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溜號 金黃的梧桐葉打著旋鋪在庭院……
金黃的梧桐葉打著旋鋪在庭院的方磚上, 庭院的木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收拾干凈。
常羽手肘靠在桌子上,嘴禿嚕一層皮,耳尖紅得滴血, 坐姿十分端正。
廚房里嘩啦啦的水聲停止, 男人撩開簾子從廚房里出來, 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往常羽哪里走。
常羽瞬間繃緊了身體:“這么快?”
馮鈞把毛巾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聞言笑了笑:“要不我再去刷一遍鍋?”
“……不用。”
馮鈞克制地看了他幾眼,常羽手指緊張的交握在一起,耳尖紅,目光游離, 本就豐滿的嘴唇因為長時間蹂/躪吸/吮而充血紅腫, 一雙大眼水汪汪多了絲情態, 抬眼時帶著常羽自己都沒察覺過的依賴信任。
拘謹。
還沒適應過來新身份。
馮鈞移開目光讓他放松, 語氣溫和:“對不起, 剛才是我失控了。”
常羽嗓子眼干澀:“理解理解。”
他親的時候也挺激動的, 就是親不過馮鈞,馮鈞小手臂上還有自己指甲掐出來的痕跡呢, 自己嘴巴疼點不算什么。
馮鈞又看了眼他,起身去了廚房。常羽就坐在椅子上往廚房張望, 心想馮鈞該不會真去刷鍋了吧, 不到半分鐘,馮鈞拿著東西從里面出來。
“在嘴上涂點蜂蜜會好一點。”馮鈞把蜂蜜罐打開,把勺子和棉簽遞過去, 常羽伸手去接,不知道怎么馮鈞又臨時變卦,自己用棉簽沾了蜂蜜仔仔細細涂了上去。
常羽仰起頭, 清甜的蜂蜜緩解了唇上的刺痛,棉簽輕點帶著癢意,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馮鈞的嘴唇上,依舊是原來的模樣。
好家伙,同樣是親了十幾分鐘,怎么馮鈞的嘴就沒變化?
常羽胡思亂想走神,下意識把剛涂好的嘴唇舔了一口,馮鈞手中的棉簽才離開,清楚地看見皓白的齒間舌尖一閃。
嘴里泛起甜味,常羽后知后覺這是什么味道,他無辜眨眼:“……剛才走神了。”
馮鈞語氣平淡:“我就在你面前,你走什么神?”
常羽見他反應太過淡定,頗感無趣地聳了下肩:“沒什么,就是看你的嘴溜號了。”他看著馮鈞好生生的嘴唇,眼神困惑,“你怎么就不用涂蜂蜜?”
蜂蜜的香甜隨著分子運動在空氣中若有若無,鉤得人口齒生津,馮鈞舉著棉簽站在常羽面前,斑駁的樹影罩在兩人身上,無形地把兩人拉進。
“涂。”
馮鈞說完,常羽嘴上一軟,這片微涼的柔軟沒有初次的生猛,舌尖靈活地在青年口中掠奪甜意,接著一點點把嘴唇上的蜂蜜舔得一干二凈。
在常羽感覺嘴上開始感覺到刺痛的時候,馮鈞抽身離開,把棉簽上的蜂蜜重新涂了上去。
常羽:“……”
馮鈞老神在在:“在你嘴好之前,不要勾引我了,除非你不怕疼。”
常羽耳朵冒煙:“艸!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勾引你了?!”
馮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右手不輕不重地捏了把常羽的手:“不要說臟話。”
半張著嘴,舔嘴唇,眼睛都不挪地看著自己,說什么看著自己的嘴溜號,哪里不是勾引。
后半天常羽在昭瓷呆得面紅耳熱,一時難以適應馮鈞比自己還孟浪,才下午三點就找借口離開昭瓷。
常羽臨走前不甘心道:“等我嘴好了,就讓你看看什么才是勾引!”
說罷,常羽就揣著撲通亂跳的心臟回了工地-
常羽回到工地的時候還不到五點,工人們現在工作,他把車停好之后就往住宿樓處走。
“二少!”住宿樓對面的矮小鐵皮房從里面打開門,陳銘從里面出來,身子依舊滾圓。
常羽心不在焉地被人一喊,分一絲注意力給陳銘。
“陳主管。”常羽心情正好,滿臉紅潤,一掃之前的頹廢。
陳銘觀察了眼常羽神色,他也跟著高興道:“二少今天心情不錯啊,這是出門有什么喜事?”
常羽正想說,忽然想起陳銘是常青肅的人,怕陳銘給常青肅打小報告,到時候再多事。
話在嘴邊繞了一圈:“沒事,在朋友家吃了頓飯。”
陳銘也沒有追問,笑著說:“今天中午的時候常總來了電話——”
常羽臉上的笑意淡了,陳銘一看,心道這兄弟倆還生氣呢,只好硬著頭皮在兩人之間做中間人:“常總今天中午還問了二少最近身體狀況,問山上有沒有什么缺的……”
常羽面無表情地聽他說完,頷首:“還有事嗎?沒事我上樓了。”
陳銘看他轉身離開,趕緊兩三步追上去:“二少!二少!常總說您要是在山上無聊的話,可以下山轉轉——”
常羽頓住腳步。
“常總還讓人送來一張銀行卡,之后二少下山想買什么東西就刷這張卡,密碼是二少您的生日。”陳銘把一張銀行卡遞過去。
常羽遲疑地接過銀行卡,眉心擰了擰:“他還有說什么?”
陳銘見他態度緩和,慢慢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松了口氣道:“二少要下山可以,山上有車專門接送,在山下有司機跟著,晚上回山上就好。”
他想起之前常羽對下山的熱切,詢問道:“今天時候不早了,估計剛下山就要上來了,二少明天要下山看看嗎?”
常羽毫不猶豫道:“不下山,等下山的時候在和你說。”
他今天才跟馮鈞在一起,下山的事情最近不急,先過過戀愛的癮。常羽把銀行卡揣口袋里,不管陳銘的一頭霧水。
常羽把自己和馮鈞的事情告訴了宋近暉,想給人報酬,轉了錢宋近暉也不收,見他手機卡頓破舊,常羽就把錢轉給出去采購的人,讓人用這些錢買部手機。
第32章 三本秘籍(一更) 一眨眼又是小半……
一眨眼又是小半月, 常羽隔三差五地住在昭瓷,兩人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變化,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常羽像以往一樣時常往昭瓷跑, 有時候犯懶不想回去睡, 就讓宋近暉幫自己打掩護, 隔三差五住在昭瓷,要是他哪天不去昭瓷,馮鈞一定會發消息、打電話。
他像以往一樣吃馮鈞做的飯菜,在餐后幫忙收拾碗筷,不想收拾的時候就厚著臉皮說:“鈞哥我撐得走不動了~”然后主動站起來吻一下馮鈞的臉頰,在馮鈞伸手按著他吻的時候, 轉身逃跑。
他依舊會像之前那樣, 安靜地在正堂看著馮鈞工作, 兩人各做各的事情, 常羽無聊得厲害了, 就去戳馮鈞, 把他面前調好的幾杯濃淡不同的青花料打亂順序,讓馮鈞在一杯杯黑乎乎的青花料中猜哪杯濃哪杯淺。
馮鈞猜對了, 常羽就勾著人脖子獎勵一個吻,輸了的話, 常羽想了半天, 囂張地笑著:“就說一件你小時候的糗事。”
常羽想聽,但馮鈞次次都能猜對,常羽大受打擊, 怒了、氣了,在獻完吻之后就化作泥鰍要溜走,冷不防被男人扣住手, 扣著腰抱上工作臺。
常羽手搭在馮鈞的肩膀上,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兩人目光相對,常羽想起什么,對著馮鈞的肩膀咬了一口。
“你工作臺上都是刻素坯的灰!!我衣服臟了!!”
常羽咬他一口報仇,心疼自己坐了一屁股灰,馮鈞悶聲輕笑,捉住常羽的手往桌子上按了按。
馮鈞湊到常羽耳邊說:“不臟的,特意為你擦的。”
常羽一臉詫異,馮鈞眼中的笑意更深,這只有等常羽被按在工作臺上親了快半小時,腿軟腳軟地被馮鈞從工作臺上抱下來的時候,常羽才意識到,馮鈞今天就是故意等他過去的。
“……鈞哥,你學壞了。”常羽一言難盡。
馮鈞語氣溫和:“有嗎。”
馮鈞把做好的梨糖水給常羽端過去,盯著常羽紅腫的嘴看了幾秒,回到自己的工作臺前收拾桌面:“手機看時間長了眼睛累,可以起身在昭瓷走走。”
常羽昨晚上在昭瓷住的,整個人懶散地靠在椅子上,捧著梨糖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等馮鈞抬起頭時,坐在椅子上的人早溜到別處了。
昭瓷外常羽都晃悠爛了,就往昭瓷后院跑,掛了鎖的房間和院子他不看,就四處看看花園,以及一些空置房間。
昭瓷從外面看就是一座老宅子,但是里面內有乾坤,他慢慢轉悠,發現里面還有個健身房,遙遙看上一眼,里面狼藉一片,墻角堆著好多廢棄沙袋。
常羽多看了眼,繼續在昭瓷里閑逛,最后發現了一個圖書室,中間是個黑桌子和椅子,桌子老舊,還是掀蓋的黑漆木桌,四周全是林立的書架。
書籍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古今中外都有,他繞著轉了一圈,隨手在一個犄角旮旯里拎出一本落灰的書。
灰塵一吹,露出包了漿的書皮,一個藍色的‘情’孤零零在封面上,作者佚名。
常羽翻開一頁,被開頁眾多黃暴的字塞了滿眼,眉梢高高挑起-
這是一本八九十年代同性題材的小黃書,書籍后面沒有印刷記錄,像是一本盜版書,又像是自印。
前面是文字標注著做前準備工作、如何做、以及做完后如何清理等一條龍服務。后面有畫出來的各種姿勢,附有小字標注著如何發力、找角度、敏感點在哪里、要堅持什么頻率……內容嚴謹得像是在做實驗。
常羽在剛滿十八的那年被常青肅帶去過一處私人會所,里面的男男女女花樣不少,兄弟兩人倒是沒像其他人那樣點人做什么,常羽就跟著他哥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一板一眼看著。
一個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個頭一次來想看又不敢看。那天回去之后,常青肅就莫名發了通脾氣。
網絡上的文字類、音頻類、教學觸手可及,常羽了解過,印象中從來沒有哪一個像這本書一樣說的這么詳細。
他嘖嘖稱奇地看著,抱這對知識的渴望來認真學習,他看了一半,他把書翻到末尾想看看頁數,意外看見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上面寫著“基礎篇1”。
“……?我的天……”這居然才基礎篇1,那第二本是什么?
