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
謝歸一拿著手里的瓷瓶, 看著云恒,又問了一遍,“這東西給誰?”
“給陳白。”云恒說道。
謝歸一疑惑, “給他做什么?”
“……”謝歸一問題怎么這么多, 云恒繃著臉,“他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迷情谷嗎,我怕他腿腳不好,耽誤我們。”
謝歸一動了動唇,還想說什么,就被云恒打斷了, “反正到時候你給他就行!
謝歸一看著云恒, “那你為什么不親自給他?”
云恒深吸一口氣,“我忙,對了, 你給他的時候也不要說是我給的, 你就說……你街上看見了,順便買的!
謝歸一看著云恒,臉上突然多了一抹笑意, “你這人還真是……”
云恒看著他,梗著脖子,“別說了,我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謝歸一拍了拍云恒的肩膀, “你身無分文,你從哪兒來的銀子買的藥?”
“……”云恒發現謝歸一的問題很多,而且還挺能抓住重點。
他會說是他靠著這個馬甲自身帶著的一點算命的本事轉賺來的嗎?
他才不會說!
云恒叮囑了一番謝歸一之后,然后就走開了。
當天吃完晚飯,謝歸一看著鬼鬼祟祟給他打手勢的云恒, 拿起藥瓶走到了白無塵的房間,抬手敲了敲門。
這也是云恒發現的,白無塵睡著的時間有點長,也就吃完飯之后還能清醒一會兒。
云恒見白無塵很快開了門,謝歸一把藥瓶遞了過去,然后就放心的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云恒沒想到的是,那邊謝歸一看到白無塵的第一句話就是——
“云不思給你的藥。”
白無塵看著遞過來的藥瓶,微微一愣,“不思兄給我的……藥?”
謝歸一點頭,“能止疼的藥,他讓我把藥轉交給你,還叮囑我別告訴你是他送來的。”
白無塵接了過來,又笑了,“那歸一兄為什么還是告訴我了?”
“云不思是個不錯的人,他性格看上去大大咧咧,但能注意到很多細節,也因為我不喜歡看見有人做好事還不留名!敝x歸一說道,“這種無私奉獻,我不喜歡!
白無塵輕笑出聲,拿著藥瓶,帶著幾分感動,“不思兄有心了,我知道了!
謝歸一覺得自己完美完成了云恒給的任務,也回房間去了。
而白無塵關上房門后,坐在床邊,打開了藥瓶,仔細聞了聞里面的味道。
一個黑衣人從角落中走了出來,“門主!
白無塵嗯了一聲,“他們做了些什么?”
“謝歸一沒有出門,一直都在養傷,而那個叫做云不思的,他倒是出門了。”
白無塵摩挲著手里的瓷瓶,“他做了什么?”
“他……”黑衣人神情變得有些怪異,“他擺了一天的算命攤子,給兩個年輕女子算了姻緣,給豬肉販子算了他丟的兩個銅板去了哪兒,又給隔壁的大嬸算了她兒子能不能高中!
白無塵笑出聲來,“知道了。”
黑衣人看著白無塵,“門主真的要去迷情谷?”
“閑著無聊,去逛逛!卑谉o塵說道。
黑衣人嘴角一抽,話倒是說得輕巧,去逛逛,誰家會到鬼門關去逛逛。
不過他終究什么都沒說,能看到現在白無塵精神了不少的樣子,他們心里都挺高興。
……
云恒還不知道自己被賣了,等養了大概七天之后,謝歸一就說可以出發了。
白無塵一幅囊中拮據的模樣,摳摳搜搜拿了十幾兩銀子出來,還說是他身上所有的積蓄。
云恒看得無語,倒是謝歸一相信了,還說以后一定會歸還。
云恒默默看著白無塵演戲,然后就對上了白無塵的眼睛,白無塵還是那書生的文弱模樣,可卻有什么不太一樣,云恒覺得自己好像被刺了一下,連忙也露出一個笑容。
“的確多虧了陳兄,要不是遇見了陳兄,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落腳呢。”云恒說道。
“云兄不必客氣,這些日子多虧了那瓶藥,我如今也好了不少!卑谉o塵笑道。
云恒干笑,一副茫然的樣子,“藥?原來謝歸一還給你送藥了,真是有心了!
白無塵又笑了。
云恒用眼神詢問謝歸一,結果謝歸一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云恒心里雖然嘀咕了一陣,但白無塵又沒說什么,他也不可能再提起這個話題。
白無塵花了一兩銀子雇了一輛馬車,謝歸一說他來駕馬,所以他坐在了外面,馬車里就剩下了云恒和白無塵兩人。
準確的說,現在是云不思和陳白兩個人。
“陳兄一直都在這一塊居。俊痹坪愦蛩阆嚷晩Z人,搶占先機。
陳白靠著一旁,他腿腳不好,用了一床被子墊在腰后,聽到云恒的話,笑了笑,“算是,這里算是我的故居!
“原來如此,陳兄這樣的才華,怎么也沒打算考個功名!痹坪銌柕。
“我哪有什么才華,不過是喜歡詩詞罷了,真讓我入仕可不行!卑谉o塵搖搖頭,嘆了一聲。
“那……”
這次沒等云恒繼續問,白無塵就開口了,“云兄總是這樣生疏,我們也相識這么久了,云兄不如就叫我小白,我喚云兄阿云如何?”
云恒一噎,“小、小白?”
“嗯!卑谉o塵臉上多了笑意,“這樣顯得更親近些!
云恒干笑一聲,“有嗎?”
“有。”白無塵點頭,又嘆了一聲,“我從小沒什么朋友,除了我阿娘,還從未有人這么喚過我!
云恒一句“有點肉麻”就堵了回去,算了,就是一個稱呼,沒什么大不了。
“阿云祖籍何處?”白無塵問道。
云恒瞬間打起精神,“我無父無母,記事時就在師門了!
“原來如此!卑谉o塵臉上多了幾分感慨,“沒想到阿云也是這般坎坷!
“阿云從云門逃出來,也算是死里逃生,聽說那云門的門主白無塵嗜殺無度,阿云可曾見過他?”白無塵問道。
“見過一次……”云恒搖頭,臉上也露出些唏噓,“我這不是偷了東西被抓住之后,就被丟去喂狼了,也就見過一次!
“那白無塵你覺得如何?”白無塵問道,笑意不變,眼睛明亮,似乎只是單純的好奇。
云恒:“……”
披著馬甲就開始放肆了是吧,白無塵!
“他……”云恒剛一開口,馬車外的謝歸一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一聲冷笑。
“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斷袖之癖還不行的殘廢。”謝歸一說道,一口氣還沒帶停。
云恒張著嘴,雖然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但還是沒忍住看向了白無塵的方向,但聽到這些詞的白無塵臉上不要說憤怒了,一點波動都沒有,甚至還能看出幾分贊同。
這才是真正的演技。
都被人騎臉了,還能這么冷靜,不愧是白無塵。
白無塵點點頭,“斷袖之癖,說起來云恒君三個弟子,似乎都有斷袖之癖。”
云恒:“……”
說著,白無塵突然抬眸,對上了云恒的眼睛,帶著笑意,似乎只是隨口一問,“若是云恒君還活著,見到他最后一位弟子也變成了這樣,會是怎么樣的反應?”
云恒動了動唇,撓撓頭,“應該也無所謂了吧,反正前面兩個都歪了,也不在乎最后一個是不是了!
白無塵笑了一聲,“也是。”
謝歸一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還好云恒君死的早,要是知道沒有一個弟子是正常的,恐怕會被再氣死一次!
云恒嘴角一抽。
倒也沒那么嚴重,雖然是有那么一點打擊,但是不至于被氣死。
云恒已經不想繼續在馬車里坐著了,他覺得每一分鐘對于他來說都是一種考驗,撩開馬車的簾子,拍了拍謝歸一的肩膀,“你進去吧,我來趕車,一會兒晚上你再替我!
謝歸一本來要拒絕,但聽后面一句,點了頭,“好,那你先來!
云恒坐到了馬車外面,他聽到謝歸一和白無塵說了些什么,然后就沒有聲音了,馬車里一片安靜。
云恒也樂得清閑,到了黃昏時候,謝歸一就出來接手了,云恒往馬車里看了一眼,發現白無塵居然又睡著了,看上去毫無防備的閉著眼。
他們離集鎮還有距離,今天就只能在山里講究一晚上,謝歸一撿了柴火,干凈利落生了火。
云恒烤了兩個饅頭,謝歸一往馬車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壓低聲音,“你有沒有注意到,陳白似乎有些不對勁!
云恒一個激靈,立馬抬頭看向謝歸一,難道男主發現白無塵的身份了?
“他如此嗜睡,恐怕身體還有其他問題,路上我們還是多照顧一些!敝x歸一說道。
“……”云恒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好。”
是他想多了。
云恒烤好了饅頭,走到馬車旁,掀開簾子,隨口叫了一聲,“起來吃點東西了!
白無塵沒有反應,云恒只能探身往里面靠近,“白……小白,起來了!
借著昏暗的光線,云恒才發現白無塵狀況不對,白無塵臉色煞白,額角帶著汗水,渾身在不受控制的發抖,發出細微的夢囈。
云恒一驚,一把丟下手里已經烤好的饅頭,連忙將白無塵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喂,醒醒,小白!”
云恒拍了拍白無塵的臉,只摸到一手冰涼,也慌了,“小白!醒醒!”
白無塵半睜開眼,顫抖著伸手抱住了云恒的腰,唇瓣微動,“云恒……”
云恒嚇得呼吸一窒。
“別走!
第42章
謝歸一聽到了聲響, 還以為出了什么事,連忙掀開馬車簾子,神情凝重, “發生什么事……”
話音猛地一頓, 謝歸一神情逐漸變得有幾分驚愕,“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云恒回過神來,立馬雙手舉起,表示自己是無辜的,“他好像做噩夢了,我可什么都沒做!
謝歸一這才注意到白無塵的狀態不太對, 伸手拍了拍白無塵的肩膀, “陳白,陳白!”
白無塵被用力搖晃了兩下之后,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帶著幾分驚懼和殘留的茫然無措, 不過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將這些情緒藏得干干凈凈。
云恒用手指戳了戳他,“醒了?那能松開我了嗎?”
白無塵眨了眨眼, 慢慢松開了云恒,抬頭看了一眼云恒,又看了一眼謝歸一,然后捂著臉, “抱歉,我做噩夢了。”
過了一會兒,等白無塵收拾好情緒,三人坐在火堆旁,謝歸一打了兩只雞, 正架在火上烤著。
一陣陣烤肉的香味傳入鼻尖,火堆溫暖包裹著幾人,能看見柴火迸出的火星,天色慢慢完全暗下來,火光映在幾人臉上,氣氛和諧。
“你剛才做什么夢了,抱住云不思不松手。”謝歸一問道。
云恒正在添柴,聽到這話忍不住也往白無塵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也挺好奇的。
這夢里竟然還會有他。
“我夢見……”白無塵頓了頓,悵然嘆了一口氣,“我夢見我喜歡的人了!
云恒手一抖,差點把架著的烤雞碰到,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向白無塵,“沒想到原來是心有所屬!
白無塵垂著眸子,他如今一身青衫,書生儒雅,在這樣的氛圍中,透出了幾分脆弱和多情的意味。
“我的確心屬于他,可惜他卻并未多看我一眼,就這么離開了。”白無塵說道,笑了一聲,“或許是我還是不夠好,所以他才會舍棄我!
謝歸一看著白無塵,“能讓你如此牽腸掛肚,夢中還念念不忘的,定然是位出眾的女子!
