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來不及(正文完)
踏踏踏——
宮門口有衛(wèi)兵擋住,宮娥和內侍在皇后娘娘的命令下,腳步匆忙地擋著趙清婉前進的步伐。
趙清婉看著眼前烏泱泱的一群人,那些宮娥以及內侍并不敢冒犯她,故而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們低著頭,齊聲道:“請殿下回宮。”
她心頭浮起一絲蒼涼,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便就繼續(xù)往前,然而腳下的步伐堪堪走過兩步,便就讓跪著的宮娥抱住了腿。
“殿下,請您回宮。”宮娥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可是落在趙清婉的耳中,卻是令她渾身發(fā)寒。
“放肆!”趙清婉低頭瞪著那跪地抱住她腿部的宮娥,厲聲喝道。
她想掙脫開宮娥的束縛,然而手腳卻是綿柔得厲害,身體里的力氣一點點地流逝,她不僅無法擺脫這些人的束縛,更是連站都要站不住。
她知道那是先前喝的那一口藥,起了些許作用,她不能在這里繼續(xù)耗著,若不然,只怕就更加走不得了。
趙清婉回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慢慢地走了過來,她輕聲道:“皎皎,你該回宮休息了。”
“母后,你放我去吧。”趙清婉面上的神情微微發(fā)冷,帶著些許絕望懇求著。
皇后娘娘的眼中閃爍著些許復雜的情緒,她輕嘆了一口氣,而后道:“皎皎,去歇著吧,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過去了。”
“怎么過去?”趙清婉扯了扯唇角,低低地道,“那是我的駙馬。我就去看他一眼,母后,你就讓我去看看他,可好?”
“兒臣只要去見一見他,就馬上回來,往后兒臣都會聽您的話的。”
皇后娘娘的雙眼對上趙清婉的眸子,她別開臉,輕聲道:“皎皎聽話,先回宮吧。你還在月子里,吹不得風的。”
“我不回去,我要去見懷瑾!”趙清婉似乎意識到皇后娘娘是不會放她離開的,她驟然轉身,伸手拉扯開那絆著她的宮娥,吃力地往前走。
“公主,請您回宮!”
“公主,公主,小心”
“殿下,請您回去”
“殿下”
吵吵囔囔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宮門處回蕩,一時間竟是顯出了些許熱鬧。那些宮娥的手臂是柔軟的,請求她回宮的聲音也是輕柔的,然而對趙清婉來說,她們仿佛是柔美的藤蔓編織成的牢籠,將她禁錮住。
這些宮娥并不敢傷她,故而攔她的動作很是和緩,便是趙清婉動了手,她們也只是沉默地受著,而后口口聲聲地請求著趙清婉回宮。
“讓開!”就在這一剎那,有人自宮門外闖入,冰冷的刀光帶著濃濃的戾氣掃過,門口阻攔的衛(wèi)兵被刀氣逼退,躲閃不及的些許內侍被刀鋒所傷,跌滾在地上,一時間驚呼聲,痛吟聲,以及喝罵聲交織成一片,混著血腥氣息在空氣中飄蕩。
皇后娘娘一驚,怎么都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在宮中動手?