下一秒,常羽在書頁上看見‘道具篇2’‘進階綜合篇3’。
他沉默幾秒,合上書認了眼封面,起身去剛才拿書的書架上尋找后兩本,那書架靠里,位置也不起眼,常羽對著書架吹了口灰,一排排挨著尋找。
大概是書題材敏感,常羽一邊找,還能一邊分心聽著外面的風吹草動,只是屋子膈應太好,一點動靜都沒有。
正當常羽摸到那兩本書的位置的時候,外面傳來沉悶的兩聲敲門聲,常羽像是被什么燙了一般把手抽回去,想起桌上還放著一本罪惡的書,拔腿就往外面走。
馮鈞屈指敲門,手還停在門板上,見常羽急忙從里面跑出來。
馮鈞收回手,看著常羽著急著臉,目光稍移,落在桌子扣著的一本書上,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書叫什么名字,常羽就一巴掌蓋了上去,把書塞隨手塞到旁邊的書架上。
“怎么了?”常羽松了口氣。
馮鈞還帶著工作時帶的眼鏡,屋里燈在眼鏡上折射出一道亮光,看不清是什么眼神。
馮鈞語氣如舊:“飯做好了,在院子里。”
常羽沒注意時間,拿出手機一看已經十二點半了,平時十二點吃飯,想是自己遲遲沒有過去,馮鈞找來了。
“走走走 ,看會書忘記時間。”
常羽看了一兩小時的書,此時有些‘看山不是山’的狀態,視線在馮鈞身上停了幾秒,腦子里就開始萬馬奔騰。
他匆匆撇了幾眼,眼眶詭異地紅了起來,佯裝餓得不行跑了出去。
馮鈞偏頭看常羽離開的身影,抬手取下眼鏡用眼鏡布包著放口袋里,站在門前沒有立即離開-
常羽聞著菜香,等了老一會馮鈞才來前院,走到水池邊用洗手液認認真真地洗了洗手。
常羽催促他快點過來,兩人安靜地吃午飯。
今天的飯菜有些辣,吃完之后嘴都是紅的,常羽溫飽思□□,眼睛都不帶眨得盯著馮鈞看,照之前,馮鈞會親上來,今天不知道是親多了還是怎么,馮鈞目不斜視地端著碟子往廚房走。
常羽幫忙端了個碗碟,就被馮鈞拎去正堂:“吃完飯就不要亂動了。”
常羽心說馮鈞要把自己當豬來養,不滿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要閑死了,你這不讓干那不讓干……”
他正說著話,馮鈞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魚食:“那阿羽喂一下池子里的魚吧。”
常羽:“……”
喂魚還不好說,多簡單的事情,隨手一撒哪里還用得上自己。
馮鈞安頓好他,自己去收拾廚房,常羽把手里的魚食往池子里一撒,鯉魚爭相圍在池子邊張嘴吞食,他轉身往后院跑,心里還惦記著那本書。
他激動地跑到圖書室,摸著書架來回看,沒找到自己剛才塞回去的那本書的蹤影。
他又找到最初發現這本書的書架,發現第二部第三部也沒影兒了。
常羽:“……”
艸,馮鈞吃獨食!三本全拿走,就不能放在圖書室大家一起學習嗎?!
他說馮鈞怎么來那么遲,原來是偷書去了——
常羽跑前院打算與馮鈞對質,還沒開口,馮鈞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東西:“鮮榨的橙汁和石榴,西瓜一會就切好了。”
常羽接過灌了一口,吞吞吐吐看著馮鈞,最后還是沒開口,大度地讓馮鈞先看,自己去網上看看能不能搜到這本書的資源。
他拿著手機一邊喝水果汁,一邊在全網搜,馮鈞把切好的西瓜端過來,清爽的西瓜味飄了出來,常羽抬頭看了一眼,抽不開手就只張開嘴。
馮鈞盯著他的嘴看了幾秒,坐在旁邊給常羽舉著西瓜:“看什么呢?”
甘甜的西瓜味在嘴里蔓延,脆脆的麒麟瓜在冰箱里放過一段時間,很是冰爽,常羽覺得好吃,又湊過去咬了一口,含糊道:“沒看什么,查點東西。”
他忽然盯著西瓜看了幾秒,奇怪道:“我這幾天一直跟你在一起,也沒見有什么車來山上送東西,你哪來的那么多新鮮蔬果?”
馮鈞頓了一下,把常羽吃過的西瓜放在桌子上,慢條斯理地用紙擦著手指粘上的西瓜汁。
常羽瞬間被手吸引了目光,認真地看著馮鈞的動作,馮鈞開口:“蔬菜是徐叔送來的,當時你睡著了。”
常羽挑了下眉,隨口道:“水果呢?除了柿子樹和桃樹,也沒見昭瓷種其他水果。”
馮鈞看了眼想要湊過來的黑豆,黑豆識趣地繞開兩人去池邊蹲著看魚。他說:“你要是有什么喜歡的水果,找天我就讓人栽上。”
常羽沒吭聲,許久之后抬起頭嘆氣道:“算了。”
根本找不到那本書!!悲痛!
馮鈞晃了眼常羽放在桌上沒來得及熄滅的手機,表情是古怪又是無奈,常羽伸完懶腰就窩在椅子上,馮鈞收拾好桌子,認真勸說他:“現在,還有些早。”
常羽打瞌睡的眼皮緩緩抬起:“……什么?”
這表情落在馮鈞眼中,就有點得不到而沮喪的意味,馮鈞說:“現在做,有點早,你需要準備的,比那本書的還要多。”
常羽:“……”
他一下子啞了,頭一次覺得人類語言如此難懂,可偏偏馮鈞神色正經。常羽失去了語言和行動,撩起一雙眼表達自己的不滿。
上天聽見了常羽心中的吶喊,昭瓷冷冷清清的門前迎來了新客人,黑豆在池邊喵嗚叫了一聲。
常羽趕緊起身往外走:“我去開門!!”
第33章 小叔好!嬸嬸好! 昭瓷門前是一位……
昭瓷門前是一位俊秀的年輕男人, 帶著無框眼鏡,一手提著一個禮盒,腳邊還放著一個禮盒, 空出一只手去敲門, 空出一只手去敲門。
他詫異地叩動獸面門環, 用手去擦獸面的眼睛,很少有人知道獸面的眼睛里還藏著一個人面識別系統,要不是這次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信息從后臺刪除了。
大門冷不防從里面打開,馮懷熙與里面的青年迎面對上,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
常羽打量了外面這個一身精英范的男人, 當他和之前那個姓周的研究員一樣, 心不在焉地后退一步給人讓開路, 讓男人去找馮鈞。
不料男人手里的禮盒差點沒拿穩, 激動地上前一步, 對著常羽說:“你好你好!請問你是——”
常羽正想說自己不是馮鈞, 身后冷不防有人走來,馮鈞站在常羽旁邊輕輕摟住他的腰, 姿態親昵自然。
男人大吃一驚,目光盯著常羽腰上的那只手。
常羽正想著哪里的工作人員這么沒眼色, 就聽馮鈞喊了一聲:“懷熙。”
馮懷熙恭恭敬敬喊:“小叔好。”然后轉頭盯著常羽, 很是熱切地說,“嬸嬸好!”
常羽:“……”是叔侄啊!
馮懷熙甚至把聲音放得很輕快,像哄小孩一樣:“嬸嬸中秋快樂!我叫馮懷熙, 懷抱的懷,熙熙攘攘的熙。”
常羽默默挺直了腰板,想幫忙提馮懷熙手里的禮盒, 男人眼疾手快,自己拎著東西進去了。
常家每逢過節的時候,也有不少親朋好友走動,但是這些和常羽一點關系都沒有,根本融不進去,一般過年的時候都是打過招呼后就自己回屋里躲著。
猛地被親人熱情對待,他還挺不適應的,盡管這是馮鈞的親人。
常羽拽了把馮鈞的袖子:“鈞哥,我要不要先去一邊躲著?”
馮鈞笑著看他一眼,十指相扣拽住常羽的手往里走,“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躲著?”
常羽翻了個白眼,跟著馮鈞并肩往正堂里走-
三人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面前各自擺放一杯茶,博山爐里燃著檀香。
馮鈞掃了眼想要走過來的黑豆,淡聲道:“你今天怎么過來了?”
馮懷熙對著常羽先是一笑,然后說:“今天中秋啊,我給小叔送來幾箱月餅。”
常羽在山里過糊涂日子,下意識拿出手機看了眼工地的工作群,里面發了放假通知,三天假期,回家的人就做大巴車下山,不回家的人就在山上,中秋當晚有個聯歡會。
常羽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以前過節的時候他會給常青肅發消息,今年關系很僵硬,應該就不發了吧……?
想了想,常羽就開始編輯短信,只給常父常母發了條節日祝福的話。
他發完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出神,知道這兩條消息估計也是淹沒在眾多祝福里,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復。
他正愁腸百結,對面來一句:“嬸嬸。”讓他直接破功,聽著這個嘔血的稱呼。
馮懷熙很是高興:“今天不知道嬸嬸也在昭瓷,早知道,我就讓人多往昭瓷帶點東西了。我小叔平時簡樸慣了,昭瓷東西不多……”
男人的嘴沒停過,和這一身的精英氣質很是不符合,常羽耐心聽著,心說也沒見馮鈞哪里簡樸過,昭瓷該有的都有。
整日大魚大肉,他在昭瓷都長了兩斤肉了。
常羽以為馮懷熙在說客套話,很給面子:“沒事,夠用的,該有的都有。”
馮懷熙早些年在昭瓷住過一段時間,每次來馮鈞都是做的白粥,最后被逼無奈就自己下廚,一聽常羽對‘苦難’毫不重視,登時用譴責的目光去看馮鈞。
把人伺候得好好的馮鈞:“……”
馮懷熙拍了拍胸口:“嬸嬸,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聯系我,咱們加個好友。小叔,好不容易有老婆了,就要學會疼人。”
馮懷熙打開添加好友的二維碼,嘴角的笑就差勾到耳根,常羽聽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他說:“我叫常羽,經常的常,羽毛的羽。”
馮懷熙:“好的嬸嬸,嬸嬸名字真好聽——”
常羽:“……”
馮鈞一只手握著常羽的手,另一只手支著頭,聞言然不住笑了:“他不喜歡嬸嬸這個稱呼,你叫他……”
馮鈞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稱呼比較好,馮懷熙快速反應過來,開口說:“那我叫嬸嬸羽哥吧。”
馮鈞和常羽都沉默住了,這輩分亂了。
常羽忍不住笑了,大眼彎成月牙,虎牙露了出來:“行。”
馮懷熙被常羽的笑晃了眼,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馮鈞手機有人打來電話,走到院子里去接電話。
馮懷熙壓低聲音:“羽哥,我小叔寡了三十年,一個人慣了,好多事情都比較死板,您要是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說,我站你這邊。”
常羽沒什么委屈,也沒見馮鈞哪里死板,就好像馮懷熙口中的人和自己認識的不是一個人一樣。
馮懷熙又想起自己之前日日喝的白粥,忍不住反復確認:“羽哥真沒什么需要的嗎?我回去就讓人直接送來。”
常羽想了想,還真想出來需要什么,他招了招手,兩人湊近:“你讓人往這偷偷送點辣條薯片,再帶一條煙。”
馮懷熙等了等,沒聽見常羽再開口:“沒了?”
