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有人在看 來領罰。
指尖捏著一根細長水草, 纏繞幾圈。季子琛狀似興致欠缺道:“我問他干嘛?你要聯(lián)手,也不是這個態(tài)度啊。”
莫離不語,季子琛欠身上前:“況且, 能操縱這種事情,幕后之人在你們族群中地位應當不低吧。你同我說這些,就不怕被人發(fā)覺, 給你穿小鞋?”
莫離嗆道:“你不說我不說, 沒人會發(fā)覺。”
季子琛“誒”了一聲,笑道:“你想得還挺好。得了, 你說的我會跟同行的人商討,至于結局如何, 盡不盡如人意,這我不敢保證。”
既然是人命關天的事, 那蕭明渝作為男主定要出手,完美解決, 攢一波人氣。
莫離遞給季子琛一顆紅果子,正是之前拿在手中拋玩的那顆。這果子個頭如蘋果,顏色卻比之鮮麗誘人。
季子琛摩挲著果子:“這是什么?賄賂?”
“不是,這是我在花園里隨手摘的, 若說是賄賂,那可不夠誠意。”莫離說話時, 習慣昂首挺胸, 渾身散發(fā)著高傲的氣性。
看樣子應該沒有毒,季子琛大心眼子道:“那謝了。這果子甜嗎?”
莫離道:“你咬一口不就知道了?”
說罷, 季子琛應聲要了一口,口感偏脆,汁水偏多。他第一次吃, 沒經(jīng)驗,弄了滿嘴。狼狽擦著流到下巴上的汁水,惹得莫離發(fā)笑。
莫離稚氣未脫,言行舉止透露著超出這份年齡的成熟。季子琛關心道:“你父母呢?不管你嗎?你應該不是第一次破壞法陣了,你就不怕殃及他們?”
不知是什么觸怒了莫離,鐵青著一張臉,吼道:“要你管這么多!你只需讓你的道侶插手此事就行。”
被吼一臉,季子琛覺知反常,并未生氣:“你怎就知道他會管。”
莫離皺眉道:“你不是他的道侶,方才看你們交談,他應當很看重你。你同他說,他也不會管嗎?”
小孩子單純,說話卻老是戳重點。季子琛無奈笑道:“不巧,他可不全聽我的。”這說的是事實,不誆人。
莫離疑惑道:“你們還未雙修?”
又是這兩個字,季子琛一口老血如鯁在喉,問道:“你個小孩子家家,怎么問這些?”
莫離道:“你們人族不都是這么說?我們管這個叫交|尾,不過,我們不講究只對一人,可以很多人。”
老血差點噴出,季子琛打斷道:“夠了,別說了。”已經(jīng)有畫面了,謝謝。
莫離覺得好笑,繼續(xù)道:“為什么不說?這不就是提升修為的法子?有什么不能說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沒經(jīng)歷過。”
“瞎胡說什么呢?你年紀這么小,你經(jīng)歷過?”妥妥的不行啊!
魚尾卷起水花,莫離駁回道:“我哪里年紀小,我已經(jīng)一百歲了。”
哈?季子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似曾相識的場景……感情他才是弟弟唄。
像是怕人錯過如此良機,莫離勸說道:“真的挺有用,你可以試試。我看你的道侶修為高深,你與他雙修,一定增益頗多。”
貓捉耗子瞎操心!季子琛紅溫著臉道:“不用你管。”
莫離歪頭:“莫不是他強迫你成為他的道侶?你既不自愿,也不喜歡他?”
這個荒誕的想法還未散開,季子琛便一把握住:“不是,我是自愿的。”
“哦,那你說說,你喜歡他什么?”莫離像是不信,偏要他說個好歹。
季子琛思忖片刻,思緒飄蕩,壘塊分明、白皙飽滿的肌肉涌入腦海。他只覺渾身燥熱,道:“喜歡他……虎背蜂腰螳螂腿,你聽過沒,我喜歡他這點。”
莫離了然,笑得頗為放肆:“原來是他勾引你。”
“他是不是經(jīng)常向你展露他的身形?又或是說,他經(jīng)常摟你,抱你。假裝不經(jīng)意,不著寸縷讓你看到他的身子?”莫離越說越起勁,眼睛卻瞟到了季子琛身后的拱門處。
季子琛一時無言,為什么莫離明明沒有一句話是對的,他卻一個字也無法反駁?蕭明渝真的在勾引他嗎?
人有所思,畫面立馬上頭。他又情難自已地回憶起那些令他面紅心跳的東西。
莫離還在說:“他這種人,明明可以強行占有你,卻反其道行之,用如此柔和的方式來感化你。季公子,你若是真心了動,可要牢牢將他抓在手心不放啊。”
放手?這東西從沒在季子琛選項中出現(xiàn)過,試問這段感情,他放手有用嗎?
想起剛穿回來那一陣,蕭明渝窮追猛纏,根本就不會看別人一眼,他也不需要所謂地將人抓牢。
莫離將眉一挑:“我說的對嗎,蕭君?”
這話一把將季子琛拉回,猛然回身。
蕭明渝正斜身靠在拱門一側,幻境中的日光照得他整個人發(fā)亮,馬尾高束,黑衣熨帖,意氣風發(fā)讓人挪不開眼。他啟唇冷聲道:“無稽之言。”
情況不對,莫離及時游離現(xiàn)場,邊走還邊揮手說道:“季公子,可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莫離這小子跑得快,季子琛卻無處可逃。方才討論這種話題,蕭明渝不知何時站在此處,又聽了多久。
雖說他并未說什么難聽的話,但讓蕭明渝聽到這番話,才更要命!
季子琛心虛起身:“蕭兄,怎么來這兒了?事情商議完啦,哈哈。”
蕭明渝從拱門邊站正身子,一字未說,一步一步走來。這般模樣,季子琛更是心虛,沒等人過來,自己幾步上前。
“怎么不回我話?我問你怎么到這邊來了,你叫仇鷹帶我回去就好了,不必自己跑一趟啊。”季子琛握著果子的手指緊了幾分。蕭明渝這樣有些反常,他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可即便他問話,這人仍是不語。奇了怪了,短短幾步靠近,不過瞬息,他總覺得氛圍作怪,倒像是他無心走進了某位獵手早已鋪設好的陷阱。
這是……吃醋了?
季子琛無奈,加快步子,湊到人跟前。蕭明渝比他高出半個頭,面上與往常無異,可在季子琛眼中,這人站在此處,像一只流落街頭的大型犬只,怪可憐的。
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蕭明渝這么愛吃醋?
以前下山辦事,蕭明渝對什么都是淡淡的,對他頂多是多說幾句話。靈覺寺之后,話又莫名變多了,不過都是些嗆人的話。他死過一次,尤其是雙修之后,這張嘴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話多了,還竟是些令人酥酥麻麻的情話。
本以為是人變了,這幾日卻話越來越少,情話亦是越來越精簡。
就好像往日緘默的小孩子被人搶了心愛的玩具,急得出言,人家把玩具還給他之后,又變回原樣,但是抓著玩具的手卻愈發(fā)緊。
這樣的蕭明渝,他不感覺煩,只覺得……可愛?他軟聲哄道:“我同他沒說什么,真的,你信我。”音落不過須臾,季子琛便天旋地轉被人抵在了拱門一側。
幸好附近綠植茂盛,此情此狀不易被人察覺。季子琛給人順順毛,由著人埋在自己脖頸,問道:“可是商議不順?”
蕭明渝悶悶道:“不是。”
季子琛犯難:“那為何這般?”
“來領罰。”這三個字叫季子琛笑了笑,腰間的手縮緊。這人慢聲道:“你消失一日,我很擔心,也很害怕。”
怕?堂堂龍傲天字典里怎么會出現(xiàn)這個字?季子琛笑道:“你那么厲害,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怕你再也不回來了,怕我晚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你。”
一句一句,對季子琛這顆心造成不小沖擊。
蕭明渝直起身,與季子琛對視:“小寶呢,想我嗎?”
眼睫垂下,散發(fā)淡淡憂傷:“他不過是救了你一次,你與他獨處,說如此多。”
季子琛在人額間彈了一下,笑道:“蕭明渝,你這醋味兒都要把我淹死了。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你覺得我有時間想你?幼稚。”
蕭明渝道:“嗯,幼稚,但我很想你。”
漂亮的眼眸深情又魅惑,轉念一想,季子琛又于心不忍:“想了,每日都想,比昨日更想。滿意了嗎?嗯?千年醋壇蕭、明、渝?”最后一句,他每說一個字,就曲指往人額頭上敲一下。
蕭明渝雙手摟著他,將他往前拉,兩人便嘴對嘴碰到了一塊兒。別說,季子琛覺得自己一定被下藥,又或是魔怔了,不然,為何只有一天沒親,他也想得緊?
除去有那么幾次,這人親他都是溫和細密,像是信徒在虔誠地親吻自己信仰的神明。
嘖嘖水聲縈繞在耳邊,季子琛只覺周遭氣溫攀升,不用看,他的耳朵肯定紅透了。唇上像糊了膠水,難舍難分,緊密相接,蕭明渝的舌尖瘋狂掃弄他嘴中每一處。
像是在告訴他,分別這段時間,自己有多么想他,擔心他。
季子琛有些招架不住,忽地,側邊傳來一記轟隆水聲。
有人在看!
他一把推開蕭明渝,也不管兩人之間掛著晶瑩水絲,側首望去,莫離的魚尾剛好消失在他的視野。原來這小子沒走,暗自藏在角落里偷看。
季子琛臉唰的通紅,且不說此舉小孩不宜,他最羞于被人看到自己與蕭明渝親近。
這邊還沒看完,耳邊傳來蕭明渝不滿的一聲“嘖”。一只手捏住季子琛的下巴尖,又親了起來,這一次不似前一次,更加猛烈,像是在宣誓主權和表達被打斷的不滿。
莫離那一下,叫季子琛腦子里的曖昧氣氛消散得干凈。他掙扎著,說的話也不連貫:“你等會……兒,有人。”
蕭明渝咬他下唇:“那又如何?”
“會看見的!”季子琛好容易才將人完全推開。蕭明渝卻評價道:“很甜。”
“什么?”
蕭明渝問道:“你吃了什么?”
季子琛這才想起,手里攥著一顆果子。蕭明渝睨著眼問道:“他給的?”
“你說莫離?是他給的,”季子琛將果子遞到蕭明渝嘴邊,“沒毒。”
蕭明渝撇開頭:“不吃。”
被季子琛驚訝道:“不是說很甜?”以為這人想吃,他還是第一次嘗試給自己的道侶投喂,沒想到結局如此慘淡。
竟被拒絕了。
他自己咬了一口紅果子,一邊臉鼓鼓囊囊,說道:“你不吃我自己吃。說正事吧,接下來要干嘛。”
蕭明渝不爽他吃莫離給的果子,但做不出將果子一把從季子琛手里拍落的舉動。只得生悶氣,但再氣還是得回話:“抓海怪。”
季子琛三口吃完剩下的,將果核扔在一旁的土中:“你幫他們抓,以此為交換,他們給你……那個?”這里是別人的地盤,他說話留了個心眼。
蕭明渝攥著他的手往外走:“回去說。”
季子琛不疑有他地跟著,他擔心莫離那小子還未走遠,躲在某處聽墻角,所以先離開此處才能好好說話。
莫憐當他們是貴客,準備的房間隨處可見寶石珍珠,亮堂堂的。床上紗幔飄搖,房間后面還有池子,傍晚余暉下水波粼粼,很是唯美。
讓季子琛為難的是,與蕭明渝一間房,不就等同于昭告所有人他和蕭明渝的關系?
正嘆息著,蕭明渝將結界布下,便在他旁邊坐下,問道:“他與你說了什么?”
