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金錢會(三)
直到三人都坐在椅子上,萊西爾仍在觀察著這位主事人的神態。他看起來并不像有惡意的樣子,對穆安的語氣也十分熟稔。
“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不過恭喜你,最起碼成為你想成為的法師了。”這滿意中又包含著些許挖苦,熟悉的語調總算讓穆安找回了點兒親切感。
同樣面帶微笑地回擊道:“你也不差,看來你做到你想做的事了。金錢會一聽就充滿了銅臭味,這些年沒少賺吧。”
“彼此彼此,也就小賺了一些,完成了幾個小目標吧。”柯維爾謙虛地說。這個臭屁的語氣徹底讓穆安認回了他。
穆安的嘴角抽了抽,就不該相信有什么溫馨的認親場面。柯維爾這個掉進錢眼子的人,真就張口閉口都是錢。穆安左右還是不禁問道:“希爾克呢?”
“姐姐當然不在這了,這種骯臟的地方怎么能讓她踏足呢?她在煉金所里。”好吧,姐控的屬性也一如既往。
這下穆安真確定了,他就是柯維爾。
眼前的柯維爾的確變化不少,連個子都長了很多,直視起來已經絲毫不遜于他。穆安恍然到這真的是一別已經很多年過去了。
不再是客氣的寒暄,柯維爾直入主題道:“我知道你們來這里的目的。同樣,我也是和你們有著相同的目標。今天邀你們來這兒,我就不繞彎子了,你們是沖著神之眼來的嗎?”
萊西爾和穆安對視了一眼,回答道:“既然你知道我們的目的,那我也就明說了,我們的確是沖著神之眼來的。”
“那我們的方向就很一致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商量了。”確定了他們的目的,柯維爾陡然松了下來,閑適地躺在椅子上。道:“本來我是不想拿出來拍賣的,可眼紅它的人太多了,最近有太多的勢力都來找我。而我只是一介商人,并不想摻和進這些事情。”
說著,他瞥了一眼穆安,又繼續道:“但看在穆安的面子上,我愿意給你一個機會。你是教廷那邊的人吧。”他問道。
萊西爾點點頭,也沒有隱瞞。“但我今天并不是為了教廷來的。”
柯維爾淡淡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這件事,不然我也不會單獨請你過來,而不是去教廷下邀請。要知道教廷那邊想要見我的人實在太多了。”
穆安看不下去了,及時阻止了柯維爾的夸夸自談。引回正題道:“繼續說正事吧。”言下之意是,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要知道柯維爾一旦進入自戀的狀態,那是沒有幾個小時都打斷不了他的。
見穆安這么說,柯維爾只好忍住了想要夸耀的欲望,轉頭回到正事上。接著道:“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選中了我*,甩也甩不掉。如果你們能帶走它的話,那最好。如果不能——”
他看了穆安一眼,自信道:“你肯定有辦法的吧。”
那信任的語氣亦如當年。
年少的柯維爾,還沒有賺到自己的第一桶金時,每逢遇到困難,自己解決不了,他就頤指氣使地招呼著穆安。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肯定會有辦法的吧。”
盡管他當時也并沒有什么好的對策,可只要柯維爾提出他的構想,穆安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去替他實現,這是他們之間秘而不宣的默契,也是他們一直以來能夠合作下去的根基。
柯維爾擅長這些規劃上的事,但在處理一些瑣事和人情世故上,卻低了穆安一頭。穆安身上總是有種魅力,讓人能夠很自然地取信于他,從而將事情辦成。
這種特質就連柯維爾有時候都嘖嘖稱奇,“你是給他們下了什么蠱嗎?不然為什么我去說的時候他們都不搭理我,你一去就成了。”
穆安那時正在研究如何量產他們販賣的商品,聽見柯維爾這話,他頭也沒抬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在他們面前表現的太自大了,任誰看了都覺得這人聰明是聰明,就是太自負了點兒。”
說起這個,穆安還順口建議了一嘴:“你要真想辦成事情的話,得改改你這脾氣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你的腦子,要允許有一些人他就是沒那么愿意冒險,你得給夠他們足夠的籌碼,他們才會愿意下注。”
穆安平時看起來人比較老實,說起話來一套又一套的。兩人合作是一個相互學習的過程,柯維爾從和穆安的合作中學習到了很多。
同理,穆安也同樣受益。柯維爾有目標,有野心,還有極強的執行力,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
就算做不成,他也會想方設法地促成,這種堅持和毅力恰巧是穆安最為欠缺的。他總是處于一種行也可以,不行那就算了的狀態。也是和柯維爾在一起做生意久了,他才意識到原來真的有人會為了實現目標而不擇手段,全身都在為一個目標使力,有種不做成就不罷休的狠勁兒。
這種性格讓穆安在日后的學習中也受益匪淺。每當他想要退縮時,他就想起和柯維爾一起相處的時光。
那時他們兩個一無所有,又像擁有了全世界。滿腔的熱血,滿心的野望,再依靠雙手一點點地建立實現他們的想法,好像全世界沒有他們做不成的事,只要他們想要就能夠得到。
回憶拉扯到現在,那句充滿信任的話引來了萊西爾的側目。他知道穆安和眼前這人或許關系很好,可這種信任并不是一朝一夕,普通的朋友所能夠擁有的。
萊西爾可以感受到,柯維爾說出這話時,他是真的相信,就算自己做不到,穆安也可以做到。
這是一種日積月累相處合作的信任,是旁人不能插足的默契。萊西爾默默隱下心中的不快,這種不快,類似于自己劃定的朋友,竟然曾經也和他人有著千絲萬縷深刻的聯系。
萊西爾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和他會處理好的。”
柯維爾挑了挑眉,沒有和他計較。“你們能處理好就最好了,這就是我要跟你們商議的事。”
談完正事,就剩私事了。
柯維爾知道穆安心中一定有很多的疑問,當時他們不告而別,這么多年后又突然出現。就算他是穆安,心里也應該有很多的問題想問。
然而當下的場合并不允許他們敘舊。屋里的斯科特,還有這個說不上信任的外人在。柯維爾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又幫穆安整了整衣領,他大概從未穿過這樣的服飾,領口處翻進衣袖里。
這也是柯維爾能注意他的一大原因,穆安一看就不是那種能當侍從的人,他身上有一種鋒芒,旁人可能并不太了解,但熟知他的人一定能夠認出來。
柯維爾也是因為這個認出了他。那種氣質太過獨特,以至于很多年后,柯維爾再想起當時的場面,也不經哂笑自己。
明明忍了那么多年,都沒有再去找他,但還是在他出現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還趕著給他送上了東西。
神之眼是一把雙刃劍。
柯維爾知道它選中自己,一定不安好心。這些年,他跟著斯科特也見識到了許多陰暗面,金錢會的成立,背后錯綜復雜。一個龐大組織的建立,并非他一個人所能決定,這阻礙了他很多的勇氣。
憶起自己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竟然還是和穆安一起賣裝備的那些日子。
柯維爾沒忍住地提點道:“我會一直在菲約姆的金錢會總部駐場,你想來見我的話就來吧。”
最后陳述道:“今天就到這兒吧,等會兒拍賣會就要開始,新的拍品我會準備好。希望你們能夠做到你們所說的,把那個東西帶走。”
送走穆安前,柯維爾附在他的耳邊:“今夜不會太平,注意保護好自己。”
出了門,穆安一直沒有說話。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有一道并不太明顯的陰影,在東南的角落里。
很顯然他們剛才的談話,有第四個人在場,而那個人在場的目的,柯維爾應該是知道的。很有可能他自己也受著那人的監視,不能夠亂說話。
余光中,有意無意地柯維爾在用他們以往的暗號提示著穆安。
雖說他給了自己金錢會的憑證,可以讓他隨時出入那里,但他的暗號分明是說:不要再見了。
那個人會和消失的萊茵鎮有關聯嗎?是他帶走的柯維爾和希爾克他們姐弟嗎?穆安一直沉思著這個問題,以至于萊西爾提醒他道:“拍賣會就要開始了。”他還沒有一絲頭緒。
萊西爾也聽見了柯維爾臨行前的話。他離穆安離得很近,柯維爾也沒有特意隱瞞,實際上萊西爾也猜到,這場交易并不會那么輕易的完成。從他的話語中知道,已經有很多的勢力都在盯著這次的拍賣會。
這是一個相互博弈的過程,那他憑什么拿走它呢?那句不太平,很有可能就暗示了今天晚上事情的走向。
很快,臺上的主持人開始宣告起拍賣品。
第一件,是一件圣遺物。
傳聞它凝聚著神的血液,是件品質為傳說的裝備,名叫【神血劍】。
“起拍價1萬金雀。”隨著在場人們的舉牌提價,賣的價格層層增長,不久就來到了100萬,這還僅僅是一件圣遺物的價格。
隨著拍賣會進行到后期,越來越多珍稀的物品都被拿了出來,會場的各位無不身份尊貴,家產豐厚,都有與之競價的實力。
氣氛漸漸炒熱,熱鬧非凡。
“那么最后,也是大家期待已久!本次拍賣會的壓軸拍品!——神之眼!想必它的名號,我就不用多介紹了吧。”主持人舉起話筒,張開手臂,隆重道。
“這是唯一一個經過觀星塔正式認證的預言法器。據說得到它的人便可以窺探到未來命運的軌跡。”
“你還在對你的未來充滿迷霧,不知所措嗎?那就請得到它,它會為你指明方向!”極富有煽動性的頌詞,瞬間點燃了臺下的熱情。
“今夜競拍底價100萬金雀起步。”氣氛熱烈,拍賣會終于是達到了今晚的最高潮。
第182章 金錢會(完結)
穆安環視四周,眼見起拍價越來越高,想要這件賣品的人數不勝數。
還沒想到柯維爾會怎樣把它賣出,意外就來了。
“發生什么了?”人群中一陣慌亂,天花板的燈光暗下,又瞬間亮起。
同一時間,展臺上的賣品早已消失不見。
臺上的主持人和臺下的觀眾都愣了神。許久,才有人反應過來,驚呼道:“賣品是被盜竊了嗎?”
萊西爾若有所思地盯著臺上,主持人并沒有動作,可見并非是他做了手腳。夜視良好的穆安注意到,臺上先是被一陣陰影覆蓋,隨后展品才消失不見。
像是隔空就被抽離了。
展臺這種神奇的跡象,引起了他的警覺。這種突然消失的戲碼,怎么和他回到萊茵鎮一樣,像是整個空間都靜止了一般,唯有物品上的痕跡仍在流逝。
來不及思考其中的深意,萊西爾立馬拉住穆安離開了現場。今夜最大的賣品消失不見,可以預料到,金錢會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非常忙碌,來處理這些后續。還好價格水漲船高,卻沒有定拍,這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喘息的余地。
直到兩人離開現場很久,賣場才傳出消息說他們愿意拿出同等價值的另一個賣品,作為今晚的收尾。
之前人群的慌亂,金錢會都會給予他們一定的補償。這次的意外,有心人彼此都心照不宣,而一些不知所措的人則是看了一場熱鬧,空手而歸。
這其中最大的冤大頭就是教廷。
消息傳回艾瑟蘭的總部,伊萊納漫不經心地聽著手下的人匯報。這枚神之眼,他本來就沒有多想要,這會兒聽見它消失,伊萊納的心中自然不會掀起多少的波瀾,直到聽到其中一個細節,他的眼神才微微有了波動。
“你是說燈光一暗,你們就好像被定在原地一樣動不了。直到幾秒后,整個空間才流動起來,燈才亮起,而展臺上的神之眼就這樣消失不見了?”伊萊納問道。
“是。”同樣旁聽的人,還有親神派的使徒。這是他們自封的稱號,伊萊納可不管這些,這次的拍賣會也是他們派人去的,只知會了他一聲。
伊萊納才剛做到這個位置上,他就知道其實并非是他推翻得如此容易,而是教皇這個位置本身就已經被他們架空了許多。
輪到他手上的時候,很大一部分權利他都不能動,這讓伊萊納很是煩躁,又強忍著沒有發作。眼看這次事情沒有辦好,他本想趁機發作,可又被對方堵了回去。
使徒道:“圣子大人,這次是出了一些差錯。但神之眼事關重大,必須要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上。難道您就不想讓光明神復蘇,讓教廷再次偉大嗎?”