常羽點頭:“你偷偷送來,你小叔不讓我吃這些。”
常羽之前見馮鈞抽過煙,但是兩人在一起之后,馮鈞自己不抽煙,也不讓他抽。
馮懷熙露出不忍的表情:“羽哥放心,我一定讓人給你多帶點。”
常羽張了張嘴,想說別太太多,被發現就得上交了,正要開口,馮鈞端著一疊子精致的糕點走來。
常羽和馮懷熙各捏了一塊止住了剛才的話,馮懷熙一口塞嘴里,隨口道:“昭瓷居然還有這么新鮮的點心,吃起來跟剛做好一樣。”
常羽含糊道:“應該是你小叔剛做好的吧。”
馮懷熙一口噎在嗓子眼,忙了喝了口水,一臉見了鬼地表情看向馮鈞-
常羽吃完東西之后就去洗手,洗完之后沒有立即回去,隨便找了個地方蹲著打了盤必輸的游戲,這才慢悠悠往正堂走。
他想著以馮懷熙的性格,叔侄兩人聊起來應該要不少時間,他猶豫著要不要把正堂留給兩人去聊,從簾子里看了一眼,卻見兩人氣氛并沒有想象中的融洽。
馮懷熙拘謹地坐在椅子上,雙手像學生一樣放在膝蓋上,像是被問話的姿勢,馮鈞依舊右腿壓著左腿,一只手自然搭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馮懷熙說:“我聽胡醫生說,小叔你推掉了最近這段時間的預診,胡醫生還向我打聽是什么原因……”
馮鈞嗯了一聲:“最近有點忙,后幾天我見見。”
馮懷熙心說那可太忙了,聽說白天來送貨的司機都改成了半夜送,也不知道白天在忙什么。
常羽聽了兩句,正要退回去,就見馮鈞跟背后長了眼一樣轉過頭,嗓音帶笑:“不過來嗎?”
常羽面色如常地回到自己位置,笑著問:“鈞哥怎么看見我的?”
“聽見簾子動了。”
馮懷熙又在這里坐了一會,見兩人手交握在一起,喝完這杯茶之后就自覺地走人,不在這里當電燈泡。
臨走前,常羽對他小聲說:“零食藏著點送,送來的時候先給我發消息。”
馮懷熙和嬸嬸有了小秘密,高興地比了個‘OK’。
黑豆湊旁邊路過,在常羽腿上用頭蹭了一下,常羽慘叫一聲,往昭瓷里面跑。
馮懷熙眨眨眼看著常羽一下子就沒了的身影,感慨說:“羽哥看著真年輕啊,一點都不顯年齡。”
馮鈞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聞言轉過頭:“他今年24,也不大。”
26歲的馮懷熙露出了難以言說的表情:“……”
馮鈞目送馮懷熙恍恍惚惚離開,看不見人的時候,他把昭瓷的門關上回正堂。
此時常羽正靠著正堂的柱子,抱著肩,看模樣是在等他,兩人目光相對,常羽開口道:“你剛才和你侄子聊的時候,我聽見兩句。”
馮鈞面色不改:“怎么了?”
“胡醫生是要給你的身體做定期檢查嗎?為什么要推掉預約?”
第34章 有話晚上說(三更) 胡秋實上次過……
胡秋實上次過來, 還是馮鈞發燒那次。
常羽又想起馮鈞不出昭瓷,馮鈞不說,他也沒有揭開人傷疤的習慣。他猜測馮鈞可能心理上出了問題, 但是他在昭瓷住, 并沒有發現馮鈞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
馮鈞靜靜聽完, 還能分神給把手里撥好皮的橘子塞常羽手中,他說:“前幾天確實有些忙,等過兩天我就讓胡醫生過來,順便也簡單檢查一下你的身體。”
常羽:“……怎么還有我的份?”
馮鈞很自然地說:“我們要一起活到老的,要養好身體,缺什么補什么, 哪里不好, 就調理哪里。”
這話常羽聽著心虛, 伸手摟著馮鈞的腰, 突然有些愧疚-
中秋節過了之后, 第二天常羽成功在馮鈞發現前, 把馮懷熙送來的辣條薯片和煙藏了起來。
常羽現在已經搬到了馮鈞的房間住,每次偷吃完東西都心驚膽戰, 刷兩遍牙,繞著昭瓷走一圈散散味。
他一直以為自己藏的嚴實, 馮鈞是沒發現的, 直到有一天中午吃完飯準備吃點辣條的時候,他在架子頂部摸來摸去,沒摸到他藏在這里的三包辣條, 反而被只玩具青蛙咬了一口。
常羽把手抽回來,和咬著自己手指的玩具青蛙大眼瞪小眼。
不疼是不疼。
但他之前沒在上面看見這個青蛙。
常羽臉色一變,意識到馮鈞是發現了自己的藏貨地點, 趕緊去看自己藏的其他東西還在不在。
然后發現他藏在大花瓶里的煙不見了,只剩兩包藏在衣柜里的薯片沒被搜出來。他抓著青蛙怒氣沖沖找馮鈞算賬,剛走進正堂,就見馮鈞和兩個客人在椅子上坐著。
客人聽見聲音回頭,常羽認出來胡秋實胡醫生,胡醫生旁邊還坐著一個清瘦長須的老人。
“阿羽,過來坐。”馮鈞拍了拍旁邊椅子的扶手,常羽見外人在,只好先把青蛙塞口袋里。
馮鈞為他介紹兩人:“這是宗老先生,這位阿羽見過,是胡醫生。”
馮鈞介紹完笑著捂住常羽的手,坦然說:“這是我的愛人,常羽。”
常羽嗅到宗老先生身上濃郁的中草藥味,他跟著常青肅幾年,見人也不畏縮,從容不迫地打了招呼。
胡秋實正在看一張表,看完之后又從包里拿出一份遞給馮鈞,常羽正要湊上去看一眼,馮鈞說:“勞煩宗老先生先給阿羽檢查一下身體。”
常羽問:“不先給你檢查嗎?”
“我已經檢查過了,你先讓宗老先生看看。”
宗老先生是位中醫,常羽露出手腕放在脈枕上讓醫生給他把脈,他見胡秋實跟著馮鈞往外走,兩人站在藤架下談話,他夠頭去看,老人和藹地聲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因為老人說他虛。
常羽愣了愣,下意識反駁:“不可能!我很正常!”
宗老先生見慣了嘴硬的病患,嘴上安慰小孩說著‘正常正常’,又一邊在嘴里蹦出好多個‘虛’字。
常羽聽得臉都綠了:“老先生,現在年輕人誰身體不虛點,您診斷標準別太苛刻,我每天早上起來都邦邦硬的。”
“腎/陰虛,你難道腰膝不酸痛?”
常羽:“……沒有的事。”
宗老先生笑了笑,常羽對此無話可說,他抽回手,問:“那馮鈞呢?他虛不虛?”他心道馮鈞連昭瓷的門都不出,肯定比他還虛,自己好歹之前還每天騎幾小時的山地車。
宗老先生說:“除了肝氣郁結,他身體好著呢,有些事想通就好。”
常羽咬牙切齒,心說這是庸醫,再一偏頭,就見外面兩人一前一后走來。
常羽看兩人表情,出去和進來時都沒有變化,馮鈞走過來按住他的肩膀,問老中醫:“他身體怎么樣?”
常羽嗖一下轉過頭,可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老中醫的嘴:“有點虛,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飲食規律點,最近壓力大不大?年輕人不要太焦慮。”
虛有很多種,有什么陰虛、氣虛、血虛,他不說誰知道他是腎陰虛。常羽燥紅了臉,做出一種毫不在意的表情。
宗老先生下一刻攻破了他脆弱的堅強,問:“房事頻繁嗎?最近忍忍,先養好身體。”
常羽一口老血吐了出來。旁邊收拾東西的胡秋實飛快地抬了一下頭,耳根似乎是動了動。
馮鈞笑了笑,攔住常羽的肩膀:“沒有,需要戒火鍋和燒烤嗎?他最近這兩樣吃不少,之后我做點清淡的。”
常羽的面子搖搖欲墜,臉上帶著很安詳的微笑,這個時候他已經聽不見馮鈞在和老中醫說什么了,沉浸在自己腦海中,躲避外面的風浪。
不知道什么時候,馮鈞拉著他的手坐回椅子上,兩位醫生早已經離開了昭瓷。
馮鈞說:“晚上的時候他們會讓人把藥送過來,先吃個三天,之后把中藥該成藥膳。”
常羽麻了:“哦。”
他感覺自己像尸體一樣坐在椅子上,睜眼閉眼,頗有些四大皆空的意味。
常羽正想著馮鈞怎么還在自己面前坐著,不工作嗎,馮鈞扣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問他:“宗老先生說你焦慮。”
常羽心說自己有什么好焦慮的。
馮鈞說:“是我逼得太緊了嗎?”
常羽頓了一下,對上馮鈞清明的眼睛,他心中一涼,這目光好像把他的小心思全看在眼里。
“逼什么?”常羽討好地勾了勾馮鈞的手指,“你怎么不跟我說說,你是怎么肝氣郁結的?”
馮鈞淡笑反問:“我說了,你真愿意聽嗎?”
常羽沉思幾秒,搖頭道:“算了,咱們做個積極向上的人,想點開心事情。對了,冰箱里還有什么吃的?我去看看。”
馮鈞看著常羽松開他的手,轉身往廚房里走。
他淡笑著倚靠在椅子上,捧著一盞熱茶,抬頭見屋檐上自由的鳥,翅膀一揮,做著隨時離開的準備-
太久沒回去,常羽在這期間回過工地一趟,露了個面就回了昭瓷。
馮鈞這幾天除了看著常羽和中藥,就是在研究藥膳做法,常羽很納悶說:“你怎么不工作?”
馮鈞意猶未盡地看著藥膳方子:“這事不著急。”
常羽欲言又止,在馮鈞面前來回走了兩圈,默默去后院偷吃薯片了。
晚上兩人一起躺在床上的時候,常羽強迫自己清心寡欲放空思緒,問他:“要不要我明天再搬我之前住的屋里,感覺兩個人睡一張床有點擠了。”
馮鈞說:“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早睡早起。”
常羽聽了有點想哭,這幾天他感覺渾身都是勁,早上起來之后就是一天最有勁的時候,但是馮鈞看他看得緊,自己想紓解一下一直找不到機會。
常羽心想著不走真的要忍不住了,想著先回工地里住兩天,緩過勁了再來昭瓷,大概是冒著馬上就要走了的念頭,常羽一松懈,第二天醒來就傻眼了。
入眼的是一張長相優越、放大的俊臉,淺色的眼睛變得烏沉沉的,靜靜地看著他,距離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常羽慢半拍地往后挪了一下脖子,發現自己壓在馮鈞身上,兩只手還扒在他身上,腰胯抵在馮鈞的腹部。
應該是腹部,兩人還蓋著薄薄一層遮羞毯子看不見什么情況,常羽猜的。
他在短短幾秒內思考了一下自己在夢中做了什么動作,恨不得現在來一道雷劈死自己。
“醒了。”馮鈞先開口道。
常羽燥熱得不行,他稍稍在兩人緊貼的身體間留一條縫,毯子下炙熱的溫度冒了出來,他腦子里一瞬間閃過眾多畫面,最后之前看的小本書里的步驟定格在腦海中。
他舔了下干澀的嘴唇,望著馮鈞。
常羽湊到了馮鈞耳邊,濕熱的氣息卷入耳道,馮鈞聽見他喊:“鈞哥。”-
糾纏濕熱了一身,常羽分出一絲神想著下一步是做什么,身后有什么東西硌得不舒服,他往后一按一抓。
馮鈞放在他腰上的手猛地收緊,常羽意識到是什么,紅彤彤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常羽扔下這個燙手山芋,屁滾尿流地跑了。
兩人迎來了近期罕見的小冷戰。
常羽說:“我是正常尺寸,讓我來,不會讓你受傷,不會讓你太疼,你那個用起來會出事的。”
馮鈞一邊掃架子上的灰,一邊漫不經心說:“乖,天亮了,有話晚上說。”
常羽怒說:“你不信我滿足不了你?!”