說到這事,季子琛立馬來勁兒:“他告訴我,我出現(xiàn)在那片海域是別有用心之人,誤打誤撞造成的,讓我同他聯(lián)手將那人除了。我正想問你呢。”
蕭明渝點頭道:“此言不假。”
季子琛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問完他也覺得這話問得蠢,蕭明渝既然緊張他的處境,定會不擇手段找他,這點肯定能猜到。
“沒同你說,是我不對。”
蕭明渝以為他是責怪,季子琛卻沒放在心上,急著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小寶可還記得沈城主?”蕭明渝遞給季子琛一個自己親手洗的葡萄。
季子琛順手接過葡萄,一口咬入嘴中,汁水炸開來。
蕭明渝輕笑道:“我們此行來是為鮫人鱗,他不全然是。”
“那他過來是?”
“尋仇。”
第82章 尋仇緣由 取了一個溫潤懂事的小媳婦。……
莫憐本欲宴請蕭明渝等人, 被人以不喜鋪張浪費給拒了。蕭明渝作為近年來魔族這輩的新星,除去討伐南冥魔族那幾次,大多時候行事作風極為低調。
外人只知其身份尊貴, 修為高深,辦事果決,卻不知其趣味為何。
入鮫人灣境遇并未提前打招呼, 甚至是兇神惡煞闖進來。得知來人, 鮫人族無一人敢有怨言,詳知內情后, 莫憐便提出合作。
莫憐喜于發(fā)現(xiàn)了蕭明渝的喜好,明里暗里投其所好, 極盡諂媚討好。面對不熟悉的遼闊海域,蕭明渝應允了。這才有了后面的事。
人給找回來后, 再想拉攏人,卻屢屢碰壁。不消說親自挑選的幾個姿色尚佳的鮫人男孩兒, 伺候在人身側,卻連一個眼神也未得到,更不用說摸到就寢那處的門檻。
夜里命人送東西過去,除了酒食被驗過, 拿進去,其他東西一概退回。
就寢周邊有一只倉鷹盤旋, 無人能靠近半分。
而寢殿中, 被人絞盡腦汁、費盡討好之人,卻將某人抵在池子中貪婪索取。
池邊礁石流水潺潺, 池底與四壁所筑的石頭中散布著不少藍色晶石。藍瑩瑩的光暈襯得季子琛的肌膚愈發(fā)的白皙,一塊一塊均勻的肌肉,被水潤過, 極似飽滿白玉。
滿池旖旎曖昧。季子琛趴在池子邊沿,抓不到東西,只得兩手握拳,整個人呈現(xiàn)一副要跑路的姿態(tài)。可哪里跑得了,身后人不知疲倦的沖撞他,水面沒過他的胸口,隨著撞擊拍打在池邊,又蕩回拍在他身上。
一只大掌攏著他的小腹,讓他不至于撞上石壁,卻也將他牢牢鎖在這人身前,不得逃離寸許。
兩面夾擊,加之日落時分便開始。季子琛早已吃不消,蕭明渝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是季子琛露出不悅,他也并未止住動作。
這一下一下,好似在控訴季子琛的擅自離開,在討回這段時間的補償,在用熱烈的情感與猛烈的舉動,反復確認這人在身側。
肩頸散落不少痕跡,呻吟之余,微怒道:“夠……嗯啊……了,到底有完沒完!”雖是喊得,卻沒什么力氣,倒像是嬌嗔控訴。
蕭明渝將他的臉掰過來,啞聲道:“不夠。”接著便撿著他的唇嘖嘖吃起來。
季子琛兩手抵著池邊,支吾片刻,這人終于放開他。可再是硬氣的脾氣,也被方才纏綿的吻給親軟了。
這人有一個毛病,每次釋放都喜歡咬著他肩頸的肉,沒用多大力,頂多留下一圈牙印。季子琛氣喘吁吁,摸了摸這人的頭,腿也軟,任人抱著自己去了榻上。
剛躺下這人又追著親過來,季子琛推推人:“得了啊,我餓了,去給我拿點吃的。”
季子琛早就辟谷,兩人心知肚明。所以這是季子琛支開這位粘人精,順便解饞的法子。偏生蕭明渝勾唇一笑,毫無怨言給人去拿。
身上隨意穿著一件里衣,季子琛大喇喇躺在榻上,等人伺候。他著實是累了,方才是一根指頭也使不上力氣,但他也驚奇發(fā)現(xiàn),自己恢復體力的能力變好了,具體體現(xiàn)在,躺了一會兒后,便覺得精力充沛起來。
這種強度的雙修若是放在往常,他早就睡,哦不,昏過去了。
一想到自己的進步,季子琛的心情又舒爽不少。
香味兒一飄過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差點閃著腰。蕭明渝將東西安置好,便接過他的手,替他揉腰,說著讓他小心點的話。
這一套下來,舒心至極,季子琛倒覺得自己娶了一個溫潤懂事的小媳婦,只是床上威猛了些。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莫憐命人送過來的全是海鮮。季子琛上輩子住在內陸,很少吃海鮮,這下一次吃個夠。
吃完又是蕭明渝收拾,季子琛大爺似的,就連嘴也讓人給他擦。看著細心伺候的蕭明渝,方才的氣性跑出十萬八千里。
季子琛摸著自己撐起的肚子,閉目養(yǎng)神,帶感受到這人的氣息靠近,便道:“都交代完了?”
明日要去探查海怪的蹤跡,本來定下是傍晚時分商討。結果美色,呸,蕭明渝定力不行,把持不住就給耽擱了。屬下很識相無事人般,只等蕭明渝喚他們,便來了。
倒是沈城主諱莫如深笑了笑,仇鷹看得汗毛豎起,蕭明渝卻心情極佳,并未看在眼里。
蕭明渝上塌,說道:“嗯。”
這鮫人灣白日光線強,但溫度適宜,夜里竟有些涼意。蕭明渝體熱,摟著他源源不斷傳來溫熱。
季子琛很滿意,可有一點他卻偏開頭,抗拒道:“我一個大男人,靠你肩上干嘛?”說罷便推人,但這人卻安頓如山,不動分毫。
側首,漂亮的眼盯著他,半晌,竟無賴地往他肩上靠。方才表現(xiàn)不錯,已是免死金牌,這下又姿態(tài)嬌軟,季子琛沒轍,任人邊摟著自己的腰,邊枕在自己肩上。
安定下來,季子琛拍了拍蕭明渝的頭:“繼續(xù)說,尋什么仇,還有,仇鷹沒同我說這鮫人族的彎彎繞繞。”
“現(xiàn)在,全部都由你來說,當做……”他思索片刻,癟嘴看人,“當做你剛剛不聽我話的懲罰。”
蕭明渝輕笑:“小寶待我這般好?”
這話聽得季子琛滿腦子問號:兄弟,你抖M石錘?
他不解笑道:“我都罰你了,你還笑,還夸我好,你有沒有弄錯?”他撅起眼看向枕在胸口的那張臉,心下為其俊美所悸動。
蕭明渝并未睜眼,任人看個夠:“就是很好。”
季子琛無奈笑道:“好好好,快說吧,莫離那小子的事兒,我還的琢磨呢。”
回來那一陣的時候就該說了,不料被蕭明渝拖著雙修給打斷,想著上回蕭明渝說的話,他沒敢拒絕,況且剛開葷,貪歡實屬正常,他理解,心里也有幾分期待。
眼下終于可以細細說來。
然而,似乎某兩個字一出,便打破了這溫馨的氛圍,胸口之人明顯嘆了一口氣,蕭明渝開始履行“懲罰”。
鮫人族在千百年前馳騁這片海域,所謂的海怪在那時不過是鮫人族手下的玩物。凡鮫人所至之處,海怪避之不及。這一切正是因為彼時的鮫人首領,能力出眾,帶領族人開拓海域,征服海怪。
種族繁盛帶來文化昌盛,待到莫離的父親成為首領時,仍是一派欣欣向榮之象。
可百年前,一場內部產生的動蕩打破了海域的祥和。莫離的父親在一次捕獵海怪的途中,因救族人,被海怪重傷。
首領身體強壯,本以為不久便會痊愈,怎料傷勢惡化。本是窮途末路,鮫人族內人心惶惶,尋求療法之際,莫憐便乘機謀篡了首領之位。
這其中不為外人道的殘酷血腥,鑄就了鮫人族權力的更迭,也成為整個族群沒落的開始。
鮫人族選舉首領的方式很簡單,常看身姿矯健,能力強大與否,被選取之人,往往是謀略與力量并存的鮫人。
可莫憐只占了一條——謀略。
與莫離的父親相比,他更有謀略,卻更加謹慎,這讓鮫人族錯失頗多良機;更加多疑,繼位后排除異己,殘殺眾多先首領的得力部下。
而這時卻不知何緣故,海域中心靈力暴增,海怪變異暴起。莫憐帶人御敵,卻一次次被海怪擊敗,領地喪失,族人戰(zhàn)死,數(shù)目銳減。
垂死之際,莫憐不知在何處找到了一處幻境,便領著傷亡慘重的族人在此處定居起來。
季子琛想不明白:“莫憐為何留下了莫離?”這好比留著一根昭示著他位子來得不干凈的眼中釘肉中刺,在自己跟前。莫憐工于心計,不可能這么善心大發(fā)。
蕭明渝道:“他天生不能生育。領地已失,激起舊部怨言,保住莫離,方能壓下舊部反叛。”
季子琛驚呼:“原來是這樣啊,難怪莫離闖禍也沒人敢罰他。”他撓撓頭繼續(xù)說:“那你可知海域中心靈力暴增的原因?”
蕭明渝道:“不知。”
“誒,你這些都是從哪里知道的?”季子琛才覺不對。
蕭明渝淡淡道:“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她喜愛游歷,有一份札記記載所見所聞。鮫人灣她來得多,極為喜歡此處,記的也多。”
那不就是日記?會不會也有遇到云胤仙人的那段?他偷摸打量蕭明渝,提及札記,這人面色如常。
他轉了話題道:“那沈城主這尋仇是?”
“替道侶尋仇。”
季子琛震驚:“你是說他轎子里的那位內人?”
蕭明渝:“他的道侶正是鮫人一族的血脈。”
“血脈?不是鮫人嗎?”
蕭明渝道:“非也,他道侶的母親是鮫人,父親是鮫人灣的漁民。”
季子琛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混血。”差點忘了,他身上趴著一只混血。下回說這話也得注意一下,不然叫人傷心。
低頭一瞅,短短這幾秒,竟然就睡著了,還是安睡在他的胸口。
還沒說怎么尋仇呢?后續(xù)呢?
季子琛只在心里控訴,呼吸一緊。蕭明渝安靜睡覺時真的像一座閉眼沉睡的雕像,五官優(yōu)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那份獨有的俊美。
這么個美男子,武力MAX,竟就成了他的道侶。思及此,第一想法是不真實!第二想法是我運氣真好!
