地說:“你用了假的身份證件出國,并且改變自己的容貌,整容成和其她人一模一樣的樣子。要說不是為了掩蓋些什么,誰會相信?”
“那你倒是查出來我究竟掩蓋了什么呀?”那女人鼻腔微哼,“到了24小時,你們就不能再拘禁我了,必須要放我離開。到時候我仍然會離開香江,你們可沒有權利再阻攔。”
這就是明晃晃的挑釁。
“放心,絕不會讓你那么輕易離開這兒。”馮查理冷笑一聲,擺擺手,校花秦柔美被帶去另外的房間。
秦柔美坐在等待室里,顯得有些落寞,仿佛剛才的見面真的對她產生了沖擊。
林美琪在旁邊目睹著一切,覺得有點不對勁。
畢竟校花秦柔美在第一場殺人案時的舉動十分匪夷所思。
因為她是有主觀上攛掇自己男朋友去毆打騷擾自己的老板的。早不攛掇,晚不攛掇,偏偏就在殺人案發生的時間里,造成了嚴重流血事件,被警方帶走。
她作為案件相關人員也被帶走,在警署待了24小時,恰好成為了她和與自己相貌相同女人的不在場證明。
這件事就里里外外透著蹊蹺。
也許兩人見面素不相識,完全是裝出來的。
而且林美琪意識到,審訊室里的女人壓根兒不敢看一下秦柔美,似乎是有些心虛似的。
如果秦柔美對這件事知情,那么兩個人就是合謀。
那背后推動四起殺人案的人究竟是審訊室里的女人還是外面看著嬌嬌弱弱、剛才受了驚嚇的校花呢?
林美琪感到疑惑,低頭去看手里的照片。
她翻到十年前中二年級的一張照片,這是一張班級合照。
林美琪在看到這張照片的同時,感覺到照片上有什么東西特別眼熟,仿佛真相就要呼之欲出。
究竟是什么呢?是神態?透過皮囊的神態嗎?
但這種東西太過主觀臆斷。
不對,不是神態。
林美琪看到中二五班其中一名女生面前攤開的本子里,畫著一些彎彎曲曲的筆道。
這筆道的痕跡像極了最后自殺女人相冊上所劃掉的那幾張被害者人臉的痕跡。
而且仔細看這名女學生的袖口處,也畫有這種彎曲的道痕,應該是上課期間閑的無聊自己畫上去的。
旁邊還有一些花朵、小樹、小動物,但那個很細微的波浪線真的獨具特色,因為波浪線最后收筆的位置畫一個小小的彎鉤,收攏回去形成一個小小的半圓。
這種畫筆收束的方式和相冊上那個一模一樣!
如果相冊上的痕跡正是兇手干的,為的是栽贓李梅眉,顯示出她是自殺的結果,那么有了相似的彎曲筆道,就值得懷疑了。
更重要的是,林美琪必須獲得結構性的筆跡,才能在鑒定中百分百確定,那就需要審訊室里的那個女人簽個名。
第47章 前往九龍寨探上一探。
很快,馮查理從審訊室出來,按照林美琪的要求,給了她一份簽名。
拿到名字后,林美琪很快進了法醫室做檢測工作。
她心里還有些緊張,但直覺告訴她,自己猜測的沒錯。
兩小時后,筆跡鑒定結果出來了。
林美琪在看到結果的瞬間興奮無比,拿著鑒定報告書進了審訊室,看向審訊桌前的女人,將鑒定書擺在她面前。
“你還能狡辯什么?申正妹,這個身份是你吧?你為什么要整容?是為了獲取類似秦柔美的關注嗎?”
審訊桌前的女人明顯愣了一下,沒想到有人竟然會問起這個問題。
陡然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讓她面色窘迫。
“你……”
她垂下頭,不再說話,似乎此前的身份,哪怕提起都是恥辱。
馮查理覺得納悶,看見林美琪將那張班級合照放在他面前。
那是十年前中二五班的一張合照,其中一個女生的筆跡已經被鑒定為就是眼前的女人。
而這位名叫申正妹的學生,容貌平平無奇,要客觀點說,甚至還有幾分丑陋。
她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感到自卑,合照時目光朝下,不敢看人,和班級里其他學生之間的自信風貌全然不同,一眼便能看出區別。
既然筆跡鑒定結果出來了,這罪責也逃無可逃。
只是申正妹沒想到,自己會在校服袖口上留下的筆跡,真是大意了。
她嘆了口氣,承認了:“這都是我做的,和秦柔美無關。是我根據她的容貌整容,改變成她的樣子,并且扮成秦柔美,接近四個被害者。如果是我原來的相貌,肯定會被他們嫌惡,沒有辦法那么輕易地接近。”
林美琪搖頭:“不對,只是嫌惡這么簡單?你是被人霸凌傷害了,你不是自愿去整容,是被逼無奈要整容,因為你被他們毀容了,是嗎?硫酸潑在了*臉上!”
申正妹一聽,表情駭然,渾身瑟瑟發抖起來,手指止不住地顫抖,仿佛有什么黑暗的記憶襲來,將她包裹在其中,動彈不得。
手指因為顫抖,把旁邊的紙杯都打翻在地,應該是戳到了痛處。
馮查理佩服地看著林美琪,她是怎么知道她被硫酸潑臉的事的?
其實林美琪只是猜測。
既然要殺人,如果不是深仇大恨,一個早就出國發展的人,不會專程回國,只為了殺人,一連殺死四個,還在身上畫出無數血印,尤其是割爛他們的臉頰。
所能形成的動機十分強烈,強烈到她不惜把自己的臉整容成校花秦柔美的,抹去自己的人生,而只為了懲罰曾經的作惡者。
正是因為被毀容,甚至差點因為窒息而死在主動退學后,傳出了有人死亡的消息,引起了那些霸凌者的恐慌,這才讓他們在收到信件時,面對這個“死而復生”的申正妹如此恐懼。
申正妹其實并沒有死,但是和死了也差不多了,命懸一線,被搶救回來的她向學校高發這件事,卻被壓了下來。
只因陶大業是校長親戚,一切都被隱忍不發,賠償了錢,打發了事。
因為養父母貪財,不把她受傷害當回事,申正妹也沒有回擊的辦法,只能隱忍多年,想辦法籌錢到了海外發展。
直到十年后回國。
“校花秦柔美知道這件事嗎?”
申正妹抬起目光,回了句:“她不知道,一切和她無關。”
可越是這么說,林美琪越覺得不對。
她進來之前,就讓何婉儀帶了秦柔美在監控屏前看,這會兒秦柔美看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低聲啜泣起來。
很顯然,她和這件事是有關聯的,不然和她無關的事,為什么會感到觸動?
何婉儀在旁邊看著秦柔美:“既然你知道什么,就說出來吧,她替你頂罪,想必你心里也不好受。”
秦柔美點點頭,沒再猶豫,徑直進入了審訊室。
馮查理一看秦柔美來了,也不由震驚。
接下來聽到的話,證實了林美琪的猜測:“警官,這件事我也有參與,是我幫申正妹制造了不在場證明。申正妹的事,我都知道。她是因為我才被毀容的,這件事我有責任,我不能袖手旁觀。”
“什么?是你導致她毀了容?”