“那位復蘇的時間就要到來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只剩下這枚神之眼了。”
在教庭內亂的這兩年,親神派們是一點兒都沒閑著,四處收集光明神遺落的神軀,它們通常散落在各個遺跡中。也多虧了那些異界來的人,只要他們發布招募在冒險者公會,便有一堆不計其數的冒險者愿意赴湯蹈火。
雖然他們自己也摸不著頭腦,那些異界人為什么可以完全不怕死?但這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好事,相信神醒來,也一定很高興能有那么多新的教徒。
于是他們就默許了這種現象,在神復蘇之前一切的事都要謹慎行事,這也是他們沒有參與進異界爭端的緣由。
很顯然,他們養精蓄銳的政策發揮了很好的作用,黑暗教會遭受重創的時候,唯有他們仍是好好地壯大著。
即使中間出了一點兒小問題,原本的教皇下位,圣子上臺,可這都不影響他們最終的密謀,而那個日子很快就要來了。
我可不在乎什么教廷偉不偉大,伊萊納諷刺地想。然而嘴上卻說著:“使徒說得在理,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呢?”
像是滿意圣子遵循他的意見,使徒的態度也好了很多。“我建議向金錢會發起問責,我們本來就要私底下收購,神之眼的價碼都已經給出,是他們強壓下不給。如今失了事故,想要神之眼的可不止我們一家,但我們教廷可以發起召集,共同去討伐他們。”
誰都知道這幾年金錢會發展得很好,是一塊肥到流油的肉,人人都想去撕咬一口。神之眼的失竊很好地提供給了他們一個借口,并非他們小心眼,不能容忍一家商會的發展壯大,而是他們做事的確不地道,沒有做到自己承諾的事。
金錢會起家就是因為他們號稱絕密的隱私性和顧客至上的服務。
在這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這里交易。
就如它的名字一樣:
金錢會——金錢至上,籌碼是這里交易的一切,只要你給得出合適的價格,就算是神也可以買下來。
使徒對這種事情當然是嗤之以鼻,神豈是這種蠅營狗茍的商人所能碰觸的。但他們的這種宣傳策略的確很快壯大了自己的名聲,許許多多的人都想要加入金錢會,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再者說了,其他人為何要眼饞神之眼,還不都是因為那個預言。
伊萊納瞇了瞇眼,定神道:“討伐他們?說得簡單,之前派出的人不都有去無回了。”
“這次不一樣。”使徒從容道:“圣子大人還記得那個預言嗎?”
“光明之力終會迎來神的降臨嗎……”伊萊納喃喃道。
“是這樣,神之眼就是那枚媒介。其余的我們都已經收集完畢,就差一個最重要的祭品。”
神之眼會本能地吸附到最能影響未來變化的人身上,他們不知道為何它會找上普普通通金錢會的主事人。
可他們知道,假使神之眼再度消失,而非被金錢會隱藏起來,那它的下一個目標就會是這近十年來最有影響力的人。
所有的目光又聚焦在了這個人會是誰身上?
使徒提出了他的論調。“百年來就出了兩位光明之力,不是嗎?既然不在您身上,那想必一定會在另一個擁有光明之力的人身上發現吧。”
“哦……你是說我們要找出那個人嗎?”伊萊納似笑非笑地問。
使徒理所當然道:“聽說那位還曾經是您的同僚,想必這件事就交由圣子你了,圣子大人一定會辦得很好吧?到那時光明神降臨,也一定會記得你的好的。”
“當然,愿神佑我。”兩人密謀完成,使徒心滿意足地走出了教堂。留下伊萊納,一人看著神像出神。
良久,教皇主座的背后一條密道悄然打開。
“你都聽到了。”伊萊納不用轉身,就知道那人一定是耶格爾。果然,耶格爾的聲音從他的背后淡淡響起:“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是為了什么坐在這里。”
“我自然是記得的。”伊萊納轉頭,自嘲道:“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比我更想弒神的了。”
神……說起來真好笑,都死了還不安生,給他的信徒造了這樣一個夢。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嗎?”伊萊納沉默地開口道:“最可怕的是這個夢竟然還要成真了。”
“你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嗎?他們是真的狂熱地信奉著光明神。”
“這不就是教廷能傳承到如今的根基嗎?”耶格爾倒是一如既往地一針見血:“你接手了它,就應該知道會這樣。”
“應該和想要是兩個概念。”伊萊納撇撇嘴,話題又回到穆安身上。
“你知道穆安被這些人盯上了嗎?當年他覺醒光明之力的傳聞鬧得太大,現在不好收場了。”
耶格爾很冷靜。“在他覺醒光明之力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這場準備。”
“那你可真是個好老師,做好了準備還不告訴他真相嗎?”伊萊納嘲諷道:“他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樣的一個世界,他的老師又是什么樣的人嗎?耶格爾……你騙得了他,可騙不了自己。”
“我沒有想騙他。”耶格爾一反常態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只是不知道他就會是那個人,我一直以為是你。”
耶格爾緊緊盯著伊萊納的頭,他高昂著,似乎永遠不會低下。圣子的名號也好,成了教皇也罷,他始終仍舊保留著作為一個人的本性。
“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成為像他們那樣的人。”伊萊納道:“我會處理好的。不過你猜錯了,那個最先被選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教子萊西爾。”
這點大大出乎了耶格爾的預料。他難得驚訝道:“可耶格爾明明是風系……?”話說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原來教廷這些年研究的是這件事。想通了什么,他道。
“天賦互換這種事應該要付出的代價不小吧。”
“你怎么知道是天賦互換,而不是未來的我偷了他的道路呢。畢竟——”伊萊納意有所指暗示道:“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你所看到的真的是你看到的嗎?耶格爾,你早該想清楚這個問題的。”
留下這句琢磨不透的話,伊萊納就離開了。
耶格爾在原地獨自思索著他剛才的話。
他這是什么意思?教廷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研究著什么,耶格爾是知道的。但具體又在研究些什么,教廷捂得那叫一個嚴實,他始終沒有機會去探尋。
或許是時候該拜訪一下自己的學生了,一切的變化都要從他說起。耶格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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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路上。
“你注意到了嗎?穆安。”萊西爾突然道。
“注意到了什么?”
“燈光暗下來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不能動。不是被控制了不能動,而是整個空間都凝滯了,不能動。”他的眼神晦暗如深。
“但你知道最讓我驚訝的是什么嗎?”萊西爾的聲音漸漸放低,“我發現你是可以動的。”
“一開始我以為是我們來自不同的世界,所以造成這種現象。”
“后來發現不是,是嗎?”穆安也沉默道。
“對,就在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突然又能動了,而那個時候……你正看著我。”
第183章 觀察者
穆安愣神,他不解萊西爾的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道:“什么叫我看著你,你就可以動了?”
萊西爾嚴肅道:“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身上總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事情發生?只是你以前沒有察覺到。”
“……譬如是有人強加于你,或者說——”他直白地說:“這個世界就是圍繞著你建立的。”
“當你看著我的時候,我就被看見了,所以我才可以動,而當那些人你并不在意的時候,他們就按照原有的軌跡運行。”
萊西爾:“穆安,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實力增長那么快,是因為你在外歷練遇到的危險很多,才增長得那么快。”
“啊……這有什么不對嗎?”
萊西爾滿臉認真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呢?有沒有可能我是說有一種可能,是有外在的人控制著這些強加于你呢,只是他的做法比較隱秘,讓你以為就是自己應該獲得的。”
像是被什么東西突然擊中了內心。穆安錯愕地想:似乎是這樣的。
回望自己過去的經歷,他感覺自己是一直在主動選擇著要走向哪里。可實際上呢,他根本對自己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他的記憶是否是真實的,也不知道他出身的萊茵鎮又有何來歷?身邊的人都看出了他的詭異,唯有他還沉浸在這種幻象中。
也許是怕真正的真相讓他難以接受吧,穆安自嘲道,自己還真是一個懦弱的人。萊西爾的話讓他不禁直面自己。
他道:“我是有想過這種可能,可如果這些都是被人所操控的,那我又算什么呢?”穆安難免情緒失控道。
“冷靜下來,看著我,穆安。”萊西爾扶住他的肩,讓穆安正視著自己的眼睛。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句,不要去判斷什么是真實的,而是去感受。”溫熱的體溫滲進穆安冰冷的身體,瞬間,他的理智又恢復了起來。
見穆安慢慢平復,萊西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著他的背,安撫道:“我只是說有這么一種可能,也不一定是對的。”
“不,我知道你說得是對的,所以我才會情緒那么激動。”穆安突然道:“是祂嗎?”
沒有明說,兩人都明白那個祂是誰。
萊西爾并沒有見到過真正的神,他出生時光明神就已經隕落。教廷的神像又是一尊看不清面容的死物,因此他很難對神有一個直觀的感受。可當穆安這樣問他,他還是如實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祂,或者是更宏大的東西,一種我們都不了解的東西。其實不是你有這種感覺,連我自己也有。”萊西爾收起了偽裝的溫熱,聲音低沉道:“我感覺我們都像是被人為操控的木偶,沿著一條既定的命運軌跡駛去。我們都不知道最終會到達何方,誰知道這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實,不真實到我都很難確認自己的存在。”
他出神地說:“祂又是什么呢?也許當我們兩個世界連接的時候,我就該想到在這世界之外,誰知道有沒有另外一個世界呢?”
眼見越說越玄乎,穆安連忙打住了他。
“還是不要這樣想了,留給自己一點信念吧。”
萊西爾噗嗤笑了一聲,“這倒也是挺符合你的風格的,你總是追逐著真相,又不渴望真相,我常常看你臨門一腳卻總也不進去,我都替你急。”
穆安抽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并沒有用什么力,更像是兩人之間無意的打鬧。
“才不是,我只是覺得有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很滿意了,我對太多的東西沒有奢望,也不敢去想象。從這種方面來說,我不如你勇敢。”穆安承認道。
“真難得,我竟然還有一件東西能贏過你。”萊西爾輕松地說,他聳了聳肩。“勇敢這點可是被你承認過的品質,我會好好保存它的。”
嚴肅的氣氛突然松弛,萊西爾玩笑一般的話也讓穆安轉移了情緒,他并不像他說的那樣坦蕩。在他的心底,隱隱深處他渴望著答案,卻不敢揭開答案。
萊西爾給了他另一條路,即使沒有勇氣,他們也會是最好的朋友,這一點和外界的任何操控都無關于緊。
恰巧此時,耶格爾的通訊打了進來。兩人一看,面面相覷,接通了他的通訊。
“你們是在菲約姆?”顯眼的建筑風格,一下子就讓耶格爾定位了他們的位置。穆安點頭道:“對,老師有什么事嗎?”