季子琛美美入睡。
翌日,莫憐帶人跟著蕭明渝等人到了上次海怪消失的地方。
莫憐提醒道:“那只海怪常年作惡,善用音波攻擊,諸位仙君還請多加小心。”
沈城主拂袖笑道:“莫君主當小心自己才是。”
他這話看似在笑話莫憐不信任蕭明渝,聽在季子琛耳中卻滿是揶揄,甚至飽含火藥味。
第83章 窮途末路 一對狗道侶。
莫憐負手笑了笑, 不說話。他忌憚蕭明渝,所以對于這人的唐突之言,只能裝和善忍著。
作為一方之王, 這樣小心行事,當真憋屈,季子琛心道。
蕭明渝與莫憐站在最前面商討著, 季子琛百無聊賴環(huán)顧四周, 身邊便湊上來一人。
“季公子,說來慚愧, 你我見過不少次,我卻從未有機會向你好好介紹一下自己。”沈城主站在他身側, 羽扇在身前輕輕舞動,如似淡雅清風, 卻難掩愁容。
“在下姓沈名清和。”
季子琛笑著道:“好名字。”沈清和在他心目中是個癡情種,因著對這人, 他倍有好感。
沈清和笑意更濃:“謬贊了。”
季子琛看了眼他身后的轎子,心中不禁感嘆,竟然連抓海怪這般危險的時候都帶在身邊。但思來想去,因是擔心心肝離了身, 安全沒有著落。
果真癡情。
依著站位,他也是偷摸打量, 沒想沈清和順著他視線看去, 以為他在想為何從未見過自家內人出轎子,解釋道:“他身子不好, 不便見人,還望季公子見諒。”
季子琛笑答:“沈城主多想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 前方海域傳來鮫人前鋒的稟告,說是找到海怪蹤跡。幾人御劍疾馳,鮫人在海域中速度也不慢,甚至有要快過他們的意思。
等到了地方,海域茫茫,乍一看與方才的海域并無不同。
季子琛嘀咕道:“真的是這里?”
此言一出,不少鮫人看了過來,眼里全是費解。莫憐不緊不慢道:“不會出錯的,季公子有所不知,我族千百年來與海怪對立。海怪狡猾,蹤跡難尋,我族祖先聰慧,通音律,觀察頗久,特地作了首曲子,也算作一種秘術,用來找尋海怪。”
前方海域中飄著幾名拿笛子的鮫人,季子琛不好意思道:“原是如此。”
莫憐道:“無妨,此等秘術季公子不知也情有可原。待會兒只需蕭君出手協(xié)助我族抓住這海怪才是重中之重。”
整個事情季子琛并未參與多少,內情也只知道個一星半點。但昨日蕭明渝跟他說了那番話之后,眼下他竟感興趣起來,問道:“抓到這海怪之后,不知王上打算如何處置?”
季子琛身份特殊,莫憐對他解答的耐心出奇的多:“自是獻給海神大人,祈求海神歸還這海怪吞吃的神力,再回歸海域,反哺自然。”
海神?神力?沒聽過。但是能理解,別這般龐大的種族,就是體量渺小的組織,都有自己的信仰,有的是宗教,有的是某種信念,諸如此類,所以并不見怪。
海面之下,不知離他們多深的地方,傳來悶悶沉沉的叫聲。這海怪是感知到自己被包圍了,發(fā)出掙扎的哀嚎。
莫憐到前方張羅布陣,蕭明渝立于他身側,他偷摸問道:“這么大張旗鼓,不怕海怪又跑了?”
昨日那叫人昏昏欲睡的旋律還猶在耳畔,對于這海怪的遁逃能力,季子琛有點擔心。
海風撲面,法術支撐起防風罩一般的護盾將幾人包裹在里面。蕭明渝碰了碰他的手,似乎在查探他冷不冷。微有涼意,放心道:“不會,我設了陣。”
季子琛不解:“那上回你為何不設陣,給這海怪跑了?”
蕭明渝眸色深沉地注視他,叫他心發(fā)慌,只聽這人道:“昨日你在下面,布陣時間不夠,我怕激怒他,傷了你。”
短短幾句話可不就是在說,蕭明渝超級無敵擔心他?季子琛雙頰發(fā)熱,喃喃道:“知道了。”
仇鷹從前方回來,說莫憐喚蕭明渝前去。人離開后,季子琛這邊就只剩下沈城主和仇鷹,還有蕭明渝的幾名部下。今日倒是奇怪,沒見到莫離,許是因著昨日的事情,想避開蕭明渝?
不得不說,自從穿書之后,他心思也深沉了些。明明很好奇這位溫潤清風般的沈城主該如何尋仇,但卻能忍住,只往人家身上看兩三眼。
海怪不傻,感受危險,音波無法遁逃,便奮力往外游。它游的方向背離季子琛這邊,所經(jīng)之處帶起一個個旋渦,阻礙鮫人追殺。
鮫人手握三叉戟,本以為純靠投擲扎在海怪身上。但這是修真世界啊,遂數(shù)把三叉戟斜指空中一點,上一秒還晴空萬里的湛藍天,四面八方驀然飄來數(shù)朵烏云,黑壓壓一片中,紫雷交錯,轟鳴作響。
三叉戟所指之處,降下一道體型極為粗壯的雷電,白光乍現(xiàn),刺得幾人真不開眼。雷電以那點為中心,卷成一顆碩大的電球,四周滋滋延伸出數(shù)道細長短小的電流。
這么危險的東西,漲到極限后,莫憐揮舞手中那把象征著權力的三叉戟,電球有所感應,唰的朝海怪遁逃的方向奔去。
水體本就導電,海水含鹽量高更甚。逃命的危機感往往會激發(fā)逃命者的潛能,是以海怪越游越快,激起的水花在海域上劃出一道雪白綿長的痕跡。
這電球一看就是鮫人族的絕招,威力無窮,哪能讓海怪躲過。只見電球墮入水中,直直砸在海怪背部。
毫不夸張地說,季子琛感覺那處海域在沸騰。這其中不僅是電球高溫所致,海怪垂死掙扎,拼命翻騰也功不可沒。
下一瞬,電球滋啦展開,化作數(shù)道紫白絲線,就地為籠,將海怪包裹起來。電籠將海怪托起,浮出海面。
幾人終于窺見這龐然大物的全貌,果真如昨日季子琛所見,通體黝黑球狀,像一頭長了觸須的鯨魚,樣貌丑陋,尾巴很大,兩瓣尾殘缺了一塊。身上的海洋寄生生物因著方才的追擊,連著皮肉被大片大片打落,情狀很是狼藉。
籠中滴落的水中摻著暗黑的血色,很惡心。
可是,季子琛奇怪道:“這就殺完了?”
仇鷹奉命守著他,答道:“沒有,還差一口氣。”
帶著疑慮看過去,季子琛猛然對上那海怪的眼睛,和鯨魚類似,眼睛相較于整個身體極為偏小,不注意便很難察覺。可就是這般巧,那顆眼珠掛滿血絲,眼角滴落黑血,直直看著他。
不像含恨而終,也不是求救,這是什么意思?
季子琛問道:“對了,蕭明渝為何一直站在那邊,他不是來幫忙的,也沒看他出手啊?”
仇鷹愣住片刻,又道:“想必蕭君已跟季公子說了。他族的恩怨外人本不該干預,此次出手也只是蕭君為了救季公子應下的,蕭君助其封住這海怪遁逃的方位,做到這般,已是仁義至盡。”
季子琛抿嘴點頭,沒得他插嘴的地方。無聊往那邊看去,莫憐笑容滿面,朝蕭明渝說著什么。
這片海域往南就是海神祭壇,鮫人族退居幻境居住多年,這祭壇還能完好無損,全都仰仗于鮫人族先祖設下的結界。
六根粗壯的石柱,雕刻六名姿態(tài)各異的鮫人,攀附其上。看樣子是鮫人族所信仰的神明,用來鎮(zhèn)守此處。石柱環(huán)繞著一塊平臺,平臺與石柱底端相連,石柱頂端有沉重的鎖鏈纏繞。
其中一根石柱上,雕刻著一位坐著的神明,卷長的頭發(fā),長粗的尾巴,神情讓季子琛想起思考者那座雕塑。
莫憐向他們說道:“此處就是我族祭祀海神的祭壇。”
蕭明渝表情很淡,沈清和淡笑如常,莫憐以為他們對此不感興趣,沒多想。季子琛卻惴惴不安,他直覺沈清和要在此處動手,但具體怎么樣他不知。
莫憐命人將海怪釘在祭壇中央,周邊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這么多鮫人。雖是怪異,莫憐卻沒有任何異常。
他們幾人御劍在不遠處,按兵不動。
祭壇四周安靜得駭人。半晌,鮫人們右手置于胸前,向海神那座雕像虔誠俯首,低聲吟唱。祭壇中的海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血水流淌得到處都是。
這么血腥的場面真的會是一方神明所希望的嗎?
忽地,季子琛定睛看向某處。所有鮫人都閉眼吟唱,怒目圓睜的莫離在族群中挑起季子琛的注意。
下一刻,莫離抬手一揮,手中赫然出現(xiàn)一把三叉戟,與季子琛見過的所有三叉戟都不同的是,這把全身鑲金,日光下熠熠生輝,像是海神的指引。
莫離所瞄準的方向正是鮫人簇擁的莫憐,他在蓄力,亦或者說他在凝聚靈力,將這把三叉戟的威力發(fā)揮到極致。
這時候下手可不明智,且不說莫憐的心腹都在場,單論破壞海神祭祀這一點,就能被當場處死。
雖然這小屁孩說話沖人,但心底不壞。季子琛心急欲閃身上前,閉目兩秒位置卻分毫未動,回頭一看,蕭明渝正拽著他的手腕。
見他看過去,深吸一口氣道:“不要管他。”
季子琛皺眉,單手想掙脫:“為何?這也是一條命。”一條他可以挽救的命。
蕭明渝似乎被什么影響了,呼吸不穩(wěn),神識微亂,表情凝重:“你是覺得我不近人情?”他說完,便沒再做聲,那模樣卻像是季子琛當面承認了這句話,受到傷害,正自顧自孤單地舔舐傷口。
季子琛不忍,搖了搖頭,方才確實沖動了。可那邊該怎么辦?
不用他說,祭壇猛地崩塌了大半邊。一股強大的推力席卷而來,碎石夾著粉塵塑出推力的形狀,將周邊的鮫人悉數(shù)推開。大塊的石頭落入海水中,掀起巨浪。空氣中、海浪中裹挾著海怪的碎肉黑血,血腥味彌漫四散,令人作嘔。
一時間,鮫人尖嘯,與巨石撞水聲混做一片,刺耳又難聽。幾人皺眉,怪叫許久才隨這場混亂停歇。
抬手擋了會兒灰塵,季子琛再去尋找莫離的身影,無果。莫憐被鮫人一窩蜂護著,顯然沒有受傷。
季子琛無頭蒼蠅找了一陣,視線卻被鮫人族群的動靜吸引過去。蕭明渝牽著他往后退開,他才注意到莫憐正對面的空中,沈清和一手提劍,一手握著一坨血肉。
終于要開始了嗎?
季子琛喃喃道:“那是什么?”
“海怪的心臟。”蕭明渝的聲音平穩(wěn),像在說什么很平常的東西。
季子琛又問:“莫離那小子呢?剛剛一片混亂,我沒看清,莫憐無礙,他是不是沒有刺殺成功?”
蕭明渝不爽他嘴里提別人:“不知,方才他沒有出手。”
那人去哪兒了?被波浪襲擊的鮫人族中,老少婦孺都有,安然無恙的大有人在,而且都在莫離原先那塊兒。莫離雖然身形比別人小了些,但敢獨自一人到海怪出沒得海域,實力絕非凡夫俗子。
莫憐推開心腹的攙扶,只差寸許,他的命就葬在祭壇上方這人手中了。他看向遠處的蕭明渝,這人置身事外,并不像要出手或阻攔的樣子。
他剛剛站得離祭壇最近,那股推力對他的心肺都有沖擊,再多一個敵人就必死無疑。所幸對方只是一個看客,他心道。
他看了眼沈清和,又向蕭明渝問道:“蕭君,你的部下這是何意?”
明知道蕭明渝不會管,但他還是問。蕭明渝輕嗤:“沈城主可不是我的部下。”
莫憐平時帶人周到的平易近人早已消失,轉正視線,眼中殺意洶涌:“沈、城、主?”