“殿下,走!”常旭拎著沾血的長刀,一把踹開擋著趙清婉的宮娥,伸手拉住趙清婉的手,疾聲道。
常旭本是來請公主殿下私下去見一見楚延琛,雖然楚延琛并未直言,可是他也看得出來,楚延琛應是極為想念公主殿下的。然而到了公主所在的宮宇,卻是被人攔住,他自然還沒有膽子大到闖宮,看著入不了的宮門,也只能先離開。
然而,心頭一直牽掛著楚延琛先前說的那一句‘回不去’,他走走停停也就去了杏林院尋吳江隨后,便是得知楚延琛出事的消息他才闖了宮
趙清婉心頭一顫,然而卻并未有絲毫地遲疑,她踉蹌地跟著常旭往前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等到皇后娘娘回過神的時候,常旭拉著趙清婉,幾乎都要出了宮門了
“攔下!快!將人給本宮攔下!”皇后的聲音尖銳地似乎是要劃破灑落下來的陽光,尚還能動作的宮娥以及內侍,便就又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沖了過去。
趙清婉聽不清身后的聲音,風從她的耳邊掠過,她看著宮門就在眼前可惜,不過是一步的距離,終究還是被人攔在了。
謝嘉安帶著衛(wèi)兵,提劍將兩人攔了下來。
常旭看著那一排穿著森冷盔甲的衛(wèi)兵,握緊手中的刀,咬了咬牙,低聲道:“殿下,臣替你開道。”
他手中的長刀散出一道勁氣,雙眼緊緊盯著站在衛(wèi)兵之前的謝嘉安。
“常旭,你是要同常奎一起謀逆嗎?”皇后娘娘怒意勃然地喝問道。
常旭的動作略微一頓,他此番闖宮,本就是大逆不道之罪,只是他便是想著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流放邊疆,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死罪是不會的。
可是,皇后娘娘如今這一句話,卻是在威脅他。再有絲毫的輕舉妄動,這罪,不僅僅是他的問題,更是會拖累他的父親。
常旭體內運轉的真氣停滯,他的身形略微僵硬,須臾之后,他便又提氣運勁。然而趙清婉的手卻脫了開來。
而后,常旭手中的長刀被人抽走。他霍然一愣,便就看到趙清婉握著他的刀,轉身朝向皇后娘娘。
趙清婉從來都不是一個愚鈍的人,皇后娘娘口中的威脅,她聽得出來,常旭是楚延琛的好友,若是楚延琛在這兒,也不會想將常旭攪和進來的。
她的面色蒼白,清冷的雙眼直直地看著皇后娘娘,她單薄的身形在風中看起來異常凄涼,趙清婉手中握著長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空落落的。
“母后,兒臣只是想去見一見我的夫君而已。”趙清婉失了血色的唇微微翕動,她握著長刀的手冰冷而又僵硬,“這些年,兒臣雖然略有淘氣,可從未忤逆過父皇和母后,就是在這婚姻大事上,一波三折”
“最開始,和親戎朝,兒臣雖心有惶恐,卻也明白那是公主的責任,可是兒臣想不到最后會累及阿薇……而后您說,兒臣會得償所愿,嫁給文卿哥哥但后來一切又變了,兒臣知道,那怪不得您,不過是命罷了兒臣認了父皇將兒臣嫁給懷瑾,起初,兒臣是心有不甘的,只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兒臣便也就也認了”
“可是,如今,你們卻要殺死兒臣的夫君”趙清婉的唇邊彎出一道弧度,浮起一抹詭異的笑,“這一次,兒臣不想認命。”
“皎皎!”
“公主!”
“殿下!”
皇后娘娘看著趙清婉架在白皙脖頸處的長刀,刀鋒森冷,將她的脖頸劃拉出一道血痕,那刺眼的紅痕看著人觸目驚心。
或許是怕驚嚇到了趙清婉,場中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只聽得一陣細細的嬰童啼哭聲隨風飄來。
趙清婉身形一頓,便就看到周姑姑抱著孩子匆匆跑來。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那小小的一團,又將視線落在趙清婉的身上,她面上的驚慌慢慢地平復,而后道:“皎皎。”
“嗯。”趙清婉的神思略微恍惚,她只是木然地應了一聲。
“這是你的孩子,”皇后娘娘伸手抱過孩子,孩子是早產兒,比尋常的孩子要小上不少,就是這哭聲,也是細細微微的,好似沒什么力氣,孩子的眉眼長得極好,還未長開,便就能看出來今后定然是一個漂亮的孩子,“你舍得嗎?”
你舍得拋下他嗎?皇后娘娘的雙眼對上趙清婉的眸子,微笑著:“你看他還這么小,哭都不大會哭,你是不要他了嗎?”
趙清婉的手微微一顫,她的雙眼微微發(fā)紅,望進皇后娘娘的眼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起一絲絕望與無措。
她愣愣地看著皇后娘娘,那細微的啼哭聲一陣又一陣地傳入她的耳中,砸在她的心口中,茫然地道:“念念?”
