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欲壑 難填。
裴珩一招傾身相逼, 不留余地將謝瑾堵入了屏風死角。
他面上略帶澀氣的潮紅還未消退,眼底又露出狠戾之色,喘著氣兇他:“你看見了?!”
裴珩剛披上身的黃袍已然濕透了, 無論是緊實的肌肉線條, 還是異常僨張的血脈, 都一覽無余。
渾濁的水珠正順著裴珩胸前濕漉的頭發,侵略性地從謝瑾的白頸滑進衣領中。
“如何,你是不是很得意?”裴珩幾乎是在他耳邊惡意撕咬。
浴池中流動的水聲潺潺,還沒有停。
謝瑾尚有些遲鈍, 被胸前的那滴水珠凍得微微一哆嗦, 才回過神來:“……什么?”
說不清是未泄盡的欲望, 還是出于丑事被撞破的報復,下一刻, 裴珩忽伸出大掌就去粗暴地卡住了謝瑾的下巴。
屏風亦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若不是那百斤重的檀木底座支撐著, 恐怕這扇屏風早已經傾翻入池水中。
謝瑾的背要撞得散架,下巴也如脫臼般得疼。沒等他緩過勁來,裴珩的唇已經不容商榷地傾覆上來,要攫走他所有呼吸。
“你到底看見了什么……嗯?說說看啊, 都看見了什么!?”他含著他的唇, 發了瘋地質問。
謝瑾皺眉:“我……唔。”
可裴珩又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他不想聽,也害怕聽見。
他只能強硬地去撬開謝瑾的牙關,又一次堵住了他的嘴。
可一旦與謝瑾的軟舌相觸, 這個看似蠻橫要吃人的吻又變得細膩卑微起來,理智被欲望占了上風, 裴珩忍不住生出想要去糾纏、去勾引、去示好的念頭。
宛如方才的一切都是虛張聲勢。
只有那股占有和吞噬謝瑾的欲望才是真實存在的,今夜自始至終都從未消散。
而在此刻,登峰造極。
“皇兄。”
“皇兄……”
他失了智, 一邊吻,一邊開始忘情地叫他。
謝瑾從未聽過裴珩這樣念“皇兄”二字,心中升騰起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恥。
而那陣違背世俗禮教的羞恥下,又深埋著他不敢直面的歡愉,此時都在這個吻的催動下,隱隱要破土而出。
此刻他背后緊貼著屏風,也覺得一陣搖搖欲墜,身體和意志都開始不受控制。
他五指用力抓著裴珩結實的胳膊,趁還殘存著最后半分清醒時,咬了下他的舌尖。
“阿珩!”
裴珩聽他喚這聲,不由心頭一軟,吃痛退了些出去,才給了謝瑾重新喘息的機會。
謝瑾眼睫被裴珩臉上的水珠蹭濕了,使得清冷的眸也帶了幾分難能可貴的迷離。
他深吸了一口氣,斂目承認道:“……是,我是看見了。”
裴珩心神微凜,一時屏息。
謝瑾喘了口氣,用冷淡高貴的神情將方才的罪惡都遮掩起來,說:“皇上想讓我看見,和不想讓我看見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見了裴珩方才在浴池中的所作所為,看見了他下流污穢的神情。
也看見了他不堪暴露在人前的劣等欲望……
裴珩看他用這幅清高評判的姿態說出口,愕然惱羞成怒。
可這一局他輸得不光彩,他認了。
他阻止不了對謝瑾的欲念滋生,也無從說起,甚至自己也不知道那肇端是從哪來的,只知道一味壓抑克制,就會千倍萬倍地反噬。
對,大不了,只是欲望而已。
方才本就沒有盡興,裴珩望著謝瑾眼角的濕潤,身下又一次燒了起來,與心中的那團怒火沖撞后融為一團,在他的胸腔徹底炸開。
“好啊,既如此,那朕也沒什么可藏的了!皇兄當了小半年弄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
他的氣息再度炙熱,下定決心要報復謝瑾,于是更加瘋狂地要去吻謝瑾。
謝瑾的右耳此時隱隱抽痛了下,似乎有意提醒著什么。
謝瑾的手一陣失力,面色漸漸恢復冷淡,還是有意偏頭避開了裴珩潮熱的呼吸:“怎樣都好,但,別那樣親我。”
他只說了這么一個請求。
這個請求卻令裴珩的心如墜深淵,緊緊被揉捏成一團。
謝瑾寧可當下賤的肉|臠,也不愿與自己正面親吻……
他氣得快將自己的后槽牙咬碎了,可到最后,牙縫里也只逼出一個字:“……好。”
裴珩用力去扣住了謝瑾的肩,另一只手的拇指用力揉摁進了他的腰窩,一把將他翻過來,逼著他用順從的身姿俯貼在了屏風上。
謝瑾下意識地想抬起上身反抗一下,又被他毫不客氣地摁了下去。
“怎樣都好?”裴珩悶哼,狠狠地在他耳邊咬了一口,像是威脅:“皇兄啊,那你可要站、穩、了。”
……
天明時分,裴珩已去上早朝,謝瑾過了會才從御清池離開。
他一整夜連個坐的機會都沒有,走出來時腿都是發軟的。
姚貴為他貼心備了轎輦,可他有難言之隱,沒法坐,只好一路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御清池走回了弄月閣。
裴珩這一次與前兩次都截然不同,儼然就像是兩個人。可謝瑾累得實在無力回想,一到弄月閣,沾到床便睡去了。
連后來靈昭去開門,他都沒聽見。
謝瑾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感覺到有什么冰涼柔軟的東西在拂自己的唇和面頰,一陣酥癢難耐,他才被逗弄得醒了過來。
睜開眼,見裴珩又站在了自己的床榻邊,他的指尖隨意掛著一枚令牌,正用下面的金穗拂弄著自己的臉。
謝瑾稍稍定睛,猛然發現他手中那枚令牌竟與賜自己的那枚一模一樣。
原來這雙龍金玉令是一對。
謝瑾只當做沒發現,微偏過頭去躲開,啞著嗓子問:“現在,什么時辰了?”