沈清和鎮(zhèn)定自若:“莫君主別喚我這個,鄙人姓沈名清和。”
莫憐聞此,輕松了似的:“你我并不相識,不知你壞我族祭祀,意欲何為?”他身后聚集了許多鮫人,除去前排健壯的心腹護衛(wèi),后面還墜著不少鮫人在看戲。
季子琛扶額,真是以性命為代價前排吃瓜啊。
沈清和不再儒雅,反倒?jié)M臉輕浮,有種視人命為草菅的瘋意。他不看莫憐,滿目海怪的心臟,又道:“我只是一方城主,莫君主不識我乃為常理。可——我內人你應該認識。”
能說上幾句話,莫憐又覺得事情還有轉機,溫文爾雅道:“哦?不怕沈城主笑話,我雖為一方君主,卻囿于這一方海上,孤陋寡聞,不認得多少人。既然海怪尸身被毀,留有一顆心臟,不如你把它還給我族,這筆賬一筆勾銷。”
季子琛差點被莫憐的話給逗笑,真是臉皮子被人撿著往地上摩擦。這幫鮫人看戲就不覺得丟人嗎?而且這顆心臟真的那么值錢?
沈清和輕蔑笑道:“你自然認得。”
“百年前,鮫人灣有一漁民偶然救了一名鮫人,即使跨越種族,二人也日久生情,不久誕下一名混血嬰孩。他二人恩愛,第二年又誕下次子。”
沈清和一臉玩味,莫憐似乎想起什么,臉上閃過一絲警惕,竟大大方方道:“我對于族人的管束確實不嚴,沈城主所說之事,常有發(fā)生,我平日里忙不過來,偶有管不到的也正常。這確實怪我。”
“是啊,這件事當然要怪你。只不過,我說的不是那些。”沈清和搖頭。
莫憐僵笑道:“那說的是哪些,我年歲高,不定記得。”
沈清和道:“莫君主肯定記得。百年前,你當了首領,此女乃你座下最愛的歌姬,歌喉獨特,頗負盛名。”
鮫人中有人開始嘀嘀咕咕:“他說的是游瓏嗎?”
“還能是誰,王上那時候最愛的歌姬只有她。是個美人,我還記得呢。”
“是的,游瓏就是與外族通奸而死,當時是在蜀伯莊被抓回來的,被天雷打死的,那是海神的旨意。”
季子琛心道,這幫子民怕是被糊弄了,他盲猜那天雷是莫憐自導自演出來的。
沈清和用法術將海怪心臟停滯在空中,又用凈身訣給自己凈收,血污消散。他笑道:“莫君主不記得,你的族人記得挺清楚的嘛,叫他們給你說說,回憶回憶,別再貴人多忘事了。”
他說完又朝蕭明渝身后的轎子那看了一眼。季子琛回身看到轎子,猜想蕭明渝應是答應了幫他看守內人,其余的一概不插手。
莫憐冷靜道:“沈城主有所不知,我族與他族通奸者,殺無赦。那歌姬分明被我處死,尸身都不剩分毫,沈城主可別開玩笑,說那轎子上坐著的是她。”
沈清和似乎被他的猜想惹笑:“莫君主果真年事已高,胡言亂語呢。我內人身子不好,不便露面。我也懶得同你多說,他的母親就是你口中的歌姬。”
鮫人族中的護衛(wèi)有人聞此大怒道:“休得對王上不敬!”說罷便舉起手中的三叉戟以示武力。
季子琛聽到蕭明渝說:“愚蠢。”
沈清和根本沒看他:“我此番來此,一是找你報仇。”
莫憐臉上的虛偽終是崩盤,邪笑道:“二呢?”
“借你胸口那快鮫人鱗一用!”話音剛落,沈清和提劍一個俯沖往下,鮫人四散逃竄,不少潛入海底深處。
護衛(wèi)上前御敵,卻被沈清和幾道破空劍意掀翻在側。莫憐只身召出自己的三叉戟,剛好卡住沈清和的劍。
兩人僵持不下,莫憐故意說話拖延:“鮫人鱗可是我族每人最珍貴的東西,由得你胡來!”
沈清和狠絕道:“我可沒咳有問你點頭與否!”
劍意滔天,以二人為中心蕩開,在不遠處形成幾米高的海浪。許多逃跑不及的鮫人被這浪卷翻,有的甚至從深海里被卷了出來。頓時化作驚慌失措的逃難者。而能庇護他們的王上,卻被沈清和刺出幾道血口。
沈清和邊進攻邊道:“速戰(zhàn)速決吧,莫君主。”
莫憐擺尾掀起浪花,對方攻勢迅猛,三叉戟沒有足夠的時間召喚雷電,護衛(wèi)方才被劍意震傷,眼下能不能護住他都是難事。
其實若放在平常,沈清和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方才抓海怪損耗頗多,讓沈清和鉆了空子。
莫憐如臨大敵,卻無法潛入海里,因為只要他有這個想法,沈清和便會用劍意給他震出來。
季子琛不禁道:“沈清和劍術挺厲害嘛。”
身側的蕭明渝沉聲:“嗯。”
季子琛偷摸看他一眼,又補充道:“但論劍術,還是蕭兄最厲害。”
幸好他反應快,本就惹了蕭明渝,作死和好好表現(xiàn)他還是分得清楚的。不然這醋壇子一翻,后果不敢想象。
可蕭明渝并未反應,目不轉睛盯著沈清和,不知有意無意,問了一句:“此番尋仇,你如何看?”
怎地突然問這個,季子琛摸不準意思,坦蕩道:“常理。”
然后蕭明渝就沒再說話了,這話說得一頭霧水,季子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那邊便傳來一聲驚呼。
原是莫憐使陰招了。
沈清和身上中了三叉戟數(shù)次,哪能料到這上面有毒。而且這毒因著他的動作與體內靈流早已傳遍全身,他面色發(fā)白,嘴巴烏青。
莫憐氣喘邪笑:“沈城主不如早些停手,我還能給你解藥。”
給不給是一碼事,要不要又是另一碼事。沈清和嗤笑:“我自幼流浪中原,一步一步當上這城主,什么毒沒中過,早已百毒不侵,你不信到可一試。”
莫憐問道:“敢問是哪座城的城主?”
沈清和抹掉唇角的污血:“我早就卸任,只算得是前城主了,正是伏胤城。”
后面三個字叫莫憐臉色煞是好看,驚道:“原來是你!”
什么?這里面還有梁子?季子琛撐著耳朵聽,生怕遺漏了細節(jié)。
“你就是個小人!是你封鎖了天塹!”
沈清和承認道:“是我,可是那哪里是什么天塹,不過就是我腳邊的一條靈河,哦不,對你這中下等的東西,可不就是頭頂?shù)奶欤俊?br />
赤果果的羞辱讓莫憐臉色鐵青,沈清和繼續(xù)道:“我鎖了天塹之后,又打不開。想尋仇,懶得跑大老遠找你。”他往蕭明渝那邊昂了下頭,“便請他幫我打開了天塹,破了你這吃人的法陣。”
“但你也是不怕死,竟將他心愛的道侶招進來。可是正好,我也多了一分助力。”他說罷,便看向蕭明渝。
季子琛聽到“心愛”二字,耳根子通紅。蕭明渝抬手召出一塊寶石,這東西季子琛熟,琢光劍上的寶石嘛。
他頓時明白了,蕭明渝這是要替他報仇?難怪剛剛問那些,莫憐這種小人就該被這樣對待,也不知道霍霍了多少人的性命。
莫憐一看寶石,整個人頹住,一顆心墜入寒潭,顫聲道:“你是……你是那個人的兒子?”
蕭明渝懶得回話,剛欲催動寶石,殘缺的海神石柱猝然震動,一道魔掌朝他劈來。
季子琛被人攬在懷里躲過一劫,其他魔族下屬躲避不及,被打傷了幾位。轎子被蕭明渝臨行前踢上一腳,到了安全的位置。
魔掌打空,落到海里,良久震起數(shù)丈高的巨浪。
在場該跑路的都差不多跑了,留下的也不怕這些。紛紛朝石柱看去,那海神竟動了。
半晌又說話:“可叫我好找啊。”
這聲音一傳開,別人都愣住,季子琛的腦子卻炸了——這他媽不是莊旬嗎?
他忍不住吐槽,這么小個地湊這么多人干嘛?怎么都愛湊熱鬧?為什么都偏愛修羅場呢?還有,莊旬他都多久沒見過了,過來干嘛?
別人做出反應前,莫憐已是一副搖尾乞憐的姿態(tài):“莊公子,我就說怎么那么熟悉,原來是你。我求求你幫幫我,那時候是你幫我奪得這位子,你再幫幫我,除掉這些人。”
莊旬現(xiàn)身,坐在石柱頂端,聲音懶懶散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我讓你過段時間再召人獻祭抓海怪,偏不聽,現(xiàn)在知道求我了?”
被打傷的護衛(wèi)聽此,頭都要抬不起了。也是,誰家君主這么沒臉面?
沈清河站定道:“原來是莊公子造訪,有失遠迎。”
莊旬興致不高:“不必你迎,我只要。”他指著那轎子:“把轎子里的人給我,我便不追究你。”
開玩笑?這不是沈城主的心肝肉……
“好。”沈清和道。
季子琛難以置信,看著蕭明渝,擠眉弄眼問話。這人卻緊了緊摟著他的手臂,沒說話。
滿腦子問號,卻見莊旬剛動身向轎子飛去,沈清和出劍朝人刺去,速度極快,卻未傷人半分,反倒被一掌劈開。
出掌的不是他人,正是伏冥。
莊旬甩甩袖子,呵道:“不守規(guī)矩的雜種。”
季子琛下意識守到轎子邊,一手扶在欄桿上,心想,既然這兩人都在,那……忽地轎子往下一沉,季子琛回身看去,吳恒正蹲在轎子尖尖上朝他做鬼臉。
吳恒狀似可憐道:“又見面了啦,季兄弟,我好想你啊。”
嘩的一聲,蕭明渝往那邊打了一記魔氣暴擊。吳恒可憐巴巴往莊旬那邊跳去,邊告狀道:“你身邊那人真恐怖!”
季子琛感受到身側之人的冷煞之氣,心虛看過去,這人竟然生氣了。朝他道:“見他在此為何不出手?”
“敘舊?”
哪敢啊,我的乖乖啊!
他笑道:“沒,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那邊沈清和再次站定,幾人對峙正準備說話時,莫憐卻瘋了似的大叫起來。幾人看去,莫離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一把將自己的三叉戟插入莫憐的心臟。
經(jīng)歷方才的打斗,莫憐已是強弩之末,那些護衛(wèi)各個震驚卻無一人敢上前制止,因為起不來。
眾目睽睽之下,莫離的三叉戟竟散發(fā)出王者般的圣光,莫離吼道:“去死吧!”
莫憐口吐鮮血,不可置信道:“竟然在你手里!”說完就翹辮子了。
一代首領隕落,季子琛只關心,那是什么東西?