哐當——
趙清婉手中的長刀落了地,皇后娘娘太了解她了,知女莫若母,她的每一處弱點,皇后娘娘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會舍下念念?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忍心……
趙清婉看了看四周,那些跪在地上懇求她回宮的宮娥,因著阻攔她被誤傷的內侍,還有面前擋著的至親……她忽然笑了起來,明明是在親人的身邊,可是此時此刻卻是四面皆敵,她的眼角沁出淚水,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取干凈,跌跪在地上……
“母后,女兒求求您,讓女兒去見一見他……”趙清婉素來是清傲的,是驕矜的,她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對她來說,世間萬物,唾手可得。哀求,從不是她需要做的。
“母后,女兒求求你,求求你……”趙清婉跪伏在地上,嗚嗚咽咽著,話語里帶著顫抖與悲絕。
“嗚哇……”孩子的啼哭聲與趙清婉的哀泣聲交織在一起,讓人聞之心酸。
皇后娘娘的手在輕輕地顫抖著,都是做娘親的人,趙清婉舍不得新生的孩兒,她又怎么能對自己的女兒徹底狠下心呢?
“皎皎。”皇后的聲音帶著些許破碎的情緒。
趙清婉抬起頭來,滿面的淚痕,哭紅的雙眼,她嘶啞地哀求著:“母后,您疼疼女兒,疼疼女兒吧……女兒求求您,就可憐可憐女兒……”
“母后,您可憐可憐女兒,讓女兒去見見他……懷瑾,他在等我……至少讓他見一見孩子……娘,你疼疼女兒,娘……”
僵持中,宮門口一道人影走了過去。謝嘉安走至皇后娘娘的身邊,沉默地從她手中接過孩子。
皇后娘娘的手微微一僵,耳邊傳來謝嘉安低低的聲音:“姑母,皎皎會瘋的。”
看著趙清婉顫抖的雙肩,幾近奔潰的神態(tài),皇后娘娘的手終究還是松了開來,那小小的一團孩子落在謝嘉安的手中,謝嘉安的手略微有些僵硬,他抿了抿唇,便就抱著孩子走了過去。
常旭看著人走過來,他擋在趙清婉的身前,似乎是怕謝嘉安傷到人。謝嘉安看了常旭一眼,又低頭瞥過趙清婉,而后將手中抱著的肉團遞送到常旭的懷中,常旭下意識地接過,等到反應過來自己懷里入了什么,他整個人都僵硬不動,低頭看著懷里似乎是哭累,正閉著眼動了動腦袋的小娃娃。
“喂,謝嘉安,你把他拿走!”常旭不敢大聲,只是壓著嗓子吼道。
謝嘉安并不理會常旭的呼喊,走至趙清婉身邊,蹲了下來。
“皎皎。”謝嘉安的聲音同過往一般,溫潤和軟,將趙清婉的心神喚回。
趙清婉抬起頭來,對上謝嘉安的雙眼,那里頭透著一抹難以遮掩的悲憫和憐惜,他伸手輕輕地按著趙清婉的肩頭,溫暖的掌心稍稍緩解趙清婉渾身的戰(zhàn)栗感,“皎皎,去見他吧。”
聽到這一句話,趙清婉陡然抬頭,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此時垂首低眸,不言不語。
只是這般作態(tài),已然足夠了。
趙清婉的臉色蒼白,她看了一眼常旭懷中的孩子,謝嘉安小聲地道:“孩子,我會讓常大人帶過去。”
她不再多言,勉力掙扎著起身,隨后就往外跑去。
皇后娘娘看著趙清婉踉蹌離去的身影,張了張口,最后也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外邊的陽光很溫暖,灑落在她的身上,趙清婉覺得有些許恍惚,而后是一陣陣的天旋地轉,她勉強扶著一旁的石柱,用力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不能,不能在這里停下,懷瑾在等她。
趙清婉步履踉蹌地往前走著,心頭的不安濃郁到了極點,她的眼前很是模糊,淚水從眼中不斷涌出,前邊的路幾乎都看不清,她走得跌跌撞撞,而行色匆匆的宮娥與內侍只是停步躬身,低頭行禮,并未有人上前多加詢問。
長長的一段路,便就只能看到那一名矜貴的公主狼狽地踽踽獨行。
明和殿內一片忙亂。來來往往的太醫(yī),面上滿是沉默與難看。殿內殿外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寧惠帝沉默地站在殿外,這灑落的和煦陽光,莫名令他覺得寒冷。一陣涼風吹過,令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陛下,公主殿下在來的路上。”高公公躬身低語。
寧惠帝一臉的平靜,半晌沒有開口。他的目光望向那一道半開著的殿門,有內侍捧著滿是血水的銅盆出來,他們的面上帶著一抹慌亂,想來殿內傷者的情況并不樂觀。
“還有多久?”寧惠帝沙啞地開口問道。
“依著公主的腳程,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便就能到了。”
寧惠帝搖了搖頭,道:“他還有多久?”
