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跟馮鈞談了多久 昭瓷添了一些家……
昭瓷添了一些家具, 馮鈞讓人把沙發搬到自己工作桌旁。
胡秋實在旁邊收拾資料,他今天跟馮鈞聊了一天,這兩天馮鈞心情好, 心理狀況比胡秋實想得好太多了。
胡秋實剛來馮家工作的時候, 這里還有一個姓趙的心理醫生, 早些年馮鈞抑郁過一段時間,服藥控制之后,就沒怎么出過昭瓷的門,一出門總是想著昭瓷有人在喊他,晚上不回昭瓷睡不著覺。
從這次交談中可以看出,最近馮鈞有了出門的欲望, 但是總感覺好像是壓著什么。
馮鈞每五句話就會提起一次常羽, 胡秋實提議讓常羽帶著他下山轉轉, 或者出門走走, 馮鈞卻只說再等等。
說抗拒不是抗拒, 倒是感覺在擔心什么。
胡秋實斟酌語言:“馮先生, 你們的感情生活最近怎么樣?”
馮鈞笑笑:“挺好的。”
胡秋實點了點頭。
有些東西需要循環漸進,胡秋實沒打算一次就打破砂鍋問到底, 其實有時候,他并不覺得馮鈞像個病人, 馮鈞有自控的能力, 有手腕、邏輯清晰,哪怕被困在宅子里,也比外面大多數人強。
從馮鈞給他們表現出的那面來看, 馮鈞似乎只是個不愛出門的人,誰又能透過現在的馮鈞,知道以前這人也自殺過呢。
胡秋實回過神, 收拾好東西正要離開的時候,聽見馮鈞手機鈴響了。
是個很歡快的鈴聲。
胡秋實耳朵動了動,順著聲音去看過。
冷白色的屏幕光照著馮鈞的半張臉,胡秋實提著包的手漸漸放下,馮鈞驀地笑了一聲,胡秋實胳膊一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來。
馮鈞盯著消息看了會,笑意浮在臉上,他給常羽發消息,卻只收到了一個紅感嘆號。
胡秋實看著馮鈞面無表情地走到工作桌前坐下。
……
天色大亮,屋里的窗簾昨晚沒拉上,大片刺眼的陽光移動到常羽的眼皮上。
常羽酒醒睜開眼,看見自己手里還握著一部手機,他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把手機扔一邊,趿拉著鞋就去洗漱。
洗完漱之后,常羽聽見樓下的動靜,他走到窗前,看見是司機帶著常青肅去公司上班,除了做飯阿姨,這棟樓里現在就剩他一個人了。
“喂。”
常羽坐在椅子上,聽著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十有八九還在床上躺著,常羽說:“讓你找的房子大概什么時候能找到?”
蘇泉起床氣不小,罵了一聲才說:“急什么,你昨天才說讓我找,怎么可能今天就找到?你看這大清早的……”
常羽說:“現在已經九點了,你公司是倒閉了嗎,讓你在早上有功夫睡懶覺?”
“公司什么都要我干,要他們做什么?”蘇泉反問了一句,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說,“你別急,房子的事情給你看著呢。”
“你給個準確時間。”
“四五天吧,這兩天你收拾好東西,到時候搬東西的時候也快……你要搬走,你哥愿意嗎?”
常羽說:“愿不愿意我都要搬走。房子其他條件滿足不了就放放,但是離常家不要太近。”
“行。”蘇泉撓撓頭-
常羽跟著朋友連著瘋玩三天,大量的酒精麻痹了神經,經常深夜才回家。
他心里一直揣著事,之前常青肅給他提過聯姻的事情,這次他回來,反而沒說過這件事,唯一一次提起,還是因為自己在吃飯的時候說了一嘴。
直到他第四天一醒來就準備出去的玩的時候,常羽就被常青肅逮著,按著人讓造型師收拾了一通,然后換了禮服,帶去了宴會。
常羽亦步亦趨地跟在常青肅身后,看見常青肅把自己帶到一個啤酒肚中年男人面前,男人身側是個穿魚尾裙的年輕女孩。
常羽心里終于踏實了,他推測這人可能是常青肅給自己挑選的聯姻對象。
他盯著人一直看,連常青肅在旁邊和別人說了什么都沒聽見,直到談話的兩人停下來,目光落在常羽身上的時候,常羽回過神。
常羽彬彬有禮地對著女孩做了個請的姿勢,微笑著說:“我們去花園里走走吧。”
鄧如月明顯一愣,漂亮的杏眼彎了彎,提著裙擺走在常羽身側。
常青肅瞬間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旁邊的鄧老板看著女兒跟常羽的身影,倒是開心地笑了:“年輕人做事直來直去,走在一起別的不說,倒是挺養眼。”
常羽把人帶到花園里,遠離宴會的音樂,他看了眼四周沒人,就直接說道:“不好意思,很冒犯地把你喊出來。”
鄧如月笑著回他:“沒關系。”
常羽把今天練了一天的腹稿念出來:“我哥今天是打算撮合我和鄧小姐吧,但是說實話,我是同性戀,不會喜歡女生,也不會騙婚形婚,我哥那邊我去拒絕……”
鄧如月聽他嘩啦說一堆,沒等人說完,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等等,所以你把我喊出來,是想和我說這句話?”
常羽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有什么好笑的,認真地點了下頭:“鄧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只要把我是同性戀的消息告訴家里人,我哥那邊我來解決就好。”
鄧如月說:“我剛才也沒看出你在你哥身后是在站著發呆呀。”
常羽:“……?”
鄧如月說:“我父親剛才正和你哥哥談話,他們說了幾句就互相介紹你和我,然后你就把我喊出來了。”
“哦對了,我有未婚夫了。”
鄧如月慢悠悠說完,常羽摸了摸空蕩蕩的口袋,想抽根煙。鄧如月說話并不會讓人感到尷尬,常羽笑著說:“那是我搞錯了。”
兩人在花園里走了一圈,沒幾分鐘就回去了。常羽回到常青肅身后,笑著跟人打了招呼,然后就跟在常青肅去了其他地方。
一整晚,常青肅沒再看他一眼。
常羽當自己是給他丟了臉,自知虧理就老老實實沒說話。
因為在宴會上喝了酒,回去的時候是助理在開車,到了常家之后,常青肅拿起脫下的外套就往外走。
常羽倒不急著回去,他在車里看著他哥進了大門,自己一只手扒在前座的椅子上湊過去。
“秦特助,我哥最近有沒有跟你提過聯姻的事兒?他都是給我選了誰家的?”
秦特助詫異地從后視鏡看了常羽一眼:“聯姻?二少嗎?”
常羽眨了眨眼,不然呢?
秦特助說:“聯姻的事,我倒是沒聽常總說過。”
“你該不會被秘書處的人排擠了吧,天天跟在我哥跟前,我哥都給我說了聯姻的事了。”
秦特助:“……”
秦特助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只好從肚子里倒出一點東西證明自己在泰安的地位:“之前有個人跟常總談生意,方案過不了就想出歪點子,說家里有三個女兒……跟常總攀不上,就拿二少三少說事,常總直接讓人把方案扔進碎紙機里。”
秦特助記憶力很好,觀察力也不錯:“當時常總說‘你們公司給的方案,扔進碎紙機里都是臟了碎紙機’,對方臉都綠了。把人趕走之后,還在秘書處發了脾氣,說不要什么垃圾都往他面前帶。”
常羽愣了愣,常青肅不打算讓他聯姻,那上次說的話,是故意唬他的?
常羽在門口吸了根煙,站著散了會煙味,這才推門進了常家。
他在玄關處換了鞋,洗過手正要上樓,忽然聽見沙發上有一聲輕響。
他回頭一看,常青肅坐在沙發上,面前開了瓶紅酒,桌上擺了個高腳杯。
常青肅問:“你跟馮鈞在山上談了多久了?”
第42章 他行,我不行? 有幾天沒聽見這個……
有幾天沒聽見這個名字, 常羽定在原地,心臟抽動,忽然有一種詭異的踏實感。
等了幾天, 終于聽見有人提起馮鈞的事情。
常羽張了張嘴, 心想常青肅果然知道這件事。
常青肅冷漠地看著常羽:“你那么快就忘了他, 急著要跟一個不認識的人結婚?”
常羽有些不適地側著身子:“這是我的事。”
“你的事?”常青肅冷嗤一聲,高腳杯里的暗紅色酒液沿著杯壁旋轉一圈,倒入口中,“你以前跟在我身后的時候,怎么不說這句話,現在倒是想著要和我拉開關系了?”
常羽覺得他不可理喻, 抿嘴看著常青肅把玩著酒杯, 常羽站了會, 正打算離開, 常青肅卻站起身, 手里的高腳杯重重磕在長桌上。
“你十八歲的時候, 我帶你去會所,出來的時候我問你了一句, 你當時說的什么?”
常羽茫然地眨了下眼,那都六年前的事情了, 他察覺氣氛不對, 想逃離這個緊張壓迫的地方。
常青肅站在他跟前,深邃的眉眼隱匿在燈光的陰影下,他垂眸看著常羽, 伸出手用力地揉常羽的眼尾。
“惡心。”
“你當時說,男的和男的做,真惡心。”
常青肅重復兩遍, 盯著常羽被自己揉紅的眼尾,手下的白皙柔軟好像被自己搓掉了一層皮,青年疼痛地抽搐著眼尾,一只手抓在他的手腕上。
他冷漠地問:“你和馮鈞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想到你當年說過的那句話嗎。”
常羽腦子一片空白:“……好幾年的事情了,當時不懂事。”
“那你現在懂事了?”常青肅用力地捏住常羽的下巴抬起來,“你現在不惡心了?”
常羽看著常青肅因為咬緊后槽牙而繃緊的下頜線條,下意識不敢再多話,心臟撲通直跳。
常青肅緩緩俯身,把常羽臉上的表情全看了進去,常羽下意識屏住呼吸,渾身繃緊:“哥?”
常羽要抽身離開,可常青肅還拽著他的胳膊,拉扯間,西裝外套的扣子被扯開,嘎嘣一聲,有東西掉在地板磚上。
常羽剛被聲音分了一絲神,常青肅俯身低頭,常羽下意識抬手去擋,兩人視線從俯仰轉平視,呼吸很近。
常羽一怔。
常青肅拿開常羽擋他的手,再次湊身上前,常羽瞬間就像被戳破的氣球,嘭的一下癟了,他后退得很猛,后背狠狠地撞在玄關的架子上。
“哥!!你做什么!”