耶格爾沉思了半響道:“你們有沒有去過金錢會的拍賣場……有一件拍品叫神之眼,有消息的話就盡快告訴我,那件東西對我有用。”
又是神之眼。神之眼到底是什么東西?假如它僅僅是一個預言球的話,以耶格爾這樣不信命的性格,一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萊西爾倒是有了別的想法,他出口道:“教父,是不是那些人也在找這個東西?”
兩人同在教廷任職,有關的話題就多了起來,高層的齷齪一覽無遺。耶格爾一出來,萊西爾頓時就有了思路。
他恍然意識到,神之眼并不是他原本以為的一件圣遺物,很有可能,在整個神的復蘇計劃中都占著舉重若輕的地位。
這樣一來,他們就更需要得到它了。
神的復蘇計劃有三樣東西,缺一不可。一個是祂的神軀遺體,另一個則是神格和祭品。
萊西爾原本找神之眼是想預言出神軀的下落,想早一步摧毀它。耶格爾這次通訊卻透露出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
教廷就只差神之眼了。萊西爾不知道這是他特意透露還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那穆安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神軀、神格以及祭品,教廷已經掌握了最重要的一環。而神格,萊西爾在觀星塔中就已經得知它在穆安的身上。
最后只需要找到穆安,以神之眼作為媒介,溝通好祭品的神降儀式,就大功告成了。光明神的復蘇,指日可待。
萊西爾沉默道:“那我們還有多長的時間?”
穆安不明所以,耶格爾懂了他話中有話,他意味深長地說:“教廷已經注意到了穆安的存在,他們認為神之眼就在他身上。”
這句話穆安聽懂了,那他現在豈不是很危險?教廷的勢力他是知道的。隨后耶格爾又道:“不過不用擔心,我和伊萊納在這邊都會向你們通報消息的,你們唯一要小心的就是那些人的暗招。”
“不要中了他們的圈套。”耶格爾囑咐道。
掛斷通訊時,耶格爾還不放心地給穆安說:“你就不要回來艾瑟蘭了,更不要追查關于教廷的任何事,他們的權勢遠比你想象中要更危急。”
但為時已晚,就在兩人接過耶格爾通訊的間隙,另一則消息傳了過來。
穆安暴露了……
任誰都知道十年前那個覺醒光明之力的人就叫穆安,而在他身上很有可能就有神之眼的跡象。
這就和昭告于天下說,只要找到穆安,你就可以稱霸世界。一時間,各方勢力暗潮涌動,許多的組織都在躍躍欲試。
“不好。”萊西爾瞬間拉著穆安,“風遁。”。
沒來得及設置落腳點,兩人就跌入了一片白色的鳶尾花谷。
花谷中,兩個身著白袍的人正拿著一只筆,記載著什么。
“1096號世界線觀測不明,軌跡運轉異常。”
“1036號小世界出現變數變動,原因不明。”
“快看這個。”其中一名研究員對旁邊的同伴道:“1077號時間線,世界運轉正常,一切如軌跡發生。”
這詭異的一幕,讓穆安心中發緊。他汗毛豎起,冷汗直冒,小心地捂住自己的嘴,沒有發出聲音。
可微小的動靜仍是引起了兩位觀察員的注意,就在對方要碰觸他們的千鈞一發之際,穆安迅速調動魔力,施展法術,隱去了身形。
“剛剛那里有什么嗎?”看到同伴去撥弄那里的草叢,他不解道。
“嗯……沒什么。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那里有人。”
“快別錯覺了,這個實驗做不好,我們都要在這個世界里呆到死,你難道不想去外面嗎?這就是我們去外面的唯一通道。那么多的培養皿,沒有一個成功。”
“1077號不是在正常運行嗎?”那名觀察員,翻看著手中的記錄,隨口道。
他的同伴不在意地說:“這只是現在。很多的時間線都是前期正常,后期就出了差錯,不然我們也不可能在這里都被困了100年了。”
剛才差點發現穆安他們的觀察員,則敏銳地指出了數據的差異。“不,你看這條時間線。他們都快進行到神明復蘇了,就差一個關鍵的節點。”
“神……?這也就是哄哄那個世界的人了。讓我來看看——”他湊近那一張數據面板,“還真是!”這可能是他們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可剛看完他又隨手將那張紙塞回了那位觀察員的懷里,“不過成功了又能怎么樣呢?等到他們真的成功,那才是絕望的開始。”
萊西爾的頭微動,眼睛恍若睜開,穆安連忙蓋住他的睫毛,避免他發出動靜。萊西爾也很懂,他意識到面前的狀況不明,全身的元素混亂到幾乎無法調用。又聯想到最后被圍攻時,自己甚至來不及設立坐標,并非一個說話的好時機,就又重新閉回了眼。
看萊西爾是有眼色的,沒有說話,穆安這才放下心來,豎起耳朵再次傾聽著那邊的談話。
可惜中間仍是被他錯漏了一些。最后那名觀察員道:“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了,只有做成功我們才可以出去。”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兩人離去,穆安松開了萊西爾的眼。
“我好像知道這一切都是怎么發生的了。”穆安茫然地說出這一句后,萊西爾心中震蕩,久久沒有回神。
第184章 白色鳶尾
沉默在兩人當中蔓延。
萊西爾還在消化著穆安剛才的話,他清楚地知道接受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鳶尾花蕩漾的山谷里,微風拂過,陣陣的花香揮散在兩人的鼻腔間。
萊西爾恍神道:“起風了。”
穆安這才猛然驚覺,這個地方很像他前世旅游過的一個山谷,不同的是這處空間看起來更為僻靜。
“我來到過這里。”穆安道:“就在很久以前。”
那時他還是個學生,本就天性不愛出門的他,央不住學姐的請求,還是來到了這處鳶尾花谷,替她拍下了照片。
照片拿到后,學姐狠狠抱住了他,甚至沒有忍住,親了穆安一口。
“真是太謝謝你了。”
作為導師手下年齡最小的學生,穆安知道學姐這是以一種愛護的心理才這樣做。于是求饒道:“你高興就好了,下次不用這樣做。”
看見他靦腆的笑,臉色通紅,一看就知道是害羞了。學姐揶揄道:“這樣子都害羞,你以后可怎么辦呀?”
穆安振振有詞地說:“有你們就可以了。”
那些往日的情誼,像飄散的花一樣涌入穆安的腦海,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導師研究的課題是虛擬現實方面較為前沿的方向,這讓他們一個師門都有相關的研究背景。許多的人,課題也選擇了這個方向。
其中最被導師夸贊的反倒不是穆安,而是他那位著迷于平行世界的同事。
導師夸他:“你的選題很好,可以繼續做下去,就是不一定好出成果,而且我們也可能提供不了太多的幫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那位同事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這我知道,可我就是感興趣這個課題,我想繼續做下去。”
導師:“延畢也可以嗎?”
同事滿眼堅定道:“就算讓我死,我也會堅持做下去這個課題的。”最后開玩笑地說:“更何況是延畢呢,得意門生有一個就好了,你說是嗎?穆安。”
與這位同事不同,穆安的課題進度是所有組中最快的。這和他一直以來的目標也有關,他總是會選擇那件最符合別人期望的事去做。導師對他寄予厚望,也是他知道,只要給了這個學生課題,他就一定會執行得很好。
可與之相對的是,穆安的選擇時常會很保守。這點有利有弊,利處在于他的研究進度通常很快,在前人的基礎上,加上自己的努力,就能有所收獲。弊端在于他很難提*出一些新的見解,創造出能夠讓人眼前一亮的價值。
那位同事就與他相反,他性格跳脫,為人大膽,更有新意,從來不知道害怕和退縮是為何物。因此他總是能提出一些頗為新穎的觀點,讓導師頻頻點頭,認可他的思路。
導師曾經評價他道:“你如果決心要在這一條路上走得更遠的話,一定會有所成就的。”而對于穆安,他僅僅是不咸不淡地評價說:“你會有一個很好的研究生涯,但你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而做這些。這種東西是我無法教于你的,需要你自己去尋找,我給不了你太多的建議。”
那時的穆安同樣茫然,他知道導師的意思,也堅信自己做會做得很好。可在一些時刻,一些無人知曉,僅剩自己的時刻,他又羨慕著那位同事。
這種羨慕與不甘,以及對自己未來前途的迷茫,令他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低谷,他沉醉在這種低谷當中,無法繼續進行工作。
一次學姐來看望他,這時的學姐已經畢業,投身到了一家很大的人工智能公司。她對穆安道:“這可不像你,你是我們當中最有天賦的人,不要聽別人這么說就否定了自己,你知道嗎?穆安,在很多的時候我們也是在仰慕著你。”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已經很好了,只是你還沒有找到你真正喜歡的那件事。你的那位同事比你幸運,但并不代表你比他差。”
還告訴他,“不開心的時候就去那片鳶尾花谷吧,聽說那里會讓人忘記煩惱。”
穆安無情地戳破了她,“那明明就是人工智能模擬的場景,一點效果也沒有。”
學姐調皮地伸了伸舌頭:“虛擬的就不能帶給人真實的情緒價值嗎?你真是白做了那么多年的科研。真該學學你那位同事的心態。”
又調侃了他,“聽說你那位同事已經開始自己建立項目創業,我記得那家公司好像叫——”
“……永生科技。”穆安念道。
面前的鳶尾花谷中出現了一座突兀的建筑,建筑的門口,掛著標識性的廣告牌:永生科技為您服務,助您在平行世界中實現永生之夢。
一座高聳入天的西式建筑風格,融合著這個世界的特點,又帶著一絲異樣。
……那是一個符號,一個穆安見過多少回,都無法忘記的符號。
逆轉的莫比烏斯環。
“這里是哪里?我怎么好像從來沒見過。”萊西爾注意到了這里的異常。
空曠的山谷來來往往,都是模樣各異的人,穿著和現世完全不一樣的著裝風格。即使他再安慰自己,也無法自欺欺人:這還是他所熟知的那個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在像萊西爾證明,這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個他從未來過的地方。
穆安卻對這樣的建筑很熟悉,以至于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在塔尼亞大陸也見過這樣的風格。
是烏拉爾研究所嗎?他想到同樣恢弘雄偉的性冷淡風格建筑。
兩個世界的壁壘好似完全被打破,一股陰謀的味道撲面而來。原來早在很久之前兩個世界就已經勾結,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有人來了!”萊西爾提醒道。側身避開過往的人群,兩人仍處在隱身的狀態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出現。因此,萊西爾的提醒恰到好處,穆安聞聲正好避開了一位即將撞上他的研究人員。
“跟上他。”穆安道。起身拉著萊西爾,就要跟在他的身后,他看到了那人身上的銘牌,上面赫然寫著:烏拉爾研究所一級研究員。
之前怎么都找不到的實驗室跡象,這次陰差陽錯就來到了這里。
“所以這里到底是哪兒?”萊西爾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魔力,他仍是無法調動,但穆安好像完全不受這些限制,仍能夠輕松地調用著魔力。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我們可能沒有降落成功,而是掉在了時空夾縫里。”
這件事還要從兩人收到消息開始說起,在收到穆安暴露的第一時間,萊西爾敏銳地感知到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他們可能等不及教廷的人來,圍剿他們的組織就會先迎來。
萊西爾立馬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那就是帶著穆安先走,去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好他。也許他的魔力受到了他的思想所感,在萊西爾沒有設立落地坐標的節骨眼上,兩人還真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這里就是現在與未來的時間夾縫。
時空是有縫隙的,在這些夾縫中他們統稱為黑洞。
黑洞像一個單面的鏡子,空間里面的人可以觀測到外部的環境,而外面的人卻很難發現他們的存在。
這就是研究所為何要設立在這里的原因,在這里外部環境的每個變量都是一個觀測點。
“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這里。”穆安扒在門口的草叢處,注視著里面。建筑的外圍放置著一個巨型的屏障,唯有刷過研究人員的卡,才可以進去。
兩人就在門口埋伏著,計劃著搶奪一個人的卡,再進去一探究竟。
不久,一個瘦高的人影靠近了門。穆安手疾眼快地敲倒在他的后腦勺上,見他暈了過去,這才拿走他身上的吊牌,裝模作樣地走了進去。
不得不說,他的樣子還是很唬人的。在所有信息都被列入電子庫的途中,科技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也讓很多的人失去了真實的社交。
一個陌生人闖入研究所,也成了一件易事,許多的人都在用人工智能犯罪,你以為的臉并非是那人真正的臉,出現生的面孔自然也不驚奇。
萊西爾對他一連串嫻熟的操作目瞪口呆,他還不知道穆安還有這樣的一面。他忍不住地問:“你不是一向強調遵紀守法嗎?”