謝瑾比常人要高些,裴珩生得比他還要高大一圈。
他一站在這間狹小的屋內,頓時就擋住了外頭所有的光線,使人辨不清太陽的方位。
裴珩聽見他這聲清冷帶了幾分沙啞的嗓音,心中則微動。
想起昨夜謝瑾還是咬牙忍耐著的,只有在第二次快結束時,聽見他用極其低啞的嗓音吟了一聲。裴珩那時就受不住了,沒等出來就全給了他。
——跟謝瑾當下剛睡醒的聲音有些相似。
“都過申時了。”裴珩面上漫不經心,強行將那陣波瀾給壓了下去。
謝瑾不知不覺睡了快一整個白天,都已傍晚了。
蘇醒過來后,他稍稍恢復了力氣,眼皮還是有些發沉,渾然不知裴珩正在回味些什么。
他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又看了精神抖擻的裴珩一眼,問:“你不累嗎?”
裴珩也是一宿沒睡,一早還去上了早朝,近來朝中事多,恐怕他一下午忙得也是腳不沾地。
“你覺著呢?”
憋悶煎熬了那么多日,裴珩昨晚算是頭一次領略到了真正的快活,精氣神正足,哪怕再撐一夜不眠不休,他都不會覺得累。
謝瑾沒理會他,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漱口。
裴珩打量起謝瑾孱弱又僵硬的走姿,又留意到他十指指甲蓋的頂部還留著殷紅鮮明的血痕。
他微微一怔,反應過來,應是謝瑾在那屏風上忍耐抓撓時留下的。
昨夜他被沖昏了頭,又被激怒,下手是狠了點。
裴珩生出一絲憐惜和懊悔,但很快又被勾起的昨夜快活給淹沒了。他一時不覺有些渴了,直勾勾盯起了謝瑾杯中的那碗茶。
不過他沒好意思使喚謝瑾,還是沉住了氣,自己先直接去架子上找杯盞,“你這兒怎么連個多的杯子都沒有?”
“這屋子就我一個人住,平日也沒有客人,”謝瑾淡淡地說:“皇上若是口渴,讓靈昭給你去其他弄臣院里借個新的。”
“那算了,別人的東西朕不樂意碰。”裴珩嫌麻煩,干脆就要提那茶壺直接喝。
可不想兩人的手不慎在壺柄上碰了一下。
四目一對,手都像是被燙著了一般,又立馬分開了。
最近這段時日,兩人常常出入宮內外,也不知碰了多少次手,挨了多少次肩,鮮少會覺得這種肢體觸碰有什么可避的。
可經昨夜那般糾纏,他們之間反倒多了一種說不清的別扭。
謝瑾微微擰眉,耳尖又忽而有些紅。
他動作生硬地放下杯盞,沉了一口氣,問道:“皇上大老遠到弄月閣,是刑部的案子有進展,還是前線的戰局有變?”
裴珩對著壺嘴飲下一大口茶,清了清嗓,說:“都不是,才過了一日,打仗和查案都是麻煩事,哪能推進得那么快?”
謝瑾很淡地“嗯”了聲,也沒再接別的話。
裴珩肅聲一咳,就去主動找話講:“不過光社的麻煩解決了,今日他們沒敢再去萬興酒樓吆喝,拿了錢跑到了蕓街吃花酒,還偏生跑到了挽春樓,你說巧不巧?”
謝瑾頓了一會兒,才出于禮貌,淡淡地給了個反應:“哦?”