常羽臉色一陣青白,常青肅手下空了,他并不覺得心虛,甚至對常羽那么大反應冷嗤一聲。
“他行,我不行?你跟我二十多年,比不上一個認識幾個月的人?”常青肅表情費解,面部抽搐扭曲,不比常羽的臉色好看。
常羽央求地看著常青肅:“哥,你醉了——”
“蠢貨。”常青肅上前一步,常羽就往旁邊躲一步,常青肅罵他,“蠢貨。”
“你當馮鈞是什么好東西?他25歲的時候把一個公司的大老板逼得跳樓,手都不帶抖一下的,你往他身邊湊?他的手段能干凈多少?”
常青肅目光森森地擋在門前,常羽轉身就往樓上跑,頭也不回地甩上門-
剛才那個滿臉嫉恨、想要親他的人,是自己喊了二十多年的哥。
常羽靜默地坐在床上,他在想常青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窗戶外透進來的光,他愣怔坐了許久。
走廊的腳步聲從門縫處穿透過來,他站起身盯著門看,但腳步聲在門前只停了一下,繼而漸漸變小。
他聽見開關門的聲音,這才摸著床慢慢坐下。
早上常青肅坐車去公司,常羽背著自己的包離開,他去了一家賓館,然后訂了去西北的旅游團。
常青肅晚上給他打電話,開口第一句就是:“要住賓館就去公司名下的賓館住。”
常羽沒吭聲,掛了電話就去找懂電子的人檢查了手機,山上的手機和自己的手機都查了一遍。
弄完之后常羽又換了一家賓館住,他想了想,給蘇泉發消息說自己要去西北旅游,不在家。
如果常青肅找不到了,十有八九會去問蘇泉。
發完消息之后,他關掉手機,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去西北的旅游團在一天后,常羽睡醒之后發現自己頭疼的厲害,一量體溫是發燒了,就沒有趕上時間。
病好了之后,他也沒有心思去旅游,就在自己覺得方便的地方,看看租房的事,沒有住蘇泉之前找的地方。
本以為自己也要找個五六天,沒想到第三天就看見了合心意的,上一個住戶因為要去省外工作,把房子轉租給常羽,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這是一個高檔小區的二居室,外面出門兩百米就是醫院,距離商場也不算遠,小區綠化率很高。
常羽搬進來之后,一直在自學如何做飯,但是做飯和打游戲一樣都需要天賦,常羽兩樣都沒有,于是每次都是把炒胡了的菜倒垃圾桶里,然后自己點外賣。
他一個人在家實在是太安靜了,又沒心情出去逛,他躺在床上發呆,鬼使神差地,拿出自己在山上用的那部手機。
馮鈞被他刪除了,但在這期間馮鈞沒有給他發過一條短信,也沒有重新申請好友。
常羽抱著手機翻了個身,說不上來什么感受。
他翻著寥寥幾個人的聊天界面,看見宋近暉在他離開之后給他發了條消息。
常羽看著‘軍師’兩個字,把這個昵稱改回宋近暉的名字,然后給宋近暉回復:【有事嗎?】
正好是飯點,宋近暉消息回復很快。
宋近暉:【我聽陳主管說,您已經跟著常總下山了,發消息來問一聲,您最近怎么樣?】
怎么樣?
常羽眉心擰了擰:【和之前一樣。】
宋近暉:【那就好,山下肯定比山上好玩的多。】
【對了二少,之前在您離開后一兩天,有個男人來工地里了,是一位姓馮的先生,他一來就跟人打聽你的事情。二少知道嗎?】
常羽眼皮一跳,腦門突突地疼。
【他來的時候都說了什么?】
宋近暉回:【只是確認一下二少您是不是下山了,然后就走了。】
常羽追問:【他當時什么表情?】
【就正常詢問,很斯文的一個男人,在聽陳主管說話的時候,嘴角還一直帶著笑。】
常羽把臉埋在手里埋了一會,抬起頭繼續給宋近暉不疼不癢地聊了幾句,然后就關掉了手機。
常羽瞪瞪眼,揉了會眼眶。他在想分手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明明也過了好幾天了,這事總是在他沒防備的時候不經意冒出來。
或許他應該找些事情做,還是太閑了。
臥室的窗簾是拉上的,但是房門沒關,常羽剛閉上眼,客廳外傳來兩聲叩門聲。
常羽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皺眉看向外面。
門外的人又敲了兩下。
第43章 監視 “羽哥,我剛從公司面試完回……
“羽哥, 我剛從公司面試完回來,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對門的鄰居是個即將畢業的大學生,臨近大四出來找工作, 前兩天常羽剛搬過來的時候, 有些剛添置的東西需要搬, 對門的路弈茂看見了,就幫忙搬了搬東西。
常羽當時聽他說發愁寫簡歷的事,于是動手親自吹了一份,兩人一來二往,算是相熟了。
常羽忐忑地打開門,見是路弈茂喊他吃飯, 長舒一口氣。
他剛打開門, 路弈茂就靠在門框上追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常羽心想自己在屋里也是無聊, 于是就穿了件外套, 跟著人一起出去。
“今天面試的時候有人吃了個三明治, 早上我急著趕過去沒吃飯, 香死我了……”
路弈茂一邊剝著大蝦,止不住嘴地說:“這次面試的HR在我進去的時候一直冷著一張臉, 但是他地中海造型特搞笑,左右兩邊還硬拉過去幾根毛, 跟彈古箏的弦似的……”
常羽捏著一只蝦遲遲沒塞進嘴里, 他想路弈茂這張嘴話有夠多的,自己當初在馮鈞面前是不是也是這樣。
“對了,羽哥過段時間要不要一起去滑雪?”路弈茂笑著一雙狗狗眼。
常羽詫異道:“過段時間你不就要工作了嗎?”
路弈茂擺了擺手:“現在這工作還沒著落, 沒找到的話我就去旅游,找到工作的話,我就請假去。”
常羽:“……”
他剝蝦的手一下子沒控制住力氣, 蝦殼的湯汁飛濺到臉上。
常羽瞇了下眼,正要脫掉手套去拿衛生紙擦一下,坐在對面的路弈茂先摘了手套,快速地從手邊抽了兩張紙,輕輕一折,抬手幫常羽擦掉臉上的東西。
常羽半瞇著眼,忽然感覺余光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他偏頭一看,玻璃窗外人來人往,并無異樣。
路弈茂把衛生紙隨手扔進垃圾桶里,常羽壓下心里的異樣:“謝謝。”
“哎,謝什么。我剛好要取掉手套不吃蝦了,吃點其他東西。”路弈茂舉起手里的筷子,向常羽展示自己夸張的海胃。
常羽見他沒心沒肺的,眼皮直跳:“你才工作就請假,不怕老板辭了你?”
路弈茂聳聳肩:“辭就辭唄,我還沒畢業呢,怕什么。”
常羽:“……”好吧。
兩人吃完飯之后又順便去超市買點東西,常羽把幾包薯片扔進推車里,眼前又閃過幾道白光。
他抬起頭,從面前的鏡子里看見一個拿照相機的男人,他正要轉身,一個小男孩拽著家長堵在薯片架子前的路口。
再等他去找那道身影的時候,路弈茂怕小孩撞到人,攬著常羽的肩膀往邊走了走。
常羽和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對視一眼,男人拿著照相機走向薯片架子前一對帶著小孩的夫婦面前,從照相機底下抽出一張拍立得照片遞了過去。
男人有些歉意地解釋著什么,常羽看著他們的動作,路弈茂也看了眼,說:“現在有不少網紅都這樣,隨機給路人拍照片,然后再把拍好的照片給路人。”
常羽抽回視線,跟著路弈茂繼續去其他零食區-
兩天后,常羽出門的時候發現對門在搬東西。
常羽提著垃圾袋在門口看了會,發現從里面走出來的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腳邊還跟著一只貍花貓。
老太太很是熱情地把洗好的黃蘋果給了常羽一袋。
常羽猝不及防被人投喂,他尷尬地把自己手里的垃圾袋放下,然后幫老太太搬東西。
他詫異地問:“您是路弈茂的奶奶嗎?”路弈茂人呢?
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笑瞇瞇說:“哦,你說的是上一個住戶啊,那小伙子轉租了,說上班通勤不方便,換了個地方住。”
常羽:“……”
常羽沒多說什么,悶著頭給老太太搬完東西,然后洗了把手就拿著一顆蘋果下樓。
直到他把蘋果核扔垃圾桶里,猛地意識到自己出門時忘記扔垃圾了,他下意識轉身,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對著他舉手機,似乎在拍照。
常羽快步走過去:“你是在拍照嗎?可否讓我看一下。”
“你拍的什么?”
男人轉身就要跑,常羽一腳把人踹墻上去,按著男人的頭抵著墻,一手強硬地去抽男人手里的手機:“解鎖!密碼多少!”
男人掙扎著要起來,常羽冷著臉:“不說我現在就報警。”
“六個8!”
常羽解鎖手機之后頁面呈現的就是相機,他看了男人一眼,然后點開相冊,里面的照片是自己今天從小區出來后,走了一路的照片。
男人膩歪地笑著:“你多大啊?你是gay吧,我一眼就認出來你是同類了,要不咱們試試?我——”
常羽抓著男人的頭發對著墻磕了一下,男人瞬間老實了,常羽快速地把自己的照片刪除了,他把手機扔男人臉上:“滾!”
“再跟著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神經病!”常羽黑著臉把人踹走,平靜好心緒之后,心里陡然起了一股荒謬感。
常羽四處張望,街道、車輛、餐廳、樓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山上待久了的緣故,山上人少市里人多,總感覺下來之后,周圍有人在看他。
又或者是常青肅找到他了?
不對,要是他哥找到他了,應該會直接出來見面。
保險起見,常羽找了個地方發消息給蘇泉打探打探情況,出乎意料的是,常青肅早在兩天前就出國辦事去了。
常羽掛了電話,心里踏實了些。他找了家餐廳吃飯,吃完飯之后就一個人回去。
大概是因為常青肅不在A市的原因,常羽出門逛的次數也多了,他想起上次那個偷拍他的男人說過一眼就認出來他是gay的話,有些好奇。于是晚上出門散步的時候找了家gay吧進去。
gay吧門口負責接待的人掃了眼常羽,把人領進卡座。
常羽一邊走一邊打量,里面并沒有太多人,打著暗紅色的環境燈,放著舒緩的音樂,就連散臺區都沒幾個人,他坐了會覺得無聊,感覺和其他酒吧也沒什么兩樣。
常羽心想著再坐幾分鐘,還是過來送酒水的服務生過來詢問:“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嗎?”
服務員穿著西裝馬甲制服,帶著黑天鵝面具,常羽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這客流量就這些嗎?”
