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
穿著白衣的少年站在藥田邊,神色淡淡,手中輕捻著一片葉子。
“安公子。”一個小廝從不遠處走來,恭敬彎腰。
少年有一雙格外漂亮的桃花眼,聽到聲音微微扭頭看過來。
小廝垂著眸,“谷主請您過去一敘。”
少年點頭,跟著小廝往另一處院子走去。
他到了藥王谷已經一月有余,可藥王谷谷主卻一直沒見他,只是時不時給他送來幾個中了毒的藥人,讓他解毒。
直到今天,事情才有了轉機。
小廝帶著安無恙到了一處別院,推開門,里面傳來濃郁的藥香,安無恙神情不變,走了進去。
白發白須的老頭坐在那邊書桌后面,看向安無恙,臉上露出笑意,“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機緣。”
安無恙看向他,“我也沒想到。”
那邊小廝已經默然退下,關上了門。
藥王谷谷主,江湖人稱孟藥王。
沒有他解不了的毒,也算是江湖中一號人物。
孟藥王看著安無恙,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來云恒君對你不錯。”
安無恙沒有回應這句話,“當時你說他會死。”
“嗯?”孟藥王想了想,然后笑了起來,“是啊,云恒身上的毒,那可是一夢生。”
“一夢生,一夢死。”
“無人可解,必死無疑。”
安無恙看著他,“你也不行?”
孟藥王笑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倒換了個話題。
“你的醫術是誰教的?”孟藥王問道。
“這很重要?”安無恙看著他。
“這樣頂尖的醫術,能讓你在短短時間內達到這樣的程度,定然是有名師,云恒君不懂醫,你還有一個師傅?”孟藥王問道。
“我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師傅。”安無恙說道。
孟藥王笑出聲來,帶著幾分感慨,“真不愧是……”
沒等孟藥王說完,安無恙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究竟有沒有辦法解毒?”
“有,但也沒有。”孟藥王笑了一聲。
“什么意思?”安無恙皺眉。
孟藥王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瓷瓶,“不如我們先打一個賭。”
“賭?”安無恙看向他。
“賭我們一起服下這味毒藥,誰能解毒活下來。”孟藥王說道。
安無恙掀了掀眼皮,看向那個瓷瓶,伸手拿了過來。
里面只有兩顆藥丸,安無恙倒出來仔細聞了聞,微微皺眉。
孟藥王笑著,“敢不敢賭?”
“若是我贏了,你會告訴我一夢生的解毒辦法?”安無恙問道。
“不僅如此,我會把整個藥王谷都交給你。”孟藥王說道。
“不需要。”安無恙說道,拿起一顆藥丸,眼底的黑霧又彌漫上來,“這個賭約,我應了。”
孟藥王盯著安無恙半晌,然后笑了起來,“好,有膽氣。”
兩人分別拿著一顆藥丸,相對一起吞了下去。
“一月為期。”
“一言為定。”
……
小木屋內。
云恒坐在門口的臺階上,那邊白無塵拿著刻刀正在雕木頭。
白無塵很喜歡做一些亂七八糟的木工,不過云恒也必須承認,白無塵的手很巧。
“要是總這么發呆,腦子會壞的。”白無塵頭也不抬說道。
云恒:“……”
這不是發呆,他不過是在和系統交流,一邊關注名氣值的變化。
“你在做什么?”云恒看向白無塵手里的東西。
白無塵把手里的東西給云恒看了一眼,“麻雀,像嗎?”
云恒看了一眼只有一個形狀的木頭,敷衍點頭,“還行,能看出來是只鳥。”
白無塵點點頭,“哦,其實是兔子。”
“……”
云恒一噎,覺得自己就多余問這么一句。
“你每天坐在這里,不覺得無聊嗎?”云恒上一秒還想著要保持沉默,可保持了兩秒,還是沒保持住。
“無聊?”白無塵似乎有些詫異,隨即笑了起來,“云恒君無聊了?”
云恒看白無塵,一本正經,“你的夢想是什么?”
這么咸魚下去,白無塵的名氣值要多久才能達到八十,明明是個天才,怎么能這么埋沒。
“夢想?”白無塵揚了揚唇,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就……希望每天都能曬到太陽,能吃到好吃的,睡覺的時候沒有人打擾,一覺睡到天亮吧。”
云恒動了動唇,看著白無塵。
白無塵也看過來,“云恒君想說什么?”