穆安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現在什么時候,是講這個的時間嗎?”
萊西爾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掩飾道:“我們都不在現世了,可這處時空裂縫,他們是怎么進來的?”
萊西爾還沒有頭緒,穆安道:“可能是我們傳送的過程中,空間受到了干擾,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應該也是。”
因禍得福,他們這回兒算是摸到了烏拉爾研究所的老巢。進入研究所內,清晰可見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和各色標識分工清楚的實驗科室,多得讓穆安大吃一驚。
這個研究所的建立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建好的,它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沒想到就這短短幾年間,它就搞成這樣的高度。
比起他在現世里見到的時候,更要氣派了幾番。一名著裝西服,渾身帶金的老板正好走出門外,穆安帶著萊西爾趕緊躲好。
“你們要的地,我已經留好了,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搬過去。”要是韓昌和丁韻在的話,他們一定能認出這位就是和他們合作的許老板。
“多謝您的支持,永生科技是不會虧待您的。”林旭一邊接見著這位老板,一邊送他出去。
“不用送了。林院長,你們的棋下得那么大,要不是我看直播認出了記號,我都不知道這里還是你們的地盤。”許盛別有深意地說。
“你們才是真的有能耐,我只是提供了一塊地,該怎么利用,相信你們會處理好的。但我要說好——”他道:“事成之后,這項觀測意識上傳服務器的技術,我要投資一半。”
第185章 智腦
林院長仍舊笑得春風和睦,不疾不徐道:“許老板言重了,這項技術哪有你說的那么厲害,目前還在實驗階段。具體能否實現我們的夙愿,還不得而知。”
許盛不想跟他繞彎子,他玩味兒一笑:“林院長不用這么不坦誠,我又不是那些人……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承擔這些后果。你知道的,我要的就是能在里面分一杯羹,不管怎么樣,我看好你們這個項目,也非常愿意投資。”
“還請你們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叫我,我就不多打擾了。”隨后手握一個類似晶體模樣的傳送符消失不見了。
許盛走后,林旭嘆息了一聲。目光投向遠方,似乎在惆悵著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想。很快他平復好了心情,面無表情地繼續返回到實驗室中,投入了研究。還有許多的事情都在等著他,他不能在這里倒下。
穆安和萊西爾目睹了全部的過程,萊西爾疑惑道:“觀測意識、上傳服務器……”好像他每個字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卻又是完全另一種東西。
有過相關背景的穆安,倒是一聽就懂。他意識到,這個烏拉爾研究所不僅和永生科技有聯系,更甚者,他一定和自己的那位同事相關。
他們都姓林……想起那句林院長。要是他沒有去世那么早的話,現在也該做到院長了吧,穆安恍惚地想。
當時的他太過低谷,一心只想解脫。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解脫后,那些課題,自己的導師、同門以及實驗室的同事們都會怎么想?還有一向對他十分親近的學姐,她就和自己的親姐姐一樣,自己突然去世的話,她一定會很傷心吧。
直到這時,穆安才有了實感,自己在那個世界的身份真就這樣消失了。現在的他只是塔尼亞大陸的穆安。
過往是回不去了,但現在和過往又有了牽連。這一切的事情,穆安一定要弄個明白,他下定了決心,對萊西爾說:“我要潛進實驗室里去,你先在這里等著我,不要走動。這里很危險,你身上的魔力受到限制,沒有恢復。”
“那你怎么辦?”萊西爾沉默地問。穆安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沒事,我的魔力都還在,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跑。”
意識到無法扭轉穆安的想法,萊西爾只好同意了,再三叮囑地說:“那你一定要盡快回來,遇到危險的話就先跑。”
穆安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萊西爾就靠你了,你在這里幫我望風,有剛才那個人再來的話,一定要通知我。”
穆安想知道那個人是怎么消失的,他手里的那枚符文又有何寓意?
萊西爾同樣鄭重地答應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實驗科室里的一切都如他熟悉的模樣,只不過很多的儀器替換成了更為先進的模樣。穆安隱身在一旁,觀察著他們的動作,很快就學習了那些儀器的用法。
他轉身回到廁所,拿出他敲暈研究員的白大褂給自己穿上,并且帶上銘牌,戴上眼鏡。搖身一變,他就與這里許多的研究員一樣,看不出任何特別。
走出廁所,沿路有人向他致敬,他的身份權限還挺高,穆安注意到很多的科室他都可以進入,但這些都不是他的目標。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在道路的盡頭,一個隱秘的拐角處,一間封閉著的實驗室,緊閉著大門。
門口有一個類似感應器的裝置。
穆安掏出那人的吊牌,緊貼在感應器上。
“滴——”的一聲,大門打開,里面的人正是林旭。
只見他頭也沒抬地說:“現在才來報道,觀測正是關鍵時刻,不要擅自離崗。”聽著他不滿地抱怨,穆安低下了頭。
鏡片遮掩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表現得唯唯諾諾,小聲道:“下次不會了。”
林旭頭戴目鏡,也沒多關注,他這樣的研究員太多了,很多的人都在這里待了太久,難免會有些懈怠。
他只道:“下不為例。”
同樣,每天進出實驗室的研究員太多了,還有幾個甚至耐不住寂寞地都瘋了。可外面仍在源源不斷地輸送著人才進到這里。
因此他也就沒注意這位研究員的身份,只知道他通過了門卡,這個地方本來就只有他們這些人,因此林旭一時也沒有防備,他捏了捏鼻梁,那里被眼鏡壓得有些痛。擺擺手道:“既然來了,那就趕緊進行實驗吧,要想早點回去,就一定把這次的實驗做成功。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誰知道它的活躍度還能維持多久?”
它的活躍度?穆安敏銳地注意到,林旭提起這個詞時情緒有些失控。
可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迅速進入狀態道:“好的院長,我這就來。”
看著這些繁雜的儀器,穆安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后很快上手。這個實驗流程他甚至都參與過,只不過那時的科技還沒有現在那么發達。
身邊的研究員同事則潛心觀測著他們的實驗結果。時不時點評:“1077線真的很不一樣,到底是出了什么變數?難不成是老天真的可憐我們了?”一直以來他們都在往觀測球里注入信息,可僅有1077號在照常運行,其他的總是中途就出了差錯,遭到了破壞。
林旭嚴肅提點道:“工作時間,不要聊無關的事。”
點評的聲音小了起來,一個人嘀咕道:“我們明明是為了工作操心,這個哪里是無關的事。”
穆安恰巧湊到他面前,親切地說:“我才剛來不久。能跟我說說怎么一回事嗎?”
他看著他面生的面孔,那名研究員驚訝道:“嗯……現在公司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都這個點了還往里送新人,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要知道時間到了,我們沒研究出什么,可都是要給它陪葬的。”
它這個關鍵詞再次出現,穆安的好奇心達到了頂峰。
他佯裝不經意地提及,“就是。我本來也不想來的,可是它就要到時間了,老板不放過我們,一定要我們來這里。”
那人同情地看向他,“那確實,要是沒測算錯的話,它就只有一個月的壽命,雖然轉換到這個世界里就是一年,可也實在不多了。”
林旭抬頭瞥了他們一眼,見穆安話雖說著,手頭上的事卻仍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也就沒有吭聲。他知道這些人都憋得久了,白塔基地里一向都是他們這些人,難得有人愿意說話,更多的人是被這里壓抑的氛圍逼得,幾乎只剩沉默了。
這次的觀測很快進行完畢,也許是實驗有了好的苗頭,那人也更愿意多說一些。穆安面露期待,不吝嗇地欽佩道:“你真的太厲害了。”
那名研究員被吹得飄飄然,“哪有的事兒,你做久了也會。我們這行缺的就是時間,只要熬得久,你也能像我這么熟練。”
隨即指了指隔壁的一個觀測間,那里放置著一枚巨型的球體,穆安可以從中窺探出,那就是神之眼的翻版。
“可惜那些都是失敗品,失敗的意識全都被儲藏在那里。要看好它,它要是擴散出去,整個世界都會被污染。”
他說得夸大,穆安卻忍不住好奇地問:“失敗品?”
“對,就是那些失敗的世界線。”
“這次你也看到了,1077號表現得很好,但在1077號之前,我們已經失敗了很多的實驗,所有的廢品都處理進這里,但也不用太擔心……”他寬慰地對穆安說:“這些失敗品都送進了界門,不出問題的話,是無法影響我們的。”
穆安假裝自己被嚇到,心有戚戚然地說:“原來是這樣。”
那人似乎是感覺穆安的反應很有趣。他道:“看你級別也不低,在外面想必成就很高吧,真是不幸……被送到這里來。”
他憐憫道:“送進這里幾乎是死路一條了,永生科技就這樣霸道。運用強制的手段,把你們逼死,再假裝施展好意,讓你們來這里為它打工。隔壁的徐研究員就是這樣,你這么年輕,估計沒少被坑吧。”
穆安只能尷尬一笑,“這都是生活所迫。”
“是……要不是生活所迫,誰愿意來這地方呢?一開始說只是來一個游戲里建設,實際上才知道整個游戲都是他們的培養皿。”
他落寞地說:“我們也是這些培養皿中的一員,只不過比起那些關在籠子里對外界一無所知的人,我們也不知是幸運還是更不幸一些。”
“看到了這些,卻無法擺脫的這種無力感,希望你一定不要體會到。”說完這些莫名的話,他又開解自己:“不能這么說了,現在算是有了一線生機,1077號最起碼在穩定運行,只要這條線正常通過,它就會活躍起來,到那時我們就有新的出路了。”
穆安默默聽著他的話,一字一句記下,即使有些地方他聽得不是很明白,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對了!你要去參觀一下它嗎?這個是每個來到這里的人必備的儀式。”他眨了下眼,“最起碼死之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而死吧,雖然我們這些科研人員沒有崇高的理想,但誰一開始還不是有抱負的人呢。”
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穆安立馬答應道:“太好了,那就謝謝你了。”
“我一直想去看看它的。”
“真看到了,你可不要被嚇到。他也曾經是人,是我們研究院最初建立所長的愛徒,可惜年紀輕輕就去世了。所長為了紀念他,保留下了他的身軀,但他的那些同事親人都沒有放棄,這才有了我們現在的生活。”
那名研究員打開一扇門,透過實驗室的玻璃門,穆安看到隱在門后一座巨型圓柱一樣的東西,里面浸泡著一顆大腦,周圍連接著許許多多的輸液管。
他人介紹道:“新網構建的最初原力——智腦,不過我們更習慣叫它‘穆安’。”
第186章 舊情
真的見到這些真相,穆安仍是沒有做好準備,他猜測到了事實,卻不想事實的真相遠比他想得要更殘忍。
穆安錯愕道;“你是說它叫‘穆安’。”
“對。”那名研究員一邊操縱著實驗臺,一邊轉頭道:“聽說好像他生前就叫這個名字,我們也是跟著別人叫的,都習慣了。”
“不然他人已經這樣,再孤零零地沒有名號,不免太可憐了些。”他嘆著氣,給穆安展示,
“我們的目標也很簡單,就是利用它的信息管道不斷模擬出各種世界線,讓它的腦細胞活躍度恢復。”
“這一顆大腦還不只是真實的模擬,實際上整個空間都是投射在它之上的。按照它運行的邏輯來運作的。你來之前也知道這個游戲吧?大家不都說它的真實性高到讓人有種第二世界的感覺,那就是用它模擬的。”他引以為豪地說。
穆安震驚,“我們的技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不料這句話險些漏了馬腳,那名研究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十年前我們不就達成這種技術創立了新網嗎?”