常羽掃了眼酒吧里的人數,心說這可連房租錢都掙不了。
服務員笑了笑,抬手指著樓上:“您是第一次來吧,現在客人都在樓上,樓上人多。”
服務員領著常羽上樓,剛推開門,一陣重音搖滾就在頭頂響起,耳膜嗡嗡響著,彩色的霓虹燈晃著眼。
常羽適應了一下,抬腳走進去,看見樓上一百多平米的場地幾乎站滿了人。
有人看著常羽進來,舉著酒杯上前,常羽看也沒看,只是好奇地往前走,最前方的舞臺有人蹦迪,也有酒吧的工作人員跳舞,身上的衣服沒掛多少。
常羽嘴角抽了抽,看了兩眼就自己找了個角落先坐著。
“你是第一次來嗎?”旁邊的空位置有人坐下,男人身上一件短衫,挨著常羽的那條胳膊上紋了條龍。男人笑著說,“我看你挺不適應這的環境。”
常羽往旁邊挪了一下:“聽說這有個gay吧,好奇過來看看。”
他就是來看看怎么一眼就能認出來一個人是gay,但來gay吧之后,他還是看不出來這些人有什么不同,似乎也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氣質。
在彩燈的閃爍下,場地里站著跳舞的人頗有些群魔亂舞的既視感,常羽抿了口酒,震驚地問:“現在gay這么多了嗎?”
男人的目光一直黏在常羽的臉上,帶著色欲的目光盯著常羽被酒水潤紅的嘴唇,呼吸加重:“一直很多,可能是你以前沒注意到,等真正開始注意的時候,你就不由自主開始去尋找這個群體,都聚在一起人就多了。”
常羽頷首。
男人給常羽點了杯酒,常羽自己有酒,也不喝酒吧里別人送的東西,他婉拒之后就要離開,不料一摸外套的衣兜,放在里面的手機找不見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男人看他動作:“怎么了?”
“我手機找不見了。”常羽看了眼座位,抬腳就要去自己剛在走過的地方看看,男人喊住他:“等等!”
“我看著椅子底下有個黑東西,你看看是不是你手機。”
常羽走過去彎腰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手機,常羽納悶地擦了擦手機上的灰,給人道了謝。
男人說:“要不要加個wx?”
常羽看懂男人的意思,笑容淡了:“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也不混圈子。”
男人聳了聳肩:“哎,先別急著走,一會臺上還有人跳舞,今晚的重頭戲,再等幾分鐘也不遲。”
常羽盯了男人兩秒,又坐回位置上-
樓下一輛私家車停了許久,男人安靜地坐在后座,手機里照片一張張傳送過來。
他垂眸看著,不知道在看到第幾張的時候,男人起身出去,反手用力地甩上車門。
手工定制的美式西裝把修長高大的身體完美包裹住,略長的頭發有些遮眼,男人靠著車門抬頭看了眼樓上gay吧的位置,骨骼分明的手指緩緩扣上外衣紐扣。
第44章 囚鳥1 常羽還當今晚的重頭戲是什……
常羽還當今晚的重頭戲是什么, 幾分鐘后一看,原來他么的是鋼管舞。
等臺上音樂響起的時候,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身上捆綁著紅繩開始跳。
常羽看了幾眼, 嘴角直抽搐, 他攥著手機摸了摸口袋, 這時候就非常需要一支煙。
男人饒有興致地問他:“怎么樣?”
常羽把臺上跳舞的人的身體從自己腦子里擠出去:“一般吧。”
男人驚訝地看常羽一眼:“這東西在外面可看不見。”
常羽閉了閉眼:“……”他根本沒想看這個。
他還以為是什么表演,沒想到就這。
臺上跳著舞,臺下一聲聲喝彩,大廳內氣氛燥熱,常羽感覺悶熱,他脫掉外套把衣服團在懷里。
過了好一會, 常羽呼吸漸漸加重, 他撐著頭緩了緩頭疼, 直到腰間一緊, 他抬起頭, 發現原來在旁邊坐著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 一手摟住他的腰。
常羽一陣惡寒,攥緊拳頭猛地砸在男人臉上。
男人吃痛地松開他, 常羽趁機要起身繼續踹他,不料男人不管不顧地沖上前抱著常羽的腰壓在沙發上。
“艸!”
聲音被音樂蓋住。
男人身上的紋身隨著猙獰的肌肉隆起, 血氣直沖頭頂。常羽用手肘擊打男人的頸部, 但是一使力就發現,自己發勁無力。
男人扣著常羽的腰停了幾秒,身下的掙扎動作漸漸變小:“省點力氣, 還能少吃點苦。”
常羽喘著氣,眼前景象開始重影,他用力地掐著手指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卻連一丁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酒吧里的音樂聲很大能遮蓋很多聲音,常羽這邊又是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就算有人看見了,也只會當成有人在調情。
男人等常羽藥效發作得更厲害一些才松開手,伸手揉了揉被常羽砸腫的臉,口中咒罵著。
男人見得手之后就給朋友發消息,讓人等著接人,準備走的時候,又掰開常羽的嘴往里面灌了酒液。
不少酒液因為常羽抗拒的動作流了出來,男人看直了眼,攬著人的腰往外面帶。
臺上的舞蹈換成了吉他,一堆人圍著吉他手唱歌、揩油扯人褲子,燈光設計很具賽博朋克的視覺風格。
男人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沒注意面前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啊——!”
男人摟著常羽的手一疼,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低頭,是男人把煙頭懟他手背上。
馮鈞神色冷的像尊石像,他松開捏著煙頭的手,把常羽拉到自己懷里,身上的煙味嗆得常羽無意識地咳嗽起來。
“我草你神經病啊!”男人怒罵一聲,揮拳沖上去。
馮鈞把要倒下的常羽扯自己懷里,一手牽制住男人揮過來的手,身后的保鏢沖進來把人扣壓在地上。
男人被人死死地壓在地上,音樂停止,彩燈換成了白熾燈,一片嘈雜漸漸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有人拿出手機要錄像,被涌進來的保鏢沖上來圍住,阻止有人把影像和照片發到網上。
男人梗著脖子想往上看,卻連頭都抬不起來。
視線里那雙锃亮的皮鞋走進,馮鈞一手把常羽抱起來,讓不怎么清醒的人趴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從兜里拿出煙盒,不急不慢地抵出一根煙咬住。
吧嗒。
保鏢上前點火,馮鈞抬手夾著煙,抬腳踩在男人的手上,骨骼咔嚓咔嚓地發出不堪負重的聲響,男人疼得抽氣喊不出聲。
馮鈞碾壓著扭曲的手指,咬著煙,抱著人轉身出去:“把人帶走。”-
gay吧在15樓,馮鈞抱著常羽等電梯下去,手里還夾著煙,常羽身上只有腿部是有個著力點,趴在背上很沒有安全感,不安分地在他背上扭動。
馮鈞沒有換動作:“覺得怕掉下去,就自己摟住我。”
電梯征用的這棟樓的內部電梯,馮鈞帶著常羽先下去,步伐很穩。
“他給阿羽吃的什么東西?”馮鈞手撐在車頂上,車門沒有關上,他看了眼縮在后座意識不清的常羽,問帶著男人下來的保鏢。
保鏢視線沒有亂掃,把一個小藥瓶遞了過去:“他說就是催q的,這是他給常羽先生下的藥。”
馮鈞接過東西之后就上了車,司機升起車內的隔板,把空間留給后面的兩人。
常羽開始無意識地扯領口,他的手不知道按到哪個按鍵,旁邊車窗戶打開,夜間清涼的風涌入車內。
他瞇起眼,剛有些舒適,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把車窗關上了。
“難受……”常羽嗅著熟悉的氣息,不由自主地靠近舒適區。
馮鈞伸手把人推開,常羽再湊上去,又推開,再湊上去。這次常羽直接雙手纏住馮鈞的肩膀,急得眼眶通紅:“……我難受……”
這次馮鈞沒有推開他,但也依舊沒有伸手,雙手紋絲不動地交握在一起,放在交疊的腿上。
常羽喘著氣,渾身軟的軟硬的硬,身下的牛仔褲繃緊,他雙腿難受地絞在一起。
他抱了半天,沒得到回應就開始躁動地在后座胡亂蹬腳,終于還是忍不住伸手。
馮鈞動了,他攥住常羽的手腕,把人按在椅子上。
青年頭發長了不少,海草一樣黏在額頭上,眼尾鉤子上揚。馮鈞盯著他仔細看,沒有漏過細節。
馮鈞質問:“我是誰?”
常羽發愣地睜著眼,眼眶在藥物的作用下通紅,他湊上前去咬。馮鈞一躲,沒讓常羽夠著喉嚨,只一口咬在硬邦邦的肩膀上。
西裝濡濕一塊深色的痕跡,常羽用力咬下去,把自己硌得嘴疼牙酸。
馮鈞聽見常羽嗚嗚咽咽地喊他:“馮、鈞……”
“找個地方停車,你先下去。”
司機正心無旁騖地開著車,聽見馮鈞的傳話之后,快速找了附近的一個僻靜沒人的巷子,一句話也沒多說就直接離開。
馮鈞盯著常羽被淚水打濕的眼睫,扯下領帶把他的手腕綁在上面的拉手上——
常羽做了個很混亂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木偶,主人把他的四肢拆掉,又用針線一點點縫上去。
縫上去之后主人很滿意,硬是壓著他的老胳膊老腿兒凹造型。
夢好累、太累了,根本停不下來,想要跑、但是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
常羽難受地哼了一聲,艱難地翻了個身,一點點在床上挪騰,他床上蛄蛹找最舒服的姿勢,忽然感覺這床上的觸感不太對。
他半瞇著眼,伸手摸了摸——床是硬的。
可自己的床明明是軟的。
他一睜眼,首先看見的,是架子床頂部的繁復而精致的雕花。
常羽:“……”
身上的倦意一下子跑了,他愣愣地坐起來,看著眼前布置,他伸手拽了把被子,扯到鼻尖前嗅了嗅,是熟悉的茶香。
常羽茫然地從床上起來,腳步一深一淺地往外走,游魂一般晃蕩。
屋子里的布置熟悉又陌生,比起之前,多了很多亮色的東西,常羽看得一愣一愣的,忽然迫切地往外走。
男人穿著件灰色高領毛衣,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桌子上鋪了一些東西,很是認真地在看些什么。
常羽停住腳,心臟像乘了過山車一樣忽快忽慢地跳,他掐了把自己的手。
馮鈞聽見聲音回頭去看,面無表情的臉上重新凝聚起笑意,他放下手中的東西,眉目溫潤:“醒了。”
一個名為喜悅的情緒迅速席卷而來,常羽聲音藏不住高興:“是你!我怎么在這?”
嘴比理智快一步,慢半拍的理智重新回歸,他想起兩人已經分手了,還是自己提出來的,笑容僵在臉上。
后知后覺的,他意識到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
馮鈞上前牽著常羽的手走到椅子上坐下,自己轉身去里間拿出棉拖鞋,蹲下給常羽套上,溫和地說:
“山里冷了,不能在光著腳走路,會著涼。”
常羽抬手按在馮鈞的肩膀上,手掌下的觸感提醒他不是在做夢,他視線稍微偏移,看見桌上散鋪的是一堆照片。
是一堆、各種偷拍的照片,上面有個熟悉的主角,在跟各種人勾肩搭背。
常羽和照片里的自己對視:“……”
艸!