這一條,林美琪也沒想到。
秦柔美點頭:“都是因為我。那四名被害者原本是喜歡我的兩名男生,對我有好感,兩名女生,希望和我做好朋友。但是我知道他們的目的不純粹,或許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受人矚目,我平時給點小恩小惠,他們就高興得不得了。直到有一天,他們知道了申正妹的存在,申正妹開玩笑自稱校花,就被他們記恨……”
她看了眼申正妹,流露出悔恨的表情。
“她和我在一場聯歡會上同臺競技,那時候我太驕傲,下場時候說了句‘你也配跟我同臺?’本來這應該是我的獨舞舞臺,這句話被眾人傳了出去,申正妹就成了那些人的欺負對象。那四個人也替我感到不值,找上了她,讓申正妹做他們團體的跟班,替他們端茶倒水、拎書包、洗衣服什么的。我不知道,一句話居然早成了這樣的結果。后來知道申正妹被毀容,甚至有傳言說她病重死去了,我才意識到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所以我們很快就聯系上了,我主動跟她道了歉,知道她要整容,從那時候開始,這場謀劃就開始了。那是我的贖罪,也是我為原來不懂事所犯下的罪過懺悔。”
馮查理冷聲道:“但你聯合申正妹殺人,這難道不是犯下了新的罪?”
秦柔美說:“我顧不得那么多了。悔恨不安困擾了我這么多年,我也沒想過,自己一句話會讓一個人的結局變得如此悲慘。在我看來,這么做就是填補我內心的罪惡感。”
申正妹啜泣起來,眼前的秦柔美,既是傷害她的人,又是幫助她的人。她的情感一直很復雜,剛才,她并沒有想把秦柔美供出來。
然而現在看到秦柔美站在這里,心里還是憋悶得難受。
“你不要說了,這件事是我告訴她的,柔美不知情,警官。”
“知不知情,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們警方自然會尋找更多證據。”馮查理說,“把秦柔美帶走!”
進來一個門口的警官,帶著秦柔美離開了。
秦柔美垂下頭,柔順的長發披在肩頭,烏黑發亮,如同黑瀑。
她渾身仍舊散發著氣質較好的光芒,即便已經過了十年,歲月的滄桑似乎也沒有對她多幾分苛責,仍舊在同齡人中美得奪目。
但是她已經是個即將鋃鐺入獄的罪犯了。
何婉儀唏噓不已,看著秦柔美被帶走的身影:“學校里的事,實在太復雜了,簡直就是一個小社會,拜高踩低。”
剩下的收尾部分需要馮查理他們來做,進行證據匯集,甚至還要查詢整容機構的情況。
林美琪沒有過多參與。
不過這段日子,重案組迎來了一個好消息,九龍寨的執法權徹底被西九龍重案組擁有,管轄權真正交接過來需要時間。
這樣一來,辦很多那邊的案子就會方便許多,不用像之前那樣向上面匯總請示,浪費時間了。
這對西九龍區重案組來說是好事,但同樣的也是責任。
為了慶功,有警員提出:“要不然去林法醫家里慶祝,剛好她那地方距離九龍寨近,算是將來咱們的另一個根據地了!”
林美琪忙提醒:“我家地方小,怕是沒地方下腳。”
何婉儀卻說:“沒關系,我們待不了太久,就在附近逛逛。據說你們那附近雖然治安亂了點,不過可口的小店不少,我們去那邊找點吃的也行,還順便能抓到幾個偷竊的小賊。”
林美琪想了想,不在家里開灶也可以,灶臺太小,只有一個鍋,根本不像馮查理家,光煮飯所用的器具都能橫著擺一排,還樣樣都是高品質的鍋具。
琺瑯鍋燒出來的飯菜,味道似乎都更香些。
她沒這條件,還是別讓大家都擠在一間房子里做飯了。
“好吧,你們要是想來我家看看的話,我推薦家旁邊一家咖喱雞肉飯,味道不錯,里面放了椰汁,很有一番清甜的感覺呢。”
“哦,你說的是大食會家?我聽過這家雞肉飯,很有名,連我老公都知道。”
“真的嗎?這么有名?”
“當然,不過那地方亂,從遠處過去吃的人不多,多半都是那附近的住戶去。”
周末這天,林美琪家里迎來了不少同事,連走廊里的小媛媛看見了也一臉驚訝:“哇,這些叔叔姐姐都是警察嗎?”
林美琪走上前抱起媛媛:“這都是我的同事,確實是警察沒錯。”
“他們可以幫忙抓壞人嗎?”
“當然可以了。”
“姐姐,我學校里總有一個男生揪我辮子,這個壞人也可以抓嗎?”
林美琪笑笑說:“誰揪你辮子,你也揪他頭發,給他好看,他就不敢來了。”
“真的嗎?”
“是啊,不過揪頭發不能沒輕沒重,你要是不想這么做,就告訴你媽媽,她肯定有辦法。”
媛媛趴在林美琪肩頭,笑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怕那個男生!他今天揪我辮子,我就告訴老師了。老師把他和我分開,活動的時候也不能在一起。”
“是嗎?那真棒啊!”
說話間,馮查理走上前,看著一大一小兩人非常有愛的樣子,把兜里一顆棒棒糖掏了出來。
媛媛接過,一看是蜜桃味的,哇了一聲:“我最喜歡這個味道的糖了。”
林美琪笑道:“喜歡你就讓這個哥哥給你買,他可有錢了,可以‘狠狠’宰他。”
“真的嗎?”
馮查理勾起唇角:“林法醫的話,不會有假。”
眾人從林美琪家出發,到了旁邊的小巷子。
那家咖喱雞排店就在一個非常隱蔽的位置,門頭有些暗淡,撲簌簌落著灰塵,很難把它想象成一間有美味的店鋪。
林美琪介紹說:“我們這里的餐廳都是這樣的,不是那么干凈,但是內部別有洞天。而且味道確實不錯。”
馮查理說:“走,咱們進去嘗嘗。”
一進入發現人居然還挺多,果然都是附近來這兒吃飯的。
林美琪提前跟老板要了一張桌子,恰好警員們可以坐滿。
坐下之后,店員們都各自點了一份咖喱雞飯,又配了一些肉串兒。
很快飯就上來,眾人吃飯間開始聊起天兒。
“聽說九龍寨大半夜老出現剁肉的聲音,‘咚咚咚’的。對了林法醫,你也聽見了嗎?”
林美琪一口咬著雞肉,雞肉里面的嫩汁在口腔中噴開。
她想了想:“我只看到那邊紅色的燈光,挺滲人的。不過那家豬肉鋪已經開了有很長時間了吧,我不記得什么時候出現的。聲音的話,那種‘咚咚’聲經常出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我只要把窗戶關嚴實,就會聽不到。有時候晚上回家比較晚,直接睡覺,也不開窗戶,就聽不到外面的聲響。”
“咱們待會兒吃完飯要不要去看看?”何婉儀提議。
另外的警員問:“去那兒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那間豬肉鋪。我聽到傳言說,那豬肉店用的都是瘟豬死豬,很不安全,有人吃了以后狂拉肚子,甚至還吃死了兩個成年人,簡直就沒有人管了!”
“我有個朋友就是食物環境衛生署的,有問題直接找他就行了。”
“你朋友要能管不就早管了?沒有警方帶著進入,他們也不想碰那些硬茬子。不如我們先進去看看也行,反正現在是咱們管轄的區域了。怕什么,現在也不用老跟總署匯報來匯報去的。”
“那豬瘟真有這么厲害?”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用的壞豬肉,還是被人添加了什么東西,反正吃完之后上吐下瀉不止。而且那剁豬肉聲相當擾民啊,最近投訴接了好多起了,可是沒有人敢管,說是最近聲響比以前還大。”
馮查理一直在吃飯,沒有說話。
何婉儀征求他的意見:“沙展馮查理,你倒是說說呀!”