按理來說,云恒應該義正言辭讓白無塵趕緊出去闖蕩,可看到白無塵這樣輕輕淺淺笑著的樣子,渾身籠罩在陽光下的樣子,他突然就覺得——
“你這樣也挺好的。”云恒說道。
他其實很喜歡白無塵的夢想。
多淳樸,能讓人心里也暖暖的。
什么能比開心活著更重要。
云恒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那你繼續曬太陽吧,我去集市上看看,你晚上想吃什么?”
“嗯……”白無塵想了想,“糖醋魚。”
“你還真敢點菜。”云恒輕哼,“什么魚,沒有魚,只有蘿卜白菜。”
云恒起身拿著錢袋去集市了,白無塵目送云恒離開,盯著手里的木頭看了一會兒,笑了一聲,繼續削木頭。
風吹過林梢,耳旁能聽見樹葉拍打的聲音。
一個人影輕飄飄落在了院子的角落,輕巧無聲,如同鬼魅。
“白大人。”
那人恭敬彎腰。
白無塵沒有抬頭,只是剛才眼底的笑意褪去,那清凌凌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帶著冷意的碎光,語氣卻仍然柔和。
“怎么?閣主這是閑著無聊,想要找我回去敘舊了?”
那人頭埋得更低了,“不是,閣主說,每月一次的解藥,這個月,需要您自己去取。”
白無塵動作微微一頓,輕嘆,“看來是想我了。”
那人還想說什么,白無塵打斷了他的話。
“他肯定還說,要是我不回去,就把那頭狼的腦袋丟過來,對吧。”
“……”
白無塵笑了一聲,“行吧,他既然想要見我,那我就回去一趟。”
“不過你先等等。”
白無塵說著,推著輪椅回到房間,找了紙筆,略微思考片刻,慢慢在紙上落下字跡。
角落的人并沒有靠近,等白無塵出來,默默走到了他身后,推著輪椅,只是眨眼之間,兩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云恒也沒有在集市上耽擱多長時間,他買了魚,又想了想,去買了栗子糕。
上次他買了一點,白無塵說好吃來著。
這家伙嘴這么挑,難得會說一樣東西好吃。
系統在一旁嘖嘖,“一邊嫌棄白無塵只會吃,一邊慣著他,你以后絕對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家長。”
云恒開始翹尾巴,“你也覺得我很有好父親的潛質?”
系統看著云恒提著菜籃子,身形單薄的模樣,“更像是老母親。”
云恒:“……瞎說,我這叫既當爹又當媽。”
不過等云恒回到小木屋,東西都放好了,卻沒有看到白無塵的身影。
云恒覺得奇怪,嘟嘟囔囔,“這家伙不會又去睡覺了吧。”
云恒推開白無塵的房門,里面空空蕩蕩,云恒皺眉,“這家伙跑哪兒去……”
云恒轉身,視線頓住,看向桌上被一個茶杯壓住的信紙,走過去拿起來,視線掃過,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系統不解,“怎么了?”
云恒看著信紙,上面只有短短兩行字。
‘我夢一神仙說帶我游歷,男兒志在四方。’
‘歸期不定,勿憂。’
還夢見神仙,還男兒志在四方。
這是白無塵會說的話嗎?
云恒憂心忡忡,“系統,他不會是因為嘴巴太毒,以前得罪的仇家找上門來了吧。”
系統一噎,本來想說云恒想多了,可想到白無塵那張嘴,“好像也說不準。”
“他不會死在外面吧。”云恒開始左右踱步,焦慮起來,“這家伙身體不好,還是個殘廢,這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兒給他收尸。”
系統看著云恒臉上焦急的表情,突然感慨。
“果然家里都寵最小的那個。”
云恒:“……”
系統看著云恒,“行無疆和安無恙走的時候,你恨不得放煙花,白無塵不走你也擔心,現在走了也擔心。”
“男人心,海底針。”
云恒一噎,“那能一樣嗎,白無塵就是條咸魚,離家出走根本就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那又怎么樣。”系統說道,“你要是想要完成任務,那他就必須出去,你以為名氣值是天上掉下來的。”
云恒踱步的速度慢了下來。
系統看著云恒,“而且你放心,你徒弟要是遇到生命危險,或者死了,我這邊是會給你提示的。”
“然后呢,遇到生命危險我能救他們?”云恒眼睛一亮。
“不是啊。”系統說道,“距離太遠,我總不能給你瞬移。”
“你這不是廢話嗎,他們有危險,我也趕不過去,那你告訴我有什么用。”云恒無語。
“給你個提醒,讓你可以收新徒弟了。”系統說道。
“……”
好沒人性的系統。
云恒嘆了一口氣。
于是在平平常常的一天。
白無塵也離開了。
灶房里的魚還沒料理,栗子糕也還放在桌上。
小木屋只剩下了云恒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