第45章 囚鳥2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昭瓷?照……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昭瓷?照片是怎么回事?
馮鈞怨自己吧?怨吧, 一定怨吧。
照片上的人在毫無察覺地走在路上,偶爾有幾張回過頭皺眉的照片,但是主角并沒有發現異常。
常羽看了看這些照片的拍攝地點, 推測出馮鈞起碼在他從常家搬出來前就已經開始找人跟蹤他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 手指有些發抖去口袋里摸煙盒, 手伸進空蕩蕩的兜里,他才意識到自己連身上這件衣服都不是自己的,哪里來的煙盒。
馮鈞勾唇笑了笑:“想抽煙?”
常羽:“……”
他咳了咳干澀的嗓子,應了一聲,馮鈞從口袋里拿出煙,給常羽遞過去一根, 一根自己咬在嘴里。
常羽仰著頭等馮鈞點火, 馮鈞淡淡看他一眼, 只給自己口中的煙點上火就把打火機塞兜里。
常羽等又了等, 馮鈞咬著煙出門:“我去看看蒸的米什么時候好。”
常羽一愣, 口中的香煙掉在地上。
耍人呢這?!
他剛站起身, 腳步又退縮回來。
常羽抓耳撓腮坐回椅子上,瞥了眼桌上的照片。
桌上鋪散著一沓子照片, 常羽看了眼門外,抬手抽出幾張照片翻看-
馮鈞來喊常羽吃飯的時候, 常羽還在看那些照片, 馮鈞走到他身后看著常羽拿的那幾張,常羽聽見馮鈞笑了一聲。
常羽頭皮發麻,反手把照片扣下:“該吃飯了?”
馮鈞探手把照片反過來, 嗓音帶笑:“阿羽看著和他關系很好。”
常羽咽了口唾沫:“發小,這是我發小……”
“這個年輕人也不錯。”馮鈞抬手指了另外一張。
常羽一看,是上次在和路弈茂一起吃飯的時間段, 照片好巧不巧定格在路弈茂給他擦臉的時候。
常羽:“……”
“這張你看著笑得很開心。”馮鈞認真看著照片。
常羽見他沒停下來的架勢,騰得起身,把照片扔在桌上,拉著馮鈞的手往外走:“鈞哥,先吃飯吧。”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不要起沖突。
兩人安靜地坐在桌前,馮鈞垂著眼吃飯,常羽坐立難安想著怎么打破僵局。
以前黑豆在兩人吃飯的時候還會往前湊,常羽給黑豆使眼色,讓它過來,黑豆就坐在池邊舔爪子。
常羽捧著碗偷偷翻了個白眼,等馮鈞吃完飯之后,常羽也放下筷子。
他清了清嗓音:“昨晚我在……酒吧,謝謝鈞哥。”
雖然有關昨晚后面的記憶破破爛爛的記不太清,從僅存的幾個畫面和目前現狀來看,肯定是馮鈞救了他。
馮鈞說:“不用謝我,人已經送進派出所了,昨天回來的時候,我讓人給你抽血化驗了一下,醫生說沒什么問題,讓你回來后好好休息,你現在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
常羽想起昨晚的事情,面上浮現出一絲厭惡,他垂下頭:“沒有。”
馮鈞起身收拾桌子,常羽幫忙收拾,看著馮鈞把碗筷端進廚房,常羽把桌子擦了擦,然后抬腳粘在馮鈞身后。
常羽像個尾巴一樣跟在馮鈞身后,他等著馮鈞去質問自己當時分手的意思,但是馮鈞只是笑看著他,好像自己并沒有說分手,也沒下山過。
粉飾太平。
常羽心里有個疙瘩,煎熬地等著,馮鈞遲遲不開口,收拾完廚房之后就去畫陶瓷。
常羽跟在他身后,注意到昭瓷正堂里添了橙黃色的布藝沙發,上面放著向日葵抱枕和瓜子抱枕,就在馮鈞的工作桌旁邊,風格在正堂顯得不倫不類。
之前馮鈞說過要添置東西,他拒絕了,沒想到后來馮鈞還是讓人把東西送來了。
在常羽注意到之后,馮鈞推著他,把人按在沙發上,語氣和緩甚至帶著些喜悅,他把這兒的變化分享跟另一個姍姍來遲的人:“試試舒服不舒服。”
常羽嘴唇動了動,馮鈞也沒等他開口,起身離開要回自己的工作桌前,常羽反手拉住馮鈞的手臂。
馮鈞回頭注視著他。
常羽說:“……對不起。”
馮鈞動了動胳膊,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嗯?”
常羽支支吾吾還在醞釀。
馮鈞失笑地撩了把常羽額前的碎發,更清楚地露出常羽愧疚的眉眼。
他淡笑著問:“愧疚是嗎?愧疚自己始亂終棄?”
“沒事,你這里放棄了,鈞哥這里還堅持著。”馮鈞目光繞著常羽的臉轉了一圈,說出的話也不像安慰,起身回到自己的工作桌前。
常羽心里憋屈得難受,跟過去認真地說:“對不起,我當時沒考慮清楚。”
馮鈞眉梢都沒抬一下:“所以在中間近二十天時間,你還是沒選擇和我解釋。”
常羽的情緒一頓,尷尬住了:“額……”
常羽垂下頭,他確實是在剛見到馮鈞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后悔這個決定。
他要下山,卻不一定要斷關系,哪怕馮鈞在昭瓷不出去,也不應該是這個理由。
常羽心里更悶了,他問馮鈞:“我喜歡你,你以后會跟著我出去嗎?”
馮鈞莞爾:“以后的事情我說不準,就像我沒想到阿羽會離開一樣。”
“那我們還能恢復到以前的時候嗎?”
常羽的走神被臉上的刺痛撤回來,他疼得咧開嘴,馮鈞垂眸捏著他的臉頰:“如果沒恢復,你是不是還能像上次一樣抽身離開?”
常羽順著馮鈞給的這個思路想,臉上疼痛加重,他看見馮鈞陰沉的臉。
馮鈞松開手輕輕揉著他的臉,重新帶上溫和的笑意:“抱歉,捏疼你了。”
馮鈞輕輕吹了下常羽被捏紅的臉,他一臉疼惜,說出來的話卻毫不客氣:“你不該惹怒我,不然吃苦的人是你。”
常羽嘴角一抽:“……”
這下他確認,他鈞哥真的變了。
馮鈞現在也就看著還正常,就是不能開口。
常羽想知道自己的手機在哪里,不知道有沒有人找自己,又想馮鈞派人監視他那么長時間,這次帶他回來,肯定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現在他該怎么做?
現在他該平復馮鈞的情緒,先把人穩住,讓怒火消一消。
常羽整理好思路,開口道:“我當時說分手的事情——”
馮鈞在聽見那個字眼的時候突然扔下毛筆,面無表情看著常羽:“什么?”
常羽眼睜睜見馮鈞變臉,話頭卡在喉嚨里:“額。”
馮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走至常羽跟前,常羽感覺自己身下的浴袍被撩了起來,他低頭一看:“艸!”
常羽面紅耳熱地攏自己的浴袍,才意識到自己是掛空擋:“別拉我衣服!”
馮鈞試了試:“還疼嗎?”
常羽:“……”
馮鈞抽回手,抱著常羽把人掛在自己身前,腳步平穩地往后院走:“那就是身體不疼了。”
常羽小腹一陣抽搐,聽馮鈞拍了拍他的后背說:“你最好現在不要說讓我不開心的字眼。”
常羽抱緊馮鈞的脖子,被壓著挨,后半段哭著喊復合,喊得嗓子啞了,馮鈞才帶著他去清洗-
不知道是度過了混亂的幾天,常羽見馮鈞這幾天心情轉好,也沒有最開始刺人的勁兒。
他逮著人正高興的時候,給馮鈞商量克制一下,馮鈞正在翻看常羽剛才看過的書,漫不經心地點頭同意了。
常羽激動得跺了兩下腳,掛在身上的浴袍顫顫巍巍地就散開了,清瘦的身軀上是交疊的吻痕和咬痕,茱萸兩點。
常羽眼皮狂跳趕緊攏好衣服,在腰上打了個不好解開的結,余光瞥見馮鈞繃緊的褲子。
他沉默著,臉上帶著一臉生無可戀的鐵青色。
“來吧。”常羽心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如果讓馮鈞開心就能哄好人的話……也不是不行。
馮鈞看著常羽糾結的臉,笑著幫人把衣服攏緊,在腰帶系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他說:“你要是哪天不想,就換上之前買的睡衣。”
常羽一愣,正想是什么睡衣,目光落在前方地橙黃色沙發上,他轉身回去穿上了以前買的小熊睡衣。
常羽劫后余生,走路都輕快了,他拍了拍小熊睡衣,覺得很有安全感,決定以后要把睡衣焊死在身上-
馮鈞對他的限制越來越少,起碼在常羽看來是這樣,不會再像最開始一樣,把他走哪里帶哪里,手機也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琢磨著馮鈞的心情,試探地在馮鈞面前說:“我們現在應該是和好了吧?”
馮鈞詫異地看向他,眉眼一如既往地溫和:“我們一直都挺好的。”
常羽一個激動,整個人眉飛色舞:“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以后我一定認真對待咱們的感情。”他憋了好幾天,見馮鈞似乎不計較以前的事了,自己話簍子一倒。
馮鈞笑眼看他,嘴邊想要質問的話被他一個字一個字咽下去。
常羽說:“其實我是后悔的,我想著分手之后很快就能……我周圍那些兄弟就是這樣,喝點酒,過段時間就忘記了。”
有的甚至根本不用過段時間,今天喝酒買醉,當晚就跟不熟的人滾在一起,第二天就摟著新女友進進出出。
但是常羽不行,常羽一喝酒,腦子里的臉更明顯了,后來自己找房子住之后,就不喝酒了。
去gay吧那次除外。
常羽想起在自己在gay吧的事情,他笑了下,輕啄了一下馮鈞的嘴唇。
“你來找我找早了,說不定再遲幾天,我就自己來找你了。”
馮鈞嘴角牽動,淡漠地想,如果自己那天沒過去會發生什么,眉間閃過一絲陰鷙。
常羽情真意切地跟馮鈞訴說完,覺得兩人算是已經說開了。
于是晚上他躺在床上玩手機的時候,打算打電話跟蘇泉問問最近情況,畢竟他為了哄馮鈞,這幾天為了表態自己沒有離開的念頭,跟外界一點聯系都沒有。
他熟練的撥通電話,腿剛翹起來抖了兩下,正要開口——
馮鈞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里傳來:“阿羽?”