白無塵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他的確出眾,所以我才追逐不到他!
“有緣無分罷了,這世間情愛一事,本就不能強求!敝x歸一說道。
白無塵卻直視謝歸一,笑了起來,“歸一兄有喜歡的人嗎?”
謝歸一頓了頓,“沒有。”
“阿云呢?”白無塵又看向云恒。
云恒其實并不想參與這個話題,只是盯著柴火,抱著膝蓋,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沒有!
“所以你們無法理解。”白無塵說道,“就算烈焰焚身,也想要飛蛾撲火的強求。”
云恒眼睫一顫,那邊謝歸一也陷入沉默,看著白無塵許久,謝歸一感慨,“真是……令人佩服!
白無塵又笑了,目光落在云恒臉上,只停留了短暫一瞬。
可這么短暫一瞬,卻讓云恒一瞬間有一種被燙到的感覺。
怪怪的。
云恒為了防止這種奇怪的氛圍繼續下去,拿起烤的金黃流油的烤雞,咧嘴一笑,“來來來,吃雞吃雞!”
三個人吃完了烤雞,謝歸一守夜,云恒給自己刨了一個能躺著的窩,把馬車讓給了白無塵,三人將就了一晚上,等到天光蒙蒙亮的時候,就繼續出發了。
云恒從山里摘了野果,吃的嘴里酸溜溜的,但又嘴饞,謝歸一在馬車里休息,他來駕馬。
他給謝歸一和白無塵都分了一把野果子,謝歸一不愛吃,白無塵倒是無所謂,只是吃了之后也會皺起鼻子,云恒就哈哈笑,覺得披著陳白這張皮子的白無塵比之前更好玩。
沒有了白無塵那種虛無縹緲讓人抓不住的感覺,現在的陳白反而是真實的,可以被觸碰的。
等這么一路奔波到了迷情谷,云恒幾人已經風塵仆仆,先在附近的小鎮收拾了一下自己,又養了幾天,然后備好東西才進了迷情谷。
所謂迷情谷,是被濃重霧氣籠罩的一個山谷,充滿了瘴氣和機關,誰都不知道在迷情谷內會發生什么。
據說是百年前幾位神鼎期的高手共同打造,里面有不少秘寶,所以也有人趨之若鶩,但真的能從里面拿出東西平安歸來的卻寥寥無幾。
“你們說,迷情谷里會有什么?”白無塵若有所思說道。
“誰知道呢,進去了就知道了!痹坪阋е鴱募傎I來的糖葫蘆。
謝歸一看了一眼云恒,又看了一眼杵著拐杖的白無塵,“……里面危險,你們還是留在外面等我吧!
不等白無塵開口,云恒怒目,“瞧不起我?別忘了這一路上誰給你指路的!”
謝歸一:“……”
“算了,走吧!
云恒三人一起走進了迷情谷,剛進去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兩側是高高的山崖,腳下繁花似錦,樹木也并不高,抬頭就能看見天空,倒是有種世外桃源的意思,根本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
云恒吃完了一串糖葫蘆,隨手把木簽刺入了一旁一棵樹上,嘟囔著,“這迷情谷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不會是走錯了吧!
“沒有!敝x歸一說道,抬手拂過樹上的一道痕跡,“這是劍閣的劍法,他們來過!
云恒仔細一看,“還真是!
白無塵也看了一眼,“看來還在深處!
云恒點頭,三人繼續往前。
在走了沒過多久,周邊景象逐漸發生變化,從開始是一陣薄霧,慢慢霧氣越來越重,幾乎已經要看不清路了。
云恒皺眉,“我們別離得太遠,這里開始不對勁……”
云恒說著,突然察覺不對,猛地扭頭,才發現跟在他后面的謝歸一和白無塵居然都不見了。
云恒瞪大眼睛,然后就感覺自己腳腕上被什么東西咬了一下,意識驟然渙散,直直倒下。
……
謝歸一拿了一根木棍,一邊往前走,一邊皺眉,“這里開始或許才是真正的迷情谷,小心周邊的一切,里面或許有幻陣,若是陷入進去,再出來可就麻煩了!
謝歸一說著,察覺什么東西破空而來,猛地扭頭,卻什么都沒發現。
“云不思?”
“陳白?”
謝歸一看了一圈,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還是走丟了。”
不過現在也不可能再回頭了,既然已經陷了進來,那就只能繼續往前。
不過謝歸一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踩到了什么,眼前頓時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地上只剩下了一根木棍。
……
白無塵坐在原處,隨手把地上慢慢逼近的小蟲子掀開,又看向周邊的環境,有幾分懶怠。
“陣法,布置的還算精密!
“那就進去玩玩。”
……
“咚!”
“啪!”
“讓你們不守家規,竟敢妄想離開山谷,知不知道你們會惹來多少麻煩!!”
“啪!”
鞭子揚起來的破空之聲讓人毛骨悚然,云恒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
“破了規矩,就該好好懲戒!”
地上整整齊齊跪著兩排人,一個中年男人正一手拿著鞭子,高高揚起抽在其中一個人身上,下面的人狀態都不太好,身上傷痕累累,有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了。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
云恒動了動唇,發現他暫時沒辦法開口,而且他的位置好像也有點奇怪。
他好像坐在高處,然后居高臨下看著下面的場景,身下是墊了軟枕的椅子,云恒沒弄清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被自己的衣服吸引了注意力。
如果沒看錯的話,他穿著的,好像是——
女子的羅裙?
月白色的裙子流光溢彩,云恒暫時動不了,但眼睛微微睜大,顯示出了他不敢置信的心情。
那邊中年男人終于懲戒夠了,云恒看著他把鞭子綁到了腰上,然后朝著自己走來。
云恒心跳開始加速,但這男人走到他面前之后,卻沒有剛才囂張跋扈的樣子,反倒是一躬身,然后跪在了他的面前,額頭緊貼地面。
“祭司大人,我已經懲戒了這些大逆不道的叛徒,請您示下!
云恒咽了一口口水,發現自己能動了,張了張嘴,最終只發出一個單音節。
“嗯。”
云恒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心里稍微平定了一些,還是他自己的聲音,就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云恒目光掃過下方的人,突然定住。
他看到了一張眼熟的面孔,是劍閣的薛長恒。
他如今上半身赤裸著,身上全是血痕,臉色蒼白,但一雙眼睛還是灼灼看著上方。
好消息,云恒確定了他還在這個世界。
壞消息,他現在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了。
聽到云恒的聲音,那男人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地面跪著的人,帶著冷漠和倨傲,“今日祭司大人開口,暫且饒了你們,若是還想著逃谷,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男人說完,又恭敬朝著云恒俯身,“祭司大人可要回房休息?”
云恒秉持多說多措的態度,點點頭。
很快就有人迎上前來,云恒站起身來,面無表情跟著對方走了。
他要抓緊時間去確認一下自己的性別!
第43章
云恒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跟著這人進了一個房間,帶路的人很快躬身關門退出去了。
云恒沒有立馬放松下來,而是打量了一番房間內的陳設, 青色的帷幔, 上面掛著叮叮當當的鈴鐺,風一吹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響,房內看上去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墻面掛著一些奇怪的畫卷,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倒是有些異域風情。
在確認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沒有存在什么危險之后, 云恒放下心來,立馬沖到了桌子旁邊,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銅鏡, 半瞇著眼睛看過去。
“我靠!”
他被嚇了一跳, 他臉上居然覆著一層面具,但這面具太過于輕薄,就像是在原本的臉上多加了一層皮一樣, 云恒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見鬼了。
云恒驚魂未定,摸了摸把這張皮扒了下來,這才看清了自己的臉。
是他的臉,眉眼沒什么區別。
只是鏡中的人點了唇脂, 眉心畫了花鈿,一顆藍色的寶石點綴在其中,眼尾被嫣紅的脂粉微微染紅,搭上眼角的淚痣看上去別有風情。
就這么看過去,的確看不出他是個男子。
不對, 他不會真的……
云恒神情悚然,摸了摸胸口,又試探的往某處探了探,確定了自己的性別,徹底放松下來。
看來身體還是他的,沒有發生什么靈異事件,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被莫名其妙帶到了這個地方,迷情谷果然有秘密。
也不知道白無塵和謝歸一去了哪兒,他們是否平安。
云恒想到之前那個男人對他的稱呼——
祭司大人。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擁有這個身份,但很顯然,他在這里身份不低,是處于上方的,那么謝歸一和白無塵在這里是不是也會擁有一個所謂的身份?
云恒咬著大拇指,有點焦慮。
白無塵那雙腿可還只能說是半好狀態,謝歸一……謝歸一不用擔心,這里本就相當于是他的副本,劇情中謝歸一就是在這里獲得了巨大的提升,他肯定不會有事。
云恒看了一圈,開始迅速查找有關這里的一切信息。
好在他房內東西不少,云恒翻了半天,翻出了一些信件和記載,但都零零碎碎,無法得出有效的結論。
只能暫時將得到的線索在腦子里記下來。
第一,這里的人有信仰,他們信仰某位神明,而現在的他就是神明的使者,是同樣受到尊敬的祭司大人。
第二,這里的確是迷情谷,這里的人被稱為【霧族】。
第三,這里的人普遍修為都達到了大乘。
云恒琢磨著得出的這三條線索,卻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太對,他總覺得這個環境很古怪,但他一時間有些抓不住那一絲頭緒。
“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云恒瞳孔一縮,急急忙忙扯了剛才被他隨手放到一旁的面具,結果發現那張面具取下來之后被他隨手一揉,就跟一張被揉皺的面巾紙一樣,怎么都按不回去了。
云恒眼尖看到了墻壁上掛著的一個木質面具,一把取下來戴上,確定沒有露出什么太明顯的特征,這才坐在桌旁,清了清嗓子,“進來!
一個穿著青色小褂的少年走了進來,一直低著頭,只能看見腦袋上圓溜溜的丸子頭,“祭司大人,食材都已經準備好了,還請您去開宴。”
云恒藏在袖子里的手有點焦慮的敲著大腿,面上還是淡淡的,“知道了,走吧。”
什么叫食材準備好了,要他去開宴。
這話應該沒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吧。
云恒藏著心里的不安,跟著這小童往前走去,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那么緊張,等到了場地,云恒還是沒忍住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就走上前去。
這是一片寬闊的場地,不少人都已經坐在了位置上,看上去竟然有二三十人,云恒還在角落的位置看見了臉色仍然很難看的劍閣薛長恒。
這才多久,看樣子剛才受傷的人都只是被隨便治療了一下就被帶過來了。
不過好的是,所謂的開宴,好像真的只是單純的吃飯。
云恒被帶到了正中央,就在云恒還在思考應該做什么的時候,一旁一個男人就用炙熱的眼神看向了他。
“請祭司大人開宴!”
云恒:“……”
他該說什么?
開飯吧各位。
云恒心頭嘆氣,可這種場合他也不敢停頓太久,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為所謂的祭司大人,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里的人還沒發現他們的祭司大人已經換了人,但他不敢賭會發生什么。
他現在三個月還沒到,身上的技能點除了會算命和跑得快一點,沒什么保命的手段。
云恒看了一圈周邊的人,然后目光一頓,抬起手指向人群中的一個人。
是今天拿著鞭子抽打薛長恒他們的那個男人。
被云恒指著的男人先是一愣,隨即倉皇站起身來,跪在了地上,“祭司大人!”
云恒看著他,語氣冷漠,“你覺得我如今應該做什么?”
