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他的目的很明確
篤篤篤。
像啄木鳥逮著一棵樹就一定要干到滿意的敲門聲, 敲門的人很執著,秦枂皺皺眉,他拉高了被子把腦袋徹底蒙住, 可在外面敲門的人就是不肯罷休。
霍星河掀開被子, 從床上爬了起來。身邊舒服的熱源驟然消失,秦枂的手在床鋪上不舍地劃拉了幾下,瞌睡蟲黏他太緊, 在霍星河把被子壓壓實之后,秦枂再度睡著了。
衣服摩擦的聲音細小輕微,霍星河放慢速度穿好,把外套提在手上打開門, 門口空無一人……這是現實,不是光怪陸離的夢境,所以霍星河低頭, 與洪洪四目相對。
三歲的小姑娘一點也不怕生, 完全無視霍星河清冷的面孔, 她脆甜脆甜的聲音問:“叔叔,能夠玩你的狗嗎?”
霍星河彎腰把小姑娘提了起來, 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內。柔軟的小生物身上帶著甜甜的奶香, 黑亮的眼睛大大的、干干凈凈,紅色的薄呢小裙子搭配白色的打底襪,頭發分成兩股在腦袋上扎成了兩個丸子,各別了一朵大大的粉色頭花, 粉嘟嘟的小臉吹彈可破的。
完美地符合霍星河印象里標準小孩的樣子。
“你就是為了和閃電玩, 所以來敲門的?”霍星河反手帶上了門,抱著洪洪往樓下走。
洪洪點頭,“是啊, 叔叔,爹地說閃電是你的狗狗,玩狗需要你同意。”
“不是叔叔。”
洪洪疑惑,她問:“那是什么?”
“我和你叔爺爺是要結婚的關系,你也可以喊我叔爺爺。”
“好吧。”洪洪嘆口氣,小朋友苦大仇深地說:“我都快記不住了。”
“沒事,慢慢記住就可以了。”
“也可以。”洪洪認真地點頭。
霍星河莞爾,他以前對小孩子向來是敬而遠之,這種柔軟的生物動不得、碰不得,稍微不滿意就嚎一嗓子,簡言之小孩子=麻煩,他不喜歡小孩。心態的變化非常神奇,好像一晝夜間他就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蛻變,開始認真思考起如何與孩子相處、如何教育小孩……洪洪很可愛,以后,他們的孩子也會同樣可愛。
注意到洪洪滴溜溜轉的機靈眼神,霍星河心中暗想,不僅看起來乖巧,還是可愛的小惡魔,他可沒忘了剛才洪洪執著地敲門聲。
快走到一樓時,霍星河遇到了上樓的賀臻,他點點頭。
賀臻看了看霍星河,又看了看被霍星河單手抱著的小閨女,他仿佛牙齒發酸似地喊了一聲,“霍小叔。”
媽滴,腦袋上的長輩又多了一個。
他伸出手去接女兒,“洪洪是個小搗蛋鬼,沒有鬧你們吧。”
霍星河松手,任由洪洪被親爹抱走,他說:“她就敲敲門,說想和狗玩。”
賀臻,“……”
天啦,這是暗暗告狀嗎?誰特么說霍星河清高自傲、不染人間煙火的,這太特么人間了。
霍星河說:“下樓吧,你小叔還在睡。”
賀臻,“哦哦。”
懂了,嘖嘖嘖,太護短了。
賀臻抱著孩子轉身的功夫,霍星河已經走到了前面,他看向洪洪,小聲說:“小討厭。”
洪洪吐吐舌頭。
賀臻看向霍星河的背影,這個男人只是用清冷矜持來偽裝自己骨子里的強勢冷酷,如果不是因為小叔的關系,賀家老小從他身邊走過去打招呼他都可以裝作視而不見。很不好打交道的人,如果職場上遇到了,賀臻絕對仰頭大笑,冷漠總比口蜜腹劍的笑面虎強。
到了樓下,賀臻喊了一聲,“二叔。”
扶著腰的賀連海連忙站直了身體,“下樓了啊。”
霍星河掃了眼賀連海的腰,“二哥,腰沒事吧?”
“沒事,這點事情算什么,想當年全軍大比武,我可是蟬聯第一的。”
“哎呦哎呦,我的腰。”鸚鵡的聲音呱唧呱唧。
賀連海臉都黑了,早晚把這只傻鳥塞爐子里。他哈哈朗笑了幾聲,強硬地轉移著話題,“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了,伯父伯母在哪里,我有事找他們。”霍星河問。
“爸在書房下棋呢,媽媽好像在門外。”賀連海回。
霍星河點點頭,“謝謝。”
霍星河長腿邁開,直直往門外去。他的身后,洪洪催著爸爸,“狗狗,爸爸,狗。”
“你爹不是狗,小討厭。”賀臻用腦袋拱著女兒的臉,小丫頭尖叫著躲來躲去,父女兩個玩得很開心,與小朋友的笑聲一起傳到霍星河耳朵里的還有賀臻對賀連海的關切,“二叔,你腰沒事吧?”
“跌打噴霧放哪里了?給我噴噴。”
“二叔,你剛才說沒事的。”
“強撐的,要臉。”
霍星河彎了彎嘴角,他覺得賀家人很有趣,難怪秦枂性格那么好。
走到門外,霍星河一眼就看到了修剪三角梅的秦雪孺,時間漸漸步入冬天,把殘花修剪掉能夠減少植株的養分消耗,養護得好,明年能夠爆更多的花。秦雪孺做得很細致,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堅韌,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
對這樣的女性,霍星河覺得很親近,因為他的媽媽也是如此。
“阿姨。”霍星河走過去換了比伯母更加親近的稱呼。
都是內心敏感細膩的,秦雪孺一下子聽出了霍星河在拉近距離,她笑著指了指旁邊的籃子,“手套和剪刀在那里,和我一起修剪?”
“好。”
霍星河拿起花剪,他剪花的時候動作又快又利落,旁邊幾個人看著地上的落花,莫名有點心疼。
秦雪孺索性站了一邊,看著霍星河修剪,她感慨:“長恐花殘漫欲狂,千回百匝繞花傍。”
“這么好看的花剪掉了好可惜,可以再放幾天的。”賀臻牽著洪洪走過來了,洪洪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到爹地身邊,委屈地說爸爸不讓玩狗。賀臻無奈地聳肩,抬起腿做了個踢女兒屁股的動作。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霍星河用詩句回應剛才秦雪孺的惜花。
秦雪孺笑了,真是個務實的孩子,別人惋惜強作愁,他卻毫無傷春悲秋色。看霍星河修剪得差不多了,秦雪孺說:“星河扶我去洗手吧,院子里水冷,進去洗手。”
霍星河放下花剪,走過去扶住了秦雪孺。
等二人進了屋,離人群遠了后,秦雪孺問:“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說?”
當真什么都瞞不住長輩,霍星河的心思千回百轉,最后決定拋開那些彎彎繞繞的,斟酌了下語句直接說:“阿姨,秦枂十五歲暑假那年遇到的綁架,綁架犯是不是親近的人?”
秦雪孺站定,她看向霍星河,目光凌厲刺人,“你什么意思?”
“秦枂沒有關于綁架的記憶,事后你們只是對他說案件破了、綁架犯伏法,我可以理解為你們不想勾起他這方面的記憶讓他二次刺激。”面對秦雪孺嚴厲的目光,霍星河沒有躲閃,他甚至臉色都沒有變,嘴角帶著的淡淡笑容也沒有絲毫變化,“我也可以合理猜測,綁架犯的身份比較特殊。”
秦雪孺眉頭皺了起來,她的目光落在霍星河的臉上,見他目光沒變心下不由感慨,能夠在荒山野嶺與偷獵者周旋的人果然不一般,審視的視線內漸漸多了欣賞,不過是聽秦枂說了點細枝末節,就敏銳地察覺到背后隱沒的真相。
“不錯,綁架枂枂的人是他表哥。我父母重男輕女,正在市里面師范讀書的我被騙回家,他們把我定給了鎮子上富戶的傻兒子,那個傻子是Alpha,需要一名女性omega提供信息素安撫和生兒育女,而我就是他們相中的那個。我為了逃婚和賀長明領證,隨軍去了島上給三個孩子當后媽。幫我逃出來的,是我的三哥。”
秦雪孺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幽幽地說:“我在島上的農場當廠長的時候,三哥找到了我,老家發水災,死了很多人,他帶著妻兒來投奔我的,那個孩子幾乎是我看著長大,是除了賀長明三個孩子外,最疼枂枂的兄長,他們年齡相近,玩得也很好。我不為他的罪行找借口,但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對他管束得更嚴格點、不讓他沾上賭癮,那孩子是不是就像老大他們那樣,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可惜,沒什么如果。”
“路是自己選的。”霍星河安慰。
秦雪孺笑了笑,語氣里多了些倦怠,“是啊,路都是自己選的。我記得那個暑假枂枂交了個朋友,他親昵地喊他胖胖,一回家就胖胖長胖胖短的,幾乎每天都會出去和朋友見面。我記得很清楚,八月二十六那天,枂枂出去后很晚都沒回來,外面還下雨了,雨很大、風很急、電閃雷鳴,枂枂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不會因為貪玩就忘了回家。”
陷入回憶的秦雪孺抓緊了霍星河的手臂,霍星河眉頭微皺,胳臂被抓得很疼但他動都沒動。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門口警衛把一封信交到了我們手上,那封信是用報紙雜志上剪下來的字拼成的,讓我們準備三千萬,不然就撕票。”秦雪孺說到這里,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怒色,她不愿意多說過程,直接跳到了結局,“找到枂枂時,他所在的車子已經沉入了南湖,綁匪一共三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釋放人質的打算。霍星河,你問這些應該不單單是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吧?”
