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完結:懷孕記 以前林檸在……
以前林檸在新華書店風雨不輟地搬貨卸貨, 將身體鍛煉到了極致,如今總算是有了回報。
林檸倚在產科診室門框上,看鄰座孕婦扶著腰干嘔,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從未嘗過孕吐滋味, 更從未因為孕反而使得睡眠質量下降。
哦, 也有睡不著的時候。
但那多是林檸對于食物產生了一種幾乎魔怔的執念。
倘若當天沒有吃到自己想要的食物, 那么那一整天林檸都會抓癢撓腮。
到了晚上更是會因此徹夜難眠,就算是吃了再多其他營養而優質的食物也不管用。
就像昨晚, 躺在床上的林檸突然想起了景山公園門口那家糖炒栗子在炒栗子時,鍋里的栗子猛然爆開殼露出栗子肉的那一瞬間的香甜感,就怎么也睡不著了。
大半夜的, 林檸也知道這是不現實的。
可是她對于自己的欲望和焦慮毫無辦法,只能推著半睡半醒的陳岑讓他去給她買栗子吃,還要那種剛剛炒好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睡紅了眼的陳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他知道黑燈瞎火的晚上是不會有人在空曠的街道上擺攤賣什么糖炒栗子的。
就算是有,這種大半夜賣東西的怪人賣的栗子,他陳岑敢買來給林檸吃嗎?
他都怕這是摻了藥的。
可陳岑也知道, 孕期的林檸,身體敏感而脆弱,任何一點負面情緒都可能像洶涌的潮水般將她吞噬。
倘若整晚睡不著覺, 這不僅僅是對林檸個人的折磨,那肚子里的小生命也會受到牽連。
即便拋開對孩子的擔憂不談,正常人要是整夜整夜地失眠,那同樣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所幸,陳岑對于這種事早有經驗,糖炒栗子外面沒有, 栗子總歸是好找的。
人嘛,誰沒有些親朋好友家里會有些果樹或是菜園之類的。
自從上一次林檸半夜突然想吃脆冬棗后,陳岑現在認識新朋友,都是記得是某某某家里有蘋果樹,某某某家里有片菜園子。
于是陳岑便從家里的營養品里提上兩樣,屁顛顛地、沒臉沒皮地、大半夜地、跨了將近半個城區地,去敲響了某位有栗子樹家的大門。
然后在對方眼里藏著怒氣的情況下,明知故犯的陳岑就繼續舔著臉,歉意地奉上禮盒,說明前因后果。
其實只要禮數到位了,再加上情有可原,一般相熟的人家都不會拒絕。
再之后,就是陳岑抱著一大袋的栗子和不知道從哪搞來的一麻袋細沙回了家。
然后他開始在院子里拿著烹飪書現學現賣,炒起了栗子。
林檸則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身上搭著披肩,等著鍋里爆開一個,陳岑就朝她遞上一個。
直到林檸吃完了整整三斤炒栗子,才心滿意足地睡去。
可唯有陳岑望著院內因翻炒而晃蕩在地面的細沙,以及他腳尖現在正碾著滿地狼藉的栗殼,不禁出神。
當他意外地回過神來后,才發現那是三斤多的栗子。
除開他偶爾被林檸投喂的一兩顆外,全被晚上剛吃完三碗大米飯、半只燉雞和燉菜、一整條兩斤重的紅燒魚、一些雜七雜八的糕點零食的林檸給吃完了?
因此,第二天兩人出現在了
產科三診室內
“醫生,吃這么多真的沒事嗎?”
陳岑秉持著不懂就看病,就算沒病掛個號也當是給咨詢費了的想法,帶著林檸來醫院咨詢專業人士了。
產科醫生看向林檸的掛號單,又看向陳岑:“你是李教授家里的小兒子吧?”
李教授,就是陳母,李秀蘭。
陳岑昨晚給陳母打電話,讓她上班時順便掛的號。
不然以這家醫院的火爆程度,沒等他們出門呢,就被掛完了。
陳岑點了點頭。
產科醫生嘆了口氣:“那么你們也應該有些醫學常識啊,尤其是李教授,你們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咨詢她老人家。
你們說說看,我這不也是因為我們醫院的號,確實挺難掛的。
不少從下面農村里來求醫的,多半是真有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癥。
這一天沒掛上就要多出一天的招待所的費用,更何況在城里干啥不花錢?