云恒在賭,賭這里的人對他的敬畏。
“應、應該歌頌神明的偉大?”男人顯然很緊張,連身體的都在發抖。
“神明的偉大已深入我心!痹坪阏f道,“今日便由你們來歌頌,我會聆聽你們的每一句話。”
場上的人面面相覷,但很快就有人先開口了。
云恒松了一口氣,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時候,把鍋丟出去就好了。
在場這么多人,云恒聽了兩個多時辰的洗腦言論,面具下的嘴角一抽。
薛長恒幾人顯然也來了一段時間了,已經能面無表情說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
云恒聽完了之后,一幅滿意的樣子,“開宴吧。”
于是場上緊繃的空氣驟然一松,所有人都開始吃東西,云恒看到自己桌上的飯菜,很簡單很正常的飯菜,云恒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皺了皺眉。
云恒又吃了一口,有些困惑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這味道……很熟悉。
云恒把自己心頭的困惑暫時藏起來,看向旁邊的小童,像是漫不經心的開口,“所有人都在這里了?”
小童恭敬回答,“信徒們都在這里了!
信徒們都在這里了,那么就代表還有不是信徒的人。
云恒吃完了飯菜,直到他放下筷子站起身,其余人才全部站了起來。
云恒原本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堆人“唰”的全部站了起來,嚇了一跳,連忙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扭頭離開。
嚇死了,像是要打他一樣。
云恒回到房間,又開始絞盡腦汁思考現在這是什么情況,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個地方,他只能找到白無塵和謝歸一,才能一起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走。
他現在就是個小廢物,白無塵的修為頂尖,機關術也頂尖,是個絕對的靠山,再加上謝歸一的男主光環,他們肯定能離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云恒已經把房間內所有東西都翻了個遍,得到的線索仍然非常有限。
天色黑了下來,原本還有些細碎聲音的地方越發安靜,除了那些鈴鐺偶爾傳來的聲響,安靜的讓人心慌。
云恒根本不敢閉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陣敲門聲。
云恒一個激靈,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進來。”
白日里眼熟的小童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恭敬開口,“祭司大人,到了感化的時間了,人已經送到了隔壁房間,您是否現在過去?”
云恒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看了一眼小童,“這么快就到時間了?”
小童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點頭,“是的,如今已經到了亥時,往常都是這個時辰。”
云恒嗯了一聲,“走吧!
這祭司大人一天到晚怎么這么忙,哪兒來這么多事情。
云恒一邊吐槽,一邊跟著小童走在廊道上,這個建筑物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圓盤,中間是空心的,兩側掛滿了鈴鐺,但廊道上的鈴鐺并不會發出聲音,只是單純的裝飾品。
小童提著燈,到了一個房間后停下,那昏黃的燭光莫名讓他看上去有幾分詭異。
云恒知道這就是在這個房間了,云恒推開門走了進去,小童在外面非常有眼力勁兒的幫忙把門關上了。
“……”
有點怕。
這氛圍太古怪了。
云恒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的檀香有點嗆人,云恒默默又放緩了呼吸。
房間里懸掛著不少淺色的輕紗,風一吹隨風揚起。
“……”
云恒壓下吐槽的心思,撥開這些輕紗往里走去,一層一層,眼前的東西的逐漸清晰,中間竟然是一張巨大的圓床,云恒驟感微妙。
感化……放張床?
云恒撥開了最后一層輕紗,巨大的圓床簡直就像是一個祭壇,上面層層疊疊隨意鋪著各色的布料,檀香悠悠,一個人被拉開四肢綁在上面,黑發披散在床上,眼上蒙著白布。
“……”
云恒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樣的場景他很難不多想。
所謂的感化居然是這種方式,他這個祭司大人也太敬業了。
云恒走到床邊,更仔細的看向床上的人,突然一愣,“白……”
云恒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的不是其他人,居然是白無塵。
沒有易容的,真正的白無塵。
云恒連忙踩到床上,一把抽開蒙著白無塵眼睛的白布。
“你……”云恒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咬牙,“白無塵!白門主,你清醒嗎!”
白無塵原本清凌凌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霧氣,但神情卻很自然,說不清他現在究竟是不是清醒的。
云恒拍了拍他的臉,又急急忙忙把綁著他雙手的繩索給他艱難解開,正要去解開他腳上的繩子,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
云恒一愣,隨即一喜,“你醒……”
白無塵看著他,伸手把他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指尖拂過他的眼尾,突然露出了一抹笑。
“你回來了。”
云恒一愣,白無塵拿起被云恒隨手丟在一旁的白紗,覆住云恒的眼睛,捧著云恒的臉,傾身吻了過去。
唇瓣觸碰。
第44章
唇瓣觸碰時溫熱柔軟的觸感傳來, 一陣酥麻從碰觸的地方驟然傳遍全身。
云恒瞳孔緊縮,因為太過于震驚,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直到牙關被撬開, 血色瞬間蔓延到臉上,云恒猛的推開白無塵。
“你瘋了?!”云恒震驚怒吼。
蒙在眼上的白紗輕飄飄落下,云恒的眼睛在搖曳的燭光下帶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白無塵眼底仍然籠罩著一層霧氣,伸手朝著云恒探來,像是在黑暗中尋求光明的盲人,無意識的抓住了云恒的手腕, 挪動著身體慢慢抱住了云恒。
小心翼翼的, 像是抱著一份易碎的珍品。
云恒僵住,他感受到自己的頸側被白無塵的臉頰蹭了蹭。
“好想你。”
云恒動了動唇,一時間卻五味雜陳, 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一直覺得自己最放心的就是白無塵。
白無塵本身就自帶名氣值, 不需要他操心。
白無塵修為本來就很高,不需要他教什么。
白無塵一向冷靜,他不擔心他會出事。
白無塵……對他沒有任何僭越的想法, 所以他就算死了,白無塵肯定也很快能接受。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白無塵會露出這樣的神態。
云恒突然發現,在他自詡公平的三胎家庭里, 他好像還是失衡了。
懂事的孩子沒糖吃,白無塵就是那個懂事的小孩。
云恒抬手摸了摸白無塵的后腦勺,白無塵的頭發手感很好,像是名貴的絲綢。
風吹過,層層疊疊的輕紗飄揚, 月色從窗口透了進來。
云恒突然感覺自己的脖子傳來濕潤的觸感,撫摸白無塵后腦勺的動作猛地一頓,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咬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家伙屬狗的吧!
云恒痛得輕哼一聲,然后就發現事情又開始不對勁了,身上開始發燙,熱氣下涌,骨頭里也開始發癢,像是在尋求什么。
而白無塵顯然也有了某種不可言喻的變化。
云恒臉色大變,用自己的自制力一把扒拉開白無塵,一把沖到一旁,把房間里的檀香滅了,看著那邊仍然望著自己的白無塵,云恒現在渾身不自在,怒目,“看什么看!”
白無塵歪了歪頭,似乎沒明白云恒的意思,掙扎著亂動,綁著一只腿的繩子還真的被掙脫了,他從床上摔了下來,仰頭朝著云恒伸出手。
“很難受……”
云恒臉上通紅,怒吼,“你難受我就不難受了?!”
“……”
云恒吼出這句話才后知后覺自己說了什么,尷尬到恨不得挖個地洞,“你別看我!自己好好呆著!”
“云恒,我很難受……”
“閉嘴!”
“云恒……”
“云恒云恒,你別喊了!”
云恒快瘋了,要是知道所謂的感化居然是這種方式,他絕對會想辦法推脫,也不至于讓自己落到這么尷尬的地步。
房間內的香味慢慢散開,云恒把自己縮在角落,帶著幾分賢者意味,透過輕紗看著窗外的月亮。
白無塵已經沒有發出什么聲響了,云恒偷偷回頭看了一眼,悚然發現白無塵這家伙居然還在看著他,就這么靠著床,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這家伙什么時候擁有了演恐怖片的天賦。
云恒惡狠狠瞪了一眼白無塵,回頭的時候感覺到脖子上有些刺痛,摸了一下,發現是剛才白無塵啃的那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
云恒又嘆了一口氣,悵然看著遠處,鬼使神差的又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下一秒云恒就像是觸電一樣把手放下了。
見鬼了真是。
云恒咬牙切齒,越想心里越難受,又回頭瞪了一眼白無塵。
等到天色快蒙蒙亮了,云恒心想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然后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腿,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那邊白無塵,推開了房門。
也是在云恒剛推開門的下一瞬間,小童就跟幽靈一樣從一旁走了過來,雖然還是那副恭敬的模樣,但云恒的心跳漏了一拍。
對方難道一直都在門外守著?
那他有沒有暴露什么?
“這次祭司大人的感化時間似乎格外長,看來對方一定是個優秀的信徒。”小童說道,難得大膽看了一眼云恒,眼神明亮。
云恒:“……”
這話聽上去很奇怪。
尤其是知道感化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后。
“祭司大人請梳洗,信徒們一會兒會來獻禮!毙⊥f道。
一夜沒睡,應該說到了這個鬼地方之后就一直緊繃著一根弦的云恒,在這一刻差點沒繃住。
這比之前完成任務還要累。
這究竟是個什么鬼地方。
“知道了。”云恒心里雖然滿是吐槽,但表情管理仍然一百分,點了點頭。
“對了。”云恒剛走出兩步,又停住,“昨晚感化的信徒,是什么人?”
小童一愣,神情迷茫,“信徒就是信徒,到了這里之后就是一切從頭開始了,一切是身份姓名都應該由神明給予!
云恒心里罵罵咧咧,但還是點了點頭,“看來你是一位合格的信徒。”
小童連忙彎腰,“是的,祭司大人,我愿意為神明付出一切!
什么邪教組織。
云恒不過是隨口試探,雖然沒得到什么答案,但云恒心里的怪異感更強烈了。
云恒洗漱了之后,又抓緊時間休息了一會兒,然后就被帶到了昨天那塊空地上,云恒坐在高臺上,下面仍然是站滿的“信徒”。
和昨天吃飯不一樣,現在所有人都整整齊齊站成了一排,云恒覺得自己像極了某種不法組織的頭頭。
一個又一個人輪流跪倒在云恒面前,額頭緊貼地面,然后嘰里呱啦說了一堆,云恒其實根本就沒聽,反正端著就對了。
一開始都沒出什么錯,直到一個哆哆嗦嗦的男人過來,噗通一聲跪下之后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得出來,站在云恒旁邊拿著鞭子的男人揚起鞭子就揮了過去。
皮肉綻開的聲音,還有一聲慘叫。
云恒牙關一緊,那邊男人還在繼續抽打,一副說不出來就把人抽死的樣子,一聲又一聲慘叫,云恒抿著唇,正想要冒險讓人停下,隊伍里一個人黑著臉突然站了出來。
“你不要得寸進尺!”
云恒看過去,居然是薛長恒,或者應該說,果然是薛長恒。
所有“信徒”們全部看向了薛長恒。
薛長恒目光猩紅,顯然也是壓制到了極限。
云恒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夠了!
還在抽打的男人停住了動作,云恒又不知道該繼續說什么了,他只是不希望場面不受控制,沉默片刻之后,云恒坐了回去,吐出兩個字。
“繼續!
一個又一個的人繼續剛才的流程,機械化的動作,木然的表情,云恒突然覺得眼前有點發暈,他就像是深陷一場醒不來的荒誕的夢境。
云恒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薛長恒。
其實這里一眼就能看出什么人是后來闖進來的,什么人是一直就在的。
比如薛長恒,他眼里藏著怒火,帶著不甘,充滿生機,和其他“信徒”木然的表現截然不同。
薛長恒死死盯著云恒,然后跪了下來,也嘰里呱啦說了一堆。
云恒又有點想笑,靈魂不屈但身體很誠實。
在薛長恒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云恒開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薛長恒停住,看著云恒,“神明還沒有給予我姓名。”
“那你之前叫什么名字?”云恒問道。
薛長恒頓住,“我忘了!