“我都同意。”
剛好今天大家都是便裝,附近也有居民去那兒買便宜廉價的豬肉,甚至撿拾那些被扔到路邊兒的下水塊兒。
大家可以混進去。
林美琪攤手:“好吧,我帶你們進去,那家豬肉店呢,就在進入九龍寨后,左拐再右拐的一條小巷里。”
眾人吃飽喝足,放下碗筷。
馮查理說:“進去的人不宜太多。你們要想進呢,從別的小路進去看看,熟悉一下地形情況。未來執行任務,還要經常在里面穿梭。至于那家豬肉鋪嘛,就我和林美琪、何婉儀一起去。”
大家說說笑笑,開始往九龍寨的方向前進。
那地方的樓像一個一個洞窟,密密麻麻排列著。光是站在從這兒腳底下,就有一種來到恐怖怪物世界的壓迫感,龐大的身體讓人喘不過氣。
林美琪帶著馮查理前往那家豬肉鋪的位置。
她想起前段時間看到有鄰居在走廊上嘔吐,不會就是中了那豬瘟吧?她感覺到一陣恐慌,還好自己從來沒買過那地方的肉。
帶著馮查理抵達那家豬肉鋪門前時,豬肉鋪里紅彤彤的一片,光線打得很亮,門口臭氣熏天,一些豬肉下水都堆在門口。
林美琪嗆得猛咳一陣,馮查理下意識伸手幫她拍背。
“來這兒買肉的,也都是生活不容易的人。”馮查理說著邁步進入。
不遠處,殺豬臺前放著半頭豬,鮮血淋漓鋪滿整個案板。
坐在那后面的賣家,一手拿刀,一手拿著磨刀的棍棒,看過來時面目猙獰。
那笑容簡直太滲人了,林美琪都不敢與那樣的一雙眼睛對視。
賣家從案板后站起來:“買點兒什么豬肉?我這豬肉比市場價便宜一半兒還多,怎么樣?要不要試試?”
這豬肉可真不算好,一看這豬都病懨懨的,表皮都有青紫色的痕跡。
也沒有檢驗檢疫的保質證明,不知是哪兒拉來的死豬肉,怪不得容易把人吃出問題。
林美琪記得她剛住進來的時候,豬肉鋪好像還不是這樣黑心的生意,還有鄰居從這兒買過豬肉,據說肉質不錯。
但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不過林美琪想著,畢竟是九龍寨里的人,有一部分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也是可以想見的。既然有更劣質的肉,拿過來沒什么成本,那就不如賣出去賺錢。
馮查理看著這老板,問:“這肉為什么有股腥氣?這可以吃嗎?”
那老板上下打量著馮查理,看上去他不像是很沒錢的人:“你要買,我就給你最好的。本來是留給我自己用的,那只是墻面上一面打肉,拍這塊兒保證沒問題。”
“有檢驗過的豬肉合格證明嗎?”馮查理直入主題。
老板眼眸中沒有慌張,反而面對馮查理的詢問變得不耐煩起來。
他將手中的刀在案板上敲了兩下:“你到底買不買?那么多事兒!想吃肉,我給你最好的,你還不滿意,還要什么合格證書?告訴你,我這兒證書是沒有,但是別的東西可有的是。”
他一轉臉,露出各式各樣的刀具,確實是挺嚇人的。
“既然沒有合格證書,我就不買了。”
馮查理拔腿就走,顯然對于老板的威懾也沒有一點恐慌。
那老板眼眸暗了暗,但也沒說什么。
馮查理帶著林美琪和何婉儀:“走,我們離開這兒。”
然而,剛邁出一步,就在墻角一灘血肉里,看到了一個令他意外的東西,馮查理想到了什么,頓時停住腳步。
他蹲下身,從地面上拿起一只被染得鮮紅的戒指,問老板:“這是你的戒指嗎?還是你老婆的?”
“跟你有關系嗎?”
店老板上前看到那枚戒指,雖然里面帶血,但是像是金子的,立馬眼睛一亮,說了句,“哎呦,還不知道,這里面竟然藏著這樣的好東西。”
他從馮查理手上奪過那枚戒指,拿旁邊的抹布隨手擦了擦,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行了行了,甭管是誰的,掉在我這肉攤兒里就是我的。跟你沒有關系,別打它的主意!”
說是老板扭著肥碩的身子回到里面去。
馮查理仔細辨認了一下地面上的肉塊兒,確實是來自豬肉沒錯,和其他的肉類沒有關系,更不可能是人身上的。
不過看到那枚紅色戒指的時候,他心頭還是顫了一下。
聯想到之前隱蔽已久的大案,就是在九龍寨附近發生的“血戒指案”,當初不是西九龍警署經辦的,但是案情也一直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不免讓人有幾分擔憂。
那名嫌疑人重出江湖了嗎,為什么戒指中會帶血?
當初也是從發現一枚血戒指開始……
但是他也不能往下結論,畢竟是在豬肉鋪里。如果是誰的戒指掉落在地,染了豬肉的血也會看起來像那個模樣。
他只是存疑,然后帶著林美琪和何婉儀,到門口不遠處和其他警員們匯合。
他們往旁邊小巷里走去,準備買些水果帶回去,這里的水果比他們住的地方還要便宜一些。
路上馮查理對一名警員說:“你說你朋友是食物環境衛生署的?”
“沒錯。”
“讓他先去查一查這間豬肉鋪有沒有做生鮮食物的資格,如果沒有,該怎么做就怎么做,關停店面也可以,做不到的話我們聯合出警力。另外留兩個警員,周一上班的時候查一下“血戒指”連環殺人案,那件案件似乎和這九龍寨有關。查一查血戒指的形態究竟是什么樣的,之前這種東西會被投放在什么樣的位置。查豬肉鋪的時候,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東西,肉塊兒要一一拿回來做檢驗。”
那名警員驚訝到:“沙展,這是什么意思啊?你說遇上了案子?”
“我擔心多年前那樁連環殺人逃脫的兇手再次出現了。還記得嗎?放高利貸的殺人案件中有人提及拄著拐杖的男人,光頭,代號為雄鷹,或許跟這樁案件有所聯系。曾經殺害了5人,在10年期間連續犯案。出現時總是帶著紅藍戲譜的面罩。”
何婉儀點點頭:“記得,因為這個形象太特殊了,是之前那個蛇類殺人案的背后人。”
“所以,不能掉以輕心。這個人多半是后面有背景,放高利貸的人非富即貴,要做調查,但是不能打草驚蛇。”
“所以現在能確認嗎案子的情況嗎?”
馮查理搖頭:“希望我不是太過敏感,如果只是現場女人掉了戒指落在豬肉里,那就再好不過了。行了,周末幾天好好玩兒吧,別累著,周一還要加大強度。”
他們離開,各自從附近買了些水果、堅果兒一類的回去。
馮查理是最后一個走的,把林美琪送到家門口。
“行了,沙展趕快回去吧,這下就剩一天的休息時間了,還不睡個懶覺?往我這兒折騰一趟。周一的時候該沒精神了。”
馮查理笑笑:“不會,這么多年工作強度這么大,我也熬過來了。”
林美琪笑笑:“沙展,那我就不留你吃飯了,我的手藝實在太差了……”
第48章 口含紅玫瑰的女人。
周日這天,林美琪在家睡了一整天,基本沒出門。
扔垃圾下樓時,看到鄰居發姐搬走了,心里也不由覺得空落落的。
不過應該很快就會有人再搬來吧?