“綁匪死了嗎?我不想秦枂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潛藏的隱患。”霍星河說。
“匪首當場被長明擊斃,兩個從犯一個十年、一個二十年,前者出獄后上吊了,后者得了癌,很早就死了。”秦雪孺輕描淡寫地說。
霍星河沒繼續問那個表哥是主犯還是從犯,都死了,已經不重要了。
“還有呢?”秦雪孺看著霍星河,目光銳利,幾乎是咄咄逼人。
霍星河不想秦枂的未來有什么隱患,身為母親,秦雪孺更不希望秦枂遇人不淑、所托非人。
“霍星河,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霍星河目光不躲不閃,“阿姨,和秦枂玩了一個暑假的人,是我。你們找到他時,他身上穿的那件運動開衫,是我的。”
第72章 072 那個人就是我,童叟無欺
有時候秦雪孺真討厭現在的年輕人, 他們的存在不斷提醒自己歲月遲暮、青春不再,這么好的世界、這么發達的科技、這么優渥的經商環境……如果再給她二十年,她能夠把合致發展得更好。
對上霍星河毫不閃躲的目光, 秦雪孺有點想笑, 她在想自己三十歲的時候在做什么?跟著賀長明上島,給三個小子當后媽不是那么好做的,她也沒有那么喜歡小孩, 黃花大閨女上趕著給老鰥夫當老婆、給人當后媽的。
可她也感激賀長明伸手把身在泥淖的自己拔了出來,接觸到了更廣闊的舞臺,三十歲那年她考慮的不是談情說愛,是怎么把東興島上的洼地改造成魚塘、是養什么家魚更豐產……她看了眼霍星河, 感慨這個年輕人的膽識和能力,自己三十歲才敢踏出一步的時候,他二十歲就已經憑借智慧站到了國際的領獎臺上。
“星河, 你要知道, 世界上沒有這么多巧合的事情。”秦雪孺朝著書房抬了抬下巴, 笑著說:“走吧,看看你賀伯伯在做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對著棋盤琢磨。”
霍星河扶著秦雪孺往書房走, 他說:“雖然我也覺得很巧, 但那個人就是我,寒暑假的時候父母就會送我去玉韞園住著,同在玉韞園的孩子不只是我,霍家的小輩都在, 包括我那個姐姐和兩個哥哥。我不喜歡園子里的氛圍, 除非必要時刻在玉韞園里露臉外,其它時候都在外面的小公園里打發時間,就遇到了秦枂。你也知道, 玉韞園和東興名苑離得不遠。”
霍星河掃了一眼偷偷摸摸仿佛偷聽八卦的鸚鵡,學著秦枂的樣子從壁柜的堅果盤里拿了一個山核桃塞進鸚鵡的爪子里,堵住鳥嘴。鸚鵡握住山核桃,沒有急著用鳥喙去啄山核桃,它滴溜溜的眼睛盯著霍星河,期待著聽到更多八卦。
霍星河收回了視線,扶著秦雪孺繼續往里面走,“那個暑假,秦枂的樂天開朗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他對我說,誰欺負我就應該用拳頭報答回去。”
“是枂枂會說的話。”秦雪孺莞爾,這也是她和賀長明教枂枂的,不去欺負別人,但被欺負了一定要打回去,父母會給你撐腰的。在島上,大秦枂好幾歲的孩子他都敢用拳頭試一試。
“那個暑假我很快樂,但也有遺憾,秦枂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只讓我喊他小秦,他說自己的名字像個omega,他可是立志要轉化成Alpha的男人,絕對不能用軟綿綿的名字。”
秦雪孺恍惚,不是霍星河提起,她都要忘了枂枂曾經吵著要改名字的事情,他覺得枂不夠霸氣,她承諾只要他考試全科第一就同意他改名,秦枂為了改名字很努力,以全科目第一名收官了那個學期,拿著成績單的他放下豪言自己要改成秦賽羅,新學期要讓同學們刮目相看。
為此,秦雪孺特地去了解了一下,賽羅原來是個奧特曼……
“秦枂對我說,等他改了名字之后我們再互通姓名,現在他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公平,所以也不讓我介紹名字,我那個時候性格不太好,很抑郁沉悶,就任由他喊我,喊什么都可以。”在進書房前,霍星河看著秦雪孺說:“所以,一年前我媽讓我去相親見人的時候我同意了,因為我媽說那個人姓秦,小秦為人開朗、熱愛動植物,我們會有共同語言。只是天不遂人愿,我見到的小秦不是秦枂。”
那是霍星河第一次相親。
哪怕秦斯的愛好秉性與少年時期的小秦截然不同,他也默默說服著自己,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
秦斯說他住在東興名苑、說他喜歡小區外面那幾個公園、說朋友們都喊他小秦……霍星河不是沒有懷疑過此小秦非彼小秦,只是他找不到小秦,就抓緊了有關小秦信息的尾巴,仿佛這樣才與小秦更近了一些。
與秦斯斷斷續續一年的相處,他承認自己的私心很重。
秦雪孺其實已經有點相信了,感慨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坐于窗邊棋臺的賀長明看到和妻子聯袂而來的霍星河,眼中閃過驚訝,他落下一枚棋子后手摸向了閃電。閃電個頭大,小孩子有心想要和它接觸卻又畏懼,而且曾孫女洪洪接觸到寵物毛發會誘發過敏性鼻炎,那孩子膽子賊大,連連打噴嚏也要抓著貓狗不放,花花被弄得喵喵叫,索性躲了起來,偶爾聽到喵聲才確定它還在家里。
“星河會下象棋嗎?”賀長明問。
“會一點。”
賀長明眼睛亮了亮,指著對面的位置說:“坐下來一局,可別說謙虛的話讓我這個老頭子,有什么本事盡管放馬過來。”
霍星河為難地看了一眼棋盤,在賀長明熱情地招呼下走了過去坐下,“我不是謙虛,我真的就會一點點。”
賀長明摸著無須的下巴,“我知道你圍棋下的不錯,象棋就是另一種圍棋,一通百通,可不準讓我。”
霍星河看了眼賀長明后視線落在了“楚河漢界”上,無論是賀長明、秦雪孺,還有秦枂的三位兄長,對他隱隱透露出來的熟稔都告訴了他一個事情——那就是我們調查過你。而且他們毫不避諱這一點,霍星河擺放著棋子,他們是在告訴他,整個賀家都是秦枂的后盾。
秦雪孺在賀長明身邊坐下,沒有急著說什么,而是看著一老一少下棋。
霍星河擺手做了個“請”,“賀伯伯請。”
“這下棋就和做人一樣,千變萬化卻因循章法,自己不亂、不惑、不自傲自滿,穩坐泰山,方得始終。”賀長明醞釀了一中午的大道理終于開始有了施展機會,他要告訴霍星河這個臭小子,搶走了自己的寶貝是要守本分的,“枂枂三歲前幾乎沒下地自己走過,不是我抱著就是他三個哥哥抱著,半點不讓他磕著碰著,當心得很。”
“伯伯放下,以后我抱著。”霍星河猶豫了下走了一步棋。
賀長明,“……”
他抬起眉毛,微帶惱怒之色地看向妻子,暗暗磨牙地想這個小子故意的吧!
秦雪孺忍俊不禁。
賀長明忍不住點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你的車吃我的象?你爹就是這么教你下棋的?”
霍星河無辜,“他沒有教過。”
賀長明戰略性喝了口水來堵住自己即將狂噴的嘴,“……你這真是一點點,絲毫不謙虛。圍棋你下得不是挺好的。”
“五子棋。”霍星河放下棋子,推棋認輸,他是真的不在行。
賀長明:“……”
無語片刻之后他回過味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霍星河,“小霍這是點我呢。”
暗示他們做的調查未必全對,關鍵還是要看真人。
“不敢不敢。”
霍星河討饒地說,他從旁邊提起茶壺給賀長明續上茶水,清透的磚紅色茶水倒出來他就知道是自己送來的茶餅沖的茶,賀長明喝得淡,茶湯的顏色就透。
賀長明隔空點點霍星河,他一開始真有點給霍星河下馬威的意思,自己好端端的孩子未婚被弄大了肚子,換個傳統點的人家直接就抽霍星河了,也就是他上了年紀,養氣功夫遠好于年輕的時候,否則直接讓霍星河趴床上半個月下不來。
可隨著相處,他越發喜歡上了這個孩子,聰慧機敏、不媚上攀附,性情冷淡了點沒事,搞科研、有真才學的人自己內心足夠強大。
賀長明見獵心喜,忽然就理解起了霍元琛說起自家小兒子時的滔滔不絕、眼神發亮的原因了。
生出這么個才貌雙全的孩子,他也愿意不斷說啊,就像是他有了枂枂之后,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多準備一對招子全天候放在枂枂的身上。
輕抿了一口茶水,賀長明沒來由嘆了口氣,他們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已經比孔圣人活得還長了,說不定哪天就一睡不醒,他的枂枂,他沒辦法一直護著。
多年夫妻,秦雪孺知道丈夫這一瞬間的落寞是為了什么,她按了按賀長明的肩膀,“剛才小霍和我聊了一下,我知道枂枂那時候總回家說起的胖胖是誰了?”