“嗯……我是說我們的技術已經可以做到模擬世界,刺激大腦的活躍度了嗎?”穆安掩飾性地轉移了話題。
好在對方沒有糾結這個點,反而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這個確實是保密的技術,你之前沒有加入過永生科技吧?他們最頂尖的技術就是這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意味深長地拍拍穆安的肩,“不過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告訴你也無妨。”
“想必你也聽說過外界關于天啟的傳聞吧,其實那些不是謠傳,是真的。我們所做的研究就是實現這項技術,即上傳人的潛意識進智腦終端,以達成賽博永生。”
他微笑了一下,“**科技的來源,整個研究所都是圍繞著這一點來建立的,而他的最初創始人就是林澤。”
林澤……
是他那位同事的名字。穆安愣神,他隱約想起對方曾跟他提及。
「你做出的每個選擇都會觸發一條世界線的變動,當所有的選擇匯聚,組成無數的世界線,就會影響最終世界的變動。」
「俗稱,真正意義上改變了這個世界。」
隨后林澤又興奮道:“但這還不是最厲害的,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推崇平行宇宙的理論嗎?”
“因為我意識到,即使不存在這個理論。我們也可以在腦海中模擬出千千萬萬次的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會創造出一個世界,當這些選擇創造的世界能量足夠強,它就會影響你的信念,讓你信以為真。”
他狡黠一笑,口吻中還透著調皮。“從這個意義上,我們怎么不能說這些世界是真實的呢?只要你相信,它就會存在。”
“它推動著你去做出你最終的那個選擇,即呈現出你真正想要的那個結局。人的內心會被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所蒙蔽,你的語言會、你的思想會、甚至你的行為會。然而唯有一點不會,你所有的選擇匯聚的結果不會。”
“縱使你做了千萬次的選擇,你仍然會窺見那一條路,那一條通往你命運的路。”
“這便是我所崇尚的世界,也是我所追求的真理。并非你選擇了命運,而是命運選擇了你。”
“可你不是不信命嗎?”穆安猶疑地說。他并沒有被這些似是而非,大而虛幻的話語唬住,反而一針見血道:“你一開始提出這個問題,想要的不就是改變命運嗎?”
“這就是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林澤攤開雙手道:“我相信命運,但我更相信命運可以被改寫,只是——”他伸出手比劃,兩指之間盈余了一些空隙。“只是需要一點點的外力去推動。我想做的便是那個外力,我想做變量,而不是僅僅充當個常數。”
“一成不變的事,的確讓人很有安全感。但你知道的,我不是這樣的性格,我喜歡求變。”他笑著,眼中又略帶一點苦澀:“盡管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此時他的實驗進展已經三個月都沒有動靜了,這也是他拜托導師聯系穆安的原因。穆安理論扎實,為人坦率,從不藏著掖著,很多的同門都喜歡拜托他來幫自己監督進度,好查漏補缺,找出實驗的問題所在。
林澤也不例外。
“所以拜托求求啦,幫我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他胡亂揉著自己的卷發,滿臉苦惱:“按照我的設想,這應該是可以的呀,到底是為什么不成功?”
穆安一眼看出了關鍵所在。
他指了指中心正在處理數據的儀器,道:“會不會是它的算力不夠,你想要模擬人腦的運行,靠算法來求出選擇的數據,那首先你得有一個人腦作為運算中樞吧。”
“!”
林澤恍然大悟,“我怎么沒想到!”
拍著腦門連連驚呼:“對呀,一個機器怎么能運算得出具體的情況,它又沒有自己的偏好。當然不會產生選擇和數據。”
林澤繞著穆安忍不住地轉圈,一邊轉一邊說:“對……我現在需要聯合倫理會,申請進行人體研究。正好把虛擬現實技術布置運用在這里,還有生物技術。”
林澤的頭腦瞬間暢通,他緊緊抱住穆安說:“學弟你真是個天才。”然后迫不及待地跳開,圍著實驗臺理順著思路。
“利用生物技術提煉大腦,模擬大腦的運行規則,然后用虛擬現實技術投影在一個載體上。讓其生存在這個世界里,運行各種選擇及選擇產生的后果,生成各個世界線,再從這些世界線中窺探最終的那個答案。”
“是的,就該這么做!”林澤猛地一錘拳,砸向自己的手掌。他興奮到手里拿著的草稿紙,止不住的運算。眼中的亢奮和喜悅肉眼可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他的組員。作為領頭人,他思索了多久沒有進展,實驗就停滯了多久。
所有人都在一股低氣壓中生活,林澤看起來好說話,實則為人固執較真,他沒想通,就執意不要其他人插手。
也就對穆安,他是心服口服。導師怕穆安自滿,才經常這么說他。像林澤和其他人,他們更多的都是很欽佩這個學弟。
穆安不知道這些,他只為自己幫林澤解決了問題而感到開心。
他心想:即使我無法走得很遠,或許在這條路上沒有天賦,能幫到其他人也是好的。
穆安自我安慰道:技術本來就應該造福給大眾,他們造福和自己造福都是一樣的。心里的那絲不甘也悄然散去,由衷地為林澤而高興。
林澤處理完實驗室的事,回頭就看見穆安一個人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翻看著他的數據。他心中有些發軟。
悄悄走到穆安身邊道:“等我成功以后,我就會用這項技術創業,到時候學弟你就來跟我干吧,雖然有點委屈你,但我保證……”他拍了拍胸脯,“一定會給你厚待的。”
穆安有些覺得好笑,博士的畢業本就以年計算,沒個幾年出不了頭。更何況他的實驗復雜,光數據這一列,就要經歷倫理會審核和實驗結果。
真等他用這項技術創業,指不定要幾年后了,這是在跟他畫餅嗎?穆安搖搖頭,拒絕了他。“你的心意我收下了,這就不用了。”
“來嘛來嘛,你知道的,我就信任你。”林澤扯著他的胳膊撒嬌道,他在這上面倒是很沒臉沒皮。“我以后還想跟你做同事,我們都是技術出身,創業才能更好發揮自己的實力,而且現在的公司企業都有著各種限制,你又不想去高校,跟著我不好嗎?”
穆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先是把自己的手從林澤的雙臂中扯了出來。
“其實我有一些別的想法。”穆安吞吞吐吐地說:“我也不一定要走科研的這條路。”
這句話就讓林澤吃驚了,他一直認為他們這里最能繼承導師衣缽的人就是穆安。“你不去科研走學術的話,會不會太浪費你的天賦了,你明明學的那么認真刻苦。”
很多次林澤離開實驗室的時候,都看見穆安還在那里熬;早起來的時候,穆安又已經早就到那兒了。他知道自己這位天才學弟,一直以來都很不容易,他給了自己很大的壓力,但這種壓力究竟從何而來?林澤卻不確定。
他蹙著眉,擔憂地看向穆安,“是不是導師又說了什么?他給你的壓力太大了?他就是那樣的性格你也知道,別往心里去。”
“不是的……”穆安晃了晃腦袋,他垂下頭,聲音低啞。
“……我只是在想,我真的是因為喜歡才做這件事的嗎?我也許只是太習慣于努力了,才走到現在。我有些……累了,現在我想重新思考一下,如果我不做研究的話,我會做些什么?”
這些年來,穆安一直按部就班的上學、考學,進實驗室跟導師寫論文和做研究。他從未想過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件事,只是當命運把這些推向他時,他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條路。這條路的風景并非不好,可是他因為這條路也錯過了許多別的東西。
當第一次聽到林澤講述平行宇宙的時候。穆安的腦海就浮現出了這個疑問,假如再讓他重活一次,他真的還會想這樣過嗎?
答案是否定的。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林澤問道。
“暫時還沒想好,有機會的話再告訴你吧。到那時我應該就找到我想走的那條路了。像你說的,所有的選擇都僅指向一條路。萬物殊途同歸,我想我們也是。”穆安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
當時穆安的音容笑貌還刻印在林澤的心中,他也輕松道:“嗯……如果你喜歡的話,那就選擇那條路吧。實在不行,我也不是不能繼承一下導師的衣缽。”他調侃道。
“就是不知道導師會不會被我氣到。”正說著,導師就破門而入,威嚴的聲音傳來。
“聽說你三個月都沒有進展了,這里的錢是讓你燒得慌嗎?”林澤眼見大事不妙,立馬開溜。“找到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啊,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誰知世事無常,再次見面卻是對方的葬禮上。
人群中議論紛紛。
“聽說他是救了一個小孩才死的,真可憐……年紀輕輕就這么去了。”
“就是,聽說還是前途光明的學生呢,真是造孽呀!”
被他救助的小孩子怯怯地躲在母親身后,林澤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
第187章 奇跡
“不好意思,你能重新再說一下嗎?我們研究所的創始人是……”穆安不好意思地問道。
“林澤。”研究員把話又重復了一遍,“你不認識也很正常,一般人都很少知道。我們更常認識的都是林院長,也是因為他去世得很早,林院長就是他的弟弟。”
“你肯定想不到吧。”那名研究員笑了笑,“其實林院長以前也不是這樣,可能最近大家壓力都比較大吧,實驗進入到關鍵的節點。如果這次還沒有通過,我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他暗下眼神,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穆安還注意到實驗室下方,玻璃器皿的底座有著一列倒計時,三十天的標記轉瞬即逝。
研究員把穆安帶出實驗室,巨大的玻璃門又再次關上,可眼前的那幕卻怎么也揮之不去。穆安尋思道:如果那真的是他的軀體,那現在的他又是怎么一回事?難道真的只是意識被投射到了這里?可他的身體不是在現實里去世的嗎?又怎么會在這里看到?