常羽下意識看了眼電話,電話號碼沒錯,但是接通的人不對。
“……”
第46章 q囚鳥3 常羽手一抖,下意識掛了……
常羽手一抖, 下意識掛了電話。
他坐在床上發愣,緊接著外面響起腳步聲,馮鈞繞過屏風進來。
“突然打電話做什么?”馮鈞腳步慢下來, 走到床邊坐下。
常羽摁亮手機, 隨便拔了個電話號碼, 馮鈞的手機又響了。
常羽掛了電話:“什么意思?你不信任我?”
馮鈞微微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常羽:“阿羽,我該怎么信你。”
常羽慢半拍湊過去,伸手扯了扯馮鈞衣角:“我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做?”
馮鈞笑了笑:“這兩件事起沖突嗎?”
常羽嘴唇動了動,不開心地坐在床另一邊,盯著床柱子不說話了。
馮鈞看見常羽翹起的衣角, 伸手幫人拉了拉:“一會我煮螃蟹, 你要吃清蒸還是香辣蟹?”
常羽還背對著馮鈞, 馮鈞頓了下, 自顧自說:“還是清蒸吧, 你現在不能吃太辣的。”
“你要是無聊的話, 我帶你在昭瓷轉轉。”
常羽牽動嘴角,心說昭瓷就算是個金窩, 他天天悶在里面也住夠了。
馮鈞起身出去,常羽抱著床柱子站起來:“我要香辣!”
他喊那么大聲, 肯定是聽見了吧, 但是馮鈞一聲不吭就走了,常羽一屁股坐床上,心想自己造了什么孽。
一會吃飯的時候, 常羽看見桌上擺的清蒸螃蟹,他唉聲嘆氣地坐在椅子上。
常羽沒精打采的:“我哪里做的還不夠好?鈞哥你說一下,我改。”
馮鈞給常羽剝螃蟹, 眼眸平靜:“都很好,非常好。”
常羽:“……”行,那就姑且當你是沒安全感吧。
從這天后,常羽也沒對外打過什么電話,他就算跟外界沒聯系,馮鈞肯定也會處理好,要是沒處理好,等人找過來了,自己解釋清楚也沒什么大問題。
常羽給馮鈞縱容,增加兩人的相處時間,他從后院書房拿出幾本書,就在馮鈞跟前的沙發上看書。
兩人一天內分開的時間不到四個小時,常羽幾乎是抬眼就能看見馮鈞。
不知道馮鈞煩沒煩,反正常羽是覺得有些膩歪了。可他看馮鈞的表情,分明是高興的,這讓他一時打消了增加獨處時間的念頭。
常羽看完一本書,躺在沙發上伸懶腰,雙手向前伸出去拉伸,剛好搭在桌子上。
他感覺身上忽然涼颼颼的,抬眼一看,是馮鈞在看他。
常羽被這目光看多了,動動腳指頭都知道這眼神是什么意思,無奈:“鈞哥,你克制克制好吧,為我的健康著想,也為你的健康著想。”
“人家都說情侶一直膩歪在一起會厭煩,鈞哥你天天看著我,不煩嗎?”常羽思路亂飛,如果把人比作一道菜,天天吃,哪怕這菜再好吃也會膩。
常羽胡思亂想完,看見馮鈞沉下了臉了:“阿羽覺得厭煩了?”
常羽:“……”完了,說錯話了。
常羽能伸能縮,他揉了把臉:“沒有呀,鈞哥瞎想什么。”
馮鈞臉上沒了笑意,常羽也是這個時候突然發現,他鈞哥還是挺幼稚的,也很小心眼,一句話能一直捉著不放。
常羽看他兩眼,起身出去一趟,回來之后端了個碟子,里面是削過皮、切成塊的蘋果,上面撒了白砂糖。
常羽給馮鈞用叉子插了塊蘋果:“和好,別生氣了,吃點蘋果消消火。”
他看著馮鈞臉色轉好,吃了蘋果,常羽緊追著加上一句:“特意給你切的,都是你的。”
于是馮鈞把這一碟蘋果都吃完了。
常羽摸了摸下巴看著馮鈞洗碟子的身影,難不成他鈞哥喜歡吃蘋果?
蘋果,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水果,常羽不喜歡吃,更喜歡吃梨,但是怕馮鈞看見梨又瞎想,就切了蘋果。
常羽拍了拍胸口,打算明天再給馮鈞切一碟子-
來山上送東西的車在清晨的時候就停在了昭瓷外。
常羽在昭瓷久不見外人,晚上聽說要有人來山上送東西,特意早睡早起了一次。
于是馮鈞開始起床的時候,常羽就迷迷瞪瞪睜開眼,穿好衣服就跟著人去正堂。
開車送生活用品的小哥看著年紀不大,樣貌端正,常羽好不容易見了個眼生的,笑嘻嘻上去跟人打招呼。
“你是從幾點開始上山的?”
小哥扶正頭上的帽子,看了眼馮鈞:“早上五點就開始上山。”
常羽:“這么早,不能晚點送嗎?我們在昭瓷也不著急。”
“平時你都是幾點送東西啊?感覺我們很少見面。”
小哥飛快地瞥了眼常羽,小聲說:“我們都是聽吩咐,沒有固定的時間。”
常羽想起什么,眉心擰了起來,小哥悶著頭搬東西不說話了。
小哥看上去人不壯但力氣不小,短短幾分鐘就把東西搬進昭瓷,跟馮老板打了招呼,趕緊開車離開了。
常羽摁亮手機:“才六分鐘。”
昭瓷又剩他和馮鈞。
馮鈞站在屋檐下看他,手里夾著煙,很是安靜。
常羽看看昭瓷的大門,又看看站在里面的馮鈞,臉上無意識中帶上了焦躁。
馮鈞平靜地望著常羽帶著煩躁的表情過來,手里夾著的煙被手指掐的扭曲。
常羽說:“好無聊啊,這么快人就走了。”
“你是讓人過來試探我,會不會像上次一樣離開嗎?”常羽停了幾秒,“就是我坐車下山的那次。”
平時都是避著自己讓人往昭瓷送東西,這次突然改成白天,昨晚還特意把有人上山的事情告訴自己,不是試探是什么?
常羽后知后覺自己被試探了,情緒起起伏伏,最終還是沒有說過分的話。
放在前幾天,他還沒有被試探的機會,今天被試探了,雖然不開心,但是可能是個好征兆。
常羽深呼吸,撂下一句:“我沒走,現在你滿意了吧。”-
不知道是馮鈞提前打了招呼還是怎么回事,平時經常來串門的徐大爺也不來了。
常羽無聊得不行,也不管馮鈞怎么想了,自己在昭瓷兜圈。
在中午即將吃飯的時候,常羽非要拉著馮鈞玩個游戲。
“你說昭瓷后院的植物,我給你說出位置。”
馮鈞笑了聲:“這是做什么?”
常羽讓他別問那么多:“趕緊問,問完之后咱們再吃飯,你問遲了,飯菜都要涼了。”
“你知道那些植物的名字?”
常羽無語:“我不知道,但是我會查呀。”
“烏桕在哪里?”
“東南角那個小土坡上。”
“凌霄花呢?”
“后面第二個亭子,第一個亭子是紫藤。”
……
馮鈞一連問了好幾次,常羽說的絲毫不差,他眸光暗涌,問:“山茶花呢?”
常羽愣了下:“沒有山茶花,你別騙我啊。”
他擼上袖子:“我對山茶花過敏,要是有山茶花的話,我身上就該起疹子了。”
馮鈞輕哼一聲,不知道是贊同了還是沒贊同。
常羽高興地拍了拍桌面:“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清楚嗎?”
“因為我太無聊了。”
“我在昭瓷已經無聊到去看這棵草這棵樹叫什么了,鈞哥,你不無聊嗎?”
馮鈞不為所動。
常羽問:“要不我們去昭瓷外轉轉?”
馮鈞沒有絲毫猶豫:“不行。”
“你跟著我也不行?就在昭瓷周圍晃一圈。”常羽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給馮鈞找理由,“你是不是還跟以前那樣,不出昭瓷門?那你不出,我出去也行。”
馮鈞說:“不行。”
“阿羽快吃飯吧,剛才的游戲已經結束了,等吃完飯后,我陪你在昭瓷轉轉。”
誰他媽要在昭瓷轉!
常羽拿出手機,隨便撥了個電話號碼,點了撥打電話之后,還是馮鈞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常羽生氣了:“你講點理好不好,我這段時間做什么不是陪著你的?你管著我跟外面打電話,怕我找人把我帶走,行,我不聯系人。”
“但是我就想在昭瓷周圍轉轉也不行嗎?昭瓷周圍有人能帶著我離開?你要一直把我困在昭瓷?”
常羽冷笑一聲:“你總不能困我一輩子。”
常羽說完,馮鈞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常羽覺得荒唐。
馮鈞見常羽臉色難看,他微笑道:“好了,吃飯。”
常羽把筷子拍在桌上:“我不吃!”
馮鈞幫常羽拿了雙新筷子放上去:“你胃不好,需要吃。”
常羽還要再把筷子扔出去,馮鈞攔住他:“我有時間看著你吃,阿羽要是不吃的話,我也只能喂你吃了。”
常羽瞪他:“是不是我一直退讓,你就覺得我沒脾氣?”
馮鈞說:“如果你是不想看見我,那我離開這里,但是你要吃飯。”
常羽翻了個白眼起身離開:“你管我——”
馮鈞笑意淡了,他掃了眼沒動一筷子的飯菜:“不吃,也行。”
常羽離開的動作下意識慢了,他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慌忙回過頭,下一刻天旋地轉,視線倒了過來。
馮鈞扛著他往后院走。
“不吃,也行。”
第47章 囚鳥4 那頓飯最終還是吃了,不吃……
那頓飯最終還是吃了, 不吃常羽感覺自己能死床上。
第二天醒來之后,常羽單方面跟馮鈞冷戰了,至于為什么是單方, 因為馮鈞對他和以前沒兩樣。
常羽冷著臉認真吃飯, 吃完之后就自己去昭瓷找個地兒窩著, 基本上不去馮鈞眼前晃了。
有時候馮鈞喊他吃飯,常羽就找地方躲起來,他要是一直不出來,馮鈞就會一直找下去,不急不緩的,好像在貓逗耗子。
常羽甚至會想, 是不是自己無論對馮鈞什么反應, 馮鈞都不會變。
常羽被看煩了, 就自己一個人去后院的書房里看書, 馮鈞一來找他, 常羽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氣。
眼煩, 心也煩。
直到他這天正在看書的時候,馮鈞把切好的水果端過來, 常羽沒忍住,把盤子砸了出去。
他摔東西的動作很突然, 用的力氣也不小, 碎了的瓷片飛濺起來,一塊小碎片剛好劃破馮鈞的眼角,距離再近一點就是眼球。
常羽瞬間愣了, 看著馮鈞眼周被自己傷出來的痕跡,他站起來想要把那道血痕擦掉。
他嘴唇囁嚅:“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馮鈞輕嘆一聲:“撒完氣了嗎?”