賀長明沒帶猶豫回憶“胖胖”是個怎么回事,就知道了妻子提的是誰,他開玩笑地說:“不會是小霍吧。”
秦雪孺笑而不語。
賀長明嘶了一聲,他看向霍星河,霍星河點點頭。
賀長明的反應和秦雪孺一樣,不是驚訝說好巧,而是皺起了眉,“天下無巧不成書,可太巧合就有詐,霍星河你要明白,這一點不會成為你的加分項。”
“我已經不需要附加分。”霍星河自信回望,他已經考到了滿分,完全不需要附加分錦上添花。
“呵呵。”賀長明揚起的笑臉瞬間收了回去。
他可以是笑呵呵的下棋老頭、是慈眉善目的老父親,亦是殺伐果決的將軍,手上見過血的鋒芒在他冷下臉時纖毫畢現,就連在外運籌帷幄的老大賀連升也不敢在父親面前有任何造次。
如果說秦雪孺的嚴厲還有幾分收斂,那賀長明就是實打實的嚴肅,霍星河放于身前的手攥了拳頭,臉色未變地說:“伯伯,那年夏天秦枂十五,我十三,分化成Alpha僅三個月,還沒辦法自如地收斂信息素,秦枂以為我大熱天穿外套是為了遮掩肥胖的身材,這只是其一,其二我是想遮掩自己的信息素,雖然是徒勞。分開的那天下雨,我把運動服給秦枂披在身上擋雨,后來我得知秦枂是和我分開后遭到的綁架,我其實很后悔,看到下雨我應該拉著秦枂進玉韞園躲雨,等雨停了再走,或者讓司機送他。”
這種后悔在看著秦枂睡顏的時候不斷蠶食他的心。
霍星河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繼續說:“秦枂和我說,被救時,他身上就穿著這件運動服。他是被綁架的時候腺體開始分化,因為受到刺激,讓他信息素紊亂。伯伯,阿姨,秦枂獲救后你們肯定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他身上縈繞的Alph息素就是我的,這個永遠沒法作假。”
時隔多年,連秦枂都淡忘了殘留在運動服上Alph息素味道是什么。
但趕到現場,看到蜷縮在汽車后備箱內的秦枂,那股稚嫩卻執拗、張牙舞爪仿佛寫滿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信息素,和狼狽虛弱的兒子一樣,深深烙刻在了秦雪孺和賀長明的心里。
有些疑惑說得通了。
難怪之前覺得枂枂身上的信息素那么熟悉,難怪見到霍星河時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賀長明嘆了口氣,疲憊和倦怠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現在的他不是戰功赫赫的將軍,只不過是一個深愛自己孩子的父親,他看著霍星河,神情中帶著懇求,“星河,我請求你把這件事永遠藏在心里,除非秦枂自己想起來,否則永遠不要說。”
第73章 073 成為秘密
正對門的影壁半新不舊, 大大的福字與躍出水面的錦鯉看起來非常喜慶。繞過影壁,入目的就是個小菜園,種著蘿卜青菜蒜韭等等常見的作物, 大號陶土盆里栽種的三角梅露天放著, 落在地上的花瓣已經清掃干凈,唯有盆里散落的一些顯出幾分寥落。
方才滿枝丫的花還萱萱鬧鬧的,不過轉瞬間就顯得清清冷冷。
“狗狗, 球球。”
棒球在地上滴溜溜滾,張開雙臂的洪洪和老母雞似的在球后面追,站在門口的閃電眼睛里絕對閃過了無奈,但在洪洪的幾次催促下, 它慢悠悠跑了起來。兩條腿哪里比得上四條腿的,閃電沒多大用力氣就超過了洪洪,它的前腳碰到了球, 球在它的爪子上打滑了一下, 滾得更遠了。
“呀, 球。”洪洪握緊了小拳頭,趕緊調整了方向去追球。
本來一個孩子扔球、狗狗撿的游戲, 變成了狗狗踢球、孩子追球, 不過看他們兩個玩得挺開心,誰扔的球又有什么關系呢。
棒球一路向前滾,碰到了一雙男士的皮鞋才勉強停下。高定的啞光面黑色皮鞋,整體線條流暢、精工制作, 鞋底很薄, 霍星河已經不需要鞋跟那么幾厘米來增加身高。球滾到腳邊后又往后退了兩下,才堪堪停住,沾滿灰塵泥巴的棒球在霍星河硬挺的褲腳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印記。
洪洪已經跑到了過來, 她禮貌地喊著,“霍叔爺爺。”
霍星河提了下褲子后蹲下,就算是蹲下他依舊高出了站著的洪洪不少,他抬起手正了正洪洪臉上歪掉的口罩。
“你額頭上都是汗了,口罩感覺都濕了。”
洪洪反手抹掉了額頭上的汗,“沒有,就是有點熱。”
散亂在額頭上的柔軟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成了一綹一綹的,她依舊嘴硬地說沒有,一旦太熱了,爹地怕她感冒就不允許她繼續玩狗了。
“霍叔爺爺,你在干嘛呀?”
霍星河伸手把黏在洪洪腦門上的一綹頭發捋到鬢邊,他帶著點哀傷的眸光映出淡淡的笑意,“站在院子里賞景,看看你叔爺爺從小生活長大的地方。”
“哦。”
洪洪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霍星河的模樣,這一幕小小年紀的她不懂,但在記憶中留下了濃厚的一筆,哪怕很久后,她已經長大、工作、擁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看到并肩走在一起的霍星河和秦枂,腦海中依舊會浮現出這個稀松平常的午后——高大的男人屈膝蹲在自己身前,他看起來有點悲傷又有點寂寞,可轉瞬間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所有負面的情緒滌蕩干凈,余下的是讓她記掛了一生的堅韌和從容。
現在的洪洪不懂,長大的洪洪明白了,霍星河真的把叔爺爺放在了心尖上。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霍星河做了什么決定、藏下了什么秘密,也許他不說,永遠都沒有人知道。
陪霍星河幾分鐘已經是洪洪的極限了,她眼睛瞄著那顆可憐兮兮的棒球,小身子扭來扭去。
霍星河莞爾,“繼續玩吧,但別累著了,感覺口罩里都是汗的時候一定要回去找你爹地。”
“好噠。”洪洪回答地響亮。
“要做到哦,不然我就把閃電喊回來了。”
閃電低聲汪汪,快喊它啊,它巴不得啊。
可惜了,霍星河不會狗語、沒辦法與閃電心意相通,閃電只能夠蔫頭耷腦、一步三回頭地跟著洪洪繼續玩那個球,閃電都懶得動了,它懶洋洋地把球踢出去,洪洪就和吃了十全大補丸需要消耗澎湃的藥力一樣,脆嫩的嗓子嗷一下跑出去,她撿到球扔給閃電,piu一下砸在了閃電的大腦門上。
閃電抬起爪子捂頭。
帶小崽子實在是太特么煩了。
棒球繼續在地上滾著,洪洪繼續在球后面追,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小心,剛從屋里走出來的秦枂被洪洪撞了下,洪洪哎呦了一聲,秦枂后背撞進了熟悉的懷抱里,他拍拍胸口,“大哥。”
賀連升斂眉看著洪洪,“可以了,一頭一臉的汗,頭發都濕漉漉了,去找你爹爹。”
還沒有玩盡興的洪洪對上了嚴肅的爺爺,身后的“小尾巴”立刻可憐巴巴地垂了下來,她哦著往旁邊蹭了兩下,小眼睛滴溜溜地看著爺爺,發現爺爺不看自己了,趕緊張開兩只手像小鴨子一樣沖進屋里。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呢,殊不知全都看在了大人的眼里,等她撲到了爹爹的身上,小小聲地說:“爹地,爺爺好嚇人哦。”
“噓,不準這么說爺爺。你應該和叔爺爺說對不起的。”姜俊把手伸進女兒的衣服里,摸到了一手的汗,“你玩夠了啊,衣服都濕透了,跟爹地去洗澡。”
“可以和狗狗一起嗎?”洪洪問。
姜俊嚴詞拒絕,“不可以。”
洪洪噘嘴巴,“好吧。”
“忘了什么嗎?”
“記得。”洪洪松開了爹地的手,噠噠噠地跑到了秦枂身前,大聲說:“對不起叔爺爺。”
秦枂安撫地拍拍大哥的手,彎下腰剛要拍洪洪的腦袋,發現黑亮的頭發里都是濕漉漉的汗,他拍不下去了。“沒事的洪洪,不過在家里面走路不要亂跑哦。”
“知道噠,爹地說叔爺爺有寶寶了,很寶貝的。太公太婆也要當心的。”
畢竟是小孩子,語言邏輯還不完善,說話有點顛倒。
秦枂嗯了一聲。
洪洪笑嘻嘻地轉身,去找她的爹地了。
秦枂站起來后發現身邊的人從大哥變成了霍星河,他沒有想太多,沒發現霍星河和賀連升的眼神交鋒了好幾次。霍星河從小寡言,賀連升是隨著年紀增長、威嚴日重、越發沉穩,性情截然不同,但骨子里面的強勢差不多。
“站外面做什么呢?剛才在樓上喊你,你都不回我。”秦枂看到霍星河肩頭有一片落葉,順勢拿起來捏在兩指間。
霍星河收回了視線,柔聲說:“在外面看看你從小長大的地方。”
“哈哈,我家還不錯吧。”
“很好。”不僅環境好,人也很好,秦枂擁有很好的家人。
看著從小抱著長大的弟弟滿心滿眼都是別的男人,賀連升默默看了眼霍星河,對方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兩個人的視線一觸即離,卻心照不宣地達成了一個協議。賀連升轉身走了,他想霍星河可一定要遵守協議,不然不惜代價他也會把霍星河三條腿都打斷了,他們家的月亮誰也不能欺負。
“要不要出去走走?”秦枂眼睛亮閃閃地問。
霍星河:“嗯?”