有鮫人紛紛喊道:“是海神的圣光!”此聲一出,能動的鮫人都在朝拜,不能動的則是垂首。霎時間,頭頂雷云滾滾,一道天雷降下,劈中三叉戟,隨后三叉戟迸出數(shù)道金黃光線,肉眼可見的,莫離的身體在變壯碩。
季子琛擦擦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頓悟了。那是莫離父親留給他的三叉戟,里面蘊藏了鮫人所謂的神力。莫憐定懷疑過那東西,但這百年來,莫離瘦弱不堪,根本沒有要造反趨勢,也沒有能力,所以將重心放在了外面。
也就是這頭海怪的身上,也許他以為承載神力的東西被海怪誤食,這才致使海怪靈力暴漲,鮫人族屢屢敗退。
很可笑,也很可悲。
莫憐尸身原地蒸發(fā),留下一片鮫人鱗,被莫離收入囊中。他挺起強壯的身姿,說了一句鮫人族的俚語,鮫人族便悉數(shù)遁走了。
莫離掃視周邊,他的眸子變成了金光色,卷曲的金發(fā)散發(fā)著霸王之氣。
實力不詳,在場沒有人會惹他,卻聽他冷冷道:“這是我的地盤,你們之間的恩怨,該如何解決,盡早,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離開。”
莫離眼神狠辣,再無稚氣:“否則,后果自負。”
莊旬第一個接腔:“行,那你也莫要插手。”
莫離默認,看了季子琛一眼便一頭扎進了水里,離開了。
季子琛聽到蕭明渝“嘖”了一聲。
四周氛圍陡然凝重起來,莊旬朝二人道:“許久不見,二位別來無恙啊,尤其是,蕭、君。”
真夠挑釁!季子琛回道:“見到你可不會再無恙了。”之前在琉璃城的遭遇是血和淚鑄就,叫他對莊旬咬牙切齒。
莊旬道:“你可不必怕我,你身邊那位,這些年入主魔族,可給我整了不少幺蛾子。我還是頭一次見比我還記仇的人。”
季子琛疑惑,蕭明渝在魔族的所作所為他一個都沒見過,也不知真假。他呵呵道:“他記仇?難道不是你可恨?”
莊旬哈哈大笑:“得了,今日不是來找你們算賬的,我只要轎子里的那人,你們只管讓開便是。”
這人真是怎么看都很討厭,季子琛橫劍攔在轎子前,狠聲道:“你讓我別管,我就別管,你當我是什么?”
莊旬道:“可是你身邊那位,好像不太樂意加入你啊。”
季子琛側首看向蕭明渝,情況緊急,他也不知自己臉上滋滿了怒意。便見蕭明渝也橫劍,同他一起攔在轎子前。
他剛想對莊旬說“看,他可聽我的話”。下一瞬便記起一件重要的事——莊旬最喜歡搞偷襲。
回首之時,莊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頭頂傳來這人的嘲笑:“一對狗道侶!”
哈?
在場之人,蕭明渝的戰(zhàn)力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莊旬早有準備,躲過了踐塵的一劈,剛準備出聲嘲諷,卻見腹部的袍子被割開一道大口子,幾個火苗還在上頭竄動。
隨意滅了火,莊旬道:“沒想到,許久不見,又變強了?”
季子琛喊道:“別跟他說話。”莊旬這人劣根得很,人走了,還要踹轎子一腳。季子琛去截這轎子,人也跟著到了遠處。
聲音在茫茫海域顯得極為空靈,卻見莊旬嬉笑一聲。
轎子上炸開一聲,轎子完好無損,只是被燒著了。這般情急之下,沈清河還被伏冥和吳恒纏著。
季子琛說了一聲“冒犯”,便打開轎子門救人。入目之人叫他一陣驚愕,下意識道出口:“溫流年?”
轎中人竟然是溫玨之一的溫流年?!難怪莊旬要找人麻煩。
他頗為吃驚,溫流年竟然長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原來溫玨兩兄弟就是那歌姬的孩子。難怪音律極佳,可這般狼狽的樣子誰敢認他是天音閣的天之驕子?
半躺在轎子中,唇色發(fā)白,淚流滿面,極為虛弱,像是一張薄紙,風一吹就會碎了似的。季子琛依稀能聽到他嘴里在小聲重復:“父親、母親,孩兒給你們報仇了。”
季子琛無法,溫聲催促道:“轎子燒著了,里面危險,溫公子,你快隨我出來。”
溫流年魔怔了似的,聽不見他說話。季子琛咬牙將人抱了出來,邊問:“你家兄長呢?怎么就你一個人?”
溫玨是不會分開的,況且這人還是溫道塵疼惜的親弟弟。這話刺激了溫流年,鼓鼓流淚的雙眼終于閉上,唇上被咬出一道血痕,似乎是想起了痛苦的回憶。
季子琛將人摟緊,便聽人痛苦道:“哥哥沒了。”幾乎是同一瞬間,淚水浸濕了季子琛胸前的衣襟。
待他落定,溫流年感受到什么,猛地睜開眼。莊旬被蕭明渝擊開,陰冷地笑著看季子琛這邊。
溫流年正對上這雙眸子,尖叫道:“就是他!莊旬!是你殺了我哥哥!嗚嗚嗚嗚……你還我哥哥……”
這聲撕心裂肺,沈清和聽得真切,揮劍的手都要不穩(wěn)了。他想人心切,吃了伏冥幾掌,悶哼兩聲仍是要往那邊去。
季子琛安撫著人,卻聽莊旬嘲弄道:“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哭。怎么知道索你命的來了?你哥哥死的時候可求了我好久,讓我饒你一條狗命。”
溫流年越聽越瘋,悲痛欲絕,不會辯駁,只剩下啊呀啊呀的嘶吼。
“你倒是惜命,逃得快,沒見到你哥哥最后一面,他死得很慘吶,我將他丟了去喂靈蛇,我的靈蛇可是喜歡得很。”
溫流年不叫了,胡亂喊著“哥哥”,又莫名搔撓全身,像是爬滿了虱子。明明溫玨兩兄弟高風亮節(jié),若不是莊旬也不會是這般瘋子下場。
季子琛咽不下這口氣,呵道:“你踏馬給老子閉嘴!”
偏生莊旬賤兮兮笑道:“我偏要說!他兄弟二人三番五次壞我好事,打傷我道侶,怎么就許你家道侶記仇,不準我了?”
他忽然正色看向溫流年:“還不將東西交出來!若你識相,沒準我大發(fā)慈悲,等殺了你,將你的尸身喂靈蛇,好讓你兄弟二人葬在一處。”
季子琛怔住,什么東西?
第84章 人死莫悲 雙修功夫如何?
莊旬右手握成一個球, 掌心紫黑之氣涌動,匯聚一團,形成千機鎖。他注意到季子琛的不解, 突發(fā)心思跟人解釋:“你若想知道他偷的是什么,自己問他便是,別干看著我, 真無趣。”
懷中人驀然冷靜下來, 一只手在胸口處握拳,強調道:“我沒偷, 那是我和哥哥的,是莊旬這個小人從爹爹那搶走的, 我只是拿回屬于我的東西,我沒有偷……”最后這句又被重復了數(shù)遍。
季子琛無奈, 這種情況他能問出個蛋來!
一旁,蕭明渝似乎隱忍許久, 終是道:“先放他下來。”
季子琛剛準備讓人站在自己劍上,又察覺溫流年沒有雙腿,只有一條尾巴,這沒法站啊。他輕聲問道:“你能變出腿嗎?”
莊旬耐心耗盡, 替人答道:“他不能,垂死之人, 還是條魚, 當然維持自身最原始的形態(tài)最為省力,你說是吧, 溫小公子。”
溫流年這時神志又清醒些,面色依舊發(fā)白,聲音細細道:“季公子, 你將我放下來吧,我靠尾巴能站穩(wěn)。”
季子琛答好,剛松手,莊旬的聲音便由遠及近:“蠢東西,你以為老子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又偷襲!
莊旬一掌劈過來,被蕭明渝貼臂擒住。他眉頭皺出三層,蕭明渝抓他的五指呈鷹爪,勁力他再熟悉不過,他突然嗤道:“沒想到,那狗東西竟將我張家絕學交給你,吃里扒外的東西!”
說罷,莊旬收掌握拳,忍著劇痛,手臂往外一擰,將蕭明渝的胳膊掙脫,另一只手藏在身側,不等人防備便劈過去。
蕭明渝早有預備,兩人離得如此近,他也能精確出劍,施展開來。踐塵并未被催動,單靠鋒利的劍鋒,便切斷莊旬偷襲的那只手。
季子琛攙扶著人往后退開,離了一定的距離,本以為安全了,后背便被什么東西抵上。一回頭,蒼天啊!竟然是千機鎖變作的大型木塊。莊旬這人出手陰且快,真叫人措不及防。
他抱著人施展不開法術。御劍往東飛去,又是一個木塊,真是頭疼。靈機一動,木塊成型需要時間,他可以利用時間差找到出路,神識隨意感知一瞬。心道,找到了。
東邊。
摟著人往那邊沖刺,溫流年卻噴出一口血來。季子琛防備不及,被迎風濺了一臉血。他隨意抹掉,察看溫流年的情況,卻聽人道:“季公子,你放我下來吧……咳咳……咳嗯,我活不久了。我不想拖累你。”
“我……”
季子琛聽人聲音蔫了下去,湊過去聽,溫流年欲哭無淚:“哥哥沒了,大仇已報,我也不想活了。”
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樣子。季子琛頓住,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捏著,緊巴巴的。垂死之人求死,這可不好勸生。
溫流年察覺他的遲鈍,突然蓄力掙脫了他。
瞬息間,懷中空空,被海風灌滿,季子琛大叫道:“溫流年!”
眾人聞聲望來,只見一人自高空墜落,馬上就要墜入海中。季子琛御劍幾乎垂直往下,卻被遽然出現(xiàn)的木塊攔住腳步。
他愣住,看到溫流年松開胸口的拳頭,露出一枚綠色玉墜子,隔太遠,看不大清,他不敢斷定。這東西有細繩吊著,在溫流年眼前胡亂飄搖,就像其主人搖搖欲墜的一條命。
溫流年在玉墜子上咬了一口,那東西竟然輕易就碎了,流出墨綠的液體,一部分被風刮走,剩下的都入了溫流年的嘴中。
莊旬笑得奸邪,不過片刻,身后爆發(fā)出一陣強大的靈流波動,伏冥略微粗喘,拎著昏迷不醒的吳恒退到他身側。笑意褪去,他問道:“怎么了?”
伏冥吐掉嘴里的沙石,道:“瘋子,自爆了。”
莊旬很意外,很久沒在伏冥這塊木頭嘴里聽到這種話了。他饒有興趣盯著那片,沈清和將自己的修為自爆,用強大的靈力波將桎梏自己的人逼開,看來是被逼急了。
其余人一聽,皆是難以置信。這世間竟然真有人會主動自爆。
數(shù)米高的塵霧漸漸消散,方才殘存的祭壇差不多被全部震碎,只剩下一點斷壁殘垣。蕭明渝亦是不可置信,沈清和平時低調,很少在別人面前展露實力。
但能當上伏胤城的城主,哪里又會是一枚善茬。
只見沈清和白衣被血浸透,墨發(fā)雜亂,不復儒雅。全然不顧他人往溫流年那邊趕去。
溫流年是在即將入水時被人接住,抱進懷里。這人渾身血腥味,刺鼻得很,卻第一次叫他感覺到安心。他瘋了似的笑了笑,只說:“傻子。”
沈清和虛弱得很,仍是繃緊神經(jīng),保持強弩之末最后的強硬,拿出腰間的一個小瓷瓶,發(fā)著抖給人喂藥:“別說話,吃下……咳,吃下去就沒事了,小年。”
季子琛早已躲開木塊夾擊,御劍站在不遠處,不敢靠近。這兩人抱在一起,充滿著悲情,他也救不了溫流年,只能跟著揪心。
溫流年咳出血,想到什么,一會哭一會笑:“放過我吧,你的心愿不是完成了嗎?我已是將死之人,你何必廢了一身修為來救我,不值得……”
沈清和呵斥道:“值得!為何不值得,我自幼就喜歡你,這么多年一直喜歡,好不容易跟你做了幾日夫妻,為何要放手,修為沒了可以再練,但你不可以離開我,誰都不能將我們分開!”