馮鈞上下掃了眼,就事論事:“我能只用一只手臂把你抱起來,你能嗎?”
常羽被暴擊,氣得走來走去,他想起什么,企圖尋求一線生機:“小本書第二本是道具篇,要不你把那本給我,我學一學,讓你用?”
“……”
馮鈞放下雞毛撣子,一手拽過從面前的經過的人,往跟前一拽。
常羽撞在馮鈞懷里,一只手錮在他的腰上,讓他不能撤離,馮鈞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腰:“我剛才沒聽清,阿羽說什么?”
常羽嘴唇發抖:“……”
馮鈞逗玩人就松開了手,常羽旋風一樣跑了。
僵持沒兩天,常羽在馮鈞的工作桌前搗亂,久違的電話鈴響了,常羽認出來是自己的手機,看見上邊信息備注:‘陳銘’。
他正要接通,電話就自動掛斷了,緊接著是蹦出來一條消息。
陳銘:【二少,有工人說您那位朋友偷了您的東西,兩人在樓梯間打了起來,宋近暉不小心從樓梯間滾下去了。】
第35章 想死你了 常羽看到消息之后,和馮……
常羽看到消息之后, 和馮鈞說了一聲,就騎車回工地,剛到了山道, 又聽陳銘打來了電話, 說讓人把宋近暉送到山下醫院就診。
常羽就在半路上湊著下山的車跟著一起去了醫院。
到醫院后, 宋近暉進了急診室,接近耳朵那一片的頭發因為縫針而剃禿一塊,縫了五針,送進病房的時候因為打了麻藥還在昏迷中。
和宋近暉在走廊上推搡的人姓黃,也跟著一起過來,跟在陳銘的身后不斷地搓著手。
常羽問他:“怎么回事?”
黃登達說:“二少!宋近暉就是個變態!死同性戀!您可別被他騙了!”
常羽看了陳銘一眼, 陳銘拉下臉對著黃登達說:“別說廢話!當時怎么回事老實交代!”
黃登達面紅耳赤, 臉上掛著委屈, 直喊冤枉:“我、我, 二少冤枉啊, 我、我也不是故意推他的, 是他自己沒站穩腳,誰知道他會從樓上摔下去……指不定是在碰瓷!”
常羽皺眉, 陳銘見常羽不耐煩,提議道:“二少, 不如等宋近暉醒了, 然后再一起問。”
黃登達一聽急了:“我說!我說!二少您可別被宋近暉騙了!”
“我這幾日一直見宋近暉偷偷去二少房間,看見他在二少屋里偷吃東西,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偷其他東西, 質問的時候宋近暉不小心踩空掉下去了。”
常羽打斷他:“偷吃什么?吃泡面還是吃飯?那是我允許的。”
黃登達一愣,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常羽心想或許是個誤會,就讓人都在這里等宋近暉醒來, 具體的如何道歉、如何補償、等人醒來之后再商量。
結果還沒一會,陳銘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手里的手機電話還沒有掛斷。
陳銘小聲說:“常總的電話,他說讓您接一下。”
常羽剛結果手機還沒說話,常青肅開口說:“這件事我派助理過去處理,不會讓你朋友吃虧,現在下樓,司機在醫院停車場里等著,你坐車回來。”
只是簡單的命令語氣,并沒有表現出喜怒情緒。
常青肅說完就掛了電話,好像一刻也不想多聊,生怕聊天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
兩人上次見面已經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常羽還記得之前兩人有多僵硬,他想問常青肅怎么知道的,目光看見站在床邊的陳銘,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喜歡打小報告的人。
常羽把手機還給陳銘,不情不愿地又在旁邊坐了一會,直到常青肅開始發消息催促了,常羽才下樓。
司機地下車庫的A入口等待,接到常羽之后就領著人上車,車窗遠遠地把外面的建筑拋在身后。
常羽坐在后座看了會,不見是上山的路:“這是去哪兒?”
司機打著方向盤,看了眼后視鏡:“去市里,常總說要我把您送到公司樓下。”
常羽一驚:“我去市里之后還回來嗎?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他回去,但馮鈞還在山里啊。
司機只說:“這個得您問常總了。”
常羽到了公司樓下的時候下午四點半,常青肅之前能工作到晚上七點。他沒去常青肅的辦公室,直接去會客廳等著,順便吃點茶水間的小零食。
不料才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常青肅就從樓上下來了。
出乎意料的,常青肅心情非常好,一貫不茍言笑的臉上帶著薄薄的笑意,常青肅抬了一下下巴:“走,去吃飯。”
常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揣摩發生了什么。
兩人到了一家常去的西餐店,常羽一直嚼著一口厚切牛排,吃的沒了耐心,心想要是馮鈞在這里,肯定會幫他把牛排切成小塊。
常青肅說:“爸媽出國玩去了,今年過年他們在國外過,子顯陪著他們一起。”
常羽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有什么反應,他咽下口中的牛排,干巴巴道:“哦。”
他想了想,腔調慢吞吞的:“那家里就剩你一個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歡熱鬧,今年沒人煩你了。”
常青肅放下手中的刀叉,銀質餐具和瓷盤清越一響,蹙眉:“你呢?”
常羽心想我什么,看這話的意思,自己最近該不會馬上就能下山不回去了吧?
常羽想起馮鈞,含糊說:“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話說完,常青肅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常羽一看他生氣了,就把手里的餐具也放下,他老實坐著:“我需要今晚回山里嗎?還是去外面賓館住一晚上?”
常青肅冷冷說:“你要是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
常青肅沉著臉拿起旁邊椅子上的外套,拽著常羽的胳膊往外走。常羽被拽疼了也沒吭聲,他踉蹌地跟在常青肅身后,周圍的人奇怪地看著兩人的動作。
到了停車場,常羽拉開后面的位置。
常青肅罵:“滾前面來!”
常羽訕訕地應了一聲。
此時是城市下班高峰期,路段擁堵,黑色私家車走走停停,磨人耐心。
常羽無聊得厲害,在常青肅旁邊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先是給陳銘發消息問問什么情況了,對方還沒回復,他又點開馮鈞的聊天界面開始騷擾。
常羽:【哥你吃飯了嗎?】
他發完之后想起自己旁邊還有個哥坐著,把消息撤回改成‘鈞哥’。
馮鈞:【吃了。還在山下?】
常羽:【在山下,你在干嘛?想不想我?】
馮鈞:【在工作,想。】
常羽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馮師傅你工作不認真啊,怎么能在認真工作的時候開小差呢?做事怎么能三心二意呢。】
【那你呢?你想我嗎?】
常羽手打字比腦子轉的還快:【想死你了!】
對面停了幾秒,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常羽手機音量和震動開了最大,靜悄悄的車廂里突然響起聲音,他嚇得手忙腳亂地看了常青肅一眼,下意識掛了視頻電話。
常青肅剛打開車窗通風,聞聲看了常羽一眼,停頓的時間有些久了,后面的車響起來喇叭催促。
常青肅收回目光開車:“朋友?”
常羽心虛地側了側手機:“是,蘇泉問我什么時候回來。”
常青肅沒有追問他是怎么找到蘇泉的聯系方式的,常羽松了口氣,靠著窗戶側著手機不讓人看,又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小。
【?】
【我正在路上,等到周圍安靜沒人了再給你打電話。】常羽解釋了一句,嘲笑他,【你越來越不矜持了,我就說一句想你,你就迫不及待打電話。】
【嗯,我也想你。】
常羽:【你喝酒了嗎?怎么說起話這么醉人?】
車子又停了下來,常青肅眉間擰出一道深刻的痕跡,他扶著方向盤,煩躁地偏頭看了一眼,冷不防看見常羽滿眼的笑意,一時有些愣怔。
他盯著常羽開心的樣子有些出神,手機屏幕的光亮倒映在常羽的眼里,像是閃爍的夜明燈,時不時露出兩顆虎牙。
跟誰聊的這么開心。
常青肅眉心又擰住了,他看向旁邊車窗映出來一個聊天界面,正打算認清上面反著的字時,常羽察覺目光,猛地熄滅手機。
“哥?”
常青肅扭過頭,一聲不吭地把常羽帶回了常家-
“你房間一直有人打掃,上去看看吧。”
常青肅說了一句,把鑰匙放在玄關的架子上,一邊脫著西裝外套,一邊往樓上走,絲毫不管站在門口沒有動的常羽。
他速度比常羽快上很多,眨眼間就到了三樓,大概是不想再發脾氣,他并沒有給常羽說過多的話。
把人從山上接回來后,兩人相處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順利,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當初只會跟在他身后的人,開始有了別的小心思。
他洗過澡換了個黑色的浴袍,明明很早就從公司里出來,沒有酒局應酬,身上卻無端有了很重的疲憊感,他揉著眉心,開了瓶紅酒坐在沙發上。
面前是一整面的落地窗,亞麻色的窗簾厚厚的,有些長的垂在地上,露出一道窄窄的縫隙,能看見別墅區后面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常青肅一直望著外面看了好一會,紅酒下去半瓶,終于,他拿出手機,從電話號里搜索了一下。
電話聲嘟嘟響了好久,對方接通電話:“常哥?這個點了,你怎么給我打來電話了?”