她想著,進了家門,電視上播著一則紀錄片。
林美琪覺得有些枯燥,隨手換了換臺,調到一個狗血愛情劇,好不容易沒有案子,不想搞那么嚴肅,于是美滋滋抓起手里的爆米花,邊吃邊看了起來。
追了一下午的劇,眼睛都有點兒酸了。
林美琪捏了捏眼周,做了放松,把吃剩下的爆米花袋子扣上,以防發潮。
自己簡單做了個水煮青菜,下了兩根面條,清湯寡水地吃了一頓,然后就上床睡覺。
周一早晨,大家都早早地到了重案組。
關于血戒指的案子,原來的資料重啟起來也比較困難,畢竟時間久遠,只能搜索一些資料作為參考。
更何況,現在只是發現了一枚帶血的戒指,還不確認有沒有受害人,需要再派警方在這附近尋找有沒有其他線索。
馮查理并沒有讓林美琪參與進來。
這會兒,她正在做自己的備課幻燈片。做著做著,忽然覺得有些困。
林美琪手邊放著一瓶荔枝味兒的飲料,是她從樓下便利店買的。
原本是換了一種口味嘗一下,結果后知后覺才發現,這瓶飲料上寫的居然是含酒精。
怪不得呢,喝了大半瓶就有些酒精上頭,暈乎了,所以課件做了一半,她直接睡了過去。
等何婉儀去找她的時候,一推門嚇了一跳。
林美琪的幻燈片正進行著投影,投影到幕布上的是一張尸體的肝臟照片,那么大一張,撲面而來,嚇了她一跳。
低頭一看,林美琪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何婉儀想了想,轉身準備離開。
林美琪聽見聲音卻睜開了眼睛,抬起頭把她叫住:“阿婉,你有事找我?”
“其實也沒什么事啦,你能陪我去買束花嗎?”
“買花?”林美琪揉揉眼睛,還有些迷糊。
“哎呀,這都是犒勞自己的一種方式嘛。我就是想裝點一下我家里,總感覺光禿禿的了,無生趣的樣子。上回我去九龍寨附近,見你小巷子邊上那家賣花的,當時我覺得不好拿沒買,回去以后一個周末都在后悔。”
“你想買什么花?”
“上次我看到的是鈴蘭花,馬蹄、羊彩朵,都想買幾只放在家里。搭配兩朵黃桂花,應該很漂亮吧!對了,最近我還聽說有一種花特別罕見,之前香江這邊很少能見到,現在也有了,叫天鵝草。”
林美琪還真沒聽過有叫天鵝草的花,頓時也起了興趣:“什么地方有賣的?”
“南邊的花卉市場。我還想,你要沒事兒的話,陪我去一趟,到時候我在家里裝飾一下。你可別誤會,情人節我可不送什么情人,就送我自己。不過這一天,花卉比較多啦,還有搞活動的!”
“當然可以。”
林美琪起來脫掉了白大褂,把幻燈片頁面收了回去,“走,咱們出發。怎么去?”
“我開車。”
“哇,你有車了?”
“剛買的。其實我不想買車,我覺得騎腳踏車挺好的,鍛煉身體。不過我媽說了,開車方便,到時候她要住我家的話,出去買菜騎腳踏車裝不了多少。所以我就在她的資助下剛買了一輛,是輛豐田皇冠,就跟香江的出租的士是一種車型。我媽說那樣大方好看。”
“有車開就好了,不像我連駕照都沒有。”
林美琪說著出門。
“這樣好啊,以后就不用老蹭沙展的車了!”
兩個人開車前往花卉市場,花卉市場還真不近,在郊區的位置。
抵達以后發現占地面積可不小,從停車點往里走進去,豁然開朗。每一件商鋪都是露天環境,上面搭個棚子,小店里面就有各式各樣的花。光是聞過去就香得不得了。
這種滿是花束的場合,何婉儀再喜歡不過了。
拉著林美琪看來看去,這個也想買,那個也想買,最后買了一大堆。
除了自己所說的幾樣之外,還買了不少文殊蘭、常春藤、粉玫瑰,甚至買了兩棵發財樹。
后來她拿不住,還讓林美琪一左一右臂膀里夾了兩棵樹。
“你買這么多,這是要把自己家變成花園啊?”
“怎么不可以嗎?上次我看我朋友在云南,那邊的花又多又漂亮。她在那兒有一間鄉下小院兒,種了好多花,拍的照片給我看,羨慕死我了!可是我這兒沒有小院兒,只能放在家里,緩解一下寂寞,假裝自己是在花園里住吧!”
兩人買了花,回到車旁邊把所有花都放在后備箱里。
林美琪坐上副駕駛位置。
“哇,不錯,今天收獲頗豐。”
何婉儀拍了拍手,她手上沾染的都是一些不小心掉落的花粉。
兩個人回到專案組,花束先被她們搬到辦公室,因為怕放在車內后備箱里太捂得慌,把花給捂蔫兒了。
林美琪抱著花上樓,引得辦公室眾人連連稱嘆:“哇,這是誰要送給什么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這么多花!”
何婉儀抱著花上樓不屑道:“誰說買花就是為了相親的?別那么狹隘好不好?”
林美琪看了眼時間,距離下班就剩兩個小時了,熬一會兒就熬過去了。
她晚上還有課,課件得先做好。
回到法醫室,林美琪忙碌起來,一直忙到下班,剛剛好趕得及。
她把電腦關機,背著小包,準備幫何婉儀把那些花搬下去的時候,發現辦公室里已經有人獻殷勤了,是阿豪。
看著阿豪跑前跑后的,林美琪琢磨出點什么來,要細細想的話,他似乎平時對何婉儀一直很關心,是不是對何婉儀有點兒什么意思?
記得有次出任務的時候,何婉儀沖上前差點兒被搶擦傷了胳膊,阿豪緊張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裝出來的。
林美琪心想,她似乎發現了些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何婉儀是不是并不知道這件事?
林美琪下了樓,她時間不夠了,要趕到警官學院講課,每次時間都緊緊張張的。
到樓道里看見阿豪搬著那盆發財樹跑得飛快,被何婉儀攔下來:“喂!你小心一點,要是磕了碰了摔倒了,那我就發不了財了,懂不懂啊?”
“好,我知道了。”
林美琪默默和他們道別,到了門口騎上腳踏車離開。
這兩個人倒像是一對歡喜冤家,不管何婉儀說什么,阿豪都能往心里去。要說重案組嘛,沒有長的不帥的,阿豪這人倒挺不錯,和何婉儀倒挺般配的。
林美琪這么想著,腳踏車騎遠了。
等到進入警官學院階梯教室里,林美琪掃視了一下,現在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一問才知道是開放了新一批選修課的名額,能選的課業更多了。
有些沒選上的,如果時間不沖突也會來這聽講。
反正警官學院嘛,多學一門法醫也不壞。
林美琪下意識看了眼底下坐的學生,很快發現了冉恬,她之前不是生病了嗎?好幾次課都沒來。
現在終于來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安心了。
這孩子非常癡迷法醫學,要是因為病耽擱了,估計她自己也會過意不去吧?
林美琪打開幻燈片投影之后,指著課件上的一張肝臟照片,說道:“今天給大家講肝區的解剖,這里有一些圖解,大家先簡單熟悉下。下一張圖呢,就是有關于肝臟結構的……”
林美琪正講著,突然有個學生“咚”的一聲,重重地趴在桌面上。旁邊人去推他的時候,發現那人一動不動。
“哎呀,老師,有人暈倒了!”
林美琪一愣,連忙停止了講課,走上前手指去觸學生的鼻息,片刻后,她松了口氣:“應該是低血糖,你們誰有糖,給他來一顆?”
隔壁有人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水果糖:“我這兒有。”
林美琪接過把那顆糖包裝揭開,糖果塞進了學生的嘴巴里。
觀察了好一會兒,果然糖果在口腔通過唾液融化之后,慢慢地人就清醒了過來。
那學生撓了撓頭:“我這是怎么了?”