“走嘛走嘛,溜達一圈回來再吃飯,晚上給你這個準兒婿準備大餐的,現在運動運動,待會兒就有肚子吃了。”秦枂推著霍星河往前走。
霍星河順著秦枂的力道走著,走出門就對上了路過者的視線,秦枂和路人打著招呼,路過的是一位年過五旬的婦人,秦枂喊大姐,她的視線自然不會放過霍星河的,秦枂主動介紹著說:“我男朋友霍星河。”
“難怪你家這么熱鬧的。”大姐笑瞇瞇地說。
霍星河側頭看到了秦枂心滿意足的笑臉,瞬間就明白了秦枂的小心思,他是在把他介紹給鄰居呢。相處了幾十年的老鄰居,關系早就非比尋常,都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有了男朋友,當然不用藏著掖著,也是秦雪孺囑咐秦枂帶著霍星河出去走走的,霍星河登門拜訪鬧出來的動靜早就進入了眾人的視線,不少人打電話過來打聽了。
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大大方方。
霍星河又不是拿不出手。
明白了秦枂在做什么后,霍星河就大大方方的任由其他人打量。
秦枂是有些i人特質的,遇到陌生人就不太喜歡說話,遇到相處起來讓他舒服的熟人就愿意分享,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更讓他舒服,拉著霍星河在小區里轉悠的時候,他不時說起在某處發生的趣事,霍星河眼前仿佛出現了幼時的秦枂,與小伙伴一起探索世界。
賀長明的話浮現于耳邊,他言辭懇切地說:“枂枂被綁架的細節,我們僅僅是回憶都覺得心如刀絞。事后老大復印了一份案卷以防首尾沒有處理干凈,未來埋下隱患。枂枂受刺激失憶,我們是慶幸的,但他后來怕黑、怕狹窄的空間,緩了四五年才好,我們做父母的已經老了,只希望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勾起他對往事的恐懼,哪怕讓秦枂記起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們也不愿意冒險,不希望他的人生有陰霾。對不起星河,我們自私了。”
霍星河看向天空,那個暑假,對他來說是平淡的開始、快樂的過程、遺憾的結尾,他尋尋覓覓多年的小秦兜兜轉轉的又來到了身邊,這已經沒法用喜悅兩個字簡單概括,他覺得是老天爺對自己的饋贈;那個暑假的結尾對秦枂來說,是沒法承受之痛苦。
賀連升拿出案卷給他后,就遠遠地避開,時隔多年,哪怕是賀連升也沒法直面這份案卷。
霍星河打開案卷,看到蜷縮在后備箱的秦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呼吸變得困難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呼吸……他的秦枂啊。
和鄰居說完話,秦枂扭頭被霍星河的面色嚇了一跳,他急急走了兩步,摸著霍星河的額頭說,“哪里不舒服,臉色這么難看?”
霍星河緊緊地抱住了秦枂,恨不得把他鑲進自己的骨肉間。
“怎么了呀,突然像粘人小狗似的?”
“秦枂,我們結婚吧。”
“不是求過婚了嗎?”
“我想盡快領證舉辦婚禮,想以后一起住。”
秦枂感覺到有什么順著霍星河的下巴滴落到了自己的領口內,那滴淚仿佛燙得他后頸滾燙,秦枂抿了抿嘴,他沒有追問,回抱著霍星河說,“我們做個生態缸吧,放在客廳里,養水母。”
“好。”
“收編的小橘貓就叫它橘子吧,送它洗澡除蟲嘎蛋蛋套餐。”
“好。”
“小時候大哥給了我一只守宮,不知道它什么時候跑了,我還蠻難過的,所以我們再養一只黃色的守宮吧。”
“好。”
“我還想試試手養鸚鵡……”
“不要碎嘴鸚鵡。”
秦枂笑著說:“好。”
第74章 074 百年校慶(一)
百年前的12月26日, 東州大學成立,醫學、紡織、師范是開山院系。發展百年,幾經變化, 才有了現在的規模和諸多成就。
“你們玩自己的啊, 別顧著我。”王萌不斷擺手。
成強強推著輪椅,李蕓拿著包看宣傳手冊,路兩邊學校內各社團出來擺攤, 茶藝社的大茶壺差點碰到戲劇社的歐式大裙擺,人頭攢動,很熱鬧。
成強強說,“學姐, cos社的那個初音不是女孩子,是男的啦。”
“啥?!!!”王萌叫破音了。
“真的啦,咱學校論壇有他的專樓, 專門cos各種女性角色, 挺有名氣的, 但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還是個Alpha。”李蕓聳肩, 他們倆哪里不知道王萌的小心思, 是想“扎根”在cos社的旁邊看小姐姐,讓他們兩個電燈泡有多遠滾多遠,但很可惜,那是個掀開裙子比大多數男人都大的Alpha。
“詐騙, 詐騙!!”王萌拍著輪椅扶手, 痛心疾首。
上個禮拜她晚上從實驗室出來沒多久被電動車撞成了骨裂,最近都是輪椅進出,霍星河的意思是讓她在家休息, 王萌覺得在家待著要發霉的,打上了石膏就一切如舊了,只是身后多了兩小跟班。
東大百年校慶第一天,主校區活動很多,他們仨就結伴過來湊熱鬧。
“安啦學姐,等你腿好了,什么漂亮的小姐姐看不到。”
王萌郁悶,“我壓根沒有察覺到他的信息素啊!”
“抑制貼吧,東華醫藥公司出了一款新的抑制貼,已經上市銷售了,信息素抑制效果達到98%,比市面上所有抑制貼效果都好。”
“好厲害,是不是東華研究所出來的?”成強強問。
李蕓點頭,“對,我問老板要了相關論文看的。”
“還以為又是咱老板研發的呢。”成強強語氣里有些遺憾。
王萌說:“師父是很厲害,但也是人啊,又不是三頭六臂,什么都會的。”
“對!”成強強和李蕓異口同聲地說。
王萌又說:“師父現在學著怎么當爹呢,以后肯定不會像以前那么拼了。”
看到霍星河捧著育兒書籍認真學習,王萌三人頓時覺得老板多了人味兒,緊迫的學習科研生活立刻就不那么緊繃了。
跟著一個精益求精的老師,是真的爽,但也是真的累。
老師銳意進取,經費足、項目多,不搶成果,還能借到老師手上資源的順風車,才進組兩個多月,成強強和李蕓就感受到了幸福。但累得快成狗粑粑了,隨時隨地覺得自己會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吃著老板給的喜糖,看著老板放下了論文、捧起了育兒寶典,他們才覺得自己還能活一活。
“秦先生!”
成強強和李蕓聽到了王萌的聲音,回過神來到處張望。
能夠讓王萌這么熱情地稱呼為秦先生的,肯定是老板的另一半了,他們不斷在人群中找著,成強強納悶地說:“人呢?”
“和校領導走在一起的,他聽到我的喊聲了,朝我笑了笑。”王萌抓起一把薯片呱唧呱唧吃了起來,吃完了覺得渴了,又喝起了檸檬水,甜咸永動機,喝完了甜的她又想吃黃瓜味的薯片了,她含糊地說:“合致給咱學校捐了兩棟教學樓、一個實驗室、還有設立了獎學金,妥妥的校友,校慶合致肯定要人的,秦先生來很正常,不知道老板知道不?”
王萌面露古怪,“你們覺得,晚會,秦先生會參加嗎?”
成強強和李蕓臉上浮現出了王萌同款神色。
成強強有點遲疑,“會的吧。”
李蕓說:“肯定的吧,哈哈哈哈,咱老板和江淮的節目。”
三個人發出了詭異的笑聲,王萌提議,“我們晚上回去吧。”
“好呀好呀。”
“下午早點去禮堂。”
“搶位置包在我們身上。”李蕓拍胸口。
王萌繼續噸噸檸檬水,爪子伸出去卻沒有抓到薯片而是摸到了一手油,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腿,大叫著說:“你們倆壓根沒把我當病患,你們都沒把我當人啊!”
隨著逛街時間的增長,輪椅上雜七雜八的東西堆了許多,就連王萌的腿上也不放過,她成了手推車了。
“一起吃啦學姐,炸雞柳好香。”李蕓強推。
···
大禮堂那邊,霍星河皺眉,他抗拒地讓到旁邊,不想和化妝師手上那堆東西接觸,“上舞臺而已,沒必要這么濃的妝。”
化妝師正在給江淮打腮紅,他的頭發被發網包了起來,旁邊的化妝臺上一頂齊腰長的黃色卷發很抓人眼球。
江淮看了眼鏡子,發現自己已經頂了兩團高原紅,他嘿嘿笑了起來,“舞臺妝肯定要夸張點的。”
“江先生說的對呀,舞臺上燈光打到臉上,要是妝容不重,看起來慘白慘白的。”化妝師忍不住說道:“霍先生,江先生是反串女角色,妝面更華麗,你不會這樣的。”
“來嘛老霍,化妝而已啦,再說了,你就在旁邊彈琴,哪里像我們需要跳舞唱歌的。”江淮嘟起嘴,等化妝師上完口紅了,他問:“喝水咋辦?”