他看了眼傻愣站著的人, 轉身去外面找了掃帚掃地上的碎片:“小心腳下,先坐在椅子上吧。”
常羽又扣又抓著手里的書,書頁掉在地上好幾張,馮鈞掃完之后就走到常羽面前,俯身拾起他腳邊的書本殘頁。
馮鈞把書頁撐開,放在桌子上,注意到常羽還沒緩過勁,紅著眼眶看著他。
——也有可能是在看那個受傷的眼角。
馮鈞漫不經心地想著,自己才破一道小口子他就愧疚成這樣,要是自己直接瞎了一只眼,以他的單純程度,豈不是能愧疚一輩子?
念頭冒出來,馮鈞突然覺得有些可惜。
馮鈞說:“熬了姜茶雪梨,我放正堂的桌上了。”
常羽嘴扁了扁,眼眶越來越紅:“不喝——!你要把我變成神經病了——”
“要不是你一直管著我,我也不會突然摔東西……”
常羽紅著眼神經質地念念叨叨,最后眼淚爭先恐后地往外跑,常羽要離開,馮鈞拽著他的手臂把人按回椅子上。
“好了。”馮鈞眉眼間帶著幾分笑意,“是我的錯,先把淚擦擦。”
他拽了桌上的抽紙,紙巾剛碰到常羽的臉上,就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開關,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往下流。
馮鈞看著有意思,給常羽用紙巾接著眼淚。
“艸!馮鈞你有種!”常羽擼鼻涕,鼻尖通紅,“我在我哥那里都沒這么哭過,你有種……”
常羽難過,他一邊哭一邊說:“你要氣死我了!你要我瘋就直說!”
馮鈞手里的紙巾被常羽奪了過去,他就在旁邊默默地看著。
“我要是成神經病了,你后半輩子在昭瓷就在昭瓷照顧一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吧……”
馮鈞神色詭異地暖了暖。
常羽發泄完之后,眼流干了,他眨巴眨巴干澀的眼睛,還沒搞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哭了。
馮鈞把常羽用過的紙巾撐開,語氣夸贊:“阿羽好厲害,打濕七張紙。”
常羽:“……”
他臉騰一下紅了,氣的惱的羞的;“艸!你也是個神經病!”
他撂下話,跑了出去-
馮鈞把書房收拾了,到正堂的時候,常羽正懨懨地躺在沙發上。
昭瓷很多家具都是木質的,坐上去硌人,常羽為了不在馮鈞眼前,已經好幾天沒有坐過沙發了。
不得不說,沙發是真舒服。
常羽半瞇著眼,安詳地躺在沙發上,哭完之后他就開始有點破罐子破摔,只當做沒看見馮鈞走來。
片刻,馮鈞開始工作。
常羽在沙發上來回亂動,偷眼去看馮鈞,此時馮鈞又帶上他工作時戴的銀邊框眼鏡。
常羽咳嗽一聲:“……眼睛怎么樣了?”
馮鈞抬起頭,眼鏡片從常羽這個角度看有些反光,看不清眼神。
馮鈞勾了勾嘴角:“沒事。”
“清理了?”
“不用清理。”
常羽沉下臉:“涂碘伏,貼創可貼,你還用我教?”他這幾天脾氣不小,臉色也是說變就變。
馮鈞很是受得了他,從善如流地說:“好。那我看不見位置,阿羽幫忙一下吧。”
馮鈞從柜子底下拿出醫藥箱,就放在桌上看著常羽:“謝謝了。”
常羽:“……”
常羽冷著臉給馮鈞涂碘伏,清理傷口,這是這幾天除了在床上的時候,兩人頭一次離得這么近。
他察覺到馮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抿了抿嘴唇加快速度,他剛把創可貼貼上就要后退,馮鈞握住他的手腕。
馮鈞說:“上次你說沒有看見山茶花,這次我帶你過去看看。”
常羽面無表情:“我過敏。”
“我知道,是干花,花枝經過特殊處理,只要離得不要太近,一般是不會過敏的。”
話雖然這樣說,馮鈞還是從抽屜里拿出口罩給常羽帶上,又找了自己工作時帶的手套。
常羽好奇是什么地方,面上不顯,跟著馮鈞一起來到了儲物室。
馮鈞說:“房間不深,你在門外站著也能看見。”
常羽一聽,直接推門進去,馮鈞比他慢一步,進來之后就拉開了墻上的燈繩。
儲物室只儲存了一些干花,一整面墻的玻璃柜上都是處理好的山茶花,孤零零一枝被保護在玻璃罩里。
兩三米長的玻璃柜后面還安裝了照明的燈帶,燈光經過玻璃折射,乍一看上去有些晃眼。
常羽有些震撼,半瞇著眼打量著這面柜子。
馮鈞打開一個小柜門,從玻璃罩里拿出一只處理好的干花:“我母親喜歡山茶花。”
“但是山茶花的花季在冬末春初,所以我一般會在每年花開后,留一部分到夏天。”
常羽第一次聽馮鈞提起家人,此時聽了,也沒多嘴去問。
常羽移動目光,忽然在桌上捕捉到什么,他抬手指了下:“那是什么?”
中間有個高臺,上面置放兩個玻璃罩,里面擺放著處理好的向日葵。
馮鈞笑了下:“阿羽沒認出來嗎?那是你送來的向日葵,我保存好了。”
常羽:“……”
“后面有個院子是我母親以前住的地方,每周我會過去換一下她房間里的干花。”
馮鈞一邊說,一邊把柜子門鎖好,帶著花枝往里面的院子走。
常羽之前自己逛的時候,見這邊的院子被鎖著,就沒進去過,此時馮鈞拿出鑰匙把門打開,示意常羽也進來。
常羽進去看了眼,房間里的布置依舊,好似還真有個人在這里住著。他掃了眼環境,視線就跟著馮鈞的動作走。
馮鈞在換花瓶里落了灰的山茶花,把剛從儲物室拿出來的一枝換上,窗外的陽光透過貼了花紙的玻璃窗鉆了進來,馮鈞手上出現一片冷白的大曝光。
順著手的方向,桌上拜訪的是一個黑白照相框,照片中女人溫和笑著,嘴角的弧度和馮鈞平時幾乎是一模一樣,氣質內斂溫婉。
常羽微微抬了下目光,盯住馮鈞沉寂的面孔。
常羽冷不丁發出一聲感慨:“有媽真好。”常羽看向照片里的女人,“我都不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
馮鈞偏過頭:“阿羽是在安慰我嗎?”
“少自作多情了。”常羽雙手合十拜了拜,“阿姨您好,我叫常羽。”
您可以叫我小羽,我是您兒子的男朋友。
……
常羽安靜地在照片前站了許久,突然眉毛一擰,質問馮鈞:“你家里人知道你是同性戀嗎?”
“你就這樣把我帶過來見家長,有沒有提前說自己喜歡男的?”
馮鈞一頓,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怎么話題跳在這里了?”
常羽瞪他一眼,有種小混混拐跑乖小孩的既視感,一臉歉意心虛地退出門外。
馮鈞把干花扔到門外的垃圾桶里,看了眼站在外面的常羽,關上門。
他在水槽洗了洗手,等手自然變干。
“他們沒有機會知道我的性取向,知道了也不會干預我喜歡誰。”水珠從指尖上滴落在地上,馮鈞很平靜,“他們最在乎的是我的技藝。”
“雖然他們過世的早,我想他們肯定是不介意的。如果他們不贊成的話,我早就去地底下跟他們一起見面了。”
常羽聽得茫然,晃了晃頭。
過了會,他想起正事:“什么時候才能出昭瓷?”
不要以為去見了阿姨就能蒙混過關!!
馮鈞笑容古怪,回正堂的路上一直露著莫名的笑意,常羽被笑得寒毛豎起,準備跑的時候馮鈞按住他:“真的想走?”
常羽的聲音中氣十足:“廢話!”
馮鈞的手掌按在常羽的后頸,一下一下順著常羽有些長的頭發,聲音輕得像是猛獸引誘獵物,他笑意淡了,目光帶著打量。
“我一直在想,我們是否還有回頭路能走。”
“我以前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阿羽,如果非要說你哪里不對,大概就是當初不該來招惹我。”
“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不要再選錯了。”
第48章 囚鳥5 常羽不知道馮鈞說的那次機……
常羽不知道馮鈞說的那次機會是什么機會。
他問自己能不能出昭瓷轉轉, 馮鈞拒絕了,他向外打個電話,馮鈞給他攔截了。唯一的變化, 大概是馮鈞不跟他□□了。
是的, 沒錯, 馮鈞高頻度的床上生活現在沒了,兩人睡覺還隔了老遠距離。
常羽覺得很荒謬,他幾乎是氣笑了問:“這就是你說的機會嗎?”
“你做出了什么改變?!!”
馮鈞擰開一個小瓶子吃了個東西,聞言笑了:“阿羽不要急,還沒到時候。”
常羽有些抓狂:“要多久?有時間限制嗎?我以前在山上好歹還能出門,在你這連出門都出不了了?”
馮鈞搖頭, 也不告訴他時間。
常羽氣跑了, 一口氣跑到后院一個荒廢的草堆里踢踢打打, 發泄完情緒自己才回來。
常羽不能出門, 哪哪不爽, 看見馮鈞就開始挑刺。
“什么眼光選的丑沙發, 顏色要把眼睛亮瞎了。”身體誠實地癱在沙發上。
“菜咸了,米硬了, 真難吃!”趁著馮鈞轉身的功夫,飛快地往嘴里塞幾口。
馮鈞在飯后問他喝不喝糖水。
常羽一聽, 開口就是拒絕:“不喝糖水, 要喝你自己喝。”
他躺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臉朝里面,本以為自己拒絕之后, 馮鈞跟以前一樣,回先把糖水做好。
誰知馮鈞應了一聲,淡定地坐在工作桌前工作。
常羽閉著眼躺了幾秒, 從沙發上起身跑后院了。
他好氣!!