一連串的疑問沒有答案,穆安緊緊跟隨研究員的腳步,短暫的休息后很快他們就要再次投身觀測任務上。
而在這里,穆安找到了那個答案。
“監測1077號世界線的發展,查找數據庫。”
“收到。”
穆安在一旁觀望著,他堅守的是另一個世界觀測球。那個世界他也很熟悉,似乎曾在自己的記憶里觸碰過。
可在這里,這些跡象都更加明顯,一個個記憶的碎片都被整齊地規整封存在一枚枚的觀測球中。每一枚觀測球中演變著不同的歷史進展,也代表著每一次選擇延伸出來的結果。
就像并非每一次都是好的結局,有些世界進展到中途就已*經崩壞,而那毀滅的方式穆安則更加熟悉。一場鋪天蓋地的天火降臨在這里。
看穆安出神地盯著這顆失敗的實驗球。同室的研究員便好心安慰道:“這些世界線原本都在正常進行中,可一旦觸及到什么便會遭遇失敗,這是很常見的事,你不用過于自責。”
“觸及到什么?”穆安的直覺敏銳地嗅出了異樣。
“我們猜想可能是觸及到了主腦的核心,受到了抵制,所以它情愿將整個世界摧毀,也不愿從中醒來。”
說完他自嘲地說:“也是。假如有人愿意給予你一場美夢,你自然也是愿意活在夢中的,現實太殘酷了。”
穆安迷蒙著雙眼,失敗的原因真的只是這樣嗎?他喃喃道:“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沒有什么原因,我們都在這兒為了這件事待了快一百年了,就算在現實,也已經過去快八年了。”他聳了聳肩,“真要有什么原因,也別這么折磨我們。”
“聽說小李帶你去了實驗室?”
穆安應答道:“對,去看了一眼它。”
他還不習慣把它叫成自己的名字,就這么就近地看著自己的腦子,封存在一個玻璃器皿中,真的很奇怪。
好在這位同事也是。他撇撇嘴,“也就他們還把它當個人,要我說……人要是連成為一個人的身體都沒有,那真的別稱他為人了,看得人滲得慌。”
“那你怎么看我們做的這件事,上傳意識到服務器上——我們做的事不也是讓人拋棄身體,由意識主導嗎?”或許是他與眾不同的態度,穆安難得多提了一句。
“哪來意識不意識的……直白點兒說我們上傳的是靈魂。不過人的靈魂又是由什么組成的呢?是記憶、是感覺又或者其他,誰也說不清。”那人的眼神望向遠處一排人,他們仍舊興奮地注視著1077號線。
“反正假如我死了,我一定不會想這么活的。雖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這么想,但如果它選擇了活在夢里,不愿死去才造成了這些阻礙,我想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有這樣我才能堅持下來。”
“不然,你說我們為什么都會在這兒呢?能瘋得都瘋了,剩下的沒瘋也快了。”他語氣冷淡,做著實驗的手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渾然看不出冷靜的外表下,內心早已崩潰。
穆安訥訥地說不出話。
那人絮叨了一番,發泄出了情緒。
“其實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我剛來也和你一樣,只是在這個鬼地方呆太久,被浸染了太多了。八年要知道,假設你從小學到大學,那也僅僅只有十年。”他無奈道。
穆安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他的情緒好轉了許多,又繼續道:“而且就剩一個月了,哪怕這一個月放在這里是一年。可一年,我們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要實驗不成功,這里的一切意義都將不復存在,我們會被遺棄在這里。而外界的那些人,他們仍然高官厚祿,衣食無憂,好整以暇地靜待下一個項目的開啟。”
外界的人?穆安想那應該就是永生科技核心的人。
一個公司的組成是錯綜復雜的,原本穆安以為創始人是林澤的話,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公司變成現在這樣。可陸陸續續聽了他們的事跡,穆安又不敢想,連林旭——他的弟弟,都能被發配到這里,可見現在的永生科技早已不像林澤當時創立的初心那樣。
“一切的科技沾染上利益,那就會變得面目全非。”他的導師曾經這樣說過。
穆安那時還沒有很深的感悟,現在看到這些景象,他心中不由地生起一陣悲涼。是為林澤,也是為自己。
就像那人說得,八年太久了。就是自己的尸體,都已經不知道腐爛成了什么樣。而昔日認識的人也早早死亡,那還剩下些什么呢?穆安心里一陣茫然。
他忍不住開口:“那你們是一開始為什么進到這里呢?按理說這就是一條不歸路,應該沒有人會自愿來這里的吧。”
說起這個,同事就更氣憤了。“我們本來還有機會的,在現實里研究技術,哪怕沒有進展,好歹我們還是作為一個人活著,能跟自己的親戚朋友們相聚。”
“但后來倫理會明令禁止說,不能做人體實驗。整個公司集團內部就決定將研究所全部搬到這里來。”
“哈哈,我現在都不知道我在外界還能不能回去,就算回去我估計也早就成干尸了吧,哪怕有虛擬倉供給營養,一個人躺了八年……”他慘淡一笑,“你還好,最起碼剛進來不久,萬一真成功了,回去好歹有個著落。”
“我們就不好說了,其實我們都知道沒有結果,可卻回不去了。和它也并沒有區別,它死后自己的大腦還要被迫運轉著這一切,而我們沒死卻也跟死了一樣……”
實驗的最后一步觀測完成,不出預料,1065號線又失敗了。進展的節點停留在了初始狀態,那是一座穆安熟悉的小鎮——萊茵鎮。
“又是這里,真不知道它生前和這里是有什么孽緣嗎?”
“1000次的實驗有800次都停在這里,還有200次過不去主線,300次死在了天災里,就沒有最后幾回能看到希望。”他止不住咒罵道。冷靜的表情也不復存在,面容扭曲又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好在隔壁傳來了歡呼,1077號已經過完了最難的節點。
“什么節點?”穆安湊近道。正爭相擁抱,蜂擁慶祝的研究員也沒在意,隨口道:“在我們多次的觀測中,有這么幾個節點反復被驗證失敗。”
“一是萊茵鎮;二是學院線;三是異族線;四是成神線。甚至成神線還是我們另給它起的名字,它真正的寓意是神降線。”
這次觀測到的畫面就是成神線的成功,觀測球的跡象有滯后,穆安看到那條線里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薇娜。
之所以他看得出那人不是漢娜奶奶,而應該是她的孿生妹妹薇娜。是因為他記得那枚戒指,一款與自己所帶的素戒截然不同,又充滿著漢娜風格的戒指。
那是漢娜奶奶為自己的妹妹,特意打造的一枚戒指。穆安曾在貝斯萊斯家族的圖紙中見過。
“神降線……”穆安默默記下了這個名詞。
“對,就是這條線把我們都折磨壞了。”那名研究員也是高興,索性話匣子打開,多說了一些。“你也知道,這里整個世界都是建立在它之上的,而它為何會創造出這樣一個世界,我們都不清楚。唯一有蹤跡的是所有的世界線起始和結局都是固定的,中間不同的選項就會創造出不同的世界線。你知道平行宇宙的理論嗎?”
穆安點點頭。
研究員滿意地說:“那就好解釋了,大概和那個原理差不多。這些世界線不是每一個都能發展到最后,有些選擇就會使世界半路就夭折,而有些選擇則走向完全不同的分支。在這些分支當中,最明顯的四個傾向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節點。”
穆安聽了又問:“那不該是不同的選擇會造成不同的結果嗎?為什么你說它們都會走向同一個結局。”
研究員推了推眼鏡,“這就說來話長了。宇宙是一個充滿變數的世界,而這些變數又是由常數所構成。根據我們的觀察發現,縱使其中的變數選擇都大相徑庭,但它們所指向的結局卻是一樣的——那就是死亡和終結。”
“當然,也有一個例外……”
他看向1077號觀測球,“這就是我們碩果僅存的例外。”他眼神興奮,“就像再嚴謹的科學也總有意外出現,也許我們真的摸到了那個門檻,這一次的世界線就像一個奇跡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講起自己觀測1077號的過往,滔滔不絕。穆安一邊聽著,一邊整理自己收到的信息。當所有的信息差都補足,他瞬間有了一個主意。
第188章 重任
穆安先是假意附和著他,“原來是這樣。”他恍然大悟:“這真的是一個奇跡!”
然后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可你們不是說之前都失敗了很多次嗎?那如果這一次還是沒有走到最后呢。”
那名研究員斬釘截鐵道:“那不可能,從概率上來講,它已經度過了最難的節點,之后的發展應該就沒有太大的阻礙了。”
“萬一呢……我是說萬一。”穆安小心翼翼地問他,謹慎地沒有暴露出自己真實的意圖,試圖套出他們之后的計劃。
“萬一?”看他們兩個討論的活躍,另一個人也加入了他們。“我們也做了備選的方案,萬一這次也失敗的話,我們會強制介入。”
可能是穆安顯眼的表現,終于林旭走了過來。他警惕的眼神望向穆安,“你問這么多干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穆安只好討好道:“我也是不想一直被困在這里,這才想知道更多的信息,為自己以后做好打算。”
有穆安這樣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可以說在這個研究所的大部分人,他們之所以這樣興奮,就是他們看到了出去的生機,即使這之后出現了什么差錯,備用方案的啟動也可以讓他們看到新的曙光。
林旭毫不客氣地指出:“這就不需要你多想了,真到了那一步,我們也會有別的方案的。你年紀輕輕,不會讓你白困在這里的。”他篤信地說。
這份底氣穆安不知道是源自哪里,可他想到自己在門口看見對方時,他正和一個人洽談,洽談的方向好似就是只要那個人向他們提供什么土地,他們便會愿意讓出一些資源。
這會和這次的事件有關嗎?備選方案又是什么?
他又試探,“我也是想有更多的信心,你也看到了,院長……我剛才做的觀測又失敗了,我也是怕這次大家的希望又破滅。”
“不會的。”一名同事搭上穆安的肩膀,他看穆安年紀輕,知道他應該是剛來沒多久,有這種顧慮也能理解。
“即使是失敗了,我們備選的方案也可以讓我們重新掌握主動權。這一次我們不僅僅承擔著觀測的責任,我們還要保證它一定能夠進行下去。”他說話的語氣十分確信,好像所有的發展都會按照他們預期的一樣,安慰穆安別多想,放寬心好好去做就行。
看來他們每個人都對這次強制介入的備選方案十分自信。穆安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不顯。他表情希翼,滿臉贊同:“要是能這樣就最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你別說,還真有用到你的地方。”幾位研究員面面相覷,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他們正好找不到誰來接洽那位,連林旭聽到這話,也不由得矚目。
有一名研究員壞笑道:“這是一個很大的任務……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都在這里困了太久,也不太了解外面的人都在想些什么,成天只會做研究。這次的備選方案需要一個人在游戲里和對方接洽,一旦出現意外狀況,需要我們強制介入,我們就必須要擁有一個合法的身份,參與到世界的進程中。”
“具體的身份,我們已經有了想法,就還差一塊土地。你也清楚我們都要忙著處理觀測的事,后續都走不開。那些商人又是最難打交道的,我看你年紀輕輕、能說會道,就派你出去吧。”他向林院長舉薦道。
其實林旭也不想去跟許盛對接,可架不住他們實在沒有人愿意。
能潛心在這里研究,又干了那么多年沒有喪失理智的人,多少都有些內斂,本身就不愛與人打交道。林旭還算好,但他也十分嫌棄干這種事,有這時間他更情愿守著自己的實驗進展。
這會兒他看穆安剛來沒多久,就和實驗室里的人打成一片,也驚異地發現這個新人在社交上是有一些天賦的。他看起來老實,而且長相無害,很容易就讓人失去防備心,正好是推出去跟許盛他們打交道的好人選。
聽那些人一起哄,他更注意到穆安面上的無措。也許這還真是一個好想法……林旭想到,說不定許盛那樣的老油條,就害怕這一掛。
思慮了一會兒,林旭也同意。
“可以,那你就去準備準備吧,這次的計劃很重要,務必要確保實驗的順利進行和那邊的洽談成功。”一下子就委予了穆安重任。
穆安剛準備忽悠一陣子就隱藏身份,假裝發瘋消失,這一下就沒有了退路。他干笑道:“這樣不好吧,我才剛來沒幾天,連項目內容都沒了解清楚,就去和對方洽談,萬一我沒談下來,還讓人被騙了怎么辦?”