林美琪看向他:“晚上是不是沒吃飯?”
那學生撓了撓頭:“我……我這個月錢花完了。”
林美琪想了想,直接走回講臺,從她的包里掏出兩只面包,本來是今天晚上回去要吃的,直接放在學生面前:“每天都要吃好,吃不好也影響學業。還有,如果缺錢的話,我問問看有沒有哪里缺實習法醫的,你可以過去實習,能領到點費用。”
林美琪小聲對他說,但這話還是被冉恬聽到了。
冉恬眼眸中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嫉妒之情,很快隱了回去。
上完法醫課,回到家又是晚上11點。
林美琪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覺了。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過得相當漫長,沒有什么案子,就一直在處理過去的案件。
一樁交通肇事的舊案,一直對死因有疑問。
林美琪恰好趁這個時間,把那個案件申請重新檢驗。尸體還沒來得及火化,她重新做了尸檢,送上報告,等待最后的結果。
這天,林美琪從法醫室出來,看到阿豪正將一條手鏈送給何婉儀,說是自己妹妹做的。
不過那手工林美琪一眼就瞧出來了,根本就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編織的,那么粗糙,恐怕就是阿豪他本人的手藝吧?
何婉儀對此不知情,接過那串手鏈戴在了胳膊上,還說:“替我謝謝你妹妹喔!”
自己編的卻不直接說,一個大男人怎么還害羞上了?
林美琪這么想著,走到飲水機旁接水,突然電話響起,馮查理大踏步上前接了電話。
林美琪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按理說,平時警署往重案組打的電話也不在少數,比如上周就有不少事拜托重案組幫忙,不過這一次的電話,卻隱隱讓她有種直覺。
果不其然,掛斷電話,馮查理就吩咐眾人:“出發,有案子了,在湯里外街。案子有點古怪,到現場了再說。”
林美琪連忙穿上白大褂,拿上驗尸箱跟著馮查理他們就走。
她坐進何婉儀的車里,很快就到達現場。
案發地點在受害者家門口走廊上,一個妙齡女郎平躺在地上,一刀割喉,紅色的血液流淌在身下。
乍一猛看過去,那應該就是斃命傷。
可現場最為古怪的就是死者的姿態,她口唇半張,里面被放置著一朵玫瑰花,鮮紅色的玫瑰,生機昂揚,像是剛剛被采摘下來的新鮮花朵,如今卻被放在一個已經枯萎的女孩子的口腔里。
不得不讓人猜測,這是不是兇手的一種惡趣味?
林美琪皺眉蹲下,檢查現場。
女人身上沒有其他新鮮傷口,只有兩處舊傷,比如很久以前不小心摔倒在膝蓋上留下的,傷口有縫針的痕跡。
林美琪確認了一番,對馮查理說:“是割喉導致的身亡,但這個死法實在是太蹊蹺了。口中的這束鮮花,似乎是兇手別有用意。”
另一名警員疑惑:“紅色的玫瑰,難不成和情殺有關?”
鄰居有個老婆婆探出頭來,是她報的警。
早晨出門買菜她就發現了躺在樓道上的女人,嚇得半死,心臟病都快犯了。
回家舌下含服了藥物,緩了過來,這才被孫女領著走出來。
老婆婆顫巍巍上前,說:“最近總有人給這個女子送花呢!送的是紅玫瑰。我見她門口老是放著不同包裝的玫瑰,還想著是不是有人在追求她?那送花的男孩子沒露過面,不過挺殷勤,也挺執著,那時候我跟家里人說,有機會了撞見,幫他說一說,興許還能促進一段姻緣呢!可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她孫女在旁邊扶著,也是一臉嚴肅:“阿Sir、Madam,求你們盡快找出兇手。不然這兇殺案就在樓道里發生,太可怕了!我們這上班上學的都受影響。對了,你們得先排查排查是不是這樓里人做的?”
門口總是放著一束紅玫瑰……
林美琪心里咯噔一聲。
與此同時,馮查理也向她看了過來,他知道有人向林美琪送花的事。
林美琪心想,白色的百合,沒有具名,已經送了好多次了,怎么和這起案件這么相似?
雖然送的花束類型不同,但也不排除兇手有將普通花束送給不同類型的女人的可能。
馮查理嚴肅道:“你不要再住在九龍寨了,太危險。”
林美琪搖頭:“有必要的話,我會離開的。不過,如果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我住在那兒,也不失為引他出現的一種方法。何況現在還沒有確定,這兩件事究竟是不是有什么關聯。”
林美琪心里想*著,就算兩件事是同一個人所為,那么他也該出現了吧?
等了那個黑衣男人那么久,最近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實在太好奇,也想抓那個人已經很久了,這次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馮查理帶著其他警員在附近找到一枚刀片兒,被丟在走廊盡頭,一張滿是灰塵的地毯下。
刀片頭部有些血痕,裝入證物袋,回去要進行化驗。
如果和受害者的血液匹配,那么就是兇器了。
不過初步看沒有找到指紋,應該是兇手戴了手套。
“看樣子,兇手不一定是情殺。”林美琪說。
“你是說兇手早就做好了準備,戴了手套,不是激情殺人?”馮查理問。
林美琪點頭:“被感情所傷,突然襲擊殺人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早有預謀。而且放花的這種行為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把我們往情殺方面引,不停地給被害者送花,也是讓鄰居們對他的動機產生誤判。”
旁邊的警員點點頭:“有道理。”
馮查理問那位老婆婆:“阿婆,被害者是什么工作?你平時跟她接觸多不多?她有沒有比較親近的人?”
阿婆旁邊的孫女搶答說:“我都知道!被害者名叫龐阿媚,是個公交車司機。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呢,是因為她的公交車線路恰好就從這附近經過,我有時候就會坐到她的車。車前面有標注司機的名字,所以我知道。不過我叫他阿媚姐。我們平時接觸基本都在公交車上,看到她以后會打個招呼,也就僅限如此,來往不多。她一個人在這里住和上班,很少有什么朋友。不過兩個月前,她還有個男朋友,都談婚論嫁了,不知道為什么最后分手了。我聽到過她跟男朋友經常在房間里吵架,聲音太大了。”
阿婆點點頭:“大晚上我都睡覺了他們還吵,我孫女還去敲過他們家房門,讓他們兩個聲音小一點。”
“被害者父母呢?”