蘇泉反復看了幾遍電話號碼上備注的人名,語氣很是驚訝,但他身邊太吵了,是重音搖滾樂,周圍有不少人鬼哭狼嚎的。
蘇泉揮手讓他們都小聲點,端著一杯酒往門外走。
常青肅說:“剛才你打電話的時候,小羽在我車上,沒方便接聽。”
“我打電話?我沒打電話啊……等等,小羽現在下山了啊?明天他還回去嗎?不回去的話我找他玩去——”
蘇泉一頭霧水地說著,常青肅神色依舊沉沉的:“明天還不知道他回不回去,我明天問問他。”
蘇泉灌了口酒:“哦,好,那謝謝常哥了……”
電話掛了,蘇泉咽下酒,心想還明天問問常羽回不回去,他回不回去還不是你常青肅說了算。
包間的門哐當一下打開,五彩斑斕的激光燈晃著眼,蘇泉走進去揚起手,淹沒在震耳的音樂中。
常青肅還坐在沙發上,打完電話之后就一直用力地握著手機。
第36章 這也不要那也不要 房間沒有變樣,……
房間沒有變樣, 常羽打開燈,看了眼這個五六十平的臥房,從衣柜里拿出一套換洗的衣服, 洗漱過后撲到蓬軟的被子上。
他正要給馮鈞回個視頻電話, 陳銘的電話橫插過來, 他接通電話。
“二少,宋近暉已經醒了,現在常總的助理正在商量賠付的事情。”
還沒等常羽開口,陳銘就繼續說:“宋近暉說是黃登達進了您的屋子,兩人才起了爭執,黃登達偷東西想污蔑到他頭上, 沒想到被宋近暉撞見了。”
常羽翻了個身:“……啊?”
陳銘說:“助理剛才調了走廊上的監控, 宋近暉沒說謊, 現在就等賠付之后就把監控記錄交給警方……”
后面說的處理結果常羽都沒聽了, 他只注意到一點:“走廊上哪里來的監控?”
陳銘:“……”
工地那破房子, 之前連個空調都沒有, 走廊的燈都燒了好幾個也沒人換,這種條件哪里來的監控攝像頭?他剛到山上的時候還專門數了數, 就門衛那里有大門口的攝像頭,辦公室里有個攝像頭, 還有哪里有?
常羽突然想起之前常子顯走丟那回, 陳銘也是說看了走廊上的監控攝像,才知道常子顯打開過他屋子的門。
陳銘干笑道:“二少之前沒注意到過?”
常羽瞇眼:“我該注意哪里?”
陳銘說:“……那等二少回來之后,我指給您看吧。”
常羽沒再說什么, 只讓宋近暉先好好養傷,聊完之后就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常羽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才想起昨晚忘記什么, 趕緊給馮鈞發了個消息。
馮鈞估計在忙,一時半會沒有回復,常羽在床上躺了會才出門,抱著手機一邊發消息一邊下樓。
他下了樓,頭也不回地鉆進廚房里找吃的,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個餡餅,叼著就往外面走。
突然間他聞到什么煙味,見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人。
常羽頓了頓,低頭看了眼時間:“哥你怎么沒去上班?”十點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工作狂沒去工作。
常青肅在煙灰缸里按滅手里的香煙,略重的力道把煙頭懟得扭曲,趕在常羽拔腿往樓上走的時候把人喊住。
常羽走到常青肅面前坐下,撓了撓臉頰,扯扯袖子,手機叮咚叮咚響著,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就把常青肅晾在一邊去回復消息,就在指尖轉著手機,等人發話把自己趕一邊去。
常青肅冷不丁說:“你跟蘇泉認識好幾年了吧,我記得你們初中就在一起玩。”
常羽詫異地看他一眼,不知道怎么提起之前的事:“初二認識的,當時我轉住校之后,他和我剛好是室友。”
“認識這么多年了,能玩到現在,關系是挺好的。”常青肅點點頭,“所以你昨天是一下山就給他發了消息了是嗎?他知道你已經下山了吧?”
常羽:“……”
怎么突然說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那么久沒見你,肯定要把你約出去玩一圈。”常青肅靠在沙發上,盯著常羽的手機,“手機一直響怎么不回消息?畢竟你們那么久沒見,還不聯絡一下感情?”
常羽聽著渾身發毛,尷尬地笑著把手機設置成靜音,一看消息,是蘇泉那個傻缺在消息轟炸他。
他把手機舉起來,讓常青肅看一眼蘇泉無聊的信息轟炸,一堆表情包飛快地刷著頁面:“沒什么好回復的,他正犯病。”
常青肅盯著看了幾秒,面色似乎是緩和了些。
常羽心驚膽顫地收回手機,對煩人的蘇泉發了個很有重量的‘滾’字。
常青肅也不說話,就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筆記本,看樣子是在處理工作,常羽一起身,常青肅就一眼掃了過來。
常羽一屁股坐回去,納悶了。
阿姨做好飯之后,兩人安靜地吃完飯,常羽想要先溜,常青肅按住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著一沓子文件。
“把這個簽了。”
常羽垂眼去看——股份轉讓合同。
轉讓方(甲方):常子顯。
受讓方(乙方):常羽。
*
常羽持有泰安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是常青肅送給他的成人禮。
當時常青肅只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常羽十八歲那年,常青肅拿著這百分之五硬壓著人簽了轉讓合同。
泰安資產以億為單位,哪怕是百分之一的股份都令很多人窮其一生而望塵莫及。常羽只要不做非法活動、不投資不創業,可以說這一輩子都能滋潤地躺平了。
常青肅說,這是他送給自己弟弟的禮物。
當時常子顯還沒有回來,等常子顯回來的時候,常羽和常青肅關系已經開始變差,他看見常子顯,時不時腦海里就想起常青肅那晚對他說過的話。
“我就你這一個弟弟,我不給你給誰。”
眼見自己和常青肅的關系越來越惡劣,常羽及時止損,找了律師擬寫股份轉讓合同,把東西還給常子顯。
后來不知道消息怎么穿到常青肅耳朵里的,當時常羽正在找外面的住處,打算從常家搬出去。
他倒是有兩處房產,但是離常家太近了,他想找個遠點的,行李還沒打包好,常羽就見常青肅陰沉著臉推開門。
常羽蹲在地上翻行李箱,抬起頭望那道壓下來的陰影:“哥?”
“誰讓你把我送你給的東西給常子顯的?”
常羽搓著手心,猛地被常青肅拽著領子從地上提溜起來,他漲得臉紅,常青肅松了手勁,狠狠踹了腳地上的行李箱。
“收拾行李箱做什么?”
“想走?”
“你想去哪里?”
……
兩天后,常羽被送到了山里的工地里-
常羽回過神,手里的文件有些燙手,他神色嚴肅:“給我做什么?”
常青肅從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圓珠筆,給常羽遞過去:“今年過年就我們兩個人,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常羽翻到最后一頁,看見常子顯已經簽好了自己的名字,他沒有接筆:“我不要。”
“為什么不簽?這本來就是你的。”
“就是不要。”
常青肅氣笑了:“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說說你想要什么?這本來就是你的,趕緊簽了。”
“如果按照正確的事情軌道發展,常子顯沒有走丟,我沒被收養,這股份應該是你給你親弟弟的,而不是給我的。”
常羽把合同往常青肅手里一塞:“我不要。”
他對常青肅當年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常青肅身上的氣勢一貫很強,即使今天在家里穿的是居家服,不穿西裝也能讓人感受到身上的威壓。此時他用凌厲的目光看著常羽,一點點迫使常羽低下頭。
直到常羽肩膀上壓上一只手,常羽瞥了眼沒有掙扎。
常青肅嗤笑道:“跟誰學的這么軸。”
“誰允許你把我送給你的東西給別人的?”
“誰又告訴你,我當初是以哥哥的身份送給你的?”
“常子顯有他自己的股份,那應該是我爸給他的一份,你上趕著把你的東西給他做什么?”
常羽被一連串的問話砸懵了臉,他脫口而出:“那你這股份不是給弟弟的,那你給我做什么?”
常青肅微微瞇了瞇眼,常羽把雙手揣自己口袋里:“反正我不要。”
常青肅氣笑了:“怎么,你在山上過苦日子那么久了,還想著走?”
常羽愣了愣,意識到常青肅是在說自己之前找房子的事情。
“你想和常家撇清關系,先看看自己夠不夠格,離開了常家,就像你在山里一樣,你還有什么?”
“簽不簽?”
常羽后退一步:“我自己有錢。”-
不知道哪句又戳到常青肅的痛楚,常青肅親自開車把常羽送回了山里。
四個小時的車程,到下午四點才到工地。
陳銘此時還在山下處理宋近暉的事情,不然準會上來勸勸常總收斂收斂脾氣。只見常青肅像是拎雞仔一樣把人從副駕駛座拽出來。
常羽心態不似以往,看見破舊的工廠就油然升起一種親切感,他在山上抽煙喝酒作息不規律,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沒人管,雖然糟蹋身體,但是不提心吊膽小心翼翼。
他跺跺腳,心里踏實,臉上笑著:“謝謝哥送我,你晚上要留在這里吃飯嗎?”
常青肅冷眼看了他會兒:“你開心什么?”
常羽:“……”
“這次怎么不問你什么時候下山?”
常羽問:“我什么時候下山?”
常羽還見常青肅用打量的眼神看著他,不適地往后退了一步。
常青肅轉身回了駕駛座,離開了。
常羽盯著已經沒影的車,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神經。
翻完白眼之后他就愣怔住了,抬手緩緩捂住眼,仿佛是想掩蓋自己剛才的行為-
常青肅車開得很快,走到半路上忽然一個急剎車停下來。
秋季的山景很漂亮,像是畫一樣框在車窗上,但車里面的人沒有欣賞,他似乎在等著什么人的消息。
手機嗡聲震動,常青肅飛快地看了眼,開了導航往山里面走。
昭瓷。
常青肅停下車,站在大門口。
第37章 他叫你一聲哥 你就真把自己當哥了?……
咚咚兩聲叩門, 大門應聲而開。
“你好,是馮鈞馮先生嗎?”常青肅看著里面穿著居家服的男人,“我是常羽的哥哥, 常青肅。”
馮鈞看他一眼, 讓開地方:“請進。”
常青肅邁步進去, 目光在庭院里打量一圈,跟著人走進正堂,對坐在八仙桌前,馮鈞態度不熱切也不冷淡,給人泡了杯茶。
兩人都是業內的翹楚,一個年紀輕輕就領著公司擠進A市前列, 一個是百年世家年少掌權、而立之年隱居山中, 卻是泰斗級的人物, 初次見面, 早早就互相調查清楚了。
“常先生管著手下那么多公司, 今天怎么有功夫過來了。”
常青肅看了眼面前的茶, 沒有伸手去碰:“過來看看,我弟弟在山里交的朋友, 做哥哥的總得過來看看。馮先生這兒倒是山里的好地。”
馮鈞微微一笑:“祖上傳下來的,特地找師傅堪輿了風水。”
常青肅冷冷打量著馮鈞, 馮鈞淡笑著, 像是沒察覺氣氛的冷凝,嘴角上揚的弧度標準地掛在臉上。
啪嗒、
身后有聲音一響,常青肅循聲回身, 看見架子上有個熟悉的紅色背包掉了下來,他之前見過常羽背過,腳尖一轉, 他走過去拎起背包。
常青肅拍了拍干凈的背包:“丟三落四的,我一會離開的時候給小羽帶走,省得他再來昭瓷瞎跑了。”
馮鈞盯著他的動作看了幾秒,桌子底下的黑豆看見常青肅的動作,猛地撲了上去,以矯健迅速的身姿一口咬住背包,狗叼骨頭一樣叼走了。
常青肅手里一空,冷眼看著黑貓叼著東西跑到馮鈞面前。
馮鈞抬手拿起背包,一只手在黑豆頭頂上拍了一下,不輕不重說著:“驚到客人了,去一邊去。”
黑豆用尾巴甩了一下馮鈞的手,躥到池邊叼一條金魚跑了。
馮鈞抬起頭關問道:“常先生沒被傷到吧?山里野貓不知輕重。”
常青肅看著馮鈞把書包放在椅子上,他抬手把背包拽過來:“這段時間多謝馮先生對小羽的照顧,我代他謝過馮先生,臨時起意來的匆忙,沒有帶禮,等回去之后我就讓人送來。”
馮鈞笑容不變:“不用麻煩,是我自己想做。”
一來一回的話帶著硝煙味,兩人目光直直迎上去,都看清了雙方眼底的心思。
常青肅額頭青筋跳動,目光冷了又冷:“他叫你一聲哥,馮先生就真把自己當哥了?”