常羽找個地方玩手機,突發奇想想試試能不能把短信發出去,于是給蘇泉用短信發出去個‘嗨’。
常羽還在等回復,一直等到馮鈞給他打了電話。
馮鈞說:“不要等了,他收不到的。”
常羽一腳踢向面前的石墩子,疼得他悶哼一聲掛了手機,跳著腳跳進旁邊的書房,坐在椅子上緩緩疼勁。
書桌上放了一本書,應該是馮鈞看完了沒有放回去,還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
常羽坐在椅子上脫掉鞋襪想看看自己的腳趾,手肘不小心碰掉桌上的書。常羽嘖了一聲,放下翹起的腿把書拾起來,起身塞進書架里。
他余光注意到上面放著的東西,伸手拿起插放在書架里的檔案袋。
檔案時間是六年前的。
常羽撐開檔案袋往里面看了看,里面是一堆紙質文件,最前方是一張黑白照片。
常羽拿出來看了看,照片中有一個人坐在角落,看不出年齡大小,身上穿著病號服,雙手環膝蓋沒有露出臉,頭發略長,乍一看上去長手長腳的,但是身材很瘦削,肩膀上的骨頭像支架一樣空蕩蕩地支撐著衣服。
屋子不大,墻上一塊方正的窗戶被防盜窗無情地封住。
常羽又敞開檔案袋里面,看見上面的大字寫著‘病歷診斷書’。
‘中度焦慮’‘中度抑郁’“自殺”……
“阿羽?”
常羽下意識把東西都藏起來,剛一回頭就見馮鈞站在門口:“怎、怎么了?”
馮鈞走過來看了眼常羽身后,常羽偷偷拿身體去擋:“看什么看。”
“腳撞著了?”馮鈞看常羽微微懸著一條腿,挪動不方便。
常羽心里一股子氣:“這還用問?看一眼不就知道我撞到腳了。”
馮鈞轉身出去,常羽蹦蹦跳跳到椅子上,他一摸兜,發現自己剛才在慌亂中把那張照片揣自己口袋里了。
他扶著桌子起身,正要去把照片塞回去,就見馮鈞已經拿著醫藥箱過來了。
常羽重新坐下去。馮鈞蹲在他面前,小心地給常羽脫掉鞋襪,常羽哼哼唧唧表示自己傷的很嚴重,腳很疼,馮鈞面色嚴肅了。
直到清瘦白皙的腳暴露在冷空氣中,腳一點事都沒有,連個紅印子都沒有。常羽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常羽動動腳趾,發現自己的腳一點都不疼,剛才的疼是心理作用。
常羽:“……”
馮鈞還攥著他的腳腕,認真地看著:“看不出哪里嚴重,我打電話給胡醫生問問,看看這種情況要不要拍片檢查。”
常羽面紅耳熱,把自己的腳從馮鈞手中拔出來,蹬上鞋子就生龍活虎地往外跑:“矯情!”
馮鈞拾起常羽落下的襪子,在指尖上摩挲,慢悠悠揣自己口袋里,他看了眼書架,收拾好打開的藥油就離開了書房-
常羽再返回去把照片放回去的時候,死活找不到那個檔案袋,要不是他手里還攥著照片,還差點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他找了一圈,最終還是沒有把照片放回去,他推測是馮鈞把東西拿走了,拿走的意思就是不想讓他看見。
常羽猶豫著,沒有主動去問。
晚上馮鈞來喊他吃飯,常羽坐在桌前,還是開飯前先問一句自己什么時候能出門。
馮鈞沒回應,把碗筷擺好之后就坐了下來。
常羽煩躁地皺起眉:“你最近怎么回事?”
說不上來的,自從馮鈞說給自己一次機會之后,就冷淡了,好幾次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在唱獨角戲。
準確來說,兩人不像以前那樣親密了。
“你不喜歡我了嗎?你厭煩我了?”他剛說出口,下一秒自己就先否定了,“不可能。”
常羽命令他:“你親我一口。”
馮鈞抬起眼,笑了:“別鬧。”
常羽瞪大了眼:“我讓你現在親我一下你都不愿意?好啊!感情真變淡了是嗎?!”
“我說你最近怎么冷淡不少,你是不是要變心了?”常羽眼里竄起火苗。
“你要變心早說啊,還把我留在昭瓷做什么!誰還能非誰不可?”
馮鈞臉色發白,猛地起身往水槽邊走,常羽嚇了一跳,追上去就看見馮鈞在扶著水槽吐酸水。
常羽拍了拍馮鈞的后背,又急得趕緊去找杯子倒熱水,他剛端著水過來,馮鈞站在水槽旁邊吃藥。
湊的近了,常羽甚至能聞見馮鈞嘴里的苦味,馮鈞直接把藥片嚼碎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那什么藥?”常羽聲音小了些。
馮鈞接過常羽手里的水,嘴唇發白:“最近胃不太舒服,管胃的。”
常羽躊躇地站在馮鈞面前,臉色也不好看。
馮鈞垂眼看著他,忽然撐著常羽的肩膀笑了起來-
眨眼三五天又過去了,常羽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他感覺現在陷入了死胡同里,無論自己說什么,馮鈞都不疼不癢地打太極給他打回來。
常羽試過軟的,他說:“鈞哥,我一直在等你什么時候出昭瓷門,外面很大,我想和你一起。”
這個時候,馮鈞就會笑瞇瞇說:“好。”
再問能不能出門,馮鈞就會說:“現在不行。”
軟的不行,常羽就想來硬的,但鑒于自己連馮鈞的一只手都干不過,只好把硬的改成死皮賴臉的。
常羽死皮賴臉說:“你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吃飯!”
馮鈞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逼著他吃飯,只淡淡看他一眼,就把桌上的飯菜收拾干凈了。
常羽呆愣地坐在干干凈凈的桌前:“……”
晚上的時候,常羽老老實實吃了飯,他把馮鈞口袋里的煙盒拿了出來,隨便坐在正堂的椅子上。
他想打破這個僵局,但是他做的事情在馮鈞眼里就跟撓癢癢一樣,根本沒有威懾力。
除非……
他能主動走出去。
走出去也不是真離開,只是讓馮鈞著急,然后自己再主動回來,起碼得讓馮鈞知道自己就算走出去了,還能回來。
馮鈞看了眼常羽臉上的表情,勾線的手忽然抖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筆,從口袋里摸出藥盒,干嚼著吃了兩片藥,抖動的手才平復下來。
常羽聽見動靜按滅煙,扭頭對上馮鈞的目光,常羽心虛地扭過頭,過會就去院子轉悠。
正門他出不去,平時馮鈞經常在正堂坐著,可能連門都沒摸著就被逮回去了,但是昭瓷還有三個小門。
常羽去另外幾個門看了看,門上都掛了鎖,還有鐵鏈拴著。昭瓷的墻很高,起碼四五米,常羽沒本事翻過去,就算翻過去,他也下不來。
常羽一無所獲地回了房間,洗漱、安詳地躺在床上。
現在要想離開,就只能從正門走了,如果是在往山上送貨的時候,自己趁著馮鈞不注意,從正門溜出去,也不是不行。
常羽翻了個身,心里打折算盤,他想起自己身后躺著的人是害自己如此費心費力的罪魁禍首,伸腳報復性的蹬了一下馮鈞。
閉目養神的馮鈞,睜開眼,坐起身拿放在床頭邊的藥瓶,倒出來兩顆直接干爵。
常羽扭頭看了看:“胃疼?”
馮鈞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常羽大發善心地給馮鈞倒了杯水,回來的時候就見馮鈞笑著擰開藥瓶又吃兩顆藥丸。
常羽:“……”這是真有病。
他瞥了眼藥瓶,上面沒有任何文字標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塑料藥瓶。
這真的是胃藥?
他又想起白天在書房看見的診斷證明-
常羽還沒等到有人往山上送東西,就突然在逛院子的時候發現一個狗洞。
狗洞隱藏在灌木的后面,不仔細看還真看不見,常羽看了看狗洞大小,發現有點小。
他伸手掰了一下,沒費多大勁就掰掉兩塊磚,常羽瞬間來神了,高高興興地把狗洞掰成自己能出去的大小。
于是,常羽輕而易舉地從狗洞爬了出去,臨走前還把馮鈞給他的手機留在狗洞里面。
他很謹慎,怕手機有定位。
第49章 囚鳥 你最好永遠都能頭也不回地離開……
常羽撒歡地往外跑。
他上次見山景還是在他離開的時候, 這次回來,山已經變了色。以前他經常往昭瓷跑,幾乎這一片的路他都認識了, 不帶手機也不怕走丟。
常羽到處瞎逛, 打算在外面先玩累了再回去。
有汽車緩緩經過, 常羽在草叢里探出頭,正心想誰來山里了,下一刻,汽車就停在了路中央。
里面的男人下車,看了眼手機走到常羽面前:“常先生。”
常羽:“……”-
常羽拉著臉上了車,一遍遍跟人說:“我就是出來玩玩, 馬上就要回去了。”
“一會馮鈞要是問你在哪里找到我的, 你就說在我回昭瓷的路上找到我的。”
常羽麻了, 心想自己這次不會弄巧成拙吧。
司機沒說話, 常羽跑得也不算遠, 開車二十幾分鐘就把人送回了昭瓷。
車剛停下來的時候, 馮鈞也從昭瓷里出來,常羽遲疑著沒有動, 馮鈞幫他拉開車門,牽著他的手帶他回去。
常羽說:“我就是出去轉一圈, 正要回來, 你的人就過來了。”
常羽沒有問怎么找見他的,很明顯,他身上是有什么能定位的東西。
果不其然, 馮鈞停住腳步,他蹲下來給常羽系好散開的鞋帶,扯好凌亂的褲腳, 再次站起來的時候,手指上拿著一個紐扣大小的金屬片。
常羽盯著金屬片,馮鈞站起身,把金屬片放進自己口袋里,他笑侃常羽:“怎么出去一趟,臉色這么難看?”
常羽:“……”
馮鈞自顧自說:“或許是山里的風太大了,畢竟你在外面走了兩個小時十一分鐘。”
常羽眼皮直跳:“我真的就是出去兜一圈風,你不覺得天天把我困在昭瓷很不正常嗎?”
“怎么才算正常?”
常羽正要說,馮鈞卻并沒有想聽他說話的意思,馮鈞攬著他的肩膀往后院走,常羽聽見他說:“給你打了個洞,你還真走出去了。”
“阿羽先去換洗一下,身上有灰。”
常羽一愣,忽然覺得有些冷-
常羽來昭瓷快有一個月時間了,前幾天他還有精力鬧騰,自從上次被從外面帶回來之后,他就很少說話了。
每天除了看書、看手機,就是發呆。
常羽在一天吃飯的時候突然說:“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再深的感情也會一點點消磨掉。”
“鈞哥,你覺得還要多久?”
馮鈞吃完飯就去吃藥,坐在桌前等常羽吃完,他問:“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有機會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常羽不知道,他盯著馮鈞的藥瓶看了會,趁著馮鈞去收拾餐具,去工作桌前找了馮鈞吃的藥,他偷偷倒了一顆,揣自己口袋里。
自己的手機被馮鈞監看著,他就拿馮鈞的手機。
馮鈞盯著他看,常羽不耐煩道:“我不跟別人通風報信,要是我真想離開,不會明目張膽要你的手機。”
馮鈞微微一笑,把手機遞給常羽。
常羽一拿到手機就往后院走,他點開手機微信,找到胡秋實,把拿的藥丸拍照發過去。
胡秋實很敬業,下一秒就回復:“馮先生?”