“她父母在外地打工,對她這個女兒好像也不太關心。有次阿媚姐在走廊里打電話,被我聽到了,好像是希望她趕緊結婚,拿到彩禮接濟她父母之類,應該她家里人混得不太如意。”
“吱嘎”一聲,又一扇門開了。
另一戶鄰居走過來,手指捂住一邊眼睛,不敢看尸體,但是也向警方反映了一個情況。
“那女的前幾天跟樓下一個賣糖水的小攤兒老板吵起來了,吵的那叫一個兇!她說要干擾小攤兒老板的生意,讓他一碗糖水賣不出去。只要有客人來,就說那糖水喝了拉肚子,里面放了不干不凈的添加劑。那老板被她干擾的幾天沒生意,推小車去別處了。不過走之前我聽到他說,絕對不會放過龐阿媚,要給她點教訓。”
“你說這件事,和她嘴里放花,似乎沒什么關系。”有警員困惑。
那中年女人解釋說:“殺人的不一定就是之前的追求者啊!既然那小攤老板見到過有人給龐阿媚送花,有沒有可能給她點教訓看看,不小心把她弄死了以后,想起嫁禍給別人,所以嘴巴里才放了一朵玫瑰花呢?從這個角度講,也是有可能的。”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林美琪說。
眾人一連詢問了樓上樓下一些和被害者見過的鄰居,問了一些龐阿媚經常逛的店鋪的老板,得到了一些被害者周圍的關系情況。
被害者性格暴戾,不過嫉惡如仇,遇到不公之時非得理論個清楚。
這應該跟她小時候受到的家庭壓迫有關,所以對很多不公之事是有怨氣的,也更愿意挺身而出。
在這個名單上,雖然龐阿媚接觸的人不多,但有矛盾的可真不少。
有時候她并非只維護自己的利益,鄰居被坑、小孩被打,她也依然要管。
這么看,名單上的人都有動機,得逐個排查。
當然,首先要懷疑的就是龐阿媚那位前男友。
為什么訂婚禮都辦完了,卻突然取消婚禮,似乎有點兒說不通,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馮查理派遣警員很快查到了被害者龐阿媚之前男朋友的地址,男人名叫佟筒,住的位置居然不遠,隔兩條街道就是。
這情況就有點特殊了,一般真有前任有大矛盾的話,肯定是老死不相往來,生怕住的近了碰到一起。
這可倒好,是有什么別的原因嗎?
“既然離得近,就一起去吧!”
馮查理決定和林美琪一起,步行前往龐阿媚前男友家里。
佟筒的工作很特殊,是賣保險的,所以并不需要坐班,在外跑的時間比較多。
開不了單就在家里待著。
因為不知道被害者前男友佟筒有沒有外出,警察只好在他門口守著。
敲了敲門半天沒開,還以為人出去跑單子了。誰知過了20分鐘才有人打開了門,滿眼惺忪。
原來是剛才壓根兒沒聽見警察的敲門聲,那么大聲敲門,還睡得那么死。
看見警察來,佟筒感到納悶:“我一沒騙保,二沒忽悠別人買保險,這又是誰投訴啊?”
“不是因為你賣保險的事兒來的,何況你只要賣正規的產品,我們也管不了這種事。”
男人打開門,請警察進去。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問:“那阿sir,你們來是為什么?”
馮查理將龐阿媚被割喉殺害的事告訴佟筒。
佟筒瞳孔瞪得大圓:“怎么會?她兩天前還好好的!”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林美琪質問他,“怎么兩天前你們還見過面?”
第49章 “什么!我的纖維?”
佟筒低頭,也不藏著掖著了:“實不相瞞,我跟阿媚并沒有完全斷了聯系。”
“你們要復合了?”林美琪好奇。
“我們兩個吵架也是因為誤會,兩個月前有人動不動就給阿媚送花,還都是鮮紅的那種紅玫瑰,我是她男朋友,怎么會不多想?吵架也是因為這個事,她解釋不清楚,我就說那婚干脆別結了。她一賭氣把我趕了出去,我倆也就這么鬧掰了。”
“送花的是什么人,找到了嗎?”
“沒有,后來我發現誤會阿媚了,她的確沒有和什么人不三不四。那花是人家一廂情愿送的,她也不知道是誰干的。所以我就搬到附近,制造偶遇,想著接觸一段時間以后,等她不討厭我的時候,我就跟她復合,這次絕對不會反悔了!”
佟筒說著,抬手擦淚,看上去那傷心程度是裝不出來的,哭的眼睛都紅腫成一團。
“肯定是那個送花的男人殺了阿媚!阿sir求你們盡快找到他,那人神出鬼沒,尾隨單身女性,不安好心!”
“不過,你和龐阿媚走這么近,居然都沒見過那個送花的男人?”林美琪不由疑惑。
“實不相瞞,我裝過攝像頭,但被阿媚發現了,非說我不信任她,給拆了。后來她自己就沒裝,誰知道居然就……”
詢問結束,馮查理帶人搜查了房間,的確沒有任何指向佟筒的證據。
他只能帶隊離開,先回到重案組。
林美琪進入法醫室,繼續觀察受害者尸體,很快在龐阿媚衣服上發現了不屬于她的纖維,是很熟悉的一種物質,拿在手里她就有了隱隱的猜測。
放進儀器檢測后,兩小時結果出來了。
林美琪拿著報告單出來找馮查理。
“龐阿媚身上沾有的白色纖維來自白大褂,這種材質的話,大概率是醫生,不知道她最近有沒有去醫院看過病,如果沒有,那就有可能來自兇手了。”
馮查理點頭:“好,我派人查一下。”
上次問詢鄰居的時候,龐阿媚平時接觸的人里,沒有醫生,那就只有去醫院查她有沒有建過檔,看看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看病經歷。
幾名警員離開了。
林美琪閑下來,站到阿豪背后,他正在用技術偵查人員的電腦玩游戲。
這是一款很熱門的《山海志怪》游戲,選定一個角色,來回擊打,把對方血條打光就能獲勝,阿豪反應速度很快,在游戲方面似乎很靈敏。
林美琪看了一會兒,關鍵時候也跟著揪心。
“哇,好險啊!”
“跑快點啊,別被你身后的金紋饕餮給吞了!”何婉儀也過來給他提示。
林美琪看著這兩人,漸漸站遠了點,何婉儀不知不覺越站越近,全然不知道林美琪這是給他倆創造機會呢。
何婉儀仍然沒有意識到,然而打游戲的阿豪察覺到自己心儀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緊張得汗都要冒出來了。
一分心,游戲都差點輸了。
他操作的人物跑進山洞里慢了點,差點被身后怪獸吞掉,連太重的裝備都沒來得及拋掉。
“你怎么不專心啊,阿豪,平時你不是身手很好的嗎?”
“那、那是在現實里,游戲還得操作,我這網絡好像不是很通暢,總是慢一步。”
“就不是網絡的問題,算了,下一關我來!”
兩人說話,林美琪又默默站遠了點。
看著他們討論游戲,倒是有那么點意思,她不由彎起了唇角,很是為何婉儀開心。
阿豪面對她是拘束一些,不過平時接觸下來,感覺是個挺負責任的男人。
她正想著,突然感覺到身后站著一個人,目光好像在看她。
猛地一轉頭,居然是馮查理,他正抱臂靠在墻上,林美琪看著那兩人的時候,馮查理就在看著自己。
給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林美琪下意識往遠處走了兩步:“咳咳,沙展,你也對電子游戲感興趣啊?”
“這游戲最近這么火嗎?我聽說警署最近接到不少報案,都是爸媽找不到孩子,要警察去網吧找的。一進去,人那叫一個多,全是在玩《山海志怪》的。”
“可能覺得新鮮好玩吧,把神話傳說融進游戲,比較有意思。”
馮查理點點頭,問了句:“我帶了包檸檬茶,沸水沖泡就可以,要不要嘗一嘗?是明熠從法國寄來的。”
提到明熠,林美琪愣了一下:“哇,真是好久沒有聽到大明星的消息了,他最近怎么樣了?”
“他說挺好的,要參加法國那邊一個深造班,深入學習表演。”
“哦~”
正說著話,有警員沖了進來,跟馮查理匯報說:“查到了,被害者龐阿媚最近的確去了一家醫院,是她同事順路把她捎去的。”
“好。”馮查理說,“走,去看看。”
林美琪也跟著一起。
這間湯原醫院是中等大小的醫院,評級不算太高,距離被害者的住處有40分鐘路程。
林美琪在趕往那個地方時就覺得有些古怪,問馮查理:“為什么近距離的醫院她不去,非要跑這么遠呢?離她工作的單位也并不近,駕駛公交車的路線并沒有經過,處處都透著些不合理。醫院應該是有問題的。”
馮查理點頭:“去了查一查她接觸了什么醫生,應該就清楚了。”
車輛抵達醫院后,馮查理帶著警官找人去查詢掛號、建檔記錄。
很快,查到了一個醫生的名字,她來這兒看的是眼科。
馮查理問林美琪:“你在解剖龐阿媚尸體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有什么問題嗎?”