馮鈞肩背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眉梢都沒動一下:“常總和他不也是沒有血緣關系。”
“據我所知,馮先生比小羽大六歲,他胡鬧,馮先生也不知輕重了?”常青肅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他跟我生活有二十年了,我知道他性子愛玩,等人下山后,我把他待在身邊看著,我早該想到人在山里放一段時間就會野,得重新教。”
馮鈞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安靜聽著,又像是在走神,等人說完之后也沒點反應。
常青肅說:“作為長輩,還望馮先生守住該有的底線,不要碰不該碰的人。”
馮鈞忽然笑出了聲:“這句話我還給常總。”馮鈞這張臉比常青肅更適合經商,笑起來溫文儒雅,看著和氣生財,卻不敢讓人小覷。
馮鈞抬眸,一雙茶色的眼便得又暗又渾濁,像是深淵里翻涌的什么。
馮鈞嘴角弧度依舊:“阿羽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們什么關系?”
常青肅一怔,馮鈞對他微微頷首,起身往后院走,只聽人頭也不回地說:“常總,慢走不送。”
常青肅攥緊手,臉色忽地沉了-
常羽吃完飯之后就上了樓,他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正要進去,忽然想起什么。
他仰頭往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一個攝像頭正對著他的房門。
這應該就是陳銘說的那個攝像頭,但是之前這個位置真的有東西嗎?
常羽仰著頭,眼神有些迷惑,他拉了個工人,問走廊里的攝像頭什么時候裝的。
工人剛吃完飯滿頭大汗,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詫異道:“破走廊啥時候還裝了攝像頭?”
“……”
工人忽然想起自己身邊還是個常家人,忙尷尬改口道:“不好意思二少,順口了,走廊好好的,工地應有盡有,不破——”
常羽好笑地擺了擺手:“我什么都沒聽見,你忙吧。”
不過門口有監控有就有了,他屋里沒有監控就好。
常羽低頭看了眼馮鈞回復的消息,說是在忙工作,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常羽認出來是常青肅的電話號碼。
“哥?”他接通電話往屋里走。
“常羽。”常青肅連名帶姓一喊他,常羽下意識挺直腰背,“怎么了?”
語氣很重,鬼知道走半路上怎么又生氣了。
常青肅說:“現在收拾好你要帶的東西,我派人把你接下山。”
“……”常羽腦子停機幾秒,深吸一口氣,“怎么突然讓我下山?現在嗎?這么著急……我什么時候回、”
常青肅打斷他:“我讓你收拾東西。”
電話里沉默了好幾秒,常羽攥緊話筒,執拗地問道:“是不是這次走了,就不用來山上了?”
“你要是不走,就一輩子待在山上吧。”常青肅腳邊扔了四五個煙頭,他靠著車門,手里夾著煙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給你一根煙的功夫,你考慮好自己要不要下山。”
常青肅頓了一下,壓重聲音:“這次不下山,以后不要問我什么時候可以下山。”
手上的煙開始燃燒,猩紅的光沿著白色的卷紙開始走,灰白的煙霧像是被攥成一條線往空中飄。
常羽捧著電話立在原地,好似鼻子靈到突然能嗅到對面的煙味。
“煙燒一半了。”
常青肅只吸了一口,煙灰簌簌掉落,他開口提醒常羽早點做決定。
“很難做決定嗎?山里有人讓你不舍得走?”每說一句,常青肅就心冷一分。
常羽如當頭喝棒,他臉色發白,意識到什么:“你、你去找馮鈞了?你們生氣了?”
常青肅看了眼時間,再次催促:“我很忙,不要讓我一直提醒。”
常羽張開嘴,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常青肅聽著電話里的動靜,掐滅手中的煙踩腳底下,靜靜地等常羽回復。
常羽說:“我走。”
“山上東西不用帶了,我去接你。”常青肅轉身拉開車門做進去,擰動鑰匙。
“哥,能不能過兩天再走?”常羽干澀地舔了下嘴唇,“宋近暉現在還在醫院,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我好歹得等他從醫院里出來……”
常青肅反問:“我是在跟你商量?”
常羽安靜了。
汽車啟動的聲音響起,常青肅一手按在方向盤上:“這兩天我去外省有個合同要簽訂,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收拾干凈你這邊的攤子。”
常青肅意有所指:“你今年二十四,年齡也到了,回來之后收收心,看幾門婚事。”
“常家養你那么多年,你也該做點貢獻了。”
常羽如遭雷殛,正想說自己不結婚,常青肅已經掛了電話。
他憤恨地扔下手機,胸口快速起伏,他給常青肅發短信,說自己不結婚,做貢獻的辦法有很多,不一定要聯姻。
他說自己還沒做好準備,想再自由幾年,不想突然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在一起。
他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一直說,說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發了些什么消息。
等腦子清醒過來,看見自己最后一條消息發的是:我是同性戀,不能騙婚。
他心中一下子忐忑起來,但是從始至終常青肅都沒有回過他的消息。
常羽一陣氣悶,他給馮鈞打電話,但是馮鈞電話沒打通,他發消息質問——
‘你跟我哥說了什么?’
‘你說了我們倆的關系了?’
‘你為什么不經我的允許就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別人?’
常羽摸著心口,沒一會又開始抱著腦袋。
疼,真的好疼。
他還想在山上多停一段時間,但是常青肅明顯是不打算讓他留在山上了,常羽一股子怨氣發泄不出來,倒在床上發呆。
有問題解決問題,是常羽的一貫風格,但是在這件事上是死路。
有煩惱也能很快調整好,也是常羽的一貫風格,要不然在常家那么多年早抑郁了。
常羽半夢半醒想了一夜,天亮時,他給馮鈞發消息:【我去找你。】
然后從床上爬起來,找人借了輛破破爛爛的綠色小汽車就往外走。
收了錢的工人望了望自己的車,又抬眼看了陰沉的天:“今天看樣子要下雨,二少早點——呃、”
車尾氣撲了一臉。
第38章 笑什么笑 天很陰沉,云層一點點往……
天很陰沉, 云層一點點往下壓,沒了山頭,常羽在半山腰上開車, 碩大的雨滴吧嗒吧嗒打在車窗上。
上次他從昭瓷出來, 坐著別人的車偷偷往山下跑, 當時在昭瓷手機沒有電,還是在那個姓周的工作人員的車里充的電,打開手機之后沒多久,常青肅就帶著人在山下堵住他了。
他懷疑,自己的手機里有定位之類的東西,之后好幾次去昭瓷的時候, 非必要他都不帶手機。
他也推測, 如果真的有那個定位系統的話, 常青肅也不會一直看, 只是偶爾需要的時候才點開, 不然早就該找上昭瓷了。
于是, 他把手機留在了房間里。
分手、分手、分手……
雨水拍打著車窗,在車窗上形成流動的水幕。常羽把車停在村莊的大門口就沒再往前走, 尖銳的犬牙撕咬著煙蒂,手邊的煙灰缸里懟滿煙頭。
他不知道馮鈞看見消息后是什么反應, 坐在車里像是烏龜躲在自己的龜殼里, 直到煙盒空了,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沒有裝其他東西,推開車門往外走。
大雨頃刻就淋濕了全身, 常羽跑著去了昭瓷,略長的頭發被他撩了上去。還沒敲門,大門滴的一聲, 在常羽抬手的時候打開。
常羽抿唇進去。
正堂沒人,院子沒人,后院的寢屋沒人,他甚至連廁所都跑了一圈。
“馮鈞!”常羽找了一圈,站在屋檐底下喊,“人呢——?!”
“艸。”
常羽沿著后院的游廊走,一步一個濕腳印,忽然聽見什么沉悶的聲響,一聲一聲穿透雨霧,常羽循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
聲音漸大。
常羽推開門。
大曝光的冷白燈冷森森地照著屋子,這是常羽之前在后院看過一眼的健身房,馮鈞身穿黑色短褂、運動褲,背對著常羽一拳接著一拳砸向沙袋。
嘭!嘭!
嘭!
粗重的喘息聲配上暴戾的動作,常羽差點沒認出是誰在屋里,停了不知道是幾秒還是幾分鐘,他失聲喊道:“馮鈞?!”
馮鈞一個旋身把沙袋踢倒,攥緊的手松了下來,又瞬間繃緊。
常羽這才看見,馮鈞并沒有帶拳擊手套,沒有做任何防護,雙手的指骨因為摩擦和撞擊已經開始紅腫破皮。
兩人離著三四米距離,常羽看著馮鈞陌生的目光,兩人僵持而沉默地站著。
身后的門敞開著,風雨冰涼的垂在常羽身后,先是炸起一道閃電,常羽在轟隆震響的悶雷中走過去。
常羽到口的話沒有說出來,他抓住馮鈞的手:“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沒注意。”
“昨晚發的消息,一直沒看嗎?”
“嗯,忙。”
常羽牽動嘴角:“你在健身房打沙袋打了多久了?”
他慢慢牽著馮鈞往外面走,他發現馮鈞身上滾燙的厲害,手上有血干巴的褐色痕跡,也有剛流出來的血,頭發像是被洗過了一樣,濕淋淋滴著水珠,頭發有些擋眼。
他剛走到門前,突然被馮鈞反手拽了一把,一拉一推抵在身后的墻壁上。
啪的一聲,馮鈞抬手關掉健身房的燈,雙手撐在常羽的身側,把人壓在陰影中,不等人反應,一只手就扣住常羽的大半個下巴,強硬地抬了起來。
滾燙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常羽剛淋了雨,渾身冰涼,突然被滾燙的溫度燙了一下。
馮鈞捏著下巴讓他不能動彈,極具侵略性地把舌頭伸進常羽的口中,鳩占鵲巢地在他唇齒間掃蕩、掠奪,越發地下壓,越發向里。
在常羽控制不住作嘔的時候,馮鈞微微后撤,咬著常羽的嘴唇,呼吸沉重而急促。
常羽差點缺氧暈過去,腿一軟就順著墻面下滑,馮鈞扶住他的腰把人提起來,他呼吸急促,記得剛才模模糊糊聽見什么話:“什么?”
馮鈞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半晌開口說:“沒事。”
常羽發現挨著他的人在發抖,他沉默了一下,他沒問馮鈞為什么親他,心里有些難過,他拍了拍馮鈞。
常羽:“我們……”
馮鈞抬起頭,兩人身體挨得近,馮鈞直起身的時候,常羽只能看見他的下巴。
常羽忽然拍了他一下:“你該不會打了一晚上沙袋吧?!”