云恒看了他一會兒,又挪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嗯!
隊伍繼續走動。
云恒開始逐漸熟悉祭司大人的工作。
他發現這個地方,好像只要自己沒有做出什么太過分的事情,周邊的“信徒”對他的尊崇高得不可思議,但是云恒也不敢太過分,他不敢打賭自己如果顯露出來自己是個假的,會發生什么事情。
白天的工作非常簡單,云恒還能抽空休息一會兒,直到晚上,同一個時間,同一個人。
云恒掐著人中都怕自己撅過去,他看著門口的小童。
“祭司大人,感化的時間到了!
云恒:“……”
梅開二度。
云恒面無表情,“走吧!
這次他已經有了防備,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白無塵那家伙,也別想再占他一絲一毫便宜!
云恒懷揣著堅定的信念,推開了房門,還是那層層疊疊的輕紗,還是那張熟悉的大圓床,云恒冷笑一聲,先把檀香滅了,然后氣勢洶洶走到床邊,然后發現——
時間地點都沒變。
但人變了。
床上的男人眉眼俊美,目光帶著警惕看向云恒,在一愣過后,更為警惕,“你是誰?”
云恒看著他,然后把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
“你……云不思?”男人驚愕,又很快警惕起來,“不對,姑娘是誰?我為何會在這兒?”
云恒:“……”
云恒嘆了一口氣,木著臉胡扯,“我是云不思的妹妹,我叫云小思……”
云恒本意只想開個玩笑,沒想到某人真的信了。
“小思姑娘,那云不思在什么地方?”
云恒現在覺得,謝歸一腦子可能真的有毛病了。
第45章
云恒盯著謝歸一, 謝歸一也靜靜看著云恒。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云恒打算暫時不去理會謝歸一的腦回路,走到床邊, 伸手正要幫謝歸一把綁著他的繩子先解開, 結果下一秒謝歸一突然暴起——
云恒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掐住脖子,用力按在了床上,原本處于劣勢的謝歸一驟然占據了主導地位。
云恒感受到了脖子上傳來的力度,伸手抓住謝歸一的手臂,臉色漲的通紅, 這家伙居然是真的想要掐死他!
“你是什么人, 這是什么地方!”
謝歸一哪里還有剛才茫然的模樣,目光中全是殺意,帶著幾分凜然。
云恒感覺脖子都快斷了, 好不容易憋出了兩個字, “放手……”
就在這時,謝歸一瞳孔一縮迅速后退,在云恒被掐的眼前發黑的時候, 一根不易察覺的絲線釘入了床上,正好是剛才謝歸一所在的位置。
云恒捂著脖子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擦了一把眼角滲出的生理淚水,瞪著謝歸一, “謝歸一,你是真打算殺了我!”
謝歸一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傷口,又看向云恒,眼中的猜疑仍然沒褪去,“不思兄?”
“除了我還能有誰!”云恒怒吼, 只是聲音嘶啞。
謝歸一打量了一下云恒,“你為何這般打扮?”
云恒嘴角一抽,反問了一句,“那你為什么被綁在床上?”
“……”
“……”
兩人默契沉默,挪開視線。
兩人冷靜下來,又對了對之前相識的細節,確定了對方的確不是什么人偽裝的,半刻鐘后,兩人面對面盤腿坐在床上,腦袋湊在一起開始商量對策。
在聽了云恒得到的一些線索后,謝歸一若有所思,“你是說薛長恒他們進來之后都忘了自己之前的身份?”
“嗯,不僅如此,我覺得這個迷情谷里很多東西都像是被人故意操控著一樣。”云恒說道。
“為什么這么說?”謝歸一皺眉。
“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太死板了,每天做的事吃的東西都沒什么變化!痹坪阏f道。
謝歸一若有所思,“總的來說,就是進入迷情谷的人,都會在你這里被感化,然后成為信徒的一員,忘記自己之前的一切,徹底融入迷情谷!
“……”云恒一臉嚴肅反駁,“準確的說不是在我這里被感化,是祭司大人!
“嗯,差不多。”謝歸一無所謂開口。
區別大了好吧!
他可沒做過用身體感化別人的事情!
云恒死魚眼盯著謝歸一,謝歸一終于察覺到了云恒的視線,嘆了一口氣,“好吧,祭司大人!
怎么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謝歸一想了想,“你在這里有沒有遇到什么人?”
“嗯?”云恒疑惑,“你指的是什么?”
謝歸一頓了頓,指尖拂過手背的傷口,“算了,可能是我猜錯了也不一定!
“說起來陳白呢?”謝歸一問道。
云恒動了動唇,然后搖頭,“還沒見到!
謝歸一皺眉,“陳白不知道有沒有被帶到這個地方來,不過這里危機重重,希望他平安無事!
云恒心想那家伙好著呢,尤其是牙口特別好。
“說回正事,這里的人既然都信任神明,你見到所謂的神明了嗎?”謝歸一問道。
云恒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沒有!
是啊,這里說是信奉神明,可是這兩天云恒根本沒看見所謂神明的雕像,每次這些人歌頌神明也都是由云恒這個“祭司大人”代為傳達。
“我曾經在一本古籍上見到過一個說法。”謝歸一看著云恒,“有些能人異士能夠將藥物和陣法結合起來,最終形成難以破解的幻陣!
云恒恍然,“你是說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真假結合,我們想要破陣,那個所謂的神明,肯定就是關鍵。”謝歸一說道。
云恒眼睛亮起,目光灼灼看著謝歸一,“不愧是你,一針見血!
謝歸一對上云恒的視線,一頓,微微偏過頭,“不過是猜測罷了!
別謙虛,男主的猜測肯定就是對的!
云恒一下子心里有底,神情都放松了不少,眼角也就帶上了笑。
“我們一共來了兩天,你昨天晚上……”謝歸一說著,又微微一頓,帶著些難以啟齒的意味,耳朵都紅了一些,“你昨天晚上沒出什么事吧。”
云恒腦子里一瞬間閃過白無塵那張欠揍的臉,但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后,帶著爽朗的笑容,“沒事兒,我能出什么事!”
謝歸一看著他的視線中卻帶著復雜難明的意味,嘆了一口氣,“無妨,這里如果是幻陣,一切都是假的,別太往心里去!
云恒一愣,但謝歸一滿臉都是“我都明白”的樣子,讓云恒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謝歸一瞥過云恒脖子上的傷口,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扭頭。
總之有了謝歸一的加入,云恒心里有底多了,在第二天早上被叫起來參加獻禮的時候,他放松許多,看著排隊跪在他面前的人也沒什么波動了。
云恒正襟危坐,實則眼皮子都已經開始打架,薛長恒這次站在后面些的位置,云恒也就多看了他兩眼,直到薛長恒走開,云恒才看到排在薛長恒后面的人。
云恒本來剛端起茶杯打算偷個懶,看清面前的人后手都抖了抖,眼睛微微睜大。
是白無塵!是又變成了陳白的白無塵!
白無塵既然都知道用“陳白”的皮子出現在這里,那就代表白無塵已經清醒過來了。
云恒開始頭腦風暴,身體僵硬,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默默把茶杯放下了。
不過也不需要云恒過多思考,因為他看著白無塵跪在了他的面前,卻沒有像是之前那些人一樣額頭貼地,而是身體微微前傾,緊盯著云恒。
“……我永遠銘記神明的偉大……他的雙唇和雙手撫過我的一切……”
云恒木著臉。
“我永遠忠誠!
白無塵說完,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往上又跪了一個臺階,然后低頭在云恒手背上落下一個親吻。
云恒指尖蜷縮一下,緊繃著神情,不讓別人看出不對勁。
白無塵絕對是故意的!
他明明已經清醒了!
但白無塵肯定不知道自己就是云恒,也不會知道自己已經知道陳白就是白無塵的事情。
所以這就是白無塵的惡作劇。
云恒得出結論,在白無塵走到一旁,云恒正打算松口氣的時候,又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他面前,云恒正打算去端茶的手又頓住。
謝歸一顯然對剛才的一幕盡收眼底,神情復雜的好像吃了一口夾生的飯。
云恒咽了一口口水,又開始緊張。
這可是男主,男主給他跪下,真的不會出事嗎?
不過謝歸一顯然沒有這種想法,跪得干凈利落大大方方,也隨口說了兩句,然后就站到一旁去了。
云恒一瞬間自己都想跪下了,總有一種天命之子給他下跪他要折壽的感覺。
獻禮平安無事結束,小童又帶著云恒準備回去,但云恒已經保守行動了兩天,肯定不能再這么坐以待斃下去。
“你退下吧,我想自己走走!痹坪阏f道,保持清冷高傲的人設。
小童頷首,“是,祭司大人。”
云恒等到小童離開,立刻開始四處轉悠,其實這個建筑物他已經看的差不多了,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但未免自己還有什么錯過的線索,云恒這次看得比之前更仔細。
云恒光明正大到處走動,隨手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書房,里面放滿了古籍,云恒隨手拿了一本書,隨手一翻,頓住。
空白的。
云恒又翻了翻其他的,里面的內容同樣都是空白的。
“咚”。
輕微的聲響。
云恒猛的看向書架后面,“誰?!”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云恒看著謝歸一扶著白無塵從角落里走出來。
雙方都松了一口氣。
“發現什么了嗎?”云恒壓低聲音問道。
謝歸一搖頭,“暫時沒有,那個所謂的使者用鞭子抽打我們,讓我們去清除雜草,我們逃出來了。”
云恒點頭,又看向白無塵,對方看著他,然后低下頭,“祭司大人!
云恒眼角一跳。
謝歸一沒注意到云恒的神情,帶著幾分無奈,“看來陳白是陷入幻陣了,也有可能是你的感化太有用,他現在完完全全就是一名忠實的信徒!
云恒嘴角一抽,低聲怒吼,“和我沒關系!”
謝歸一嘆氣,“他現在這個狀態可不太好!
云恒心想這哪是狀態不好,這根本就是在找樂子,沉浸其中,樂此不疲,還吃了他豆腐!
“狀態不好那就躺著睡覺,還跟著亂跑什么!痹坪憧戳艘谎郯谉o塵。
白無塵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坐下來,靠著書架,抱著膝蓋閉上了眼。
云恒:“……”
這時候倒是裝的聽話。
謝歸一倒是眼睛一亮,“信徒都聽你的,你不如試試命令他,這或許是一條捷徑!
謝歸一看到云恒的神情,拍了拍云恒的肩膀,“我們深陷幻陣,陳白如果做了什么也是身不由己,我們先一起出去,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
云恒:“……”
謝歸一說著,又看了一眼時辰,“我溜出來的時間有限,我先走了!
云恒一愣,不敢置信,謝歸一居然把白無塵給他放這兒了?!
云恒沉默許久,用腳尖踢了踢白無塵的鞋,“喂,起來了!
白無塵睜開眼,抬頭看向云恒。
這一幕莫名讓云恒回想起那天晚上,白無塵摔在床下,仰頭看向他的時候,帶著渴求和希望的視線。
云恒倏地挪開視線,“你真的什么都聽我的?”
“嗯!
白無塵目光凌凌。
“都聽你的!
第46章
云恒從書房走出來, 心臟還在怦怦跳,他深吸一口氣,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刻鐘前, 他對白無塵說。
“既然你什么都聽我的, 那我要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否認神明的存在,要求見到神明,你敢嗎?”