“江老師不用擔心啦,我們準備吸管啦。”旁邊走過的同學說。
江淮哦了一聲,看到霍星河還站在墻邊,一臉苦大仇深,他不由好奇了起來。霍星河這人吧,頗有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鮮少見到……江淮搖搖頭,認識這么多年,他就沒見過霍星河慌亂的樣子。
如此想,江淮就更加好奇了啊。
“好了。”
化妝師聲音落,江淮就立刻提著裙子站了起來,他身高比霍星河略矮,放在人群中那也是頎長挺拔那一款的,裙子底下露出來的高跟細更讓他高挑。他在家里已經訓練過很多天,高跟鞋選的粗跟的又穩,江淮大步走到霍星河跟前,仔仔細細打量。
霍星河,“……”
他扭頭。
江淮不放棄地挪了挪。
霍星河往相反的方向扭頭。
江淮跟螃蟹似地橫挪。
霍星河,“……”
“耶耶耶,你笑了。”江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霍星河推了下眼鏡,帶著笑意的聲音說:“我當然會笑,你現在看起來就挺好玩的。”
“能讓你放下愁緒就好呀,我們的霍老師。說說,為什么眉頭緊鎖的?”
“晚會秦枂會來。”霍星河把虛握的右拳放在左掌心上,眉頭忍不住蹙了蹙。他有些幽怨地抬起眼皮看了眼江淮,“排練的時候你們怎么不說節目是反串的?”
“沒說嗎?”江淮抬起手來準備撓頭,被監管全場的話劇老師大聲喝止了。他的爪子停留在半空,像是打招呼的嗎嘍似地說:“第一次排練的時候就說了啊,為了節目效果,我們來個大的。”
霍星河幽幽地說:“你是不是忘了,我第一次排練遲到半小時才來的。”
“呃,好像是哦。”江淮雙手合十討饒,“兄弟啊對不住對不住,我真給忘了,但是,反串的是我們啊,你就一彈琴的,穿著帥氣的王子禮服,優雅地坐在那兒彈琴被我們……”
“調|戲。”不知道哪位參演的老師嚎了一嗓子。
全場都大笑了起來,氣得負責舞美的話劇老師大叫不允許亂動,妝發花了會耽誤表演的。
一群Alpha男性集體不敢多動了,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男性Alpha老師們穿著借來的公主裙,大大的裙撐把裙子撐成了花傘,有個別老師的護胸毛從低領胸衣那塊冒了出來,被風帶出了妖嬈的舞動。縱使化妝師很努力地化妝,也拯救不了完美妝容在這群男人臉上災難式的呈現。
這群“公主們”將用毒舌吐槽童話故事里面的“公主與王子的幸福生活”,作為被嫌棄的王子,霍星河只要坐在那邊做出相應的臉部表情以及音樂變化就可以,化用的是“后媽的茶話會”。
旁邊有老師好奇地問,“臺本都給你了呀,怎么看不出來反串?”
霍星河苦笑。
怎么去調節表情配合眾人的臺詞已經很考驗他的能力了,太專注于此,反而忽視掉了臺詞中種種細節。
“安啦,臨陣脫逃可不像你。”江淮安慰。
霍星河嘆口氣,他站直了身體毅然走向了等候自己的化妝師,“是我太追求完美了。”
登臺的次數他很好,各種領獎、演講、發表感言等等手拿把掐、信手拈來,但以表演節目登臺,實屬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臺下的觀眾中會有秦枂,他就更努力想呈現出最好的效果……好吧,看一群男人穿著大裙子搔首弄姿、擠眉弄眼,他就知道這舞臺劇壓根不是嚴肅劇情,走搞笑風,勢必要讓臺下觀眾捧腹大笑。
他其實是個蠻正經的人的。
“霍教授,給你化妝,我可算是找回來自信了。”化妝師拆開新的化妝刷悄悄說,“我給你都用新的,眉毛上雜毛稍微修一下,你的眉形天生就很好看了。”
“謝謝。”
霍星河任由化妝師給自己化妝,他握在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拿起來看是秦枂的信息。
秦枂:剛才參觀了讀書館里的校史展覽,校長著重講了我們青年有為、一表人才、品貌雙全的霍星河副教授。
霍星河彎了彎嘴角:有沒有說霍星河名草有主。
秦枂:╭(╯^╰)╮厚臉皮。
霍星河輕笑出聲。
化妝師看了眼,雖然好奇是誰讓這個清冷的男人展露笑言,但職業道德讓他管好眼睛了Orz。
秦枂:我想說來著,但是吧,人太多,沒給我發言的機會。
霍星河:可惜。
秦枂:下次一定。
化妝師輕聲說:“霍老師,麻煩抬抬下巴。”
霍星河放下手機配合。
等了幾分鐘,他再次拿起手機看,看到秦枂說去座談會了,知道兩個人的聊天暫時結束。他心中有點慶幸校領導倡導的無煙會議,不然他肯定千叮嚀萬囑咐,讓秦枂派別人參加座談會。
第75章 075 百年校慶(二)
和校領導一起種完樹, 又一起合影留念,秦枂站在一棵羅漢松旁邊抬腕看了時間,四點十分, 按照今日的流程, 現在要去一食堂的二樓吃工作餐。
秦枂跟隨人流同行,不久后就來到了東大十二個食堂之一的月明食堂,就是學生口中的一食堂, 離大禮堂最近,步行過去僅需要十二分鐘。他們剛到就看到兩個工作人員推著裝滿飯盒的小推車往禮堂走,秦枂收回了視線就聽到旁邊人說東晟和東晟遠洋大手筆,聯合給東大捐了五千萬。
像他們這些“散戶”, 擁有的就是一棵樹的冠名權,人家東晟財大氣粗,冠名的是一個花園, 花園旁邊那條路直接就改名成了東晟路。
秦枂正豎著耳朵聽這些老男人碎嘴子呢, 沒想到八卦燒到了自己身上。
有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看向秦枂, 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好奇,“秦總, 聽說你們和東晟合作了一個項目?”
“范總聽錯了。”秦枂笑笑。
“東晟主要做的地產、酒店, 秦總家的合致是賣布料和成衣的,八竿子打不著。”旁邊人陰陽怪氣地說了兩句。
沒聽到他人附和,東晟集團是卷世界平臺的,合致是卷全國的, 和今日來的大多數本土企業說不到一塊兒去, 傻子才陰陽到本人臉上。
秦枂走進了食堂,踩著樓梯上了二樓,他鼻子翕動, 臉上流露出對美食的熱情,“紅燒魚塊的香味,這道菜好吃。”
“秦總怎么知道的?”范總聞著味道也覺得不錯。
“來吃過。”
秦枂在職場上的表現都是清清淡淡、客氣疏離的,甚至讓人感覺不太好打探虛實。范總仗著曾經一起開過政府組織的企業年會、大家坐一桌的情分上,擠占了秦枂身邊的位置,話里話外都在問著合致和東晟有什么關系。
秦枂再怎么撇清關系,也沒辦法掩飾上午東晟和東晟遠洋的兩位代表主動和秦枂打招呼的事實。
秦枂淡淡笑笑,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擋了回去。
在他這兒,霍家是霍家、東晟是東晟、霍星河是霍星河,完全不一樣的,他們兩個去領證前再次見了霍家人,霍家表現出了很大的熱情和鄭重,全體霍家人聚集一起舉行的家宴。
那一次霍星河明確表示了他放棄爺爺身后遺產的決定,席上,霍家人神色各異,秦枂仿佛見到了活的調色盤。
餐后霍星河媽媽找他單獨聊過,問霍星河是否和他商量過,秦枂說是。霍星河媽媽臉上神色悵然,也許是早料到兒子會做此決定,她沒有表現出多少震驚,她笑著說自己攢的都是兒子的……
“秦總。”
秦枂回過神來,“抱歉,我走神了。”
“秦總想什么呢,如此入神?”有人笑著問。
秦枂,“想到一些家事。”
家事成功堵住范總八卦的嘴,他轉而和旁邊的人說話去了。
名曰餐標五十的工作餐,但實際到手內容豐富、量大管飽,秦枂拍了一張照片給霍星河看,霍星河很快就回了信息,也是一張照片,差不多的餐盒。
秦枂:我們吃的差不多。
霍星河:同一鍋出來的。
秦枂:嘿嘿。
“霍家的小兒子在東大當老師的,你們知道吧。”范總作為業內包打聽,神秘兮兮地給大家科普了一個冷知識。
秦枂耳朵豎了起來。
“霍星河?”有人回。
范總拍著大腿,“熱知識啊,還以為你們不知道呢。”
同桌人大多數搖頭,紛紛打聽起霍星河。
“不太知道,這位又不是混商場的,不在東晟內擔任任何職務,我就是剛才看東大校史的時候聽到有人說他,耳朵里刮到點只言詞組。”
范總說:“青年才俊啊,誰家有適齡的小子閨女,想辦法和他混混眼熟,說不定就能夠和霍家聯姻呢,背靠東晟,喝到點東晟指頭縫隙里溜出來的湯也夠了。”
“霍星河結婚了。”
范總,“結婚了?”