懷中人身子開始變得僵硬,沈清和握著他的手注入所剩無幾的靈力,徒勞無果,他又抱著人的胡亂親著,好像這么親著,人就會好起來。
溫流年眼神渙散,聲音已經(jīng)微不可聞:“沈清和,謝謝你,幫我了卻心愿,來世……別再遇到我了。”
沈清和急道:“我偏不,我就要纏著你,我要早點遇到你,我要娶你做我沈清和的妻,我只要你!你別離開我!”
“別……親我了,哥哥會生氣。”涕淚間展露一個笑顏,溫流年便安靜下來,只余下眼眶的淚依舊溫熱。
沈清和旁若無人的哭嚎著,季子琛眼底溫熱,回身蕭明渝便在他身后。
莊旬不顧人家悲痛欲絕,人站在半空中,質問道:“人都死了,哭個什么勁兒?你沈清和趁人之危的小人,快些告訴我,上回將他救走,他帶走的東西在哪兒?”
沈清和不語,仍是抱著人,珍惜地擦著對方的臉。季子琛氣不過,答道:“你踏馬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在這兒礙眼!”
莊旬輕笑:“就憑你也配跟我這么會說話?”他看了蕭明渝一眼,嘲道:“也對,不就是個吃軟飯的東西,仗著蕭明渝四處咬人,你能有什么本事。”
這話點燃季子琛的怒火,他提劍便上前刺去。蕭明渝人也沒攔住,便被伏冥半路截下。
想起琉璃城的經(jīng)歷,蕭明渝挑眉迎上。伏冥沒有法器,武器就是自己的一雙手,這手被上古魔火淬煉過,攻擊與防御能力是一等一的好。
這些年他碰到過蕭明渝,本以為是個心高氣傲的小毛孩,頂多在他手里蹦跶幾下。誰料再一次在南冥遇見,便被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那回是天時地利,人不和,他負傷而上,不作數(shù)。這回,他要好好打一場。
蕭明渝將人視做手下敗將,沒曾想對方實力也上了一層樓。可那又怎樣?人家上一層,他就連上兩三層,叫人追都追不上來。
兩人周身充斥著魔氣,將要交鋒,蕭明渝朝身后喊道:“仇鷹!”
仇鷹應了一聲,人立馬趕往季子琛那邊。他上回好奇研究過季子琛變出來的水迷宮,雖然不理解這是哪門哪派的功法,卻驚嘆季子琛能在短短幾年有如此進步。所以他不太擔心季子琛落于下風。
倒是莊旬連連驚喜,又一次撞上水墻,煩悶騰升,說道:“你從哪里學來的東西?竟然與你宗門所學有異。”
“我為何要告訴你!”季子琛布下數(shù)面隱形水墻,這些都是無規(guī)律的,千機鎖算不出來位置。提劍向人猛刺,又被莊旬狡猾躲過。
這人跟條泥鰍似的,抓也抓不住。季子琛無奈,心下一狠,運起水迷宮的法術。莊旬略感不妙,但他生來最喜歡的就是未知的感覺,立馬興奮異常。
“別不說話,太無趣了,我問你,蕭明渝雙修的功夫如何?可別糊弄我你們沒做過。”
季子琛聞言難免耳根發(fā)燙,嗆人道:“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不要臉啊,張啟旬。你家兄長知道你在外面這般橫行霸道,與魔族為伍,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吧。”
真好笑,他可是知道張啟旬最怕別人提自家哥哥,如此軟肋,拿出來拖延時間,最好不過。
莊旬果然聞言色變,但只是一瞬又恢復邪笑:“你這張嘴封上最好,那小子死了,我今日心情不好,就找你算賬。”
季子琛又是一劍,道:“我跟你有什么賬?”
莊旬側身擒拿他的手,抓住一片衣袖,撕拉開來,幸好只是外衣。莊旬甩掉東西,問道:“你不記得你在琉璃城同趙明松那個狗東西干的好事?”
“我那具身體可是上好的冰藕捏的,趙明松那狗東西弄壞了,你又把吳恒帶走,叫我好幾年都用著粗制的身體,我可不要找你算賬?”
“你自己作孽,關我什么事?”季子琛刺不到人,水迷宮成型在即,便與人赤手空拳斗起來。他在系統(tǒng)那兒可是挨過很多揍,早已不是那個拳術身法小白了。
吃手兩招,莊旬便驚道:“你小子竟然還記得醉清塵的拳法?”他拳法一般,但不能說差,這小子居然沒有被他幾招壓制,著實叫他警惕。
季子琛故作高深,記得,但不多,全憑記憶的三腳貓功夫罷了,但是能在短時間震懾住人就行。
呼的一聲,莊旬走神片刻,便被季子琛蓄力推開,落入迷宮。只聽他罵了一句什么,便再沒了聲。
海域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水,所以這迷宮比季子琛料想的成型時間好要早些。上回蕭明渝破陣,是因為火克水。
而莊旬只能插翅難逃。
第85章 愛湊熱鬧 看好你家小道侶。
水迷宮已成, 季子琛在里面轉悠,他的神識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莊旬的位置與一舉一動。
莊旬環(huán)顧四周,臉上未有茫然, 反倒是興致大起,喚出千機鎖,笑容陰沉道:“就你這點小把戲, 我見得多了, 我給你個提醒,千機鎖能算出你的位置, 早點放我出去。”
“否則,老子在你自己的法陣里弄死你!”
他說完, 千機鎖便解體,這次沒有變作大型木塊, 反倒是本體,細細的幾根, 往四周飛散,碰到水墻便滋滋作響,像是猩紅的木炭遇水,伴隨著黑煙冒出。木條更是沒有損耗半分。
千機鎖居然能將莊旬的靈力轉換, 用出火靈根的法術,不愧是張家祖輩做出來的法器。季子琛驚嘆之余, 并未慌張。水迷宮的水墻只不過受到一絲絲撼動。若是莊旬所說為實, 應該需要耗上不少時間。
季子琛不屑回答莊旬的話,這人言行舉止無一不狡猾, 一來一往,恐怕會影響他,遂提起樂風在水迷宮中尋找時機。
隨時間拉長, 莊旬的耐心明顯變少,他不斷出言謾罵,卻無人回應,就連水迷宮外伏冥與人打斗的聲音都聽不到。季子琛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弱到不行的小魚小蝦,從一出現(xiàn),他就沒將此人放在眼里。可現(xiàn)在他不得不承認,古話所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千機鎖飛速運轉,占卜方位,尋找生口。水迷宮的棘手程度遠超他所想,莊旬隨時提防著四周。
良久之后,季子琛終于逮到他的后背出手。
一劍刺上,季子琛終于說了第一句話:“受死吧!”
莊旬后退半步,四兩撥千斤抵了一部分勁力,他兩指夾著樂風劍尖。側身,看似輕巧將季子琛往自己側邊拖拽過去。邊如此邊笑道:“莽撞小毛頭,竟敢直接提劍上來,就不怕有去無回?”
季子琛只覺自己像被一個無敵洞往前方吸過去,偏生莊旬的手像個鐵箍掙脫不開。他松了手,翻身腳踩樂風劍柄,往后空翻拉開距離。一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這要放在以前,單單后空翻這一個動作,他就夠嗆。
莊旬詭計多端,即使處于下風,也沒有示弱的姿態(tài),保不準還有什么后招。季子琛留心警覺,樂風被莊旬一個猛甩,扔出水迷宮。
佩劍可以憑借其主的靈力與意念做出動作,更有甚者可以不用一只手就耍出一套完整的的劍法。季子琛居于中等,他捏訣欲喚劍回來,無果。
隨便一想,莊旬心眼子跟菠蘿似的,定是在剛剛不知不覺下了什么咒術,讓樂風感受不到他,只能在是迷宮外面亂飛。
季子琛咬牙,莊旬一個身位便纏了上來。兩人拳腳相交,對于季子琛來說是絕對的不利。
莊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將人嚇呆,哈哈笑道:“別發(fā)呆啊,跟我打一打,方才醉清塵那幾招用得不錯,我許久沒有遇到拳法如此合我胃口,不對,是讓我這么感興趣。”
怎么個感興趣?季子琛敢說,莊旬碰到的人中,別人都是菜鳥,他也不例外,可他卻有一點與別人不同,他激起了莊旬的怒火。
有一種人內里分明怒火滔天,外在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興奮,看著像是高興,這種最恐怖,恰好莊旬就是這樣的人。
季子琛心情頓時通暢,雖然挨了幾拳,但是剛剛的激將法也不是完全沒用。若是在再下點猛藥,他就能抓到莊旬的弱點。
他出言道:“醉前輩生前你就打不過他,現(xiàn)在居然如此懷念他,可真奇怪,莫不是想念被揍的痛感?”
莊旬拳法慢了一瞬,轉而又無賴笑道:“你管得著?現(xiàn)在挨揍的不是你?”
季子琛僥幸躲過一拳,背部又挨上一圈。必須趕快拉開距離,否則無法施展那些攻擊型的水系法術。季子琛冷嘲道:“是,我是打不過你,但你這種不就是靠欺負弱小來尋找快感?”
莊旬不懼人罵他無賴,反倒是頗為適應和喜歡,讓別人不爽,生活不順,他一直將這些當做他的樂趣。畢竟從一開始,這就是所有人扣在他頭上的的帽子,他只是順勢接下。遂笑道:“那又怎樣?”
“之前你打不過醉清塵,就帶著人在其他方面欺負他,這也是欺負弱小。可我猜那時候你并不是為了找尋所謂的快感,反倒是你的親人,尤其是你兄長張啟轍對你的疏忽,又或是說他眼里只有醉前輩,你這才……”
若是旁人用這些刺激莊旬,除了會死得很慘,不會有半點效用。可季子琛不一樣,他親身見過,雖然是通過醉清塵,卻足夠叫莊旬心里頭膈應,再說上幾句便是火上澆油,一發(fā)不可收拾。
果然,季子琛話還沒說完,莊旬一記重拳便殺了過來,怒道:“小兔崽子,胡說什么?你懂什么?!”
這一拳差不多用上了莊旬的全部氣力,可也正好沒有再擒拿到季子琛的胳膊。
季子琛回道:“是啊,我不懂,可我都看到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還有什么還狡辯的,莫不是被我說中了?”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極不好意思,心道,對不住啦,張啟轍兄弟。
接著,他趁機喚出一面水盾,遇上莊旬這一拳,他被彈開一段距離。擺出射箭的姿勢,水箭搭弓,須臾便五支同時離弦,唰的一聲空鳴。
時局變化太快,莊旬飛速抬手擋去一支箭,水箭扎入他的手掌心,鮮血順著箭身留下。剩下的幾只慢了點,卻沒射中人。不是季子琛劍術不準,而是莊旬身后之人。伏冥是火靈根,隨意揮出幾道拳風,剩下的水箭便全數(shù)原地蒸發(fā)。
季子琛心中警鐘大作,蕭明渝不是拖著人嗎,怎么就進來了?
只見伏冥喘著粗氣,那張常年冰冷的臉有了幾分慌張。身上黑衣破了口子的地方比比皆是,一看就是拼死逃過來的。
好笑,也不知方才說沈清和自爆救人,是個瘋子的人是誰。可是蕭明渝呢?為何遲遲沒有進來?