吃飯、上廁所、喝水,都是錢吶,我也是農村里出來的……
我等會兒留個診室的電話,你們家有電話吧?
你們下一次若是有問題,直接打電話就行了。
就別浪費號了,更別讓李教授人家專門跑一趟來找我們了。
產科和骨科之間還是有距離的,李教授休息的時間的也不多。
尤其是那骨科的手術一場做下來也挺累……”
陳岑訕訕笑著,但也低頭認錯。
他對于林檸的異常實在是太緊張了。
剛才都說了他媽是骨科專家,他想著這不是專業不對口嘛。
而且他讓掛號時,李秀蘭也覺得定期檢查是好事,就順手讓人留號了。
不過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醫生是個好醫生,患者也是好患者。
雙方和和氣氣的,雖然各有各的立場,但都沒有太大的戾氣,也沒有在此過多糾纏。
產科醫生凝視著彩超屏幕,眉頭微蹙,半晌后輕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用嚴肅的目光掃過這對年輕夫婦。
“胎兒這個階段確實偏大了。”她頓了頓,指尖輕敲桌面,“這不管是對后續生產,還是產婦之后的身材恢復,都可能帶來不小的麻煩。所以,我建議還是要控制飲食。”
陳岑下意識點頭,可聽到“控制飲食”四個字,又忍不住抬頭,欲言又止,看向林檸聽到這四個字后有些黯淡的目光。
陳岑頓了頓,硬生生轉過頭去不看林檸,狠了狠心,還是繼續向醫生描述著林檸的不對勁。
“吃這么多?這簡直就是暴飲暴食!”當醫生聽到三碗大米飯后突然驚呼。
等繼續聽下去后,她難以置信地望向陳岑,又將目光落回林檸身上,滿是震驚:這小小的身板真能塞得進剛才說得那么多東西?
陳岑見醫生的反應,卻像是被觸動了逆鱗,猛地抬起頭,眼神堅定而急切:“不算多的,長身體嘛!
我媳婦兒沒懷孕之前食量就比較大,這懷孕后食量漲了也是正常的。”
可他越說聲音越輕,最后幾乎成了呢喃,“我也就是怕,會不會是身體出現了什么問題才會導致食量上漲。”
陳岑越說越心虛,他也想起來自己一開始就是因為林檸吃得多而來看病的。
只是看到別人用這般異樣的眼神看向林檸后,他就又忍不住下意識地反駁了。
產科醫生將嘴巴抿成了無語的一字型,翻開剛才林檸的檢查報告,所有數據都在合理范圍。
她微張著嘴,望向兩人,調整著措辭:“要不,你們去做個心理咨詢?”
一剎那,診室的空氣仿佛被抽成真空。
陳岑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剛才那帶著尷尬的笑意蕩然無存,一股被冒犯了的神色躍然臉上。
這年頭,說這話,這不是在罵人,那是在干什么?
……
林檸終究是迎來了孕期的最大難題,控制飲食。
從剛懷孕時的伙食另開小灶,到如今趙桂英的糖尿病食譜被陳岑做成孕期管控手冊,連每天應該吃多少大米飯都要經過計算后過才能入口。
但這也不是在虐待林檸,至少林檸如今想要吃什么,陳岑更會竭盡全力滿足。
只不過從之前的三斤炒栗子,變成了如今最多只允許飯后吃三粒。
這段日子對林檸而言,簡直如坐針氈般難熬,可家里人卻覺得理所應當,個個都像監督員,時刻盯著她。
好不容易熬到除夕夜,林檸才總算能放肆一回,吃個盡興。
今年除夕夜非比尋常,一是陳家頭一遭沒有在外面的飯局而是在家過年,二是林家與親家首次聯合守歲,偏偏還少了林耀祖,多了周秦鹿和劉念恩。
兩個小朋友一開始顯得有些局促。
不過在趙桂英的徹底偏心下,兩人也算是逐漸放開了手腳,同玉罕一起在院子里瘋玩,用燃過的炮仗灰畫著跳房子。
至于周憶路和周瑾,林檸和陳岑也很少見到他們。
這兩大忙人,能有空閑的時間很少,就連抽出功夫陪伴兩小娃都費勁,更何況是林檸呢?