這是云恒覺得最快速的,能夠找到這里一些破綻的辦法。
一個“信徒”的質疑,一定會在這里掀起波瀾, 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一些什么。
這是一個非常大膽的試探, 的確是個非常快捷的方式,但是這個試探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白無塵很有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
如果白無塵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陳白, 那么云恒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白無塵顯然就是在裝傻, 雖然不知道白無塵混在他們身邊究竟是為了什么,但是白無塵的修為絕對沒問題。
云恒甚至覺得,以白無塵對機關術和玄門遁甲的造詣, 想要離開這里并不難,他肯定是故意的。
時間來到了傍晚。
云恒仍舊是那個開宴的人,但就在這平靜的晚餐,白無塵一瘸一拐的站了出來, 他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揚起聲音。
“這里根本沒有所謂的神明存在。”
云恒拿著筷子的手猛地一頓,抬頭看向白無塵。
白無塵同樣看向了他,隔著人群,兩人視線交錯。
云恒沒想到白無塵行動力這么強, 他本來以為白無塵還會斟酌一下。
而在白無塵說出這話的瞬間,場上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原本還在吃東西的眾人紛紛停住了動作,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坐在白無塵旁邊的謝歸一同樣驚愕看向白無塵,皺眉低聲叫他,“陳白,快坐下!”
白無塵卻恍若未聞,目光緊緊盯著云恒,嘴上不停,“這里沒有神明,所謂的高貴的創造了這里一切的神明,根本不存在,就算存在,這樣躲躲藏藏卑劣至極的家伙,也絕對稱不上神明。”
“……”
這家伙!
云恒瞪大眼睛,怎么還自己刪改臺詞了!
如果說白無塵一開始說神明不存在,會被打斷一條腿。
現在白無塵直接詆毀神明,那絕對會被打斷兩條腿!
云恒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的信徒就已經受不了了,揚起鞭子狠狠抽在了白無塵后背上,“大膽!簡直是不知死活!祭司大人,請讓我殺了他!”
云恒看著白無塵被抽出來的傷,指尖一顫,“你不相信神明的存在?”
“是!卑谉o塵挨了一鞭子,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仍舊站得筆直。
云恒看向眾人,“那你們是否信奉神明?”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帶著惶恐不安的意味,“我們永遠信奉神明大人!
云恒點頭,看向拿著鞭子的男人,“你來處理吧!
男人臉色陰沉,“是!
剛應下來,云恒又補充了一句,“不準傷他。”
男人一愣,隨即臉色難看,“可是……”
“他既然質疑神明的存在,那么就帶他到能夠見到神明的地方,等他見到了神明,自然會成為信徒!痹坪阏f道。
男人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云恒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冒出了汗水。
不過很快,男人就用力點了頭,“是,祭司大人,我明白了。”
白無塵被用力拽下去了,白無塵腳步踉蹌,他雙腿還沒有完全好,總給云恒一種他馬上就要摔下來的感覺,不過好在他并沒有摔倒,只是在馬上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云恒,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一抹笑容。
云恒:“……”
他是不可能心軟的。
這頓飯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云恒飯后以“感化”的名義,和謝歸一見面。
謝歸一再次被綁在床上,已經有了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覺,已經能自己解開繩子,滅了檀香,然后好整以暇坐在床上等云恒過來。
云恒和謝歸一相對而坐,謝歸一皺眉看向云恒,“今天的事情,是你安排的?”
云恒本來就沒打算瞞著謝歸一,只是沒想到謝歸一這么快就察覺到了,云恒點頭,“嗯,既然這個世界所謂的神明就是突破點,那么只要找到神明,那么我們就能離開了!
“太冒險了。”謝歸一有些不敢茍同,“陳白沒有修為,他只是個書生,你應該讓我做這件事!
云恒不知道該怎么和謝歸一解釋,只能干巴巴的說,“放心,陳白不會有事的。”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謝歸一雖然還是不太放心,但總不能讓‘陳白’的努力白費,“你知道陳白被帶到什么地方了嗎?”
“我的身份很方便,我打聽到了,我一會兒就過去!痹坪阏f道。
謝歸一其實心里還有很多疑惑,從進來的第一天就有。
他和陳白的身份都是普通的信徒,那么為什么云不思的身份會是祭司大人,這樣的身份特權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陳白明明已經被洗腦,可仍然會因為云不思的話直接去質疑神明的存在,是不是代表,在這里,祭司的身份比神明更高。
那么——
他們離開這個地方的竅門,究竟是所謂的神明,還是在云不思這個祭司身上?
在謝歸一沉默的時候,云恒隨手扯了一塊紗披在自己身上,夜里還是有點冷的。
“你對祭司這個身份,有什么頭緒嗎?”謝歸一問道。
“嗯?”云恒一愣,“頭緒?”
“算了,沒事。”謝歸一對上云恒的視線后,搖搖頭,“先找到陳白吧,時間太久,我怕出事。”
云恒嗯了一聲,“那我去了!
謝歸一點頭。
云恒又疑惑回頭,“你不打算和我一起?”
“不了!敝x歸一說道,“我和你一起行動,太過顯眼,而且我打算去接觸薛長恒,看看他們究竟還記得多少!
云恒想想也是,“好!
云恒推開門出去了,謝歸一被小童送回房間后,也偷偷溜了出去。
云恒的確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知道了白無塵被送到了哪兒,提著鞭子的男人給他帶路。
云恒跟在對方身后,然后左轉右轉,明明是熟悉的道路,卻多了幾分讓人頭暈眼花的眩暈感,等到云恒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站在了一片空地上,云恒看了一眼空闊的土地,月色清冷。
“他在哪兒?”云恒問道。
這里沒有房屋,什么東西都沒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那男人恭敬低頭,“祭司大人說要把他帶到能見到神明的地方,我已經送他過去了!
云恒心跳漏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感生出,“你送他過去了?這是什么意思?”
男人抬頭,眼底卻是一片猩紅之色,帶著恐怖的偏執,“我已經將他埋在了地下,等在窒息到臨死的時候,他就能見到神明了。”
云恒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見到神明嗎?那是見到閻王!
原本長滿了青草的廣闊土地在此刻讓云恒從心底泛起涼意,連手腳都僵硬了起來。
“你把他埋在什么地方了?”云恒問道。
男人指了指一片開著白色小野花的土地,“就在那里!
云恒大步走了過去,也不管這么多了,“給我挖出來!”
男人似乎有些不理解,“您說什么?”
“我說趕緊把他挖出來!”云恒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了。
男人歪了歪頭,平日里對著云恒的尊敬逐漸褪去,神情變得有幾分詭異,“他已經快見到神明了,您這樣做,為什么?”
云恒咬牙,他現在是真的開始擔心白無塵會不會死了,這里就算是幻陣,可誰知道在陣里死了,會不會就真的死了。
而且白無塵看著正常,其實也是個瘋子,說不準真的會把自己玩死!
“你挖不挖!”云恒怒吼。
男人木然疑惑,“他已經去了神明的地方!
“行!”
“你不挖我挖!”
那邊男人遲遲沒有動作,云恒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干脆跪在地上,雙手用力開始刨土。
一旁男人看著云恒的動作,目光空洞冰冷,盯著云恒,“祭司大人,您在做什么?”
“你瞎嗎,我在救人看不出來嗎!!”云恒咬牙切齒,手下的泥土濕潤,夾雜著碎石,云恒感覺指甲發疼,但他不敢停下。
不敢賭白無塵會不會真的求死,要是白無塵死了……
要是白無塵死了……
云恒咬牙堅持,一下又一下用力刨著,直到手指發酸,指甲里已經滲出了血,也沒敢停下來。
早就知道白無塵腦子有問題,三年過去了,腦子好像更不好使了。
他做什么要和白無塵賭氣,他一個正常人和瘋子計較什么!
白無塵還是陳白,跟他有什么關系,反正只要活著就行了,他在意這些做什么!
云恒刨了不知道多久,手下終于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木棺材,云恒眼睛一亮,加快了挖土的速度。
好在埋的不算太深,云恒伸手正要把棺材蓋子打開,那邊男人開口了。
“祭司大人,您要背叛神明大人嗎?”
云恒現在只想趕緊救下白無塵這條狗命,管他什么神明不神明,棺材蓋子很重,云恒掀不起來,急得眼圈都紅了。
白無塵這家伙——
“祭司大人,您要背叛神明大人嗎?”
“您要背叛嗎?”
“您要背叛嗎?”
這時候偏偏站在旁邊的男人問了一遍又一遍,云恒心煩意亂。
“狗屁神明!現在白無塵這家伙都要死了,我管你神明不神明!!有本事把我也埋了。!”
話音剛落,云恒死活弄不開的棺材蓋子突然被推開,云恒還沒反應過來,一只手就從棺材里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云恒被用力扯進了棺材里。
云恒摔進了一個人懷里,整個人被用力抱住,像是要把他揉進血肉里。
白無塵顫抖的,微弱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是你!
“你回來了!
第47章
“咚……”
“咚……”
“咚……”
說不清是誰的心跳, 云恒渾身僵住,所有的一切事物好像都在逐漸從他身邊褪去,他只能感覺到面前這個人的體溫和呼吸聲。
云恒過了一會兒, 僵硬著扯了扯嘴角, 緊張到有點磕巴,“說什么呢,陳白,什、什么回來了,你是不是被關傻了……”
黑暗的空間,頭頂的月色都無法落進來, 這個棺材將他們牢牢的束縛在了一起, 云恒看不清白無塵的神情,也不敢妄動。
可白無塵卻動了,他抓著云恒的手, 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我知道是你!
“只有你!
云恒受傷的指尖一顫, 又被攥住,白無塵溫熱的呼吸落在他手背上,他吻了吻他帶著泥土的指尖。
云恒呼吸一窒, “你……”
“疼嗎?”
云恒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從心臟深處蔓延開來,酸酸漲漲讓他難受。
“沒關系,我帶你出去!
云恒聽到了白無塵的聲音, 隨即感覺白無塵伸手覆蓋了他的眼睛,一種失重感驟然傳來,身體似乎在不停地下落,連帶著意識似乎也從身體中被抽了出來,慢慢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 只有眼上白無塵手心的溫熱,還有白無塵身上傳來的溫度。
算了。
云恒心想。
暫時先這樣吧。
……
謝歸一很快找到了薛長恒,如今已經是深夜,所有信徒都已經陷入了睡眠。
之前謝歸一并沒有注意過,但今天他以旁觀的角度看向沉睡的信徒們的時候,這才發現躺在床上所有的人姿態都一模一樣,穿著白色的內衫,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具尸體。
而薛長恒和其余幾個劍閣的弟子混在其中,除了緊皺的眉頭,看上去已然融入其中。
謝歸一走到薛長恒床邊,拍了拍他的臉。
“醒醒!
謝歸一壓低聲音,又拍了拍薛長恒。
可薛長恒就像是陷入了深眠,這么兩下還是沒能醒過來,謝歸一看了一圈,直接從一旁拿起一個瓷碗,在角落磕碎之后,干凈利落在薛長恒手上劃了一道。
薛長恒猛地睜開眼,視線慢慢落到謝歸一身上,“你……”
“天下第一劍的劍閣閣主也會落到這種地步?”謝歸一說道。
薛長恒瞳孔猛地一縮,“你說……什么?”
“來的時間長了,看來連自己身份都快忘了。”謝歸一說道,“你不想離開了嗎?”
“薛閣主。”
薛長恒聽到這個稱呼,瞪大眼睛,動了動唇,用力捂著頭,神情痛苦掙扎,口中喃喃,“薛……對……我是薛長恒,我是劍閣閣主,我是來……我是來……救人的!”