高公公愣了一下,很快便就反應過來,寧惠帝要問的是躺在里頭的那一位駙馬爺還能撐多久。
高公公垂下眼,遮掩住眼中的悲戚,低聲道:“大抵也不過是一炷香吧。”
“他太聰明了,”寧惠帝搖頭嘆息,語氣里帶著惋惜,然而眼里卻是冷酷的,“這一局,算是如了朕的愿,但是他也沒輸。”
“吩咐杏林院的太醫(yī)好好看著,別讓駙馬爺太難受了。若是皎皎看到,會傷心的。”
“是。”高公公低頭應下,而后悄無聲息地入殿。
寧惠帝抬起頭來,瞇著眼看著耀眼的陽光,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憫,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這一抹悲憫卻令人覺得諷刺,耀白的光影仿若是飄散在人間的幽魂
大殿里的空氣同血氣交纏在一起,仿若是凝結成了寒冰。在殿中的太醫(yī)已經停了手,他們沉默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著床榻上的傷者咽氣。
而在這一群醫(yī)者里,唯有一名青年不肯認命般地施針上藥,吳江的手沾滿血色,滑膩的血水令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銀針,他低頭看著床榻上的好友,那脈息越發(fā)微弱,胸口處的血色暈紅了整片衣襟,縱然上了藥,那出血分明是止住了,可是楚延琛的氣息卻是一息弱過一息。
吳江的手在顫抖著,他的眼中浮起淚珠,看著那一群早就放棄了的同僚,他不由得躬身嗚咽。不僅僅是傷,楚延琛的傷雖然嚴重,但是并未到這般致命的程度。是毒,其他的太醫(yī)已然是看出來了,可這毒,如今辨不出,解不得,他們也就只能看著傷者氣血衰竭,生機耗盡。
吳江轉身拉著一名老者的衣袖,沙啞地哀求道:“師傅,你救救懷瑾,他這傷,是毒師傅,你定有辦法的”
老者憐憫地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一位風華難掩的駙馬爺,喏喏地動了動唇,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吳江的手背,仿佛是從喉嚨間擠出的聲音:“這是命吶,你,好好送送他。”
“皎皎”楚延琛的意識并不清醒,自在朝殿上倒下之后,他便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冰冷與痛楚纏繞著他,似乎要將他拖入黑暗的深淵,窒息的感覺越發(fā)明顯,他張了張口,帶著氣音的話語出了口,及至現在,他依舊在牽掛著他的妻子。
那一遍又一遍微弱的呼喚聲仿佛是一把把尖銳的冰刃,扎在人的心頭。
吳江跪在床榻邊,他伸手握著床榻上垂危好友的手,掌中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由得發(fā)抖,“懷瑾,你再等等,撐一撐,公主要到了,她就要到了!懷瑾,你再等等”
他知道楚延琛如今一定是很難受,可是吳江還是希望楚延琛能夠多熬一會兒,縱然知道自己救不得他,卻還是希望他能撐著見到他想見到的人,而不是帶著遺憾離去。
好似聽到了吳江的話,楚延琛仿佛有一瞬間的清醒,他抬眸看向門口,那雙如星子般璀璨的雙眸,望向空蕩蕩的殿門口,帶著說不清的意味,眼中的光,澄澈透亮,纏繞著點點滴滴的繾綣情愫,仿若墜入凡塵的神明,憐惜,不舍
紛亂的腳步聲在長廊外奔跑,越來越近,吳江緊緊握著楚延琛的手,探著他的脈息,那淺淺淡淡的‘皎皎’隨著他越來越弱的脈息,一點點地消融在空氣里,在這長時間的煎熬后,楚延琛費勁地咳喘著,嗆出的血水落在吳江的衣袖上,氣息也越來越微薄,那雙清雋的眸子里的光慢慢地湮滅,及至最后,那一縷微薄的氣息終于消散,寂寂無聲。
至死,他都未曾等到想見的那個人。