林美琪搖頭:“沒什么問題,不過檢查眼睛的話,測視力應該也包括在內吧,還有像一些眼部的炎癥,麥粒腫、結膜炎之類的。沒什么大礙的疾病,幾天的炎癥消下去,尸體上也就不會出現痕跡。”
馮查理明白了。
都大塘醫生今天出診,在二樓。
他們過去時,醫生前面有面診的患者,十幾個人正在等號。
馮查理本想沖進去詢問,但想到如果這人真有問題,會被帶走,后面的病號今天就無法接受治療了。
于是他揮揮手,示意林美琪過來,一起坐在不遠處的患者椅子上一直等待。
等到了吃飯的時間,患者都散去,醫生整理好儀器準備去食堂吃。
馮查理起身將他堵住:“警察,有些事要問你,我們盡快,不會耽誤你時間。”
醫生都大塘指尖顫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警察怎么找到這兒來了?
臉上有些心虛的表情掩蓋不住,他做著一些小動作,比如捋捋頭發,將領口整理好,但這些小動作都逃不開警方的眼睛。
馮查理和林美琪都發現了一點異樣,這人八成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進屋里說吧。”都大塘進門,把門反關上,“你們要問什么?”
馮查理說明了龐阿媚的情況。
聽到龐阿媚出事的消息,都大塘手指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他及時用另一只手壓了上來,不想被警察看到,心里卻有些慌。
“沒想到她竟然被人殺害了!前些天她還要來這兒看過眼睛,我表示很遺憾。”
“她的眼睛有什么問題?為什么跑這么遠找你來看?”
“哦,龐阿媚是我一直以來的患者,她以前家就住在這附近,來這看方便。時間久了,我對她的情況比較了解,她要看眼睛就會到我這兒來。其實她視力也沒什么大問題,就是經常眼睛酸啊疼啊,容易流淚什么的。我跟她說是用眼過度疲勞導致的,給她開了消炎藥。你們應該能查到我開的藥方,都沒什么問題的。”
“龐阿媚一個司機為什么會用眼過度?”
“嗨,這個沒什么疑惑的。她這人一閑下來就喜歡去網吧玩。”
“是那個玄幻類的游戲嗎?”林美琪問。
“不是,應該就是跟人聊天兒,瀏覽論壇之類的。她應該不怎么玩兒游戲,就是工作有時候太枯燥了,天天開那條公交線路,膩了嘛,就找點兒好玩兒的事。”
“你對她的病因知道這么清楚,和她除了醫患關系,還有其他關系嗎?”
“阿sir說笑了,哪能有什么關系呀?她只是我的患者而已。我每天那么多患者,私下都沒什么聯系的。”
“我想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案發當天,被害者衣服上會殘留有你白大褂的纖維?應該不至于在你的診室做治療時,你的衣服破裂,纖維自行飄落在她衣服上的吧?”
“什么?我的纖維?”
林美琪點頭:“是啊,被害者的衣服材質很容易吸附纖維,而且你留下的不只是一條,是兩條短的,一條長的,分別在右臂和腿上。如果只是看病的關系的話,你不至于距離那么近,把衣服上的纖維粘到她身上吧?何況,你沒看到自己的口袋破損了嗎?應該就是這個地方的纖維。”
都大塘低頭一看,臉忽然變得煞白。
片刻后,他緩過神來:“哦,口袋有破損,我的手不小心碰到這些纖維,然后走的時候我記得自己好像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眼睛不會有事,少看點電子屏幕就行了。這不就沾上去了嗎?”
第50章 是她的日記本。
林美琪笑著看了馮查理一眼。
“好,我們只是了解一下,如果有新發現的消息,及時告訴我們。”
隨后,她和馮查理一起走出診室。
當然,話是這么說。
對方不正面告知,那就用別的辦法,因此他們特意派了一名警員跟蹤。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馮查理和林美琪接到通知動身出發。
憋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都大塘終于松了口氣,還差一件事兒……
這件事做完,龐阿媚就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本子有些泛黃,紙頁都卷起了邊兒。
他徑直將它放進皮包里,隨后拎著若無其事地走出辦公室,還和主任迎面打了個招呼。
“回家呀,都大夫!”
“是啊,回家去菜市場買點肉,做個排骨。”
“生活夠滋潤的。”
“還好還好,這不是有女朋友了嘛,她愛吃我做的紅燒排骨,自然是不敢怠慢。”
“行吧,趕緊回去吧,別讓家里人等時間久了。”
“哎,好,主任!”
和主任擦肩而過,都大塘的臉上肉眼可見的放松下來。
他開了車,卻沒有往家的方向駛去,而是特意繞路去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小巷中央放著一個垃圾桶。
他看著四下無人走過去,將包里的本子拿出來,隨手扔在地面上,隨后掏出打火機將它點燃。
然而,在馬上將本子點燃的瞬間,忽然一股大力從他肩膀上傳來。
都大塘被人猛按在地上。
那人一踢,打火機飛出老遠,本子沒來得及點燃,原封不動地靜靜躺在垃圾桶邊上。
林美琪走近,看著馮查理已經完全控制住了那個男人,從地面把本子拿起來翻了兩下,恍然大悟:“真是厲害,這可是龐阿媚的日記本。”
“你們別動!”
“你看看這條,今天去了醫院約會,大塘給我準備小驚喜,說是我的生日,買了個粉紅色心形蛋糕,上面的字好肉麻~晚上我們去吃牛排,他還開玩笑說,‘這很像病人的組織機理’,嚇得我連肉塊都不敢吃了。”
“這是3年前你們的相處經歷。”
林美琪看了一眼日期,對都大塘說道。
都大塘垂下頭,現在想不承認也沒辦法,這些經歷在醫院問對了人便知道了。
“可是真的很奇怪,你們兩個只是戀愛而已,這有什么不能承認的?她的某一任男友是你,時間線也不沖突。何況,你現在不是有了新的拍拖對象嗎?”
都大塘嘆了口氣:“看來你們根本就沒有走,一直在跟蹤我,不然不會聽到我和主任說的話。”
已經有新的生活了,難道還對舊的人念念不忘嗎?
不對,林美琪忽然察覺出來,這是被害者的日記本,怎么會在都大塘手上?難不成是他進她家里偷出來的?
那這個故事就不只涉及到戀愛的事宜那么簡單了。
果不其然,她認真翻了翻在本子后面的位置,其中列有一些關于金錢往來的數額明細。
林美琪懂了:“你們分手是因為這個吧?”
她將其中的幾張單頁從本子里抽出來。
作為醫生,收受紅包的記錄還是相當大額的,一筆就五位數。
都大塘這下低垂了頭:“是我前兩天偷的,這事兒還真巧,我剛偷你們就找來了,真是把我嚇得,還以為龐阿媚報警來抓我的。”
“為什么分手這么長時間了,才想到這個本子?”
“上次阿媚來我這兒看病的時候,我們兩個發生了爭吵,然后她一賭氣,把她記錄我在醫院收錢的日記本說了出來,我頓時大驚,就決定要去把它偷回來消滅證據。我以前是真不知道,我們戀愛的時候,她居然還記錄這些事情!”