謝歸一也不著急,慢慢等著薛長恒冷靜下來,然后又用剛才的方式叫醒了其余幾個劍閣弟子。
薛長恒很快恢復了自我意識,如同瀕死的魚一樣用力喘著氣,從床上翻下來,看到其余幾個被叫醒的弟子反應和他也差不多。
謝歸一看了一圈,“先走!
薛長恒臉色還有些難看,但用力點頭,“好。”
就在薛長恒帶著其余幾個弟子準備和謝歸一離開房間的時候,背后突然泛起了一陣涼意。
幾人回頭看去,剛才還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信徒”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全部齊刷刷坐了起來,臉色青白,讓人毛骨悚然。
謝歸一第一個反應過來,“跑!”
薛長恒畢竟也是劍閣的閣主,雖然之前陷入了幻陣,但此刻反應能力也不賴,在一個信徒突然朝著他們沖過來的時候,薛長恒還能眼疾手快拉開一個弟子,然后一腳把人踹飛。
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落在地上,發出“鐺啷”一聲。
這就像是一個開篇,無數信徒全部朝著謝歸一幾人沖了過來,手中都拿著武器,謝歸一皺眉,一邊往外跑,一邊對付窮追不舍過來的信徒們。
薛長恒奪過來一把刀,一邊阻擋后面源源不斷的信徒,一邊看向謝歸一,“多虧兄臺叫醒我們,兄臺也是落入迷情谷的人?”
謝歸一挽了個劍花,看了一眼薛長恒,“嗯!
“那兄臺是否有了離開的辦法?”薛長恒看向謝歸一,看著幾分希冀。
“……”謝歸一沉默。
薛長恒一愣,也明白了,“……”
兩人不再言語,專心對付這些信徒,還要抽出功夫去救那些修為不太行的弟子,一時間左支右絀。
薛長恒雖然修為不錯,但在這樣源源不斷的圍攻之下也受了傷,形容狼狽。
那幾個弟子進入迷情谷的時間最長,薛長恒一開始進來的時候也能保持自我意識,還能想著帶他們一起離開,可時間一長,他慢慢的就忘了自己的來處,腦子里變得一片空白。
這么一想……如果不是有人把他們叫醒,他們或許就會被困在這個地方一輩子。
謝歸一一劍刺穿一個信徒,眼睫微微一動,“不對。”
薛長恒看他,“什么不對?”
“這個人,我剛才已經殺過了!敝x歸一說道。
薛長恒愣住。
他自小學劍,可以說是劍術上的天才,可是對于陣法,他一竅不通,更不用說是這樣高明的幻陣了。
但聽到謝歸一的話,他還是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如今應該如何?”薛長恒問道。
如果說已經殺了的人還能再次冒出來,那圍攻他們的就會源源不斷,這些信徒死了還能活過來,可他們身上的傷口是會疼,是會流血的,他們可不敢賭他們死了還能不能活過來。
謝歸一看了一圈,“如果說殺不完,那就選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什么?”薛長恒一劍斬開面前的人。
“跟我來!”謝歸一說道,手中動作加快,很快清空了一條路出來,薛長恒幾人連忙跟上。
謝歸一直接帶他們去了柴房,然后又給他們塞了一桶油。
“一把火燒了!
謝歸一語氣帶著冷意,從懷里拿出了一個火折子。
薛長恒一開始以為謝歸一不過是個有些能力的小輩,如今卻心神一震,重新開始打量謝歸一。
……
白無塵抱著懷中的青年,抬腿走在看不見終點的漆□□路上,完全不見之間一瘸一拐的樣子,步伐穩當輕巧,手中穩穩當當,沒讓懷中的人感受到一絲顛簸。
走了不知多久,白無塵突然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向虛空之中。
“你想將他永遠困在幻陣之中嗎?”
一簇火焰出現在半空,很快火焰開始蔓延,兩列火焰迅速延伸至黑暗之中,給白無塵點亮了一條道路,而在道路盡頭,是一把漆黑的椅子,上面坐著一個人,白色的發絲垂落下來,眉飛入鬢,英俊無比,正撐著側臉閉眼休息。
白無塵看到了對方,并沒有意外的樣子,勾了勾唇,“果然是你。”
似乎是被吵醒,座椅上的男人慢慢睜開眼,露出了一雙腥紅的瞳孔,帶著幾分空無一人的冷漠看了下來。
“不是……夢!
白無塵看他,“這就是夢!
“我感受到了!蹦腥碎_口,像是從漫長的睡眠中清醒過來,慢慢坐直身體,看向下方白無塵,視線下滑,最終定在了白無塵懷中的云恒身上,猩紅的眼中慢慢多了些波動,卻半晌沒再開口。
白無塵面無表情看著上方的人,卻半蹲下來,將云恒的臉埋入自己懷中,抬眸看過去,語氣堅定,“你在做夢!
“就算是夢……”
“他也是我的。”
男人身上驟然迸發出了強烈的殺意,周邊的火焰隨著他的怒意拔高,火焰灼人,吹起了白無塵的發絲。
“行無疆!卑谉o塵皺眉,冷聲開口,“你會嚇到他。”
張牙舞爪的火焰猛地停住,過了一會兒,像是收起了尖牙的野獸,慢慢又蜷縮回去。
白無塵仍然看著上方。
如今的魔教之主,云恒君的大弟子,三年不問世事的行無疆。
誰又能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個幻陣之中。
褪去了青澀,褪去了稚嫩。
現在的行無疆已經不再是少年模樣,身上永遠縈繞著散不開的殺意,白發垂落,眼眸猩紅。
他是魔教之主,也果真入了魔。
在三年前云恒死去的那一瞬間,他心魔已生。
“我會……嚇到他。”行無疆笑了起來,從椅子上站起來,黑色的衣角拖在地上,他赤腳朝著白無塵走來,定定看著白無塵懷中的人。
“他死了,白無塵!毙袩o疆說道,站定在了白無塵面前,“云恒死了。”
白無塵嗯了一聲,“沒錯,他死了!
行無疆眼睫猛地一顫,朝著云恒伸出手,卻又微微頓住,最終只是繞住了云恒垂落下來的一縷頭發,眉眼柔和下來,“這個夢,我很喜歡!
行無疆又看向白無塵,“你一定也很喜歡,他很久沒有回來了。”
“但假的就是假的!卑谉o塵說道,“都該醒了!
行無疆沉默片刻,語氣帶著幾分森冷,“不能醒!
“醒了他就不會見我了!
“他不會愿意見我,就算在夢里,他也從不來見我!
“三年,他一次都沒來過我的夢里!
說著,行無疆話音猛地一轉,“白無塵,誰準你抱著他!
白無塵一頓,隨即笑了一聲,“可他在我懷里,你又能怎么樣?”
行無疆抬眸,一言不發,可這虛無空間內狂風驟起,殺意肆意蔓延在這個空間內,行無疆朝著白無塵伸出手。
“我想要他,讓他看看我,讓他和我說說話!
就在行無疆的手即將觸碰到云恒的瞬間,一陣天光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撕裂了整個空間,刺眼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
行無疆一愣,身形在光芒中逐漸消退,指尖卻不甘心抓了一把云恒的衣角。
似乎有所察覺,白無塵懷中的云恒微微皺眉,慢慢睜開眼看向了行無疆所在的方向。
“云恒……”
云恒聽見似乎有人叫了他一聲,可只來得及看清一個模糊的身影,意識又陷入了黑暗。
第48章
云恒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 他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毛毯里,渾身暖洋洋的,讓他忍不住在毛毯上蹭了蹭, 然后才睜開眼。
睜開眼是晃動的窗簾, 拿著書卷的男人坐在一旁,正翻著書,氣質溫和清潤。
“白……”云恒正要開口,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白門主!”
云恒看了一圈, 發現自己現在應該在馬車上,透過窗戶縫隙,能看見外面的天光。
云恒沒想到一睜開眼就能看見白無塵, 還差點脫口而出露出破綻。
白無塵聽到云恒的聲音, 放下書,轉頭朝著云恒看過來,臉上帶著笑意, 倒了一杯水遞給云恒,“醒了,喝口水!
云恒眼眸一轉,一幅惶恐不安的樣子, 連忙擺手,“白門主,我可受不起您這樣……說起來白門主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白無塵看著云恒,眼中帶著笑意, “云恒,你沒有必要繼續裝下去了。”
云恒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但面上仍然一臉茫然,訕訕,“白門主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是云不思,雖然有幸和云恒君一個姓氏,但我可比不上云恒君半分!
白無塵握住云恒的手,把茶杯放到他手心,臉上笑意不變,“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云恒:“……”
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謝歸一人呢?
他們現在應該是從幻陣當中出來了,白無塵用真實樣貌出現在他面前,不會把謝歸一丟下了吧。
“在想什么?”白無塵突然開口。
云恒眼睫猛地一顫,干笑一聲,“白門主是否見到我的兩位朋友,一個叫謝歸一,一個叫陳白?”
“哦?”白無塵托著下巴看他,“謝歸一?謝歸一燒了幻陣,此刻應該也已經出來了,至于去了哪兒,我不在意!
云恒放下心來,出來了就好,謝歸一可是男主,之后肯定不會有什么事。
云恒想著,又聽見白無塵帶笑的聲音傳來,“那位陳白……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兒嗎?”
云恒一個激靈,警惕心拔到最高,“我怎么會知道!
“云恒,你一點都不擅長撒謊。”白無塵說道。
云恒眼角一跳,“我叫云不思,白門主記性應該沒那么不好,當初我還在云門給您喂過狼呢!
“好,阿云。”
“……”
云恒破罐子破摔,也不打算和白無塵繼續這個無謂的話題了,就這么抱著毯子,開始焦灼的思考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至于白無塵一直盯著他的視線……盯著就盯著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塊肉。
白無塵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懷疑他的身份,但他的確露出了不少破綻……
“吃葡萄!
一顆葡萄遞到了云恒嘴邊,云恒一怔,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已經下意識咬住了葡萄。
“……”
云恒正想說什么,但葡萄還挺甜,他暫時先吃了,然后正打算開口,又是一顆葡萄。
算了。
白無塵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云恒被投喂了不知道多少顆葡萄,云恒眼看著白無塵又剝了一顆葡萄遞過來,他下意識要往后仰的時候,就看見白無塵手腕一轉,那顆葡萄被他吃進了自己嘴里。
對上了云恒有些怔愣的視線,白無塵笑了起來,“葡萄吃多了也不好!
云恒心想他又不是饞葡萄。
白無塵目光落在云恒嘴唇上,粉色的唇瓣上帶著水光,色澤瑩潤,白無塵輕輕眨了一下眼,從懷中拿出了一方帕子,輕輕擦過云恒的嘴唇,又趁著云恒沒注意,指尖在云恒唇上輕按一下。
云恒一怔,下意識抿了抿唇。
白無塵笑了起來,伸手拂過云恒的發絲,又伸手摸了摸云恒的臉。
云恒梗著脖子往后一縮,“白門主請自重!
“當日你將我綁在床上的時候,可沒這么說過!卑谉o塵壓低聲音,微微湊近云恒。
云恒瞪大眼睛,“白門主說的什么話!!”
他什么時候干過這種事情了!