趙清婉形容狼狽地奔至明和殿,她與殿外站著的寧惠帝擦身而過,半分眼神都未曾留給她的父皇,堪堪行至門口,腳下一軟,便就滑倒,重重地摔在殿門上。整個人撞開了半掩著的殿門,摔進了大殿內,倒在堅硬的青玉石板上,疼痛感侵襲周身,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扶起,她并未注意是誰扶起她,她的雙眼直勾勾地看向殿內那一片寂靜的床榻處。
吳江僵硬地轉頭看了一眼晚了一步入殿的趙清婉,他又將目光轉回榻上杳無聲息的楚延琛,面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輕輕晃了晃楚延琛,開口道:“懷瑾,公主來了”
“懷瑾,公主到了。你看,公主她來了你看,她、你睜開眼”他哽咽著喊著。
殿內一片安靜。
趙清婉直直地看著那一張熟悉的面容,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耳邊是吳江的哽咽聲,她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就跌跪在楚延琛的床頭。
她伸手輕輕觸過楚延琛的鼻息,那里一片虛無。趙清婉渾身都在戰(zhàn)栗,她似乎是不相信一般,又伸手搭著楚延琛的腕脈,沒有脈,什么都沒有。她又急急地探過楚延琛的脖頸,那兒一片冰冷。
趙清婉的手顫抖得厲害,她轉過頭,看向哽咽無語的吳江,心頭似乎有無數把尖刀在心里頭絞動,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而是一張口,卻驟然吐出一口血來。
“皎皎!”寧惠帝驚慌地喊了一句,剛剛在殿門口扶起趙清婉的人,正是寧惠帝。
“公主!”
吳江急忙伸手搭向趙清婉的手腕,這手才探了過去,便就被趙清婉抓住,她的手很冷,冷得一直在發(fā)抖。
“你,救救他。”她的聲音很輕,仿佛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吳江的雙眼浮起一絲痛苦,他垂下眼,悶悶地道:“對不起。”
“你救救他,救救懷瑾,你救救他啊”趙清婉似乎聽不見吳江的話,她只是重復地喊著。
吳江低著頭,不言不語,有淚水從他的眼中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
趙清婉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不再祈求吳江,只是轉過頭來,伸手握緊楚延琛蒼白的手,那手毫無一絲血色,冰冷得就像是一塊霜雪所制的石頭。她緊緊地捂著,好似想要將之捂熱。
“懷瑾,我來了。你看看我對不起,是我不好,還什么武藝高強,一點也不厲害,就這么一小段路,我怎么就走了這么久”趙清婉低低地道。
眼中的淚水一點一滴地溢出,順著她的面頰滑下來。
“皎皎?”寧惠帝輕聲喊了一句。
趙清婉抬眸看去,眼中的神情一片冰冷,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那笑,太冷,也太苦,讓人看著鼻間一酸,她的眸子里空蕩蕩的,淚水涌出,笑得勉強,哭得心酸。
“若我不是公主,就好了。”
殿外,一道淺淺的嬰啼聲傳來,在空寂的大殿內回蕩。
是新生,也是祭奠。
天啟三十六年秋,寧朝太子薨逝,轟轟烈烈的謝相謀逆一案牽扯了整個朝堂,而最后以六大世家的分崩離析作為完結。
同年,寧惠帝立福慧公主為寧朝皇太女,再次定下了未來的儲君人選,也讓剛剛經歷了一片腥風血雨的朝野上下松了一口氣。
天啟三十七年冬,寧惠帝,崩。皇太女即位,改年號承安。
后世所言的‘承安盛世’由此拉開序幕。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有番外的,有番外的,有番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