“她最近來醫院找你,是真的眼疾復發了,還是找你有什么事兒?你們兩個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阿媚來找我看病,純粹是因為我更加了解她的情況,她也不是沒有找過別的大夫,但是別人熏蒸霧化不會像我特意給她增加時長,所以久而久之,她只來我這兒看。我們現在就是很純粹的醫患關系,直到那天吵架,她說讓我給她免去一些費用,說最近手頭比較拮據之類的,我怎么能自作主張呢?平時都對她夠好的了,現在藥都給她開了,那是醫院的錢,也不是我個人的。但是她就是說我是醫院的人,我肯定有辦法,我們兩個就大吵一架,阿媚就把日記這件事兒說出來,當做把柄要挾我,我才……”
馮查理將被按倒在地面上的都大塘拉起來,準備塞回小巷口兒的那輛警車里。
“這么說,你沒有動機了?”
都大塘瘋狂點頭:“是啊,唯一的動機就是偷出這個本子。本子偷出來以后,我真的對阿媚完全沒有殺意,因為證據都銷毀了,所以,殺人這事兒真不是我干的!只不過警官你們今天一問我就慌了,我生怕這本子被看見,那時候就在你們眼前的抽屜里呀,嚇得我汗如雨下啊!”
都大塘抬手,手背擦擦汗,手上還戴著手銬,被一路拽著走。
他被送去重案組審訊室進行詳細審訊。
林美琪回了法醫室,馮查理則在翻看被害者的日記本,希望從中能找到更多信息。
這個日記本倒是記錄了龐阿媚最新接觸的人員名單。
她的日記幾乎每天都要記錄,除了極個別的情況中間會隔個一兩天,關于當天所做的事兒也都比較詳細。
不過日記本上記錄的名字,也在之前警方拉出來的排查名單中了,沒有發現什么新增的人物。
看來,只有按照之前的方式去查。
接下來的兩天,馮查理一直帶著警員們走訪各個和被害者沒有關系的人。
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有動機,個別和他產生矛盾的同事卻沒有作案時間,事情再次陷入了線索斷裂的狀態。
尤其龐阿媚口中那朵花到底在表明什么,在她日記本當中也沒有提及送花者的姓名。
馮查理想到還有一種可能性,她日記本上沒有辦法清楚告知每一個接觸者的姓名,就是在公交車環境之下,那些乘坐她公交車的乘客。
只是在龐阿媚出事之后,龐阿媚的公交車由其他同事接管,而坐在那輛車上的兇手恐怕也早已沒有了蹤影。
盡管如此,馮查理還是分別讓幾名警員在同一輛383公交車上穿便裝觀察,看看有沒有什么異樣的人。
結果,除了其中一名警員在車上抓住一個小偷以外,別的一無所獲。
和這趟公交車沒有關系?
馮查理再次陷入了困惑。
兩天之后吃飯的時間,林美琪忙完了B組的檢測,伸了個懶腰,從法醫室走出來,打算去樓下買點兒吃的。
恰好看到馮查理在白板上將自己寫的線索擦掉,問馮查理要不要一起去吃。
“好啊,那咱們就吃之前的沙茶面吧,多加些海鮮。”
林美琪點點頭,兩個人進了沙茶面店坐下。
老板走過來,非常默契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還是老樣子?”
馮查理點點頭,林美琪也比了個OK的手勢。
老板去后面忙活,跟老板娘湊到一塊兒悄聲道:“那兩人多是不是情侶呀,他倆還喜歡吃一樣的!”
老板娘用手肘頂他一下:“別胡說,人家是上下級的關系。”
“不是警員,那個是法醫。”
“我知道嘛,林法醫很有名的……”
“兩個人都那么能干,又是帥哥靚女,嘖嘖。我一直覺得馮查理平時對其他下屬不這樣兒,你看來咱們這兒吃飯多少次了,對他那些下屬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嚴厲得很。對待林法醫呢,就像春風般溫暖,這肯定不是我的錯覺。”
老板娘轉過頭往馮查理的方向看了一眼。
的確,他在林美琪默默看菜單打發時間的時候,目光一直看向林美琪。
“好啦,我承認你說的,女人也有直覺的嘛,不過他們兩個之間還有窗戶紙沒有捅破。尤其是工作關系呢,萬一被拒絕了,也是有風險的,影響工作嘛,肯定要考慮清楚再行動的。”
不一會兒,沙茶面上了桌,熱氣騰騰的沙茶面上面覆蓋了一層海鮮,各種蟶子、海參、螃蟹腿兒,馮查理還特意為林美琪加了鮑魚和龍蝦。
這面鮮得不得了,嘗上一口就能讓人忘卻所有煩惱。
所以心情不好的時候,林美琪也喜歡來這家店。
她嘗了一口,問馮查理:“沙展,周邊排查有線索了嗎?”
馮查理搖頭:“我最擔心的是兇手和被害者沒有某種密切的關系。從目前被害者收到花的情況看,對方或許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盯上她了。被害者龐阿媚在明,對方在暗,對龐阿媚來說是這樣,對警察來說也是如此。那個人不暴露的話,我們很難通過明面上的周邊人物查詢到他的痕跡。而且我還有一種隱約不妙的感覺。”
林美琪說:“你擔心還會有其他的受害者?”
馮查理點頭:“那朵玫瑰花放的真是耐人尋味啊……”
兩人吃完了沙茶面,回到重案組樓上。
林美琪剛泡了一杯咖啡,就聽見電話鈴響起,糟糕,不會被馮查理預測準了吧?
果不其然,馮查理撂下電話后說了句:“第二名被害人出現了。”
謝芷若遠遠地問:“嘴里有花嗎?玫瑰花?”
“不,這次是一朵向日葵。去現場吧。”
馮查理說著,整支小隊整裝待發。
這次是不同的花,難不成不同的花語代表了受害者不同的特質?
林美琪想到自己門前的百合花,總覺得距離真相似乎更近了些。她拎上自己的驗尸箱,和馮查理一起趕赴現場。
被害者名叫黃茵戀,躺倒在通往家門口附近的一條小街。
這條街平時比較熱鬧,小店很多,尤其是各種小吃,但是多半以早餐為主,過了晚上十點幾乎全部關門。
而黃茵戀則因為下班時間太晚,回來的路上在這條街被刺中咽喉倒地。
林美琪蹲下身,查看了她的傷勢,和第一名受害者一樣,都是非常干凈利索的割喉。這束花看起來挺新鮮的,應該是剛剛買了之后放進她嘴巴里的。
應該是在不遠處花店買了花,隨手帶過來,有預謀的行為。
“買向日葵的人應該不多,說不定花店店主會有印象。”
馮查理點點頭,派警員去附近花店調查了。
被害者的工作在夜間,是酒吧的服務人員,偶爾會換班,做的是侍者的工作,因為外套里面還穿著一件酒吧的工作服。
問及附近的鄰居,鄰居都說:“黃茵戀在酒吧工作嗎?她不還是學生嗎?大學生呀!”
看她的年紀只有20出頭,還沒畢業,去酒吧工作,應該為了賺取學費或者提前適應社會上的工作而做的實習或兼職。
真可惜,還沒有畢業就……
“她最近和什么人有接觸?還有,有沒有人給她送花之類的?”
鄰居們互相看一眼,說:“有,挺奇怪的,那人送的花是向日葵。”
“哪有送人送這種東西的,一般不都會送玫瑰什么的嗎?送向日葵真是古怪,反正我是欣賞不來。”
“別這么說,也許這男孩子是比較欣賞這女孩兒身上的潛質,陽光啊、向上之類的,咱們哪知道呢?人家兩個人之間的小趣味罷了。”
“你見過那男孩子嗎?”
“沒有啊,都是神神秘秘的,門口經常放了花,可從來沒見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