“沒事沒事。”更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研究員都湊了過來,諾大的實驗觀測室立即一下子熱鬧起來。
實驗有了新的進展是一層;另一層,能把自己不想干的活兒推給別人,解決了自己的麻煩,也讓人很高興。兩件事加起來,許多的人都表情輕松,寬慰道:“都說了是備選方案,不成功的話我們還有林院長兜底呢。”有人擠眼著向林院長示好。
林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些人做實驗還有個正形,一說到讓他們去跟人交際,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還快,這活兒壓榨給新人,都算是老傳統了。
見氣氛烘托到這兒,林旭也走上前,叮囑穆安道:“你就放心地去談,大部分的利益我們都可以讓步,先將土地要下來。至于身份的話,我們研究所是借殼了一個這個世界里本身的設定,那個研究所被我們一窩端了。唯一的一點就是,這個身份不好冒頭,你再詢問詢問他,能否把我們洗白,最好是有一個合法做研究的機會。”
穆安這才發現了華點,原來一開始他在門口看到的那個烏拉爾研究所,之所以變化那么大,不是他們背后在默默發展,而是他們本身就已經重新換了一個殼。
“不過你真別說,這個世界塑造的挺栩栩如生的。我們一開始也沒想定點在這兒,后來是發現這里已經有了一個研究所,里面的許多研究正好契合了我們的理念,我們就接手了。”還有研究員八卦地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對啊,對啊。我本來以為我們做得都很非人了,拿別人的腦子去研究,結果在這里一看……他們更瘋狂。直接拿這里的活人做事,雖然說這里的活人也只是一串數據意識體,可真對這里本來的人來說,他們就是同類。我剛看到時還忘不了那個場面,想想就是一場地獄,看了就讓人想吐。”
“你別說了,再說我就又要回憶起那個畫面了,他們似乎是什么邪教組織,崇尚邪神。”一個研究員咂舌道:“只能說人心比神可怕。”
話都討論到了這里,穆安見縫插針,趁機問道:“那神降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們都派我出去洽談了,我總要知道項目的進展。不然他們問起我們實驗具體做到什么程度,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說起神降線,這也是一個驚人的發現。我們一開始以為這個世界里,神的存在都是虛假的,你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在它的想象之中,是它腦中深層的世界。它大部分的設定都參考了現實的因素,但神這一個物種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認知。”
“……就是我們一開始發現這個,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議。要知道根據我們的資料,它生前也是一名科研人員,應該是堅信科學無神論的。結果在它模擬出的世界中竟然存在神,而且神的力量十分廣泛,涉及到人們的信仰和絕大部分的勢力。”
“后來我們發現……其實神降線的終點是覺醒,并非是真的有神會降臨,而是他自我毀滅人性的一個節點。在所有的結局中有兩個結局不變,一個是迎來了天災,達成了毀滅;一個是迎來了神明,促成了覺醒。”
“我們所有的觀測,都是為了達成覺醒的結局。唯有它覺醒,這個世界才會真的誕生,超脫于它想象中的誕生。”
“不是有那句話嗎?謊言說了一千遍便會成為事實,一個信念真的扎根于它的腦海,那就是真實。”
那名解釋的研究員說完,笑了笑:“自然,這是所有結局中最好的結局。然而……神降線有兩條路徑,一條是成神,一條是降神。還有一種神降,是祂降臨——這個世界原本的神明降臨。到那時,所有的生命迎來的也將是一次終結,這場終結將完全化于虛無。證明即使是它,也不愿意相信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它的意識化身將取代于它。”
“到那時,它就真的陷入死寂,我們也將前功盡棄,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這是我們最不希望看到的結局。而在那一刻來臨前,我們也不知道降臨在它身上的是哪個,我們只能由衷地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促成這條線結局的達成,至于結局如何——”
“這將會是我們最大的賭博,也是它告訴我們的答案。”
這時,所有的研究員都沉寂。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而他們這邊毫無籌碼。可他們仍舊愿意走上這條不歸路,奉獻出自己的所有,去作為賭注。
一方面是他們沒有了退路,另一方面更是……
“我相信它,它會給我們所有人一個好的結局的。”林旭道。
第189章 許盛
那天的對話結束后,穆安接下了林旭給的任務,并積極準備著洽談。中途還不忘傳消息給萊西爾,讓他等待自己幾天。
萊西爾自然是沒有異議,而且他還另外有了別的發現。
“這里好像并不是原來的烏拉爾研究所。”萊西爾傳簡訊道。他在附近蹲守了幾天,來來往往的人雖然佩戴著烏拉爾研究所的標志,但實際上他們的人,早已輪換過一番。
這點從一些細微處可以看出。
萊西爾記得他按穆安的話,去追查烏拉爾研究所的地下實驗室時,就有注意到這個組織。每個人的面色都十分狂熱,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些癲狂,他們通常雙眼通紅,指尖發黑,那是長期浸染黑魔法的緣故,可這些人全然沒有這些特征。
他們的面色平靜,手指干凈,更為重要的一點證據是:他們沒有對神的那種敬畏之心。
要知道烏拉爾研究所的本質是個披著研究的狂信徒組織。公開放肆地談論神是他們的大忌,這些新的人則不然。
萊西爾好多次蹲伏的時候,就發現他們對神十分不敬。張口閉口都是,“神要是有用的話,祂早干嘛去了,我們也不至于被困在這里。”萊西爾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說自己是被困在這里,他清楚的是這些人談論神就跟談論天氣一樣,十分正常自如,完全沒有那種狂熱和巔狂。
再聯想到這里的魔法元素運行受阻,在這里研究黑魔法,無疑是一個最壞的決策。萊西爾大膽猜測,也許這里的人早就不是烏拉爾研究所本來的人,他們只是借助烏拉爾研究所的名義,實則偷干自己的事。
穆安已經知道了這個信息,可他怕萊西爾亂來,出了什么事。因此叮囑道:“我已經打入了他們內部,知道了這些信息,你的猜測沒錯。……現在他們派我去執行一個任務,如果任務順利的話,我們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回到現實了。”這里的現實是指塔尼亞大陸,畢竟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以往的過去成為了過往,更重要的是當下。
萊西爾答應了下來,胸中提起的心暗暗放下,他知道穆安一向有主意。他說已經有了對策,那應該就沒跑了,他只需要安心等待著即可。
“那你多加小心,有事的話就喊我。”萊西爾說道。
時間來到了和許盛第二次會面的時候,這次林旭派出了穆安前來接洽。許盛看見這位新的研究員,臉色不變,面上表情十分禮貌,他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許盛。想必這次的會談就由你出面了吧,林院長真是客氣,愿意放自己的手下來和我對接,可能要耽誤你一些時間了。”
他說話彬彬有禮,十分讓人有好感,絲毫沒有吐露出蔑視穆安年輕的意思。穆安一看這陣仗,就知道這人不簡單。
再加上他之前有調查過這位的背景,知道他白手起家,一手創立了盛天娛樂,主攻游戲投資和直播。眼光獨到,獨具匠心,投資的游戲都異常爆火,在直播行業也頗有建樹,是有名的新人“伯樂”。
穆安也予以重視,表情鄭重道:“你好,叫我小穆就行了。”他適當地給對面抬了一個層級,穆安清楚,當你手握優勢又處于談判弱勢,適當的示弱是一個很好的策略。先放松對面的警惕,讓他以為你年輕好說話之后,才更有談判的空間。
果然,他的這種策略生效了。
很快,許盛的眉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雖然他更傾向于和林院長本人去商談,但他也看出林旭并不是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人。上一次的談判當中,看似他主動讓利,實則靜待魚兒上鉤。
這次就是商議出結果的時候。
他率先開啟了話題:“想必上次商談的結果,林院長都已經和你對接好了。那我就直說了……”
商人的強勢在這一刻淋漓盡致。“我的要求還是不變,只要能讓我參與你們項目研究占股50%,我就可以將那塊土地無償出讓。”
占股50%……開口就是漫天要價。
他什么都沒出,甚至連資金都沒給,只是出了一塊地,就毫不客氣地索要50%的分成。還要了解項目的實際研究成果。哪有這種好事?什么便宜都讓他占了……
可他絲毫沒有退讓,反而從容地笑了:“我知道你們乍一聽這個條件很離譜,但交易的本質就是你情我愿,現在你們需要一塊土地來作為你們研究所的基地。而我呢,對你們這項技術十分感興趣,也愿意投資你們一塊地。我保證,這只是出價,后續你們如果有什么資金上的困難,都可以再找我要。”
餅先畫了出去,實際上會投資多少,分文沒提。
穆安暗中翻了個白眼,但他還是耐下心來一一列出好他的準備。
“首先——”
“我們是欠缺這一塊用地沒錯,但并非你的那塊地,你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其次……”穆安比劃,曲起一根手指,扣了扣桌子。“想要真的投資我們項目,首先你要報出你的價格,我們還要從這些人中篩選,并非誰都有資格投資我們。你要知道……我們這項技術只是現在還在研究階段,一旦有了成果,外面的人會有多少人爭搶,你也知道的吧。不然以許老板的眼力,不可能下注投我們,而且不惜三番兩次的前來這里找我們,想必也是看中了我們研究項目的潛力。”
最后,穆安將那張合同紙重新拍在了他的桌子面前。
“求合作的話,最起碼要有誠意吧,這份合同可看不出許老板的誠意。您要知道,并非我們非選擇你不可,而這個項目你能選擇的僅有我們。”三下兩下就把洽談的優劣勢逆轉,渾然不像一個從事科研的人所能說出的話。
許盛有些吃驚,但他見多識廣,對眼前的場景也并不意外。他知道他們還有后手,這次的洽談不會進行得那么順利,好在他也準備了一張底牌。
“聽說你們還頂替了別人的身份,需要一個合法的資質,這點我也可以幫得上忙。”他胸有成竹地說:“我這邊已經和安理會取得了聯系,只要你們答應合作,一個合法的研究所資質我也同樣可以奉上,相信有我在,你們會在游戲里有許多的便利。”
穆安一聽這話都樂了。……怎么這還和安理會扯上關系了,可他轉念一想,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他當初建立安理會,本來是想要幫助玩家適應這邊的生活,讓兩個世界保持平衡才成立了這個組織。它的定位是中立,處于監督管理這一塊兒。
在別的地方它可能并沒有那么討好,但要論做研究,沒有什么比一個中立的身份更適合了,兩邊的陣營爭論也影響不到他們。
這還真是一個好算盤,要不是安理會是他自己成立的,他都要被說服了。
“哦?還可以這樣……”穆安先是贊嘆了他的想法,然后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但我們頂替的這個身份并不簡單,它好像是掛在黑暗教會的名下,這你也有辦法處理?”