常羽抬手打開旁邊的燈,健身房重新明亮起來,常羽終于看清馮鈞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常羽扭頭拽著他出去。
“你再怎么不高興,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撒氣,你工作都得自己動手操作,你把手廢了,以后怎么辦?”
常羽拉著人回房間,正要去倒杯水,馮鈞已經恢復過來,拉著常羽的胳膊把人帶進浴室:“你淋了雨,先洗個澡,我去煮點姜茶。”
常羽哎了一聲,馮鈞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退出去時還貼心地把浴室的門關上。
常羽停住腳步,抬手蹭了蹭額頭。
對什么不起,因為剛才親他所以才道歉嗎?親就親唄,自己又沒說不愿意……
常羽愣了會,打開淋浴-
常羽圍著浴巾出來的時候,門口的椅子上放著一套衣服,他撈過來快速穿上,腳都沒停地往外走。
繞過屏風,姜茶的味道飄了出來,常羽看見馮鈞坐在椅子上,看樣子是洗漱過了一遍,身上穿著干干凈凈的白襯衫。
常羽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就這會時間,馮鈞洗完漱收拾好,還熬了姜茶。
“……你這精力真旺盛。”
馮鈞把姜茶推過去,輕笑著:“先喝了。”
常羽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翻找,提著醫藥箱往桌上一放,拿出紗布、棉簽和碘伏:“我先給你處理了手。”
修長的手再次有了傷痕,常羽想起馮鈞上次手受傷的樣子,冷不丁地問道:“你是心情一不好,就去找打沙袋出氣?”
馮鈞把手指往常羽那邊伸了伸:“還好,就是睡不著,多余的精力總要發泄出來。”
“是我哥來找你,他說了什么,所以你生氣了是嗎?”
馮鈞笑著搖頭:“他說幾句,我不至于生氣,不是因為他。”
常羽詫異地抬起頭,對上馮鈞含著笑意的眼睛,馮鈞說:“我現在很開心。”
常羽沾了碘伏的棉簽按著馮鈞的傷口,不自覺用了力,馮鈞眉毛都沒皺一下,常羽反倒是氣了:“笑什么,疼死你算了。”
他冷著臉給馮鈞包好手,然后灌了一晚姜茶,把馮鈞趕回去補覺。
常羽看馮鈞還用眼睛盯著他看,掙脫馮鈞拽著他的手就要往外走:“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轉轉。”
馮鈞問:“你這次為什么來?”
“你為什么不回我消息?別說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常羽反問一句,他轉身走到床前,對著馮鈞伸手:“你的手機呢?我打個電話。”
馮鈞撈起衣架上掛著的衣服,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遞過去。
常羽按了按,發現手機關機了,打開手機之后,就見自己的微信號蹦出來幾條消息,馮鈞在他發消息前就已經把手機關機了。
【叛逆向日葵】
常羽看馮鈞一眼,馮鈞緩緩勾唇,沒有解釋這個昵稱的意思。
“你好好休息,我去打個電話。”常羽拿著手機出去-
山里依舊下著雨,雨忽小忽大。
常羽在馮鈞屋子里的花瓶中摸到自己之前藏的兩盒煙,拿了一個去門外。
他蹲在屋檐底下,他點開自己和馮鈞的聊天記錄,盯著自己昨天晚上發來的三條質問的消息,猶豫半天,最后還是沒有刪除。
常羽自從被常青肅連續兩次換手機,已經養成了記電話號碼的習慣,他咬著煙給人打電話。
山里下著雨信號不太好,打了好幾次才打通,常羽扶著膝蓋起身:“身體怎么樣?”
宋近暉聲音聽著精神不錯:“多謝二少關心,醫院有醫生一直檢查,身體沒問題。”
“頭暈不暈?”
“不暈了。”宋近暉主動說道,“黃登達的事情多謝二少幫忙,現在律師那邊正在賠付的事情,他聯系不上二少就來求我,說家里還有兩個孩子要養,一個高中一個大學,他不能進監獄,想……和我私了。”
常羽咬著煙頭:“行,你看著辦。”
“那二少那邊打算追究嗎?我聽陳主管說在他的房間里搜到一塊您的手表。”
常羽吐了口氣:“我不管這事,該怎么處理還怎么處理,有些事有一就有二,讓他吃點教訓。”
“行。”
常羽握著電話安靜一會,雨又開始大了,電話那頭有醫生在和宋近暉說話,常羽聽著對面的動靜,等人聊完,他問:“快該出院了?”
“縫那幾針就沒問題了,剛才跟陳主管定了四天后回去。”
常羽按滅煙:“不多住幾天觀察觀察?”
“沒什么好觀察的,醫生也說沒什么大問題了。”
“行,那你好好養傷。”
常羽掛了電話之后,緊接著又給陳銘打了電話,他說過幾天就要下山,現在來見山里朋友最后一趟,手機落工地了沒有帶,這兩天沒事不要來找他。
陳銘問:“要不要派人去接二少回來?”
常羽輕輕踢了腳邊的石磚,低著頭說:“不用。山里下著雨不安全,我在朋友家住幾天,天晴我就回去了。”
第39章 DO 常羽打完電話之后,就坐在椅……
常羽打完電話之后, 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重的身體忽然變輕,失重感讓他輕輕踢了一下腿, 后心的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最終還是沒睜開眼, 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馮鈞的床上,腰上壓著一條手臂,自己跟馮鈞面對面躺著。
他閉了下眼,幾秒鐘后又睜開:“你盯著我看做什么?醒了不起來嗎?”
馮鈞把人拉進懷里用力地摟了一下,下巴抵在常羽地頭頂輕輕地蹭, 一覺醒來, 常羽身上的氣味和他身上的一樣, 他像是劃地盤標記的狼狗, 想讓人渾身上下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馮鈞松開他, 深邃的眉眼帶著笑意:“我去做飯。”
常羽拉了毯子蒙上頭, 翻個身繼續睡。
常羽睡一半想起什么,爬起來去前院廚房找正在做飯的馮鈞, 他也不開口,就拖個小板凳坐在門側, 看著馮鈞切菜。
“不再睡會了?”馮鈞詫異地看他一眼, 明顯見常羽眼皮還有些睜不開。
常羽眨眨眼,兇巴巴說:“睡什么睡,我是豬嗎我。”
馮鈞切菜的動作一頓, 常羽怕他切菜不專心傷到手,滿臉煩躁:“你實在不行就別炒菜了,什么方便做什么, 兩只手還包著紗布,你折騰什么。”
放在一個月前,常羽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只會老老實實帶著討好意味地喊一聲‘鈞哥’,現在,他把‘恃寵而驕’‘有恃無恐’兩個詞演活了。
馮鈞側了下頭:“不開心嗎?”
常羽面無表情:“沒有。”
馮鈞安靜幾秒,突然放下手中的刀向他走來。常羽坐在板凳上瞪眼見男人走在,高大的身影擋在他身前,他往后一仰,靠在門板上。
常羽梗著脖子:“干嘛?”
“也不發燒,怎么既說氣話,又說胡話。”馮鈞俯下身額頭抵著常羽的額頭試溫度。
常羽盯著馮鈞挺直的鼻梁,稍微湊近一點,兩人鼻尖就能挨到,就在他眼睛都要瞪成斗雞眼的時候,馮鈞往他手里塞了個洗過的西紅柿。
馮鈞繼續去切土豆,嘴角輕勾:“再等一會,先吃個番茄,晚上的時候我做點餅干。”
常羽看著手里的番茄,又有些費解地看著馮鈞,在馮鈞扭過頭看他的時候,常羽拿著番茄離開了廚房-
兩人安靜地吃完飯,馮鈞站起來收拾桌前的筷碗。
常羽一聲不吭地起身,馮鈞當他要去正堂里玩會,冷不丁腰間伸來一雙手,常羽從身后摟住他,額頭在他后肩上蹭了蹭。
馮鈞正要轉身,常羽卻已經松開他,轉身就往正堂里面跑。
馮鈞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油漬,沒有追上去,他把餐具放進洗碗機里,鼻音重了一下。
年輕人總是風一陣雨一陣,情緒來得快去也快,馮鈞有些好笑地撐著窗臺,透過窗戶看著坐在正堂的青年。
然而,臉上的笑意維持不過三五秒,馮鈞眉心抽了抽,表情寡淡了下來。
常羽沒有帶手機,閑著無聊就在喂魚,等馮鈞出來之后,他就亦步亦趨地跟在馮鈞身后。
馮鈞扭頭看了他好幾眼,常羽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沒察覺,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伸手扯著馮鈞的衣服玩。
馮鈞把手中的活放下,走到旁邊的水池洗了洗手,擦干凈手上的水之后就把人按在椅子上親。
兩人糾纏許久,馮鈞離開常羽的唇,青年呼吸急促地靠在他胸口前,馮鈞問:“不開心嗎?”
常羽推開他自己跑去玩,他撂下一句:“胡說,我開心!”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常羽終于正常了,吃完后兩人在花園里散步消食,一直到晚上一起躺在床上。
常羽想著最后在昭瓷留一程,心里算著時間,他正愁著,見馮鈞躺在床上看手機,他不滿地從床上坐起來。
“手機那么好看?我前幾天都不在昭瓷,現在我回來了,你就躺在床上看手機?”
馮鈞看他幾秒,伸手一拉把人落在自己懷里,一只手圈在常羽的肩膀上。
“我正在想都需要往山上置辦什么東西,你看看有什么要補充的沒有。”
手機屏幕舉到常羽眼皮子底下,他看了一眼,是馮鈞和往山上送貨的人在聯系,里面是一些食材和生活用品,大部分都是給常羽用的。
因為常羽看見那些生活用品前,還有個形容詞,粉紅色的。
粉紅色的毛巾、牙刷牙杯、襪子,小熊睡衣……
常羽氣得咒罵一聲,奪過來手機就給對方發消息不要粉紅色的,馮鈞看著他鬧完,淡定地把常羽發出去的那條消息撤回。
馮鈞說:“乖。”
常羽把毯子揉成一團塞馮鈞懷里:“要穿你穿!我是不會穿的!”
“行,那我先買回來,等到時候你要是不穿的話,就穿我的。”
常羽:“……”
“那我穿你的,你穿什么?”
“我穿什么都行。”
常羽心念一動:“那你穿那個粉色拖鞋和小熊睡衣。”
馮鈞笑笑:“睡吧。”
常羽拉著老長一張臉,更不開心了:“憑什么我穿你不穿?”
馮鈞想了想:“那我干脆買兩套,到時候我們一起穿。”馮鈞下決定很快,常羽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已經把消息發出去了。
常羽愣了會,馮鈞還在編輯其他信息:“我讓人弄個榻榻米在我的工作桌旁邊,椅子太硬,你躺著不舒服,榻榻米軟一些,你喜歡什么顏色的?”