半晌,莊旬才緩過神來,自己著了道。
季子琛面上冷靜,實際心里已經(jīng)開始想對策,有伏冥這等修為的火靈根在,這水迷宮就是形同虛設。
但轉念一想,不是沒有勝算。伏冥這遭進來,肯定受了水迷宮影響,況且長久保持高額的魔氣輸出,破壞一道又一道水墻,他不信伏冥還能有先前厲害。
如此盤算,季子琛不覺自己這叫趁人之危,他向來不喜歡被這總外物裹挾,生死之際,只有弱者才會論這些。
可伏冥卻沒有管他,反倒是抓住莊旬手心的那只水箭,滾燙的魔氣將水箭蒸發(fā),留下一個血洞。
不過片刻,伏冥便拿出草藥將傷口敷上,再撕下衣角將傷口裹住。整個過程都透露著奇異的和諧。就好像這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
莊旬與他對視一瞬,激動的情緒似乎被撫平。站在這水迷宮中與季子琛搏斗,他損耗過多,眼觀伏冥的處境,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二人都不便久留。
季子琛問道:“蕭明渝呢?”
伏冥看他一眼,不說話。莊旬一張嘴,唯恐別人心里舒服:“這么久沒進來,肯定是死外面了。你有空追著我們,不如去看看他最后一面。”
看個鬼,主角光環(huán)這種東西擁有不死之身,就算是半死不活,劇情也能無中生有給他救活。季子琛心知這是莊旬的詭計,心頭卻亂作一團。
莊旬笑意斂起,感知道什么,良久道:“喲,又來人了,這么個小地方湊這么多人。”
又來人了?莊旬這警覺力在他見過的人中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可是,季子琛扶額無語,這當頭,怎么哪里都是一窩人湊熱鬧?
秉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季子琛一直注意著對面二人。
莊旬低頭跟伏冥說了句什么,又露出陰森森的笑容對季子琛說道:“新來的這幫人可是來找蕭明渝麻煩的,你還不快解了這法陣,出去看看,順便也那我們當誘餌,吸引一下火力。”
季子琛方才用神識掃了四周,感知到一陣熟悉,來的人不多不少,全是他認識的——靈霄山弟子。先不說來這兒干嘛,總之撞上蕭明渝,勢必要打上一場,到時候又是勸哪邊的艱難抉擇。
老天真是跟他過不去。
水迷宮很快消散,莊旬見計謀得逞,說道:“想不到你對蕭明渝是真感情啊。”
季子琛看向不遠處對質的兩波人,心里煩得不行,只對莊旬道:“還不快滾。”
那邊靈霄山為首的是賀安與江軒,前者還好,后者只怕恨蕭明渝恨得牙癢癢。水迷宮在他們眼里是個龐然大物,第一次見,保持著對未知的敬畏與警惕,方一見東西消失,眾人便齊刷刷往這邊看過來。
而后看到莊旬,便如沸騰了似的。他身邊站著的可是扎扎實實的純種魔族,修士見了,誰人不喊打喊殺。
“快去救季師弟!”一人喊道,動作迅速,御劍往前,卻被蕭明渝一道暴擊攔下。余下刺向莊旬等人的倒是暢通無阻。
蕭明渝固執(zhí)道:“不準靠近他。”
這人怒道:“你對我?guī)煹芤娝啦痪龋屗淮蚨不準我上前救他?豈有此理!”
“該不會是你與那兩個狗東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有人道:“怎么?我?guī)煹苡植皇莻物件,就算是,他也不是你的!生死有道,你見死不救,薄情寡義,他的命我們來救。”
季子琛大老遠就聞到這邊的火藥味,一個假動作就能打起來的那種。太頭疼,他站選擇落在勢單力不薄的蕭明渝身邊。
那邊莊旬被追擊幾下,笑得愈發(fā)奸邪。只見伏冥憑空劃開一道口子,摟著人準備離開。莊旬朝蕭明渝道:“蕭明渝,管好你家的小道侶,趁還有時間多多膩歪,我可是給你備了一份大禮。”
“不必感謝我。”最后這句隨著人的離開聲音漸漸變小。伏冥劃開口子的地方,數(shù)只仙劍撲空,這密集程度,季子琛想,若是莊旬真被刺中,那肯定當場退化成刺猬。
心覺自己想法荒謬時,便聽賀安開口道:“子琛,今日我們過來,是奉師尊之命接你回去的。”
季子琛急忙問:“可是師尊舊傷復發(fā)?”他說的委婉,有意隱去自己與褚明錦之間的羈絆。
賀安搖頭道:“不是。”這話說完之后就一臉猶豫,季子琛在對面聽得心急,催道:“那是?”
忽地,蕭明渝握住他的手,他回頭一看,另一只手摸上對方的手,以示安撫。他早就想過,若是再因為什么原因要離開蕭明渝一段時日,他會解釋清楚原因再走。他實在受不了蕭明渝在他面前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小孩。
那種負罪感和揪心感是無法言喻的,卻著實存在。
江軒急性子道:“季子琛你還跟他待在一塊兒,之前就算了,這回蕭明渝干了這么沒人性的事兒,你還跟著他,那你就有違師門教誨!”
季子琛一頭霧水,聽到江軒的指責,下意識回頭確認蕭明渝的心情,沒有暴怒,還能接受。他回道:“江軒,你不要亂說話,有什么事情,你先給我說清楚。”
“你還不知道?”
“什么事?”蕭明渝難道死性未改又瞞著他做了什么?可是上回承諾過的。承諾?同為有前科的男人,承諾是多么輕飄飄的東西,他不會不清楚。原本煩悶的心情變得更煩,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信誰。
江軒一聽差點火冒三丈跳起來:“我就知道他不敢告訴你!你快過來,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蕭明渝挑眉嘲道:“他不信任我,難道信你們?有什么用,你們沒有利用過他?騙過他?”他說的是上回不打招呼就把季子琛拉回來救治褚明錦的事兒。
此言一出,各個赧色畢露。只有賀安道:“好了,不說這些無用的。子琛,你這段時間在鮫人灣,應當不知外界發(fā)生的事。”他看了一眼蕭明渝,對方倒是毫無心虛的意思,冷面相待。
季子琛靜聽后文,他極不希望是蕭明渝對他有所隱瞞,但就論這段時間發(fā)生的大事,蕭明渝一件都不說,就已經(jīng)算是隱瞞了。可是看向蕭明渝的眼睛,卻不見人說謊。
這時,頭頂不知何時烏云密布,雷聲呼號,眾人抬頭,一道閃電劈下,正中海面上一把三叉戟上,那是莫離。
“一刻鐘已到,還請眾人離開此處。”莫離并未啟唇,這聲音空靈,聽著像是神諭。
江軒等人早就急不可耐,也懶得花心思解釋。抓住時機上前搶人,卻被蕭明渝一劍撩開。江軒沒想到瘋子反應這么快,大聲罵了一句。
季子琛聽到耳邊有人說:“他是我的,誰也不能帶走他。”這聲音頗為陰沉,他確信蕭明渝開始有點失控了。
他手心滿是汗,想在衣服上擦一擦,卻被蕭明渝抓住,閉目凝神,放到了自己臉上抵著,好似季子琛就是阻止他失控發(fā)狂的靈丹妙藥。、
冰涼的觸感叫季子琛心驚,剛準備說話,江軒就迎了上來。
江軒見兩人挨得近,怒道:“季子琛你真是冥頑不顧。”
蕭明渝帶著人躲開,季子琛也喊道:“你沒事罵我干嘛?叫你將事情說清楚,你一點都不說!”
他這么說,就是為了讓江軒說出來被打斷的后續(xù),偏生莫離看他們兩撥人打起來,嫌不夠亂似的,竟降下數(shù)道雷電,這下所有人不僅要對敵,還要躲垂直蹦下的閃電,好不手忙腳亂。
正在這時,江軒朝賀安喊道:“用仙人給的東西!”
啥?仙人?季子琛立馬聯(lián)想到蕭明渝他爹。蕭明渝在他耳邊嘖了一聲。
賀安喚出一枚寶石,雪白晶瑩通透,與蕭明渝那顆除了顏色,沒有差別。
靈力甫一灌入,一陣靈光閃現(xiàn),刺得所有人睜不開眼。蕭明渝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卻還是受其影響,體內的魔氣被強勢壓低,全身乏力一瞬,便感受到懷中人被人猛力扯走。
再睜眼,靈霄山的人早已不見,只余下滾滾天雷與他的一幫部下。
蕭明渝滿臉陰騭,別人眼中,似乎只差一步,他就要血洗當場了,宛如羅剎。
仇鷹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在蕭明渝身側,被周遭的威壓弄得喘不過氣,忍著不適稟告道:“蕭君,仙門百家已經(jīng)在北冥東側駐扎。”
海域遼闊,海風適時卷來悶熱的空氣。良久,仇鷹才看到蕭明渝飛向莫離。
第86章 夜會偷情 可能是因為等太久了?
季子琛醒來時, 后脖頸那處劇痛無比。一是因為他昏迷之前,有人給他狠狠來了一記手刀,二是他睡太久了。
這個念頭剛成型, 鞋也沒穿,他就沖到了門外。這里的院子,一草一木都如此陌生, 裝潢風格卻像極了靈霄山。
他睡的房間在二樓, 很容易就能看到,這間院子樸素的全貌, 以及,四周的崇山峻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卻無法斷定是什么, 直覺與蕭明渝有很大的關系。所以,他必須快點回到蕭明渝身邊, 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季子琛順著木質樓梯往下走去,噠噠噠幾步轉出樓梯口,大跨幾步到了院門,抬手準備拉開門栓, 卻被一道結界給攔住。
他這是被關在這里了?完蛋,若是他不出去, 他敢肯定, 原著不少人血淋淋的結局會如約而至。
他在原地焦急地來回踱步,倍感自己身負拯救蒼生的重擔。
忽地, 左側鵝卵石平鋪的一處空地,傳來木棍破空的聲音。這里竟然有人?
他聞聲過去,只見一位身穿白衣的老者, 白發(fā)白眉毛,中長的白胡須,不怒自威。手握一根拳頭寬的木棍,在練習武術之類的動作。
季子琛不認得這是什么,也不知這位是誰,因為原身的記憶力也搜尋不出此人。但是一看就不好惹,眼下看來只有這人能放自己出去。再是急著出門,他也只能傻站著等人舞完棍子。
等看完全部,他心中不由升起一陣佩服。修真界雖然有很多人因著修為延壽,但是身子骨卻不得不面對歲月的考量,即使比凡人晚上不少,倒還是存在。
這位老者年紀一看就是元老級別,細微處不難看出,這人身手極好,尤其是整體的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動作收尾時,棍子被鐺的一聲打在鵝卵石上,聲音雖大,鵝卵石卻不見損壞,如此,可謂內力深厚。
季子琛恭敬請教道:“弟子是當今靈霄山掌門的座下弟子,晚輩不知前輩名號,卻有急事,但求前輩準許我出這院子。”
院子里樹木繁盛,鳥鳴嘰喳。半晌,季子琛才聽到老者說道:“不急,先吃飯。”
這時候可不興吃飯吶!季子琛惶恐道:“弟子不餓,可否先行一步?”
老者卻氣笑了似的:“誰問你餓不餓了?老夫餓了,是我要吃飯。”
這老頭說話著實叫季子琛心驚,他生怕得罪了人,就出不去了。抬頭偷摸打量,老者卻從一叢白眉毛中睨著他,眼里全是笑意。
老頑童。
季子琛心里突然蹦出這幾個字,他愣在原地。
老者道:“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挺起身子!”說罷,便提棍子,在季子琛都未看清時,一棍落在季子琛腹部,一棍較重打在季子琛腰上,打中了穴位,直叫季子琛疼得原地站得筆直。
老者哼了一聲,收了棍子扔在一旁的架子上,摸著胡子道:“按輩分,你得叫我一聲師爺。嗯,我都聞到飯香了,走,吃飯去。”
對方一副慈祥平易近人的樣子,季子琛也沒那么怕了。小碎步跑上前打商量道:“師爺,晚輩想請你放我出去。”
老者道:“出去作甚?莫不是我不放你出去,這外邊天都要塌了?”