白無塵一挑眉,伸手捧住云恒的臉,湊近云恒,在云恒嚇得瞪大眼睛的時候,白無塵又停住了動作,眉眼柔和下來,微微一歪,伸出手,輕輕抱住了云恒。
云恒身體僵住,“你……”
“別動!卑谉o塵說道,腦袋擱在云恒頸窩,聲音有些發悶,“讓我靠一靠。”
云恒眼睫一顫,他聞到了白無塵身上熟悉的,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清冽氣息,云恒慢慢放松下來,就任由白無塵抱著。
“手疼嗎?”白無塵輕聲問道。
云恒正要開口,又猛地抿住了唇。
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也不知道白無塵抱了多久,云恒都快懷疑白無塵是不是靠著他睡著了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住,云恒往前撲了一下,又被白無塵環著腰穩住。
白無塵松開云恒,馬車簾子掀開,一個黑衣人微微側頭看過來,“門主,魔教的人堵了路。”
白無塵抬眸,眼底帶著幾分困倦,“那就換一條路!
“所有出口都被圍起來了!
白無塵輕嘖一聲,帶著幾分懶散,懶洋洋靠在云恒肩上,絲毫不在意自己下屬的眼光,指尖繞著云恒的頭發。
“那就找個就近的驛站先休息!卑谉o塵說道。
“是!
云恒看了一眼白無塵,對方仍然靠在他肩上,完全沒有要坐起來的意思。
、
“我還以為白門主會直接沖出去!痹坪阏f道。
白無塵懶洋洋應了一聲,“不安全!
云恒詫異看了一眼白無塵,這家伙居然也會害怕不安全?
白無塵笑了一聲,“我怕你會被搶走,也怕你會主動和別人走!
云恒堅持自己云不思的身份,“白門主……”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我更喜歡你叫我小白!卑谉o塵說道,不輕不重拽了一下云恒的頭發。
云恒瞪著白無塵的手,心想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再過兩個月,等他技能全部點亮,看他不好好揍白無塵一頓!
……
迷情谷各方出口。
翹著二郎腿坐在樹枝上的小少年皺眉,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喂,山婆,尊主怎么還沒出來,你們不會消息有誤吧!”
坐在樹下的老人神情自若,“阿仔,你在懷疑左使的消息?”
“我可沒有!卑⒆朽洁煲宦,“我這不是太陽曬得我快化了!
“誰讓你大清早的就過來了。”山婆說道。
“那必須要早一點,要是錯過了尊主出來的時候,或者有什么不長眼的東西想要冒犯尊主,我能首當其沖,給尊主清除障礙!”阿仔氣勢洶洶說道。
山婆搖頭,“你這點功夫還想要為尊主清除障礙!
“喂老太婆,我聽見你的話了!”阿仔蹦起來,雙腿岔開,低頭看向下面山婆。
一根樹枝朝著阿仔飛過去,阿仔腳下一滑,哎喲一聲從樹上摔下來,落了一身的枯葉,氣惱看向山婆,“你——”
一只鴿子飛了過來,阿仔默默噤聲,看著山婆從鴿子腿上取下了一張紙條。
“怎么了?”阿仔問道。
山婆把紙條隨手丟給阿仔,“說是云門的人也進了迷情谷,左使大人讓我們注意著點!
“云門的人?那不就是白無塵?他和我們尊主不是同門師兄弟嗎,是要我們保護他們?”阿仔蹲在山婆旁邊。
山婆無語看了一眼阿仔,“你覺得我們尊主是那么重情重義的人?還是小心一些吧!
阿仔哦了一聲,叼著狗尾巴草躺在了地上。
隨著時間推移,阿仔半瞇著眼睛,突然感覺頭頂的樹葉好像出現了重影,一旁假寐的山婆猛地睜開眼,雙手運功,猛地拍在地上。
阿仔一個鯉魚打挺崩蹦了起來,目光灼灼,“尊主來了!”
無形的沖擊力被悄然化解,阿仔朝著小道盡頭看過去,一個男人正慢慢走過來。
黑色的長袍,白色過腰的發,漆黑一片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陰冷死寂的氣息。
“尊主!”
阿仔和山婆單膝跪了下來。
“我看見他了!毙袩o疆開口,聲音嘶啞冰冷。
山婆和阿仔對視一眼,山婆眼中帶出幾分無奈,“尊主,那只是迷情谷的一場夢!
“不是夢!毙袩o疆說道,聲音很輕,“這一次不是夢。”
“白無塵也進了迷情谷,如今應該還沒有離開,他找到了一個和云恒很相似的人!毙袩o疆說道,語氣仍然是淡淡的。
“山婆。”行無疆垂眸看過去。
山婆脊背一緊,“尊主!
“找到白無塵,我想要他身邊的那個人,白無塵不會這樣無端護著一個人,那個人一定和……云恒有關系!毙袩o疆說道,目光幽幽落到遠處。
“我要見他,把他帶到我面前來!
山婆低頭應了一聲,“是!
行無疆抬腿,步伐很輕,像是踩著風,很快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等到行無疆離開,阿仔才站了起來,嘆息一聲,“尊主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小孩子家家別想這么多,我們只要按照吩咐做事就行了。”山婆說道,“去探白無塵的位置!
阿仔切了一聲,滿臉不服氣,但嘴上還是很誠實,“知道了!
已經坐在驛站中的云恒猛地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心想這又是有誰在偷偷罵他。
第49章
云恒百無聊賴扯著樹葉, 白無塵似乎是在躲什么人,短短三天換了好幾個據點。
云恒都已經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茶,看向對面白無塵, “白門主究竟準備什么時候放我走?”
“是這里的東西不好吃嗎?”白無塵沒有回答云恒的問題, 反問一句,神情很認真。
這家伙每次都這樣,只想著轉移話題。
云恒有些不高興,但又無可奈何,又悶悶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淹死他算了!
一個黑衣人從不遠處走來,附耳和白無塵說了句什么, 白無塵笑了一聲, 眼底卻彌漫上寒意,“越來越不講道理!
云恒覺得白無塵雖然笑著,但心情顯然不太好。
那黑衣人很快離開了, 白無塵站起身來, 又朝著云恒伸出手,“阿云,我腿不舒服, 扶我一把!
云恒抬眸看他一眼,嘟囔著,“之前白門主可是健步如飛,現在倒是不舒服了!
話雖然這么說, 但云恒還是站起身來,扶了一把白無塵。
白無塵眼中染上笑意,將身體一部分重量壓在云恒身上。
云恒偷偷瞪了一眼白無塵,故意開口,“江湖中都說白門主雙腿不良于行, 我看白門主好得很嘛。”
“哦?”白無塵帶著笑意看向云恒,“我這雙腿早在一年前便被藥王谷谷主安無恙治好了,阿云你不知道嗎?”
云恒微微一僵。
靠,他怎么會知道。
“我久居天機閣,不知道也很正常。”云恒嘴硬說道。
白無塵臉上笑意更深,“不過阿云不知道也很正常,畢竟這事情鮮有人知。”
云恒:“……”
這家伙,故意套話!
云恒松開白無塵,這幾天把他的耐心也快磨沒了,破罐子破摔,“你既然好了,那就自己走,也沒想到白門主還喜歡做掩耳盜鈴的事情,好了還要坐輪椅!
白無塵看著云恒,輕笑出聲,“因為坐輪椅不用走路。”
還真是這家伙能說出來的話,“懶”字倒是一直沒怎么變。
因為這么一個插曲,云恒一整天沒和白無塵說話,夜深人靜,云恒裹著被子正打算入睡,石頭敲在窗上的聲音響起。
云恒驟然驚醒,警惕看向周邊,房內一片漆黑,云恒皺眉起身,小心翼翼推開了窗戶。
又是一顆石頭飛了過來,這次被云恒眼疾手快接住。
就是非常普通的鵝卵石。
云恒探出腦袋往外看了一眼,沒看見什么人。
但石頭肯定不是憑空冒出來的,云恒環視一圈,一會兒但凡有什么不對勁,他就——
就在云恒打量四周的時,一個腦袋突然從頭頂掉下來,還比著一張扭曲的鬼臉,云恒瞳孔一縮,伸手就砸了過去。
卻被對方輕而易舉閃開。
“哇,真的長得一模一樣誒,怪不得尊主這么掛念!
云恒踉蹌后退兩步,卻被對方又一把抓住了手腕。
“和那些妖艷賤貨果然不一樣!”
說著,這人翻身從窗沿上跳下來,直接進了云恒的房間,云恒這才看清對方,居然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少年。
還有點怪眼熟的。
嗯……
很眼熟。
這小少年還圍著他轉圈,上下打量著,還時不時嘖嘖兩聲,“如果是你去引誘尊主,尊主還真可能會上鉤,怎么也能多堅持個一年半載的,比那些三天不到就被丟去當花肥的可好多了!
云恒腦子里靈光一閃,終于想起了這小少年為什么那么眼熟了。
這小子不就是行無疆身邊的,之前他瞎了一段時間,那個叫……叫阿仔的小子嘛!
所以說白無塵最近東躲西藏的,就是在躲著行無疆,不對,白無塵這性格應該只是怕麻煩,但絕對不會這么刻意……
現在阿仔又出現在這里,還專門來找了他,難道和他有關?
云恒看著阿仔,故意裝作一副不解的模樣,“什么一模一樣,什么妖艷賤貨?你是什么人!”
阿仔摸著下巴,然后咧嘴一笑,“等著吧,一會兒我帶你去見了尊主你就知道了!山婆肯定想不到我比她速度快,她肯定還在白無塵那兒磨蹭呢!
云恒皺眉,腦子里已經開始迅速思考。
他如果繼續留在這里,那么白無塵肯定會一直盯著他,可他也不想去見到行無疆。
準確的說,他不想和任何一個徒弟再有什么糾纏。
他們就應該開始新生活,他這個故人就該徹底故去。
云恒看著阿仔,這小子看上去沒什么心眼的樣子,從他手里逃跑應該比在白無塵手里逃跑容易。
嗯,那就先被抓走好了。
云恒轉眼就做好了決定,正要實施的時候,一陣破空之聲傳來,阿仔扭頭接住一支飛過來的尖刺,目光凌厲,帶上了殺意。
“什么人,也敢暗算我!”
阿仔扭頭看向黑暗之中,什么都沒有,可下一秒,無數銀線出現在眼前,泛著寒光,上面懸掛著無數的尖刺。
阿仔瞪大眼睛,“這什么玩意兒?”
云恒心想這小子還是沒摔過跟頭,人白無塵是平白無故能得到人間奪命鬼的稱號嗎?
云恒嘆了一口氣,“能出去嗎?”
阿仔不敢置信又回頭看了一眼云恒,從震驚到同情最后了悟。
“原來你是個陷阱!
云恒看他一眼,“這么大費周章就為了套你?”
阿仔想了想,他毛刺刺的頭發看著就不服管教,但在認真思考的時候又透出幾分乖巧。
“也是,我以后雖然會很厲害,但現在應該不至于為了抓我弄這么大陣仗!卑⒆姓f道。
云恒在一旁點點頭,覺得這小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這是個好機會,云恒不想錯過,他想了想,“喂,不想被抓吧!
“你有辦法?”阿仔狐疑。
云恒挑眉勾勾手,“我還真有辦法!
阿仔不太相信,但外面這個陣法他確實沒辦法出去,看了看云恒,“你為什么幫我?”
“我有條件。”云恒說道,“帶我一起出去!
“而且要放我離開!
阿仔頓時搖頭,“那不行,尊主說了要見你!
云恒嘆氣,有些悵然,“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想摻和江湖中這些事情,可不知道為什么,先是白無塵盯上我,如今魔教的尊主也要見我,我不過是想要保命罷了!
阿仔聞言,也有些同情,“要怪就怪你長了這張臉吧。”
“我的臉?”