常羽說:“榻榻米放正堂不合適,一堆老東西里面放個榻榻米,不倫不類。”
馮鈞自顧自發了消息:“有什么不合適的……那就選橙黃色的吧。”橙黃色好看,向日葵的顏色。
常羽越聽越心煩,買買買,買那么多他又用不著,到時候他都下山了,他不耐煩地背對著馮鈞:“別買了,反正買了也不會用。”
馮鈞偏頭靜靜地打量他,片刻,他給人發消息先停一停再買。
常羽閉了會眼,聽見馮鈞說:“好,那先不買。”
說不買了,常羽心里又開始不舒服,他心想以后自己下山后只談省心的戀愛,這種動不動就能拿捏他情緒的,堅決不談。
他翻了個身,發現馮鈞還在看他。
常羽問:“你為什么喜歡我?”
馮鈞說:“我說是一見鐘情,你信嗎?”
常羽呵呵兩聲,雙手舉起來掐在馮鈞的脖子上:“你看我信不信。”一見鐘情的話,誰家好人還把喜歡的人關門外那么多次。
馮鈞一只手攥住常羽的兩只手腕,往下一拉,常羽直接撞到馮鈞懷里,他抬起頭,目光一對上,兩人嘴巴就黏在了一起。
等到氣喘吁吁地分開,馮鈞克制地按在常羽的肩膀上,兩人胸口緊貼,心臟仿佛也被黏在一起跳動。
常羽平復許久,霍然翻身壓在馮鈞身上,他湊到男人耳邊問他:“做不做?”
常羽坐在馮鈞小腹上,明顯感覺這句話說完后,有東西一下子甩到他屁股上,他看見馮鈞紅著眼眶,脖子上青筋跳動。
馮鈞問:“什么?”
常羽反手抓住,忐忑又興奮:“做不做?”
馮鈞不知道為什么沒說話,扣在常羽腰上的手卻是不斷收緊。
常羽說:“你想當1你就當。”反正也就這一次了。
馮鈞還是沒有開口,額頭上滾下汗水,他把人從身上推開,拿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點三十九分。
常羽不滿地倒在床上:“干嘛?給你個機會都不會把握?”
他正要拿毯子把自己裹起來,冷不防被馮鈞按住腰拉過去,屁股一涼,馮鈞把他的內褲給脫了。
常羽猛地坐起身,下意識捂著自己,就見馮鈞一手拿著內褲,一手拿著手機,頭也不回地往浴室方向走。
馮鈞說:“給你一晚上時間重新思考一下這個決定。”
他關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床上那兩條白花花的腿:“你有一晚上反悔時間,如果你在明天早上后悔這個決定,就告訴我。”
浴室的門關上了,咔噠一聲還被人從里面反鎖。
常羽躺在床上愣了好一會,拽過毯子把自己蒙上。
“磨磨唧唧的,真煩人。”
*
一場秋雨一場寒,常羽自從到了昭瓷,山里就一直在下雨。
大概是睡覺時惦記著事情,常羽在七點多就醒來了,此時還能聽見窗外連綿不絕的秋雨。
也有可能是被人盯醒的,因為他醒來時,看見馮鈞在床邊看著他,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
常羽心臟突突直跳——要開始了嗎?
馮鈞微笑著幫常羽把衣領拉好,問他:“阿羽這兩天想吃什么?”
常羽眼皮直跳:“什么意思?”
“提前定好,我去做飯。”
常羽吸了口氣:“粥?粥簡單,你手還有傷。”
馮鈞在他額頭吻了一下,轉身就出去了。
常羽郁悶地在床上翻來覆去,穿好衣服就出門,看見馮鈞在忙來忙去,兩人吃完早飯之后,馮鈞讓他走走路消消食,自己繼續在廚房里搗鼓。
常羽坐在正堂里偷瞄,見馮鈞把燒好的熱水倒在暖壺里,然后昭瓷有人來送貨,整整兩大箱東西擺在正堂里。
他拉開一個看,發現是昨晚說的小熊睡衣。
馮鈞把小熊睡衣拿出來,放進另外一個箱子里,然后搬進了寢屋,常羽在后院晃悠了一會,被馮鈞攬著肩膀帶回了房間。
一路上兩人正常說話,很沒有征兆的,在常羽進了房間之后,他見馮鈞反手鎖了門。
山里的雨還在下,馮鈞邀請他看了兩天的煙花。
*
第40章 離開 身下是柔軟干凈的被褥,屋子……
身下是柔軟干凈的被褥, 屋子里溫度舒適。
常羽醒來之后,腦子漸漸清醒,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他匍匐著從床上爬起來, 齜牙咧嘴地皺著臉, 一時找不到自己身上有哪塊是舒適的。
房間地門嘎吱一聲開了, 常羽所有的感官都開始隱隱作痛,他倒在床上,眼睛呆滯地看著人走到床邊,把他從床上扶起來。
像這兩天中途一樣,馮鈞把他從被子里撈出來喂飯。
常羽吃完,鐵青著臉躺在床里面背對著馮鈞, 沒一會后背就靠上來一個寬闊厚實的胸口。
馮鈞吻了下他的額頭說:“再睡一會吧。”
常羽一聲不吭地躺著。
放在桌上的手機輕微震動一下, 馮鈞睜開眼看了眼, 拿著手機出來去接電話, 回來的時候套了件衣服, 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門輕輕碰上, 常羽睜開眼,看見手機還放在枕邊, 馮鈞沒有把手機帶走。
常羽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十月十三號, 下午兩點。
*
徐隆云的兒子徐承安從城里趕回來, 今年都四十了,才帶著女朋友回家見老父親。
徐隆云那天一個高興,跟著喝了幾杯酒, 到現在還沒怎么清醒。半夢半醒間聽徐承安要走了,就趕著人去昭瓷里拜訪一下馮鈞。
徐承安來昭瓷的時候還帶了好幾箱禮,又是送酒又是送茶, 開口就是謝馮鈞在山里對徐隆云的照顧。
前兩年徐隆云摔斷了腿,還是馮鈞派人過來照顧的。徐隆云年過七十,看事情消極了許多,斷了腿之后,每天都念叨著自己要死了。要不是當年馮鈞照看,老人早跟著老伴一起離開了。
馮鈞和人聊了幾句,送走人之后,又往徐隆云那里走了一趟,老人此時已經醒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抽著旱煙。
徐隆云見馮鈞一過來,就笑著:“他走了?”
馮鈞微微頷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剛走,說是要忙工作。”
徐隆云坐著沒動:“下次見面,就該是結婚吧。”
徐隆云一生有三個孩子,頭胎是龍鳳胎,結果兩人三歲的時候在河邊玩,都掉河里淹死了,徐承安是之后才有的,后來徐承安去城里工作,老伴也去世了,自己和孤家寡人沒什么區別。
馮鈞靜靜地看著徐叔,想著自己和常羽的事情。
一個人生活總是很艱難,沒人照應,自己和常羽這輩子是不會有小孩的了,自己要多活幾年,死在常羽后頭,省得他一個人難過。
他需要提前寫好遺囑,找信得過的律師,如果自己突然有了變故,那常羽也不用擔心以后沒人照顧。
他想了好一會,不知道徐隆云什么時候回了屋里,他笑了下,從石凳上起身,緩緩往昭瓷走。
以往讓他感到壓抑和束縛的昭瓷,因為有了人而變得不同,他闊步往昭瓷里走,把熬好的皮蛋瘦肉粥給常羽端過去。
他推開門,床上被褥凌亂,人不在了。
馮鈞把碗放下,在昭瓷繞了一圈,終于確認常羽是離開了。
他拿出手機給人發消息:【身體還不舒服,怎么走這么急?】
【注意安全,到了之后給我回個消息。】
他知道常羽沒有帶手機,只能等人到了之后才能看見消息。
到了晚上,手機亮了。
叛逆向日葵:【到了。】
馮鈞品著這兩個字,冷冷淡淡的,他開始反思自己這兩天是不是過火了,認真復盤后,他回復:【抱歉,下次我會克制,你身體現在怎么樣?】
沒有回復。
*
常羽回去之后拿到手機,簡單回了消息之后倒頭就睡。
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此時樓下已經停了一輛黑色轎車。常羽接到電話之后罵罵咧咧從床上起來,推開門看了眼樓下停著的車。
“行行行,我看見了,我正睡著覺呢,催這么緊作什么。”常羽掛了電話,隨便找了件衣服穿上。
在近四個月的山里生活結束,常羽坐著車下了山。
三天的大雨把山里洗得透亮,常羽坐在車里看了看今天的藍天白云,放空思緒。
司機把常羽送回了常家,他沒有帶行李箱,就背著一個電腦包回來的。常羽推門進去,走過玄關,看見常青肅居然沒有去上班,就坐在沙發上。
常羽上次給他哥發的消息,常青肅還沒有回復,見他在沙發上坐著,還以為是要興師問罪,但常青肅并沒有開口提起那件事。
常羽冷淡地點了下頭,開口喊了一聲哥,然后就背著包回了自己房間,繼續躺在床上睡覺。
常青肅中途過來打開門看他一眼,見人睡覺就沒有打擾,直到晚上常羽還在床上躺著,常青肅直接進去把人從床上揪出來。
寬大的衣領向下滑,露出脖子上的一塊紅痕,常青肅微微瞇眼,拽住領口打算細看,常羽揮手擋開,把自己的領口收拾好。
“你脖子上是什么?”
常羽面無表情地捂著脖子:“山里的甲蟲咬的。”
常青肅擋在他面前沒動:“你松開手我看看。”
常羽扯動嘴角:“沒什么好看的。”
兩人僵持著,常青肅臉色冷了又冷,給常羽讓開路,兩人一起坐在樓下的餐廳吃飯。
常青肅說:“過幾天有個宴會,你跟我一起過去。”
常羽反問:“我去做什么?”
常青肅還沒說話,常羽自己就先哦了一聲:“想起來了,你說要讓我聯姻,行,幾號啊?”
常青肅臉抽了抽:“我說一句,你非得給我頂兩句?”
常羽笑了聲:“我哪里頂你了?我又沒說我不去。”
常青肅用力地把筷子擲在桌子上,霍地起身離開:“到時候助理會來找你。”
常羽無所謂地繼續吃飯。
他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味,不唯唯諾諾,不小心討好,自己一個人吃完飯就去樓上書房找常青肅。
他扣了兩下房門,常青肅開口讓他進來。
常羽推開門,站在門口說:“哥,我上山前你給我收著的手機呢?我跟朋友聯系聯系,后幾天出去吃飯。”
常青肅看他站在門口,扭過頭繼續看文件:“進來,把門關上。”
常羽進去之后,常青肅就讓他收拾書桌上的文件,收拾完之后才把手機給他。
常羽抱著手機離開,第二天就跟著自己朋友出去溜了。
瘋玩一天,他晚上醉醺醺回來,趴在床上躺了一會,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卻發現自己拿的是在山上時用的那部手機。
他閉了會眼,想起自己還有件事情沒做,點開馮鈞的微信號。
【鈞哥我們分手吧,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指間一轉,拉黑好友,斷得干干凈凈,生怕下一秒看見馮鈞的消息。
常羽了了心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