他納悶地看向了身旁,“秦總怎么知道的啊?我問過學校里老師的,可沒有說霍星河結婚,你不是有個侄子嘛,年齡應該差不多,湊在一起多好啊。”
秦枂無語,“……”
他不由摸摸臉,有些納悶地想難不成自己長得老?為什么適齡的提到秦斯,把眼前的他給忽略掉了。
“哪里用得著秦總的侄子,秦總自己不就適齡嘛。”同桌有人提醒。
范總恍然大悟,“一直和秦總打交道,都忘了秦總才三十出頭,下意識以為秦總跟咱差不多年紀,哈哈哈。”
“可惜,霍星河結婚了。”有人感慨。
秦枂端起碗喝湯,紫菜蛋花湯,食堂里最常見的免費湯,大團的紫菜和成塊的雞蛋,可就不是免費的水平了,里面還有小蝦皮和榨菜絲,他喝得很認真,卻豎著耳朵把旁人的對話聽了個全。
一群生意場上的老男人聚在一塊兒,嗶嗶叭叭的八卦不比一千只鴨子少,已婚的霍星河榨不出什么油水后他們轉而八卦起了霍家,那些聽了耳朵能起繭子的陳年舊事,他們真是說起來不怕累。
五點準時吃完,秦枂又隨眾人一起去往大禮堂,步行,就當飯后消食了。
與老城區沒法擴容的主校區不同,政府特批給東大建新校區的地塊非常大,能夠一次性容納兩千人的大禮堂分上下層,秦枂進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從抽屜里拿出了節目單、礦泉水等等,他扭頭環視了一圈周圍,欣賞了下東大在禮堂上空大手筆弄的全息投影,東大的各處美景在空中猶如海市蜃樓般出現。
后面已經坐下了不少師生,布置一新的大禮堂既有百年老校的積淀、又有新時代的銳意進取。
秦枂回過頭,開始看節目單。
第一個節目,《歌唱祖國》。
第二個節目,詩朗誦《南湖畔》。
第三個節目……
都挺中規中矩的,直到他看到第五個節目,《公主的茶話會》,表演者:霍星河、江淮……
秦枂眼中浮現出茫然,霍星河回家沒說他要在校慶里表演節目啊。
他們是十一月下旬領證的,挑了個風和日麗、天高云淡、秋高氣爽的日子,那是個工作日,他們都請了一天假,這日子可是雙方父母千挑萬選的吉日。他們晚上睡不著,三點多就跑到了民政局門口等工作人員上班,不是什么特殊到節日、沒什么特殊的數字,整個辦事大廳里領證的就他們倆。
踩點上班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們的時候很是納悶,向他們說,往年這種黃道吉日領證很多的,現在結婚的人都少了。
領證之后,他們就可以合法開車……
不是,是正大光明住在一起,爸媽再也不會多叮囑一句啦。
兩個人幾乎同進同出,休息日不是去柳樹村的農場,就是在家宅著,秦枂回憶起這段時間相處的點滴。
霍星河是個安靜的人,他同時也很忙碌,和他一起生活完全沒有任何壓力,他就像是他收集的那些花花草草的樣本,安靜、沉默、專注,與之不同的是,那些標本被定格在了瞬間,而霍星河會和他攜手走向終點。
所以,霍星河是用什么時間排練的?
秦枂目露茫然,一些碎片猶如熒光在腦海中飛快閃現,難怪霍星河用平板彈琴、問他說是熟悉指法;難怪他研究起《后媽的茶話會》,看了一遍不夠要多看幾遍;難怪有兩周晚上吃完飯還要去學校待會兒,說是有事……
秦枂抿了抿嘴,嘟囔著“竟然瞞著自己”,他打開,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戳著。
秦枂先是發了個生氣叉腰的表情包:我看到節目單了哦
霍星河回著尷尬的小表情。
緊接著霍星河的文字信息來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登臺。
秦枂:期待哦。
霍星河:排練的時候我忽視了一些細節,驚喜應該變成驚嚇了。
秦枂挑眉:那就更加期待了。
霍星河:禮堂里吵不吵?
秦枂:這么點聲音能夠接受的,放心啦霍老師。
霍星河發了個微笑的表情:你做決定,是看完所有節目再走,還是我表演完就走。
秦枂:OK。
放下手機,秦枂的手伸進衛衣的袋鼠兜里,隔著衣服布料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沈新詞說這孩子身體絕對扛扛滴,雙親的基因適配度高,注定他在還是一顆受精卵的時候就贏在了基因的起跑在線。胚胎強健、他和霍星河的基因適配度又高,胎坐得穩,秦枂沒有絲毫不適,該睡覺睡覺、該吃飯吃飯,沒有一點孕吐反應。
唯獨……
秦枂按了按太陽徐,懷孕后他對聲音敏感了,不太喜歡重復單調的機械聲音,聽久了會莫名煩躁。
禮堂里的聲音,他尚且能夠接受。
沒多久,表演開始。
秦枂期待著《公主的茶話會》的到來。
后臺。
江淮拉開拉環,準備在登臺前喝一口椰汁潤潤嗓子,“下一個節目就輪到我們了,我開始緊張了,待會兒他們大笑我繃不住怎么辦?”
霍星河默默舉起椰汁,“沒什么的,哪年不上臺做講話的。”
“嗚嗚嗚,那是你。”江淮聽到報幕聲,“我去”兩個字脫口而出,“咋這么快,上一個節目不是學生的小品嗎?”
霍星河嘴巴對準了吸管幾次都沒有含進嘴里,沒柰何伸手去扶住吸管準備喝椰汁。
“別喝了,該我們了。”
霍星河看一眼椰汁,拽掉習慣,仰頭灌了一口,猶如喝酒壯膽,“走。”
參演節目的一共六人+一臺鋼琴+一張長桌并五把椅子。
霍星河坐到了鋼琴前,看著江淮幾人全都坐好,他抬起手按下一個白健,叮,音樂起,幕布開始左右打開,節目開始了。
真到了表演的時候,霍星河心里面那些糾結緊張蕩然無存,他的雙手嫻熟地在黑白鍵上跳動,一小段前奏后就輪到了江淮表演。
他們張口,臺下發出一陣喧嘩,全英文的節目表演形式,頂上LED顯示屏上有字幕。
“不是所有人都是高材生啊,我就特煩這鳥語,老祖宗咋就沒有實現全世界都說漢語?”范總小聲吐槽。
秦枂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忽然他笑著朝臺上揮了揮手。
范總疑惑地看看臺上,表演很正常啊,“秦總,你和誰打招呼呢?”
“前面的。”秦枂說。
他的正前方,霍星河清俊的臉上笑容更盛。
第76章 076 百年校慶(三)
“臺上的是霍星河?”坐在臺下的東大校長臉上出現不可思議, 他反復看著節目單和舞臺,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錯覺。
“就是他。”旁邊明偵學院的院長笑得和藹,看霍星河的眼神就和看自家孩子似的……不, 應該比看自家孩子都要親切, 霍星河發表在cell等頂刊上的論文、他在婆婆納研究上取得的進步等等,就是在給他臉上貼金!
校長看了眼陳院長與有榮焉的樣子,暗自笑著搖搖頭, 霍星河不僅是明偵學院的老師,更是東州大學的教職人員,他所獲得的成就要算在東大上的呀。
不和陳院長爭一時短長,校長看著霍星河臉上雖然生疏但極力配合表演做出來的各種夸張表情, 不禁感慨地說:“霍老師變化挺大的嘛。”
表情豐富了,整個人看著柔和了許多,不像兩三個月前見到的那樣鋒銳冷淡, 那時候校長是有些為霍星河憂慮的, 年輕人有能力是一回事情, 過剛易折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他年近六十,見過的青年干才如過江之鯽, 但真正能夠笑到最后的如鳳毛麟角, 很多半路就折戟沉沙了。
“結婚了,肯定有變化的。”陳院長說。
“結婚了?”
校長和陳院長向身后看了一眼,發出驚訝聲的老師尷尬地笑笑。
“小王驚訝什么呀?”校長和藹的調侃。
被稱之為小王的教務處處長說:“之前看校史的時候還有人和我打聽霍老師個人情況,我說他沒結婚呢。”
“哈哈, 謊報軍情了。”校長看向前方說:“難怪給人的感覺柔和了不少, 他的另一半對他改變很多啊。”
“是啊,經歷了人生大事,自然不同的。”
學校內教職工看著節目各種感慨, 坐在后面的王萌三人捧腹大笑,王萌催成強強,“錄下來了嗎?哈哈哈,師父這個表情太逗了,他要表現出輕浮浪子的樣子吧,但呈現出來的效果像被江淮調戲了,哈哈哈。”
“我感覺老板要碎了,前三十年的情緒表達沒今天一個節目多。”李蕓笑得受不了了,捂著肚子喘氣。
“簡直了簡直了……我不知道該用什么形容詞了。”王萌擦著眼角生理性的淚水,笑得也是沒辦法控制了。
《公主的茶話會》臺本十分過硬,用詞精準、諷刺犀利,表演的老師各個都是人高馬大的ALpha,往那一站,有幾位的護胸毛分外妖嬈,當他們穿上漂亮、精致又格外夸張的公主裙,一言一語吐槽公主和王子的婚后生活時,就格外的滑稽,也顯得格外的諷刺。
有多少男人或者Alpha從結婚后開始塌房的,深情不在,只有雞毛蒜皮、柴米油鹽,絞碎掉了童話的粉紅泡泡。
節目時長15分鐘,霍星河按下最后一個鍵的時候音樂聲停止,但眾人耳邊尚有余韻。
霍星河跟著其他人一起謝幕,在雷鳴掌聲中幕布合上。
霍星河長吁一口氣,他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摸到了一手的粉底,舞臺大燈下炙烤猶如三伏天的太陽下走路,衣服里也都是汗。
江淮手上是有一把羽毛扇的,他不斷扇著,順帶有點風掃到霍星河那邊,“小王子,你好羞澀哦。”
霍星河忽然站定。
江淮疑惑地跟著站住,疑惑地扭頭,“干嘛不走了?用濕毛巾擦擦背,把衣服換了趕緊回家洗澡去,真是受不了了。啊,大兄弟啊,好懷念你家的客房。”
霍星河伸出手抬起了江淮的下巴。
江淮,“……”
霍星河肉眼可見的眼睛里流露出嫌棄,他抽回手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算了,本來想試試的,但對著你的臉我實在是試不下去了。”
江淮,“……”
他大叫地撲過去,“呔,看爺爺的拳頭。”
霍星河向前躲,兩個人打打鬧鬧的走進了更衣室。
旁邊同臺演出的同事說:“霍星河真的比以前活潑多了,婚沒白結。”
“以前就看到江淮一個人發癲,霍星河在旁邊無可奈何,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兩個人一起發癲。”
“就是就是。”
“不錯的嘛,年輕人有點朝氣挺好的。”
“哈哈哈,你才多大,說他們年輕人。”
“老嘍,特奶奶的,一不留神竟然四十了。”
學校里大禮堂可沒有獨立更衣室提供,反正同性別、同A,沒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不不不,有老師瞳孔地震,發出了靈魂的吶喊,看看霍星河的身板,再看看自己的大肚腩、垮肉皮,大家有志一同地往旁邊讓讓。
“你胖了一些啊。”江淮瞄了一眼霍星河的腹肌說。
霍星河捏了下肉皮,體脂率低,能夠捏出來的肉有限,“最近疏于鍛煉了。”
他眼角余光看到江淮曖昧的神色,立刻說:“停止顱內搞黃色,高雅點。”
江淮癟嘴,“食色性也,開車咋啦,成年人開車不犯法。”
“……我還挺要臉的。”霍星河放下毛巾,等身上干透了就穿上了襯衫,遮住了一身緊實干練的皮肉。
“哼,有老婆了不起,你等著,年中……年底,我也結婚。”江淮哼哼唧唧。
霍星河穿上外套,笑著說:“加油。”
他拎起包,臂彎處搭著大衣,和眾人說了一聲之后就走出了更衣室。
江淮動作慢,不像霍星河趕著出去找秦枂,就哼著歌慢條斯理地弄。他挺喜歡霍星河現在的變化,簡單說就是有了人味,霍星河開始享受起人間煙火,能夠與自己插科打諢了。
江淮擰扣子的動作頓了頓,忽然有些自我感動咋辦,他就像是單方面付出友情終于有了響應一樣,真是老父親心懷安慰。
這感覺太好了!