林檸也明白,周瑾對她心懷愧疚。
雖說她從不奢望什么彌補,但對于肚子里的孩子來說,總是不能將其放到對立面的。
而望著墻角處那堆著周瑾過年寄來的大批年貨,林檸知道這是種無聲的致歉。
可這種感覺卻像是雪夜里隔著屋子添炭火,暖意總在距離中銳減。
明知道那地方是暖和的,能感受到的暖意卻微乎其微。
對于這一年可能都見不了幾面的關系,林檸更覺得無所謂,但若是將其敵對,那就有大麻煩了。
林檸望著餐桌上算不上美滿和睦,但也是各具特色的一家人:
林爸和陳父兩人碰著酒,侃天說地,聲音之大好似是在爭世間真理般;
陳母終究是用木筷夾起依娜做的香茅草烤魚,而玉罕也在依娜的要求下,同這位名義上的奶奶說了聲新年快樂,因此讓所有小朋友都收獲了一份紅包;
最熱鬧處,趙桂英正往兩做客的孩子碗里堆四喜丸子,臉上的笑是止不住的,林檸一時都快忘了今早上還在憂心林耀祖的人又是誰了。
陳岑自始至終都穩穩地坐在林檸身旁,林檸早已心領神會。
這次在陳岑假裝咳嗽之前,就主動提前放下了筷子。
陳岑見狀,略帶驚訝的眉頭挑起,可瞬間,那份驚訝就被一種被人如此乖巧遵從的愉悅所取代。
然而,陳岑還是輕咳了一聲,趁著周圍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吸引的時候,他悄悄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檸。
林檸納悶,不知道陳岑又在醞釀什么新花樣,不過還是順著目光看去。
陳岑垂眼藏住笑意,左手在桌下悄悄解開衣服兜的扣子,露出了林檸今早提起的巧克力。
林檸嘴角上揚,她兩眼放光,在桌下用指甲沿著凹槽掰下一塊。
甜味在林檸舌尖化開的瞬間,陳岑突然伸手抹掉她唇角的碎屑。
當陳岑溫熱的指腹掃過林檸微微發腫的牙齦時,他壓低聲音,卻說出了最狠心的話:“就吃這么一塊就夠了!
接著林檸就看見陳岑拿起那塊剛才被她偷偷掰了一小塊的巧克力,分發給了在場的小娃娃們。
林檸望著孩子們吃得滿嘴褐色的模樣,剛被甜食治愈的心情又欲哭無淚了。
陳岑捏著光禿禿的包裝紙轉身,迎上林檸眼底晃動的碎光。
陳岑只好無奈一笑,又從衣服兜里露出一兜子的松子仁,悄聲道:“這個可以多吃些……”
林檸心中的不滿瞬間化為烏有……
來年的七月,林檸總算卸下了腰間的擔子,平安地誕下一名六斤八兩的女童。
孩子被取名為陳意,小名巧克力。
這個小名是陳岑在家庭會議中據理力爭、力排眾議后才爭取到的命名權。
據陳岑所述,巧克力是林檸送給他的第一份定情禮物,極具意義。
雖然林檸對此有所異議,但最終還是敵不過這位愿意把一切都大包大攬,極有資格命名的優質奶爸。
因為在一家人正在為名字爭論不休時,林檸忽然發現女兒襁褓里塞著一張某人手寫的保證書:“若命名權歸屬本人,本人自愿承包尿布清潔及夜奶投喂工作,期限:至巧克力同志出嫁之日止!
如果說每個嬰孩都是被拋入世界的即興演員,而陳意小朋友的舞臺竟同時亮著三盞永不熄滅的聚光燈。
在陳、林,甚至周家,這三家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舞臺上,她才是十足的幸運兒……
瞧,正在被陳岑抱在懷里的陳意,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容。
好家伙,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人做夢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