“一張招蜂引蝶的臉!
“……”
云恒嘴角一抽,“可我就想安安分分過日子!
阿仔看著云恒,糾結片刻,“我不能放你走,要不然被尊主知道了,我吃不了兜著走的,我只能在你見到尊主之后,給你多說幾句好話!
“……謝謝你,但你不放我走,我也不會讓你走!
兩敗俱傷吧!
阿仔一撇嘴,干脆盤腿坐了下來,“行啊,那我豁出去了!
云恒盯著這小子腦袋頂上的璇兒。
這小子怎么死倔死倔的。
云恒正要開口,窗外突然狂風驟起,銀線上懸掛的尖刺相互碰撞發出聲響,然后就是絲線斷裂的聲音。
阿仔先是一愣,隨即立馬翻身起來往外看去,神情逐漸嚴肅。
“陣破了!
云恒覺得阿仔這表情,陣破了他反而更不開心了,準確的是提防。
“遭了,山婆那邊出事了。”阿仔神情大變,看了看云恒,似乎在糾結,最后還是一咬牙,“可惡!怎么趕在這時候!”
云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看見阿仔急急忙忙離開。
而等阿仔一離開,外面風聲很快就停了,一切歸于平靜。
云恒:“?”
不抓他了?
也不帶他走了?
嗯……
那他可就自己走了。
云恒鬼鬼祟祟推開門,正要出去,一個青年輕巧落到他身邊。
云恒嚇了一跳。
又來?!
“是我。”
云恒回過神,驚喜,“謝歸一?!”
謝歸一點頭,“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出去再說。”
此刻謝歸一的形象在云恒這里驟然拔高,簡直金光閃閃。
不愧是男主!
謝歸一抓著云恒,腳尖一點,云恒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花,人已經飄出去好幾米。
這……
男主修為又高了。
有了謝歸一幫忙,云恒離開的非常順利,等到了還算安全的地方,云恒才開口詢問,“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教的闖進來了,白無塵正在對付他們,我趁機找到你,先把你救出來!敝x歸一說道,又看了看云恒,“你……”
“怎么了?”
謝歸一正色,“我之后可能會去一趟魔教,你好自為之!
“去魔教?”云恒一愣。
“嗯,我在燒毀那個幻陣的時候,有一個聲音告訴我,讓我去魔教看看!敝x歸一說道,看著云恒,“我這里有一枚易容丹,我覺得你應該很需要它!
云恒看著謝歸一遞過來的丹藥,“給我?”
“你這張臉太危險了,云恒君是個好人,可他三個徒弟都是瘋子,你頂著這張臉就不可能安生!
云恒看著謝歸一,“多謝!
云恒沒有拒絕這枚易容丹,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他確實需要穩妥一點。
謝歸一臉上露出些笑意,“那我們就此別過吧!
云恒也抬手抱拳,“好,后會有期!
第50章
【天機閣算命, 不準不要錢!】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一個算命攤子擺在路邊,攤子前面還排了一長溜的隊。
“小神仙, 你幫我看看我閨女以后能不能嫁個好人家。俊
“小神仙, 我們家的牛今天突然病了,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臟東西啊!
“小神仙,勞煩你幫我看看,我老母還能活多久啊,今年能死嗎?她那宅子會留給我還是我大哥。俊
最后一個相貌猥瑣的男人被一棍子打了出去,眾人神情鄙夷, 見狀本來還想要鬧事的男人悻悻走開了。
這算命攤子前坐著的, 不是白發白須的老頭兒,倒是個年紀輕輕相貌清秀的年輕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的形狀, 格外討喜。
可他算的東西卻是一說一個準, 于是大家也都稱他一聲“小神仙”。
云恒也沒想到這個馬甲自帶的算命技能這么厲害,等到日落黃昏,云恒掂了掂錢袋子覺得今天也差不多了, 于是站起身來準備收攤。
剛把他那個寫著“不準不要錢”的橫幅給收起來,一個人走到了他面前。
是個穿著紅色衣服的男人,三十多歲年紀,眼底帶著幾分血色。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惹不起。
云恒加快了收攤的動作,結果對方直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陰陽八卦圖。
云恒停住,這一張圖二錢銀子呢。
云恒露出一個討喜的笑容,他知道現在易容之后的這張臉看上去有多無害,只要這么笑著絕對無往不利……
云恒笑。
對方冷酷。
云恒笑, 對方還是冷酷。
好吧,這次好像行不通了。
這張臉都行不通,對方絕對是個硬疙瘩。
“這位,我已經收攤了!
云恒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看著對方。
“有人想要你幫忙算一卦。”對方開口說道。
云恒皺眉,瞥他一眼,“我說,我已經收攤——”
“一百兩!
呵,區區一百兩。
“黃金!
云恒臉上瞬間露出笑容,“錢不重要,只要是我本來就樂于助人,公子請帶路!
似乎沒想到云恒變卦這么快,這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神情復雜看了一眼云恒,反問一句,“你真是天機閣的弟子?”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云恒笑彎了眼。
“……”
詭異的沉默片刻過后,這人微微側過身,“跟我來!
云恒提著自己的家當跟了過去,他被帶到了一家客棧,小二恭恭敬敬把他們帶到了一間雅間。
那個紅衣男人先進去說了句什么,然后才打開門,看了一眼云恒,“進去吧!
看來對方非富即貴,看看這架勢,沒準還是皇親國戚。
嗯……反正身份不簡單。
早知道就再講講價了,沒準能多要點銀子。
也別怪他市儈,系統當初承認給他的資產,現在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只能自食其力,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更何況他云恒還不是英雄。
房間里有著淡淡的竹子清香,一個人坐在另一側,中間被輕紗擋住,只能隱約看見個人影。
云恒對金主的態度一貫很好,笑意盈盈,“這位客人,你想算什么?”
云恒都準備把那些八卦圖什么的拿出來了,結果一直沒聽到對方的聲音,有些疑惑看過去。
“算命……你當真算的準嗎?”
云恒動作微微一頓,隨即笑意不變,“不準不要錢!
對方也笑了一聲,“我在小時候也遇見過天機閣算命的人,他給我批命,說我是天煞孤星,因此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如果以后還遇見天機閣的人,格殺勿論。”
“……”
“所以你算到你今天會死在這里了嗎?”
殺意彌漫在房內,如同實質落在云恒身上,云恒抬頭笑了,“我沒算到。”
“呵!边@人冷笑一聲,“那也不過是徒有虛名!
“因為我覺得你并不會殺我。”云恒說道。
房內沉默下來,那股縈繞在云恒周身的殺意慢慢褪去,布料摩擦的聲音傳來,云恒看到輕紗后的人站起身來,一只蒼白的手掀開了輕紗,一雙帶著疲倦和冷意的眼睛出現在云恒面前。
云恒手腕猛地一抖,毛筆上的墨水落在了宣紙上,暈染出一大團墨跡,眼睛瞪大。
“行……”無疆。
云恒不敢置信。
他印象中的行無疆還停留在三年前。
有點暴躁有點傲慢的少年。
可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已經是個成熟的男性,一頭白發垂落,黑眸里暗沉到看不出任何情緒,一身黑袍松松垮垮披著,露出了同樣蒼白的一片胸膛。
“現在,你還敢算嗎?”行無疆看向云恒。
云恒是真的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突然和行無疆見面,他慶幸自己吃了那顆易容丹,也幸好自己剛才沒有露出更多的情緒。
一個普通人,不管是誰見到了魔教的尊主,都會震驚的。
云恒收斂了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緒,“當然可以。”
其實他更想知道,行無疆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鬼樣子。
云恒有點忐忑,因為他發現自己死遁之后,事情并沒有按照他的預想繼續發展。
白無塵在找男寵,而行無疆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樣子。
“你想算什么?”云恒問道。
行無疆看著云恒,“就算一算,云恒現在在哪兒吧!
云恒本人:“……”
門口站著的魔教左使洛凡也聽到了房內的對話,嘆了一聲。
看來又是一個要送命的。
云恒看他半晌,搖搖頭,“我算不了!
“算不了?”行無疆慢慢抬眸看著云恒,“你說算不了?”
云恒點頭,“嗯,算不了!
云恒都已經做好了行無疆發火動手的只能被,卻沒想到行無疆突然笑了起來。
“算不了,你是第一個告訴我算不了的!毙袩o疆說道,“他們只會告訴我,云恒已經死了!
云恒看向他。
“你知道他在哪兒,能算出來,對嗎?”行無疆看著云恒,眼中全是執拗的光,不知道是不是云恒的錯覺,他覺得行無疆眼睛好像多了些紅光。
云恒嘆氣,“我算不出來,不過我覺得云恒君不會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這個樣子?”行無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現在是什么樣子,他也不會在意的!
“他一定厭惡我入骨。”
“凡事要想開一點,我覺得云恒君就不會。”云恒安慰道。
“我想見他,就算是已經轉世投胎的他,我也要見!毙袩o疆說道。
嘶——
云恒倒吸一口涼氣。
“天機閣不是號稱活神仙嗎?”行無疆笑著,“那你就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
“都是江湖傳言夸大其詞——”云恒正打算再掙扎一下,門被推開,那個紅衣男人一把抓住他,然后往他嘴里塞了個不知名的玩意兒,云恒“咕!币幌戮脱柿。
“……”
過分了。
太過分了!
行無疆沒理會云恒瞪大的眼睛,只是面無表情吩咐洛凡,“把人帶回去,這個月毒發之前如果不能讓我見到云恒,就讓他自生自滅。”
洛凡點頭,“是。”
云恒生無可戀,聽天由命。
洛凡正打算把云恒帶下去,行無疆又開口了,“找到人了嗎?”
洛凡搖頭,“暫時還沒有,白無塵那邊也在找人。”
行無疆點頭,“繼續找!
“是。”
云恒被帶出了房間,見云恒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洛凡多看了兩眼云恒。
“你不打算說什么?”洛凡問道。
云恒露出一抹滄桑的笑容,“哈哈!
“……”
洛凡看了一眼云恒,心想這人年紀輕輕,相貌只能算清秀,但心性還不錯,“尊主走火入魔越來越嚴重了,你就當運氣不好吧。”
云恒捕捉到了關鍵詞,“走火入魔?”
洛凡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天機閣的,怎么會不知道,尊主從三年前就生了心魔,這事情江湖中人盡皆知!
云恒訕訕,“我不怎么關注這些!
云恒抿了抿唇,想到行無疆現在失魂落魄的樣子,雖然心里已經有猜測了,但還是問了一句,“是因為云恒君?”
“除了他還能有誰。”洛凡說道,看了云恒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你隨便叫吧!痹坪銘械镁幟至,兩個名字就夠多了。
“那就神棍吧。”洛凡說道。
“……都行。”
新任神棍被帶到了魔教總壇,洛凡沒打算虧待他,估計是覺得他中了毒,命不久矣,所以給他的臨終關懷。
給他安排的房間環境還挺好。
云恒倒是不怎么擔心體內中了毒,反正還有不到一個月他技能點就點亮了,到時候他就能給自己解毒。
問題不大。
云恒被安排在魔教之后,也沒人管他,每天一日三餐倒是沒少了他的,云恒閑得無聊,索性拿出自己神棍的家伙事兒,在魔教的某個角落擺了攤。
【三兩銀子一次,不準不要錢!】
云恒本來以為不會有什么人光顧,沒想到剛擺上就來了客人。
“嗯?咱們總壇什么時候連江湖騙子都能進來了。”
一個大漢拎著一顆新鮮出爐的人頭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云恒。
云恒看他一眼,默默把紙上的“三兩”改成了“三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