···
走出更衣室的霍星河沒有半點遲疑,他直接從舞臺旁邊的側門走進了會場,走到過道內不時和認識的人打招呼,他走到了第六排,視線與五十多的中年男性對上,他點點頭,抬起手輕拍了下秦枂的肩膀,正在和范總說話的秦枂扭頭,他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秦枂說,“再坐會兒,反正還早呢。”
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昊陽軸承的林總有事先走了,我旁邊空著的。”
霍星河點頭,他坐下后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東西塞進秦枂手里。
秦枂好奇,“什么呀?”
打開手,看到一顆玻璃糖紙包著的橘子糖躺在手心里。
“學生給我的,夾心硬糖。”霍星河湊到秦枂耳邊輕聲說。
秦枂握著帶有體溫的硬糖,他想霍星河一路走來,揣在口袋里的手捏著糖果,一會兒糖果在手心里、一會兒糖果把玩在指尖……想象起來一點也不難,卻沒來由的讓秦枂耳尖有點泛紅,他擰開玻璃糖紙,把橘子糖包入口中,又酸又甜的橘子味道緩緩在口腔內流淌,沒有濃烈的香精味道,酸甜味道平衡得很好。
“好吃嗎?”霍星河問。
秦枂嫌棄他說話弄得自己脖子癢癢的,他縮著脖子躲了躲,“好吃的。”
看秦枂躲避的樣子,霍星河唇間流瀉出淺淺的笑聲,“嗯。”
秦枂惱怒地往旁邊瞪了一眼,“干嘛呢?”
霍星河眼中閃過笑意,他伸出手拿過秦枂的手捏了捏他的小指尖,“怎么了?”
“你就是故意的。”秦枂暗自磨牙,他輕哼了一聲,“回家。”
“好。”霍星河心中松了一口氣,終于讓秦枂坐不住了。
大禮堂內實在是太吵了,兩側多組音響的聲音、觀眾們發出來的聲音,對孕后對聲音敏感的秦枂來說都不友好。適應了嘈雜的秦枂現在察覺不出,等回家置身于安靜后耳邊會出現輕微耳鳴,鈍痛的神經會讓他有孕吐反應,這是霍星河沒辦法分擔的,只能夠坐在他的身邊想盡辦法撫平他輕蹙的眉。
趁著待在嘈雜的環境里時間不算太久,霍星河想還是早點回家吧。
霍星河站在一旁拿著秦枂的外套,看他和周圍一圈人打招呼,那些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自己,霍星河察覺到了,但冷淡如他毫不在意,等秦枂出來后他輕輕地抓著秦枂的手臂把秦枂帶到自己身邊,護著他不被人碰到。
兩個人并肩走了出去。
他們身后,范總因為驚訝微張的嘴巴才徹底閉上。忽然,他抬起手朝著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說,“我還和秦總說把他侄子介紹給霍星河,真是……”
一眾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八卦霍星河、八卦霍家的時候有多爽,現在就渾身長刺似的有多難受,這和當著當事人的面指指點點有什么區別。
“還好啦,也沒有說什么難聽的。”有人弱弱地說。
不少人點頭,他們只是說了點八卦傳聞,而已啦。
十二月,東州已然入冬,晚上很冷。
霍星河讓秦枂在門內等著,自己去停車場開車。
站在門內的秦枂隔著玻璃看著走進寒風的男人,長款的黑色大衣被風吹得鼓起,更顯他高大挺拔,他力氣很大,能夠毫不費力地托起自己。也許得益于常年的運動,他對力量和肌肉的掌握好得簡直令人發指,長跑需要耐力、短跑需要爆發力、攀巖需要極強的核心力量……秦枂走到門縫邊,讓風吹過自己的面頰降溫。
糖果被他抵在左邊臉頰上,秦枂慢慢吮吸著水果糖里甜蜜滋味,腦海里宛若浮現出霍星河的信息素,忍不住想沉浸在龍舌蘭里,在寒夜的大床上體會微醺。
看著停靠在門口的大G,秦枂抱怨著,“真是勾搭人。”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上車后不久大G就發動了起來,開往家的方向,
等霍星河和秦枂走了沒多久,一個人行色匆匆地走到了大禮堂,他推開門走進了禮堂,碰到了換完衣服出來江淮。
“認識霍星河嗎?”那人問。
江淮點頭,他眉頭微蹙,“你哪位?”
“和霍星河認識。”秦斯吞吞吐吐地說:“算是朋友,我找他一天了,去東華研究所說他在學校,我趕到學校,那邊人說不在老校區去新校區了,我趕到這里找了人問說是在大禮堂。”
他越說越氣,找了一天找得他頭暈眼花的。
霍星河那個混蛋竟然拉黑了他,電話、都聯系不上。
“找霍星河干嘛?他早走了。”
“有事。”
江淮上上下下打量著來人,渾身上下都是高奢名牌,一件外套就是一輛家庭經濟適用型的小車了。看他神色倨傲,言語含糊,江淮絕對不想給霍星河惹事,所以說:“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說完,江淮點點頭,繞過秦斯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江淮趕緊發語音和霍星河說了一聲,把找他的人外貌形容了下,還是個長相不錯的omega。
第77章 077 百年校慶(完)
“喵喵喵!”
小橘貓蹲坐在門邊柜上, 看到進來的兩個人叫個不停。
秦枂拿起柜子上的布老鼠逗它,小橘貓眼睛跟著晃了一下就堅定地看著兩人,繼續叫, 且叫得更加激動了。
秦枂說, “像是在罵人,罵得還挺臟。”
“別碰。”霍星河看到秦枂伸出手去摸貓,他趕緊阻止。
“怎么了?”秦枂的手堪堪停住, 眼角余光掃到個橘色的殘影撲了過來,他下意識抬起手臂擋。
說時遲那時快,霍星河伸手在半空中撈住小橘貓,剛才那一幕嚇得他臉色都變了, “沒事吧?”
“沒事。”秦枂靠在門邊柜上無奈地笑了下,“反應都遲鈍了,它怎么了, 平時很溫順的。”
小橘貓被霍星河端在手上, 它也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嚇了一跳, 委屈巴巴地咪著。霍星河舉高了橘貓,把它的腦袋展示給秦枂看, “告狀吧, 我最近發現閃電喜歡舔它,它頭上都是閃電的口水。你沒發現嗎,它最近為了躲閃電,喜歡在高處待著。”
橘貓腦袋上的毛一綹一綹的, 像油頭, 靠近了隱約聞到口水味,秦枂嫌棄地往后躲,“臭狗狗, 可憐的小橘子最近被狗子當磨牙棒了嗎?”
橘貓更委屈了,生無可戀地在霍星河的手上軟成面條。霍星河把它放到了門邊柜上,轉過頭就看到閃電哈哈哈著舌頭朝著二人搖尾巴,“給貓噴點花露水行嗎?噴一點濃烈的味道,閃電應該就不舔他了。”
霍星河脫去大衣,他邊走邊解開襯衫的扣子,身上的汗只是簡單地擦了擦,他需要立刻去洗一個澡,“我去洗澡。”
“好咧。”秦枂抓了個抱枕抱在懷里,他看著手機說:“我來查查貓能不能噴花露水。”
他的聲音聽起來全神貫注,他的神情卻有些心不在焉。口腔里還殘留著橘子糖的味道,刺激著他的感官,他能夠輕而易舉地捕捉到空氣中霍星河信息素的氣息,聽到腳步聲消失在樓上,秦枂繃直的脊背瞬間軟倒在沙發上。
秦枂抬起手捂住了眼睛,明明是領證合法的關系,怎么反而沒了開車的快樂?