裴珩開了話匣,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完:“總之,那崔十娘是個會來事的,一見是光社這幫磕磣貨,拼命下套,給他們上了最貴的酒和最貴的姑娘,結果他們脫光了褲子付不起錢,她就索性報官將人都抓了起來。如今那幫人都蹲在大牢里,就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審出些什么了。”
謝瑾聽完,這才又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司徒釗畢竟是當朝丞相,幾名江湖詩人的指證于他來說無關痛癢。皇上若想斗倒他,還得想另外的法子。”
裴珩輕聲一笑,有意藏拙道:“好歹朕喊了他這么多年的相父,敲打敲打,他要是有自知之明,朕往后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謝瑾不敢茍同,也沒有說話,只是抿了口茶。
氣氛頓時又尷尬了下來。
裴珩瞟眼打量了他,肅了肅聲,又從袖中抽出一本冊子,放到桌上遞了過去:“今日早朝,朕讓文瀾閣臨時組了一個修書班子,這是主審、主編以及成員名錄,你且看看,有無什么問題,沒問題的話朕就讓他們下發去辦了。”
謝瑾微怔,看了他一眼,就拿起來那份冊子看:“這是,為謝云修書立傳專門組建的班子?”
“不錯。”
裴珩悠悠解釋道:“上面一共十八人,大部分都是康懷壽選的,不過朕明面上不好做得太難看,總得顧及南黨和朕那相父的面子,就從吏部又挑了三個南黨的人過去。”
謝瑾仔細將名冊閱覽了一遍,肯定道:“老師挑選的人自然不會出錯,吏部這三位大人也是有真才實學的,加上他們也沒什么問題。”
說著,他又無所適從地看向裴珩:“不過,我以為——”
裴珩一嗤,接上他的話:“你以為朕色令智昏,昨晚上都已那樣了,只是敷衍敷衍你,什么話都沒聽進去?”
謝瑾垂下眸子,不帶情緒道:“皇上定力非常,尋常人自是比不上的。”
裴珩分辨不出他這是夸,還是嘲諷,心中平白無故又是一陣堵。
“還是得多謝皇上,有心了。”謝瑾不冷不熱道。
他將一杯茶都喝完了,又抬手去拎起那茶壺,往自己杯中添了半杯,而后斯文飲下。
那壺嘴是裴珩方才吃過的。
裴珩挑眉盯著謝瑾的喉結,慢條斯理地往下滑動,不由想到上面或沾了點自己的云津,此刻都被謝瑾吞咽了下去……
僅僅是這樣一想,他的身下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躁動。
本以為錯位的欲望一次泄出去,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可直到昨夜這道口子一旦撕開后,裴珩才算真正領悟到“欲壑難填”這四個字的威力。
“靈昭,”謝瑾這會兒沒注意裴珩的心思,見壺里不剩什么水了,朝外輕聲喚道:“茶喝完了,再燒一壺吧。”
“是,殿下。”
靈昭聽到吩咐,就從院子外走了過來。可她還沒進屋,忽就頓步候在了門外,低著頭一聲不吭。
“靈昭?”
謝瑾正詫異著,不想裴珩燥熱的氣息就從身后撲了過來,比起昨夜在御清池還要濃烈幾分。
“你……”謝瑾也后知后覺到了危險。
他抬起眸子,發覺甚至還未觸碰到彼此,裴珩眼底那股曖昧狂熱的東西,幾乎就要將自己吞沒了。
昨夜身上那些痕跡還沒好,此刻又要隱隱酸痛起來,謝瑾蹙眉低聲質疑:“……你不是說過,和男人做這個不舒服么?”
裴珩一怔,心下暗罵一聲,差點還忘了自己曾經還說過這狗屁話。
可這次他已經委實輸得夠慘了,徹底敗給了謝瑾。
他此刻總不能再如實地告訴謝瑾,那到底是什么滋味,又是為何還想……
裴珩此刻腦子一片混沌不堪,轉不太動,只好說道:“玩玩罷了,舒服的事,輪得到皇兄跟朕做么?”
謝瑾聽言,眼尾不禁添了分冷意,漸漸垂了下來,可似乎也接受了這個理由。
謝瑾將視線移開,呼出一口氣,無奈推脫道:“太累了……過兩日再說吧,我今日站不住了。”
裴珩哪里肯答應。
他雙手就去握住了他的腰,強勢圈住了他的上身,將他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哐當”一聲翠響,謝瑾的腦袋被迫趴到了桌面上,手臂吃力地撐在桌角,不慎將那一壺一盞全部碰翻了。
“裴珩……!”謝瑾暗暗咬牙:“你簡直是!”
“朕是什么啊?罵啊,朕還沒聽過皇兄罵人呢。”裴珩氣息繚亂,趴在他耳邊壞笑著說。
謝瑾哽住了,自己的確是不會罵人,只得將那陣情緒默默咽回去。
裴珩單臂環住謝瑾的腰,又將他身子往上提了提,沒什么耐心地哄了句:“坐著就好,這次不用你站,不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