常羽想了想,直接問:“這藥是管什么的?”
聊天框一直正在輸入中,常羽等了一分鐘,看見胡秋實問:“常先生?”
“我看他最近一直在吃這個藥,管什么的。”
胡秋實:“治療抑郁癥等相關癥狀,鎮定和控制神經,控制情緒。請問馮先生現在用藥量是多少?”
常羽捧著手機緩緩蹲在地上。
“我不知道。”
“不少。”
“你是他的心理醫生對嗎?你要不有時間來昭瓷一趟,給他看看。”
……
常羽把聊天記錄刪除,交代了胡秋實不要把自己跟他發消息的事情說出去,很快胡秋實就來了昭瓷。
常羽看他們兩人在談話,想等兩人聊完之后,自己去問問胡秋實什么情況。
他看著兩人從椅子上起身,胡秋實站起來收拾東西要離開,常羽趕緊喊住他,胡秋實古怪地看他一眼,微微點了下頭,喊了聲常先生就快步離開了。
常羽看著人消失在大門前,不知道胡秋實跑那么快做什么。
晚間他向馮鈞要手機想要聯系胡秋實,但是這次馮鈞沒有給他手機。
常羽很認真地跟他說:“你不能一直這樣,我已經讓步很多了。”
“我知道這件事最開始就是我的錯,但是這么多天,你真的要一直在意嗎?我允許你拿往山上送貨的人試探我,允許你不讓我出門和給人聯系,也沒有計較你打了個洞故意戲弄我,但是我們不要再鬧下去了好嗎?”
“鈞哥,我好累。”
馮鈞下巴抵在常羽的額頭前,他克制不住地吻了一下,常羽嗅到了他身上的藥味。
“胡醫生說你情況怎么樣?”
馮鈞說:“沒事的。”
常羽紅著眼眶:“你腦子閑著沒事別想太多,你要是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干脆早點死好了,我找別人去。”
馮鈞:“……”
常羽癟嘴:“等每年清明,我就帶著他來你墳頭燒紙。”
馮鈞忍不住給常羽拉好被子,把人往自己懷里拽了拽:“好了,時候不早了,不休息的話,我就陪你看會書。”
常羽抽了下鼻子:“是正經看書嗎?”
馮鈞感覺頭要開始痛了:“……”
常羽忍不住難過,他活大器好的男朋友真是兩個極端,要么很行要么不行。
常羽佯裝不懂:“你吃的是什么藥?我聽說有些藥吃了容易痿,你這樣,之后是不是就得我在上面了?畢竟你一天吃那么多片。”
“我在上面其實也行——”
馮鈞捏住常羽的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無奈道:“我晚上吃的是褪黑素,你要是再說下去,我就得吃一片你上次拿的小藥丸了。”
常羽閉上嘴,心想他果然都知道。
馮鈞連自己的手機都監視著。
常羽又開始有種鬼打墻的荒謬感,每天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時間一長,他甚至忘記之前馮鈞說過,在給他一次機會的話。
雖然不知道馮鈞現在的病癥在哪里,是生理病變還是心理性的,他問了,馮鈞也沒告訴他,他就沒再追問。
大概是因為馮鈞生病的原因,常對之前不能接受的事情,又有些松動和放低底線。
他有些茫然地想著未來的事情,發現未來也是茫然的。
常羽忽然想知道馮鈞是怎么把他藏那么長時間,還沒有人發現的。
這天,他醒來之后發現昭瓷里來了新客人,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沒有上前,而是坐在簾子后的椅子上。
距離不近不遠,剛好能聽見兩人在聊什么。
常羽百無聊賴地踢著腳,忽然聽見一句什么,下意識轉過頭看正在談話的兩人。
“常軍朔先生……”
“常軍朔先生和常太太向您問好,多謝您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在您這邊完事前,他們是不會讓常青肅回國的,今年在國外過年。”
常軍朔,泰安集團董事長,常家家主。
……馮鈞說了什么事情?
常羽聽得手麻腳麻,不知道什么時候人走了,回過神的時候,馮鈞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馮鈞問他:“都聽到了?”
常羽愣了會,他好像懂了點,臉上還是一片空白:“你為什么要讓人把常青肅的事情告訴我爸媽?”
馮鈞反問:“你覺得呢?”
他笑了笑:“我以為我這么做的原因,很顯而易見。”
“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我以后在他們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養子勾引了家族培養的接班人。
常羽渾身發冷,都不敢想常父常母知道這件事之后是什么表情。
常羽起身,一個眼神也不留給馮鈞。
馮鈞站在原地,看著常羽躲進后院的某個角落,他摸了摸藥瓶,知道常羽這次真的生氣了 。
馮鈞喃喃笑著:“你最好永遠都能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50章 是、是馮老板提前說的 常羽開始反……
常羽開始反抗。
這次他說自己要離開, 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離開,他說:“我不想聽見否定的回復,如果你真的喜歡我, 不應該是像這樣困住我, 無論是什么原因, 這都不是理由。”
“如果在這件事你不認為自己做錯的話,我想我們還是讓關系終止一下,雙方都冷靜冷靜。”
常羽說完之后,也不看馮鈞什么表情,他嘗試著找辦法離開,無論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已經有了態度。
于是他拿磚頭砸開過后院西門的鎖, 一指粗的鏈子被他用磚頭砸開一個缺口, 手掌紅腫破皮。
沒一會就有人把他帶了回來, 側門又換上了新鎖, 馮鈞和常羽兩人都沒說什么, 馮鈞低頭給他上藥。
第二天常羽依舊找機會離開,兩人誰都沒低頭。
常羽遇見能離開昭瓷機會的時候, 完全沒有預料,當時他正坐在沙發上, 馮鈞接了個電話。
掛了電話之后, 馮鈞對他說:“之前被送過去修復的石獅子修好了,一會他們會派人送上來。”
常羽想起這件事,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到了下午的時候有兩輛車停在了昭瓷門前, 常羽見馮鈞開門,也跟著過去看看情況。
石獅子被紅布蒙著眼,外觀修復得很好, 幾乎看不出有裂開過的痕跡。因為石獅子體量很大,有四個人負責搬運,在車后箱裝了滑板子,有人合力扶著石獅子推下去。
常羽在旁邊小心地看著,在即將把石獅子放好的時候,一個男人不小心撞到了手指,鮮血一股一股往外流。
“按著按著!”
“哎呀,你看你,這都要弄好了,你還能傷著手?”
幾個男人互相抱怨著,常羽看了眼說:“先進院子里去沖一下傷口吧,看看傷勢怎么樣。”
“這怎么好意思,就是破了層皮。”
常羽堅持先處理傷口,馮鈞把人引進去,在男人沖過水之后看了眼:“看著骨頭沒有腫脹,應該是搬下來的時候劃到指腹了,到時候聯系負責人,工傷賠償打你賬戶上。”
常羽看兩人還在說什么,他沒有過去,他就站在門口,心臟撲通直跳-
男人在處理好傷口之后,就跟著同伴離開,四個人來的時候開了兩輛車,一輛運貨,一輛坐人。
這輛破舊的小轎車坐了兩個人,兩人都坐在前排。
李武強打著方向盤跟駕駛座上的人閑聊:“你這趟估計不少掙吧,馮老板出錢大方。”
秦永舉著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指:“你少說風涼話了,先看看我的手。”
李武強嫌棄地切了一聲:“要不是我正在開車,山里路不好走,我非得給你一拳頭,你看你手破個皮那嘚瑟樣兒……早知道我也破個皮了,領了錢讓老三來開車……”
李武強說完,忽然有些納悶:“你說,咱們往山上送東西,這次怎么開價開的這么高?”
秦永晃了晃手:“管那么多做什么,咱們收錢就好,有錢人拔根汗毛都能讓咱們過大半輩子,給多少錢都不奇怪。”
“或許是運送的時間提前,本來定的時間在3號,現在起碼提前了八九天。”
前座的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車里氣氛還算可以。
因為天氣溫度不高,已經開始變冷,小轎車里沒有開窗通風,老舊轎車的劣質皮革味很重,空氣悶得很。
常羽躺在后備箱里,聞著這個味就有些安靜地躺了十幾分鐘,就有點頭暈眼花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躺多久,馮鈞就會派人追上來——追上來就追上來吧,他也沒想著自己真能跑掉。
自己身上肯定有定位器。
常羽漫不經心地想,他慢慢挪了一下壓著的肩膀,摸自己衣角查看定位器的位置,他一摸口袋,摸到一張紙,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之前的那張照片。
常羽對著后窗的光照著看了會。
‘躁郁癥’‘抑郁癥’。
兩個詞飛快地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照片和診斷證明放在一起,應該就是照片上這個人的病歷檔案,雖然看不清人臉,十有八九就是馮鈞自己。
常羽盯著照片中那個年齡段馮鈞瘦削的身體,反手把照片扣在自己胸口上,眼不見為凈地閉上眼。
煩。
自己都決定出來了,還優柔寡斷。愧疚什么,反正一會肯定還會被帶回昭瓷。
可是……自己上次不是把照片藏到花瓶里了嗎?
常羽忽地睜開眼,擰眉重新看向照片里環膝坐在角落的人——那這照片是怎么跑他口袋里的?
手中的照片開始有些發燙,能把照片塞到自己口袋里的,肯定只有馮鈞能做到。
那馮鈞給自己這張照片的目的是——
嘭!
“馬勒**!啥東西躥過了!靠!”
“艸!你開那么快做什么!”
轎車一頭撞到山上,前座頂出安全氣囊,車輛滴答滴答響著,山體剝落的小碎石嘩啦啦掉在車窗上,玻璃沒碎但是灑滿了小土塊。
常羽一頭撞在前面的椅子上,額頭磕得紅腫,腦子被震得頭暈,他微微撐了一下手臂,緩著頭暈和頭痛。
“常先生!您沒事吧?!”
“靠后面什么時候還跟了個人!沒傷到吧?”
“趕緊看看——”
常羽緊閉著眼睛,直到秦永從副駕駛出來打開后備箱,山里寒涼的風刮了進來。
李武強一愣:“還真有個大活人。”
常羽愣愣地看著秦永扶著自己的手:“……”
他眼睛直直盯著秦永:“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的?”
事發突然,但是常羽還記得自己并沒有出聲,唯一的聲響還是在頭撞到椅子上的時候,這個聲響在前面撞擊山體的前提下,根本聽不見。
“你,剛才叫我什么?你知道我姓常?”
常羽臉色很僵。
秦永結巴道:“是、是馮老板提前說的。”
馮老板說,離開的時候會有個姓常的先生躲在車上,如果發現了的話,就裝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