“沈新詞!”
秦枂念叨著一個名字,要是人在跟前的話,他肯定上前踹一腳再給一拳,單獨和霍星河叮囑了什么呀?讓他現在寡得比待在和尚廟里還要淡!!!
霍星河的自制力本來就很強,得到沈新詞的叮囑后更甚以往。進入浴室后,霍星河的目光不經意掃過鏡子,他從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濃濃的欲望,摘掉了眼鏡,他捏了捏鼻梁,滿腦子都是秦枂的一顰一笑。
他想讓秦枂呼吸急促、逼得他發出破碎的尖叫,掐著他的腰讓他沒辦法逃離自己的身邊。看他白皙的皮膚上布滿汗水,染上緋紅;看他清亮的眸子失去焦距,蒙著一層水霧、變得茫然……
霍星河用力脫去了束縛自己的襯衫和褲子,不需要低頭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常態。
孕后的秦枂信息素仿佛帶上了淡淡的甜味,就像是橘子味的夾心糖果,小小的糖粒咬在齒尖,只要輕輕用力就能夠品嘗到里面的夾心。
把學生給的糖果含入口中的那一刻,霍星河蟄伏在心底深處的獸就開始想入非非、躁動不安了。
心里面活動如何的激烈翻滾,霍星河藏得很好,沒有半點帶到臉上……
一步邁進淋浴房內,霍星河打開了水龍頭,溫熱的水自花灑里噴了出來,嘩啦啦地浸透了他的全身。霍星河閉著眼睛,眉間卻擰出了一個疙瘩。
沈新詞的叮囑言猶在耳,他必須更加注意、更加小心,無論多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孕后秦枂的信息素會有變化,原理上會讓Alpha反感,這是母體保護胎兒的原始行為。但人類進化有時候是不講道理的,受孕激素的影響變得敏感的omega又會本能地渴望Alpha的關懷,他的信息素對Alpha又有致命的誘惑。”
產檢的時候,沈新詞特意私下里叮囑霍星河。
“孕程頭三個月,你們最好不要有什么過激行為,不是不可以,但最好還是別了,我怕你受不了信息素的挑逗會失控。每一個Alpha我都是這么叮囑的,不僅限于你,這是要當爸爸的ALpha必修課,你們不想啪啪啪的時候見紅吧,那會萎的,成為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沈新詞說這些話時認真嚴肅,半點調侃打趣的成分都沒有。他作為醫生,就是很認真地叮囑。
他額外說:“你和秦枂的基因適配度高,胚胎強壯,但它同時又很嬌弱,需要雙親的多多呵護。”
霍星河伸出手,把水溫調得更低,身體是冷了,但心頭火熱。屬于秦枂的信息素不在他的身邊,卻已經進入了他的身體、他的記憶、他的本能,化作了羽毛輕輕撓著他的心尖尖。
霍星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真想給自己來一針抑制劑算了,當一段時的賢者,也比現在這樣抓心撓肝的強。
自控力是個好東西,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要啊。
他伸出手環住自己,霎那間耳邊好似出現了秦枂的輕喘……
樓下的秦枂納悶地看了眼樓上,霍星河這個澡洗得有點長了啊,快半小時了人還不下來。他已經打開了電視,放著的國內外大事的新聞他過耳就忘,是一點也沒有進入到腦子里。蜷起來的雙腿抱在身前,他夾著的抱枕被自己壓扁,明明結結實實地壓在身上,雙腿之間卻越發的空虛。
聽到腳步聲,秦枂猛地扭頭看過去,目光灼灼。
穿著家居服、拿著大毛巾擦頭發的霍星河頓住,心里面慌亂得想立刻調頭上去。
他的喉結緊張得上下滑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來的笑容顯得那么無力蒼白。還好毛巾擋住了大半張臉,不至于把自己狼狽不堪的表情徹底呈現在秦枂的眼前。
“星河。”秦枂喊著。
霍星河喉頭發緊,他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你過來喲。”
霍星河理智上是讓自己盡快滾上樓的,情感上卻受到蠱惑似地走向了秦枂。感覺到自己的衣服下擺被抓住,站在秦枂旁邊的霍星河抬起手按住秦枂作怪的手,“別亂來。”
秦枂抿抿嘴,他把雙腿放到地上,拽著霍星河的衣服下擺不肯松手。
“星河。”聲音黏黏糊糊的。
霍星河的聲音卻相當無力,“秦枂,乖,不要這么喊我。”
“霍星河!”秦枂生氣地把手鉆進了霍星河的衣服里,掌心貼在霍星河的腰上,瞬間就感覺到手掌下的肌肉繃緊。
“秦枂。”霍星河按著秦枂的手,推開仿佛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力氣,他推不動、推不開。
急促的呼吸聲纏繞,在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聲音中顯出了幾分奇妙的背德感,他們明明在自家家里,一貓一狗不知道去了哪個角落、沒有用好奇的眼睛盯著他們看,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擁抱對方、親吻對方,在對方的身體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倏地,有些茫然的秦枂被推開,被霍星河按著雙肩坐實在沙發上,他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成錯愕,從錯愕變成惱怒,大聲喊著,“霍星河,來一次怎么了!!!不進去不就行了,你給我動起來啊。”
霍星河無奈,“秦枂,要克制。”
“克制個頭。”秦枂生氣得磨牙,他強硬地站起來去扒霍星河的衣服。
霍星河怕傷到秦枂不敢反抗,上衣被拽了,他赤著上身安撫著喘氣的秦枂。
經過這么一番折騰,秦枂已經恢復冷靜了,他嘟著嘴用手戳霍星河的胸口,“霍星河,你特么行不行了?”
“再忍忍,沈新詞說頭三個月很重要的,乖,很快的。”
秦枂看了眼霍星河,發現他是來真的啊!!!
“你你你……我我我,啊啊啊啊,我要殺掉沈新詞。”
霍星河的自控力多強啊,給他說要求和給機器人設定程序有什么區別。
秦枂抓著頭發擠開霍星河,隨即他哼了一聲,“明天,我就要給沈新詞寄刀片!!!”
說罷,他上樓去洗澡了,決定洗完澡就不下來了。
看著秦枂上樓的身影,霍星河覺得懷里面空蕩蕩的、心里面空落落的。
ALex,“主人,有人敲門。”
霍星河斂眉,這么晚了,誰來了?
他拿下手上的毛巾走去門口,看到門竟然沒有關嚴,他推開門,“你怎么找來了?”
震驚的秦斯看看疑似手上拿著浴巾、光著上身的霍星河,又往屋子里看看,顫抖的嘴唇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很晚了,有什么事情請盡快說。”
秦斯抓住了一點理智,他找了一個晚上,終于從大禮堂某個老師口中知道霍星河住的小區,又在小區門口徘徊了很久、“賄賂”了一個初中生混進了小區,又在小區里轉悠了一會兒打聽到了霍星河的住處,終于來到了霍星河家門口。
結果!!!
結果他從沒有關嚴的房門里聽到了什么,聽到了他穩重冷清的小叔發嗲甜膩的聲音喊著“星河”,纏著霍星河求歡。
然后,然后,霍星河拒絕了,狗日的,他竟然拒絕了小叔的請求,還說了懷孕要忍忍。
秦斯覺得自己今天是冷風吃多了,出現了幻覺。
看著霍星河熟悉又陌生的臉,他艱澀地開口,“專利。”
“我已經交給了合致,如果你想要授權,我問過你小叔后,明天通知你。”
“你特么的都拉黑我了,咋通知?!”秦斯不爽,腦海里反復盤旋著一個念頭,眼前這個不穿衣服的男人拒絕了小叔。
霍星河眉頭微蹙,“我沒有拉黑你,我沒有這個習慣。”
秦斯想起來了,是自己把對方拉黑了。
“很晚了。”霍星河再次提及,他說,“就不請你進去做客了,不方便,再見。”
秦斯看著合上的大門,心里面的凌亂如同11級臺風后的城市,到處一片狼藉。等感覺腿麻的時候,秦斯猛地反映了過來,他沖了出去……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腦子里壓根沒有自己沖出來后的記憶,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在君臨酒店某客房的門口。
砰砰砰敲門。
里面的人開門慢慢吞吞。
門打開,露出吳圳的臉。
秦斯劈頭蓋臉地問:“你麻痹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霍星河和我小叔在一起了?談到專利,你特么慫恿我去找霍星河。”
吳圳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不會是讓你看到什么兒童不宜的畫面了吧。”
他聳肩,毫不在乎地說:“我就這么一說,你自己沒腦子去問,怪我嘍。你問之前怎么不先在網上查查專利相關事情,一查就知道霍星河授權給了合致免費用,而我,只是他們腳下拴著的一條狗,我還得謝謝他們帶我一起吃肉討好地旺旺叫幾聲。所以呢,秦斯,你過來指責我什么?”
“毛病。”秦斯臉色鐵青地轉身走,走到半路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爸,小叔談戀愛?什么,結婚了?!!我在國外,你們怎么也不和說一聲。等他們辦婚禮的時候和我說?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重要,隨便你和媽媽怎么折騰吧,啊啊啊,這個世界太特么顛了!”
霍星河家。
剛才放下豪言壯志,說洗完澡一定不下樓的秦枂站在樓梯上,他朝著樓下勾勾手指,“霍星河,上樓睡覺了。”
霍星河,“……”
他扶了下眼鏡掩飾掉眼睛里的慌亂,他垂著視線說,“天冷,把衣服穿起來。”
秦枂笑了笑,“不,以后我要果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