許盛信心滿滿,“我既然提出來了可以,那我就是有辦法。我還可以向你們透露一些別的消息,顯露出我的誠意。”
“現在的黑暗教會,也就是你們研究所頂替身份加入的那個黑暗教會,已經重組。大部分的人都是我們現實里的玩家。內部的派系斗爭已經激化,長老派和新生派日益割據,沒有人會在乎你們一個研究所到底在誰的名下。這時候,只需要安理會給一個合適的名頭,我們便有查封的權限,借此機會收攏歸為自己的名下,這一切就可以解決了。”
真是絕啊,穆安都不禁為徐冰的謀劃稱贊一番。
他本意是給了徐冰黑暗使徒的身份,攪亂渾水。卻不想他悶不做聲,暗中不僅在黑暗教會的合作中擴大了自己的權勢,還安插了許多自己這邊的玩家進去。一來二去,雙方意見不合,產生了分裂,從內部激化了矛盾,最后再借力一舉上位,達成統一。
任誰見了,都得稱贊他一句好心力。這個過程,耐心和智力缺一不可,而徐冰都做到了。
再看他們明面上的敵手沈焰。反而他表面看上去勢大,可操作的空間不多。一來二去并沒有多少人的跟隨,更多的是教廷本身的人。
沈焰占了前期的優勢,坐享其成,后續卻遠遠不如徐冰。
當初跟著他的人都紛紛感到失望,轉身投奔到了對面。除了他們兩個的身份是固定的,其他玩家都可以自由選擇陣營。而另一邊看不過去兩位陣營的人,則暗中投靠安理會,為其驅使。
沈焰則對這些毫不在意,他又有了新的樂子和目標。比起小小的陣營戰,他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這個游戲目的的本身是什么?
許盛趁機和他搭上線,在得到教廷和現實的雙重情報后,他獲知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見這些都沒有打動穆安,許盛說出了他的終極機密。“我想貴所的那位投射體也在這里吧?讓我加入你們的項目,我可以在現實中幫你們弄到他真正的軀體。有了這個,你們就可以從他的意識體中被解放出來了,不知道這點夠不夠吸引你呢?林院長。”
許盛看向穆安的身后,那里林旭站在陰影中,神情莫測。
第190章 軀體
“你真的……能把他的軀體帶回來?”林旭開口道。
“帶不帶得回來,那還要看林院長您的態度。”許盛把話頭又拋給了林旭。但他言下之意表達的已經非常清楚,他既然能提出這個想法,那就表明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也做了詳盡的調查,這才勝券在握地拿它充當交易的籌碼。
穆安剛要說點什么,林旭壓下了他的肩膀。“之后的事就不用你負責了,回去休息吧。現在我要跟他單獨談談。”
穆安不好執意頂撞他的決定。可剛要說到關鍵時刻讓他走,他是怎么都不樂意的。
什么叫可以把他的軀體弄回來?穆安已經知道那句軀體很有可能就是指自己的遺體。
難道他的遺體現在還在發揮著什么作用嗎?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安心中隱隱警惕。這個許老板一定知道了什么內幕的消息,這才愿意前來跟他們洽談,而這其中關鍵的信息是他并不知道,但林旭清楚的事實。
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么……?穆安對于自己的腦子死后被人征用,并不介意。能為科學做貢獻,他也并不惋惜。相反,他很慶幸自己死后仍能發光發熱,實現自己未能完成的心愿。
當年他有一腔宏圖抱負與熱血,但終究沒能逃脫自己的那關,在死亡的誘惑面前,他選擇了逃避。
如今重生在了塔尼亞大陸,他早已接受了現在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目標。即使他的生活早已沒有了科研,也能好好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因為生命中的一些小事而感到幸福。
這些在他沒有重生前,都是不敢想象的。
穆安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像是被四面密不透風的墻壁圍堵著。
前方科學的盡頭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后面的路又無法回頭。他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太久太久,以至于當這些支點無法支撐他時,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生活。
周圍的人也都在跟他勸說道。
“你適合干這個,你在這方面有天賦,別聽其他人的。你如果不干這個的話,你要靠什么來生活呢?你已經在這上面投入了那么大的精力和成本,走過了那么多艱辛的路,如果你要放棄的話,你甘心嗎?”
越來越多裹挾的聲音蓋過了他內心微弱地呼喊。
他想捂住耳朵,不去聽到這些聲音。外界就像洪水,紛紛淹向他,即使他不去接觸這個環境,也不斷地有人向他匯報著別人的進程。
很多時候,穆安都為自己的止步不前而感到痛苦,也為自己的懦弱感到憤怒。他既不能像自己的同事林澤那樣完全拋棄掉這些聲音,去追求自己的熱愛;也沒法真的聽從這些人的話,而無視自己內心的折磨。
他曾不止一次地反問自己:
他喜歡*科研嗎?也許是喜歡的;
那他喜歡幫助別人嗎?他也是喜歡的。
可當兩件事情結合在一起,卻完全變成了他不喜歡的樣子,讓他找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然而在塔尼亞大陸,腳踏實地的真的放棄一切從頭再來,穆安又能重新感受到日常生活里瑣碎的那種快樂。他不再為自己每天沒有進步或者原地踏步,感到不安。能夠接受自己所有的狀態,這樣的狀態有起伏,有波動,也更像個人……
穆安時常思考著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只是換了一個環境而已。
杰克大叔的接納算一個,更多的是其他人:如納德爺爺和漢娜奶奶他們的存在,就讓穆安看到,一個人他僅僅是活著,憑借著勤勞,善良和持之以恒的精進,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這些和他當年從事研究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研究是黑白分明的,它永遠用數據說話。你的結論再成功,實驗不成功,那便是不成功,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
穆安還寫了遺體捐贈協議。
和其他人一樣,他也曾幻想過自己死亡以后的場景,有一天他真的迎來了生命的終結,那他也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夠幫到其他人一些。
在這個意義上,穆安對別人擅自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并搞出來這一系列的事情,并沒有惱怒。他更多的是不解,不解那人為何要這么做,他想找出這個原因。
思來想去,能處理自己遺體的人,只能是自己身邊的人。
想來當他們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一定感到很突然。自己并沒有留下什么遺書,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死去的。真論起來,穆安除了有些可惜,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突發產生的,他自然就沒有留下什么囑咐。連遺體的處置,他和自己的父母斷聯已久,后事只能是他的導師和朋友們來處理。
而那些人里誰又會做這種事呢?穆安心中閃過很多個人臉,可卻無法定格在哪一張。憶起剛剛林旭的反常,他想起林澤和他的一些畫面。
之前穆安有開玩笑地跟林澤說:“假如倫理會不同意你用人體做實驗的話,那你準備怎么辦?”
“那就只能從人體捐贈志愿者上找了。”林澤無奈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道:“對了……穆安,你要是不愿意和我繼續當同事的話,以后你死了,你的尸體就交由我來吧,反正我不管——你活著跟我共事和你的遺體處置權我總要有一個。”
穆安那時也沒當真,他調侃道:“那你可要善待我的遺體,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一定要把它用在正確的地方,不然我做鬼也會來找你的。不過……我最希望的還是能夠悄無聲息,不影響任何人的死去。”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林澤好奇地問道:“正常人的話,不一般想到死亡都會是希望有一個很盛大的結局,最好是像英雄那樣——奉獻悲壯的死去。”
“嗯……”穆安搖了搖頭:“我希望自己能安靜一點兒,這樣就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處理后事的時候也盡量精簡,火葬就很好了。活著已經很麻煩大家了,死了就不必打擾你們了。”
林澤一個暴栗就砸到了穆安腦袋上,“你這是什么話?我們都是把你當自己人才這么說的,跟我們哪有麻不麻煩的。能收到你麻煩最好了,我還巴不得能操辦你的后事呢,最好是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喪事,讓大家都知道你。不過能老死當然是最好的結局了,我也覺得英雄那樣奉獻悲壯的結局不適合你。”
“為什么這么說?”穆安投去驚訝的眼神。
林澤緩緩地說:“我覺得你已經很辛苦了,最起碼死去的時候也要是為了自己吧。你真的該多想想你自己,別再為其他人考慮了。連死去都在為別人考慮的話,那也太可憐了吧。你把自己放在了什么地位上,不該是你自己才最重要嗎?”
“穆安,所有的事情你只需要對一個人有交代,那就是你自己。”他認真地看著穆安的眼睛道。
他們都不是那種感性的性格。科研這個最為講究理性和效率的環境下,他們難得談論起了死亡和存在的意義。那天他們說了很多,也聊到了很晚……
半夜,實驗室的門被后來的學弟打開。當看到他們兩個都在時,學弟還顯得表情很局促:“對……對不起,打擾了。我昨天的實驗沒做完,今天想早點過來。”
穆安好脾氣地安慰道:“沒事,我們剛準備要走。你要進來做實驗的話,正好給你騰出來位置。”
“多謝學長。”學弟用崇拜的眼神目送著他們離去,他們就是這一屆所有畢業生口中傳聞里的“榜樣”。
見到兩人同在實驗室,他也只以為他們是在商討著和實驗有關的事情。感嘆:果然名不虛傳,這些大佬比我天才,還比我努力。都這么晚了,才出實驗室……今天我也要更加努力!
給自己打了一針雞血后,學弟興致勃勃地開始了實驗,而順手帶上實驗室門的林澤和穆安,則走在路上感慨道。
“你剛進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哪個本科生,誤入了進來。”穆安年紀輕,但早早就入了實驗室。
“我只是上學早,中間還跳了幾級,畢業得早而已。可能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就顯得年輕吧。”對于林澤的感慨,穆安用一種凡爾賽的方式回道。
兩人都沒說的是,他們進入實驗室的時候,和那位學弟一樣,眼中有光,懷抱著對科學的熱情以及對未來的期盼,走進了這里。
幾年過去后,他們的人生選擇和態度上都發生了轉變,哪怕在同一位導師下,他們所選的課題也截然不同。
說不上誰對誰錯,林澤恍然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你說……人要是一直能活在過去就好了,我還想活在我們一起做實驗的那個時期。”
那時他們懵懂又天真,可莫名的熱情和新奇,讓他們每天都樂此不疲地出入實驗室,自然而然地,彼此就關系熟稔了起來。
穆安卻給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回答。“我不想回去了。再說了,人應該向前看,那時確實很美好……現在的生活也不差呀。這不我們還都在彼此的身邊,這已經算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像他們這樣堅持走這條路的人,一路上都慢慢地走散了。有的人外出另尋了其他的工作;有的人則背棄了昔日的理想,轉變成了壓迫人的一方。
也就僅剩他們兩個,還維持著科研的初心。縱使艱難,也仍然沒有離開這個環境,走在這條路上。
“你說的也是,現在也不差。我只是說那時更美好罷了,而且那會兒我年輕呀,現在唉……不服不行了,確實老了,路過都被人家叫學長了。”正神傷著,穆安早已走了個遠,還壞心眼地加快了步伐,快步了起來。
林澤看向身邊能和他一起緬懷的人早已跑遠。不禁也從黯然神傷的氛圍中抽離了出來,向前快步走了幾步,見沒追上,索性跑了起來。
“穆安!等等我一起走,我不就感慨兩句嗎?你就那么沒耐心,你以前對我可不是這樣。”他嘟囔道。
“都說了……人要向前看,小心!下面有塊石頭別絆倒了,沒有我你可怎么辦?”穆安停下腳步,在前面笑著,扶住了他。
兩人說笑著,并肩走向遠方,天邊的夕陽灑下霞光,照得他們的背影通紅。
曾幾何時,林澤以為他們的路還很長很長,同行并肩的時光會持續很久很久,直到那件事的發生。
……
穆安走出了會談室的門外,隨即用法術隱藏了自己的身形。只見玻璃門忽然又莫名地開啟了一次,林旭并沒有在意這種差錯,只以為是感應太過敏感,檢測到穆安還未離去的身影。
最后一個無辜者離開。林旭敞開天窗說亮話,直接道:“你是從哪里得到他軀體的消息?當年我哥叛逃出永生科技的時候,他的軀體不就已經下落不明了嗎?”
一個驚天的消息就這樣傳入到穆安的耳中,他簡直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