還真是……他感覺自己越是晚一天出去,蕭明渝就會失控,屠戮了這個世界,就像原著那樣。他雖然沒看到原著結局,但在其他平臺刷到過追更的讀者發(fā)過的評價,與他當初看書猜到的結局出入不大。
季子琛一臉別扭:“確實跟這個差不多,是天大的事。”
這老頑童可一臉不服氣,吹著白胡子道:“真天大的事?”
季子琛點頭,接著被老者曲指重重地敲了一下腦袋。聞人道:“這世間,沒有比吃飯還要天大的事!”說完,就步履輕盈,加快腳步往院子后面走去。
季子琛被敲蒙在原地,雖說腦子有點疼,但是心里更加急得慌。偏生這師爺走到不遠處,還停下來喚他跟上。
落座時,他沒料到本是一個人吃飯,桌上卻擺著兩副碗筷,這不擺明著讓他也吃。四菜一湯,在這樸實無華的院子里,算得上是豐盛。
良久,見他發(fā)呆不肯吃,老者調笑道:“怎么?被我那下打傻了?”
靠靠靠!
季子琛一下滿血復活,這個修真世界,怎么誰都要對他問一句是不是變傻了?有病嗎?
他動作一下子多了起來,拿起碗筷卻不見夾菜,一個勁兒吃飯。
老者又問:“怎么?嫌菜難吃,還是怕老夫在里面下毒?”
哪個都不是。季子琛是在發(fā)呆想怎么出去。他瞥了老者一眼,老者也歪頭瞥他,果真老頑童。
老者道:“放心吃,短時間毒不死你。”
季子琛尷尬一瞬,立馬開始照常吃飯,味道確實不錯。老者看他心滿意足,又開始介紹道:“味道不錯吧,要我說那些辟谷都是虛的,圖個方便,人啊,不管多強,還是要吃些油鹽醬醋做的菜。”
“師爺,您的說得對,所以我什么時候能出去啊?吃完飯嗎?”季子琛吃下一口菜,又去看人。這人卻一臉“食不言寢不語”。
季子琛噤聲,自己確實打擾人家了,想著等吃完這頓飯再提。
可吃了飯,老者又要午休了。
無法,他只能等人午休完再問。
這一睡也不知多久,季子琛就在院子里逛了起來,他也想過,萬一真有什么小門給他撞上了,他豈不就能自己出去了。
可等院子里再次響起舞棍的聲音,他也沒找到。一陣低落,不禁感嘆,自己真是單純,要是能出門,這老頭早就放他出去了。一定是他師尊那邊下令不讓他出門,所以這邊的突破口只有他這位師爺。
論嘴皮子功夫,他不敢自詡多厲害,但也不差。趁人休息,上前問道:“師爺,晚輩想問,現(xiàn)在能放我出去了嗎?”
老者喝了口熱茶,慢條斯理問他:“不是說吃完飯就放你出去?飯還沒吃完,你急著走什么?”
次奧,這到底是什么歪門邪理,剛想辯駁,院子后邊又飄來飯香。季子琛這才發(fā)覺天色已經(jīng)臨近黃昏。老者果然放下棍子,又去吃飯了,這次沒喊他。但季子琛很識趣自己跟過去。
如此又重復了白天中午的事兒。
可吃完飯,他仍是沒找到出去的機會。因為吃完晚飯,老者又睡了。
循環(huán)往復,季子琛同這老頭沒有過多交流,這人明顯在裝傻充愣,沒有溝通的余地,他斷了將人說服倒戈的念想。
他住在這里,就像是一個租客。飯也不是老者做,是一名叫梧桐的小妖在做。他見過幾次梧桐,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樹妖,長得像個小孩子。不知道他師爺怎么想的,修真界的修士其實很忌憚跟妖相處。因為人妖的組合,往往會引來不少謠言,多的能直接將一個人一輩子的名譽毀了。
他師爺許是老了,也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了。
這一天天的,季子琛將院子逛了又逛,想找到出口,卻沒有任何進展。一次從空地經(jīng)過,老者還調侃道:“我這院子好看嗎?見你每天都逛,怕是無趣得很,不如來跟我對打。”
老者扔給他一根一樣的棍子。季子琛順手接下,也不知該如何,這切磋結果毫無疑問,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偏生老者看破他的心思,反問道:“這就怕了?外面的豺狼虎豹可比我厲害多了,你這樣畏首畏尾,叫老夫怎么放你出去?”
這話一下激發(fā)季子琛的熱血,媽的,這不就是在暗示他,如果能打得過對方,自己就可以被破例放出去?赤果果的誘惑!
季子琛拿著棍子在空地站好,兩人便開始切磋。院落中木棍碰撞,鐺鐺作響,樹上的鳥獸四散飛離,卻沒有被結界束縛,飛向了山中。
起初,老者還肯讓著點季子琛,見季子琛每次出擊都是蠻力拼勁,便笑了起來,玩心大起。一棍一式敲打起季子琛,偏偏季子琛提高揮棍速度,也難以防住所有敲打。如果不是勁力太大,他都想安慰自己,這是在做馬薩基。
最后,他滿頭大汗,被老者一棒子挑飛手中的棍子,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鵝卵石硌屁股,他也懶得動,因為太累了。反觀他師爺,年紀一大把,卻一身輕松坐在棍子頂端上,翹著二郎腿休息。換了條腿搭著,又向人問道:“怎么樣?心服口服了?就你這實力,要提早出去,妄想!”
這廂操作下來,季子琛開始緘默不言,每日被老者拉著切磋,學到了不少身法的同時,也沒有那么擔心外面的事,安心了下來。
畢竟,如果真有特別大的事兒發(fā)生,不可能過去了這么久,他還在這里安然無恙的生活。蕭明渝有自己的勢力,不會過得有多差,除了……會非常想他。
在這院子里的生活按部就班,季子琛都要麻木了。他想了很多,如果自己實力不強,就算出去了,也會成為蕭明渝的軟肋。他可不想給人拖后腿。
枯燥無味地過了幾日,夜里便有人造訪了。季子琛是在正堂見到座位上的兩人,一個是賀安,另一個是臭著臉的江軒。
季子琛乏力調侃道:“賀師兄,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賀安知他沒有怪罪之意,笑著道:“聽張師爺說,你這幾日陪他練棍,進步不少?”
見師爺不在,季子琛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問道:“你們是來帶我出去的?”
江軒早就憋不住了,說道:“你這幅樣子還想出去?”
季子琛皺眉:“我哪副樣子,我好著呢。對了,上回是你往我這里來了一手刀吧,可疼死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頸。
江軒道:“你少嘴貧,我告訴你,你就是再想見那雜種,也給我憋著。等事情辦完了,師尊自會處置你。”
處置個鬼!季子琛敢篤定,這個詞在從江軒嘴里出來之前,一定叫“安置”。呸,凈會嚇唬人。
江軒隨賀安在外奔波,神經(jīng)緊繃,比平時更容易暴躁。賀安無奈嘆氣道:“子琛,你也莫怪我們將你關在這里,這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季子琛拿下二郎腿,問道:“為何?”
江軒又插嘴道:“你真不知道,他蕭明渝都做了些什么!”
“你倒是說。”
江軒躊躇片刻,不知能不能說,又或者他知道自己愛添油加醋的嘴,這東西該不該由他來說。他不停地看向賀安,季子琛也隨他的視線看過去。
賀安終于道:“早知瞞不住你,我就同你直說。最近幾年,不少宗門的弟子失蹤。這種事放在修真界,實在平常不過。修士外出修行,付出性命找不到尸骨是家常便飯。熟料去年無極宗失蹤的弟子越來越多,各派仙門亦有此時發(fā)生,后續(xù)派人調查。”
季子琛心里又不好的預感。賀安道:“這一查,便查出與蕭明渝有關。”
季子琛趕忙道:“怎么個有關?是他的手下,還是……”
賀安溫聲道:“子琛,你先別急,聽我說。確實是與他的手下有關,而且證據(jù)頗多,錯綜復雜,但許多都指向蕭明渝。”
季子琛立馬護犢子道:“師兄,這未免也太過草率,而且這么輕而易舉就查出來,恰好都全部指認蕭明渝,這也很奇怪啊。”
江軒聞言,哼了一聲,頭側過去,假寐似的。賀安道:“這點,我們確實想到過,但是茲事體大,惹得群情激奮,許多仙門,尤其是無極宗,與蕭明渝積怨頗多,也不管這些證據(jù)真假,只說要找蕭明渝麻煩。”
這點很容易理解,人憋屈久了,怒火中燒的時候,就希望找到一個撒氣口,蕭明渝恰好就在這時候撞了上去。
但他還是接受不了,無極宗好歹作為修真界的大派,有頭有臉,門面響當當,這么做不會有失風度嗎?
賀安看穿他,又道:“無極宗此次也是情有可原,失蹤的正是徐家小姐,徐娉霖。”
難怪,寶貝疙瘩被人劫走,按無極宗的性子,掘地三尺也不為過。
江軒補充道:“這下懂了?蕭明渝看重你,這是眾所周知的,你跟在他身邊,這些人腦子一熱,定會拿你先開刀。”
刀子嘴豆腐心。季子琛懶懶道:“懂啦,江師兄的——良苦用心。”
江軒又哼一聲。賀安笑了笑,又問:“這件事,仙門百家只是籌備,并未有什么動作,待時機成熟,師爺會放你出去。”
這個時機成熟,也不知道是仙門百家剛開始作死,還是蕭明渝戰(zhàn)后勝利結算的時候。
季子琛總覺得這后面有貓膩,不過,既然賀安有這個意思,那定會查清楚,只是時間上可能會慢點。畢竟人家有意坑害,手腳肯定弄得干干凈凈,很難查。
賀安知他不放心,又保證道:“子琛你放心,就算他派莽撞,我們靈霄山也定會給蕭明渝清白,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兩人走后,季子琛心事重重,按理說啥都安排妥當了,他這幅心不在焉的樣子很是多余。就連練棍的時候,他師爺也敲了他幾下腦袋,以示懲罰。
季子琛痛得嗷嗷叫,這才心思收束不少。
夜里,他實在悶得睡不著覺,就獨自到了院子后面的山坡上散心。這里離師爺歇息的院子遠,月華普照,青竹葳蕤,還有一條九轉曲折的廊亭。
沐晚風走著,季子琛閉目享受。
忽地,周身空氣凝滯。季子琛警覺著,并未轉身查看,他最近身法提高不少,近戰(zhàn)也很厲害。只等人現(xiàn)身,他就給人生生擒拿,再拷問。
然而,等理論要附注行動時,季子琛心里卻瘋狂打鼓。忽地,他背在身后的手還未抬起來,便被人吻了耳朵。
這溫熱的氣息實在熟悉,而且這人非常熟悉他耳朵上的敏感點。感受到季子琛的身體僵硬一瞬,便得寸進尺,用雙臂抱住季子琛精瘦的腰。嘴唇溫熱貼上耳垂,然后張嘴含住,用舌頭輕輕舔舐。
季子琛腦子快要炸開,如果他是玉米粒,現(xiàn)在就是爆米花!
他輕聲喚了一句:“蕭明渝。”方才是驚愕,轉而有點怒意,現(xiàn)在心里竟余下委屈。
蕭明渝感受到他語氣中的低落,將頭埋在他頸肩,聲音悶悶道:“小寶,我好想你。”
“你想我嗎?”
每次離別重逢后的家常便飯。這半強制的語氣,好像在說,如果你說想我了,我才會開心。
季子琛掰開對方的手,用力一推,將蕭明渝抵在了廊道的柱子上。不知為何,分明之前蕭明渝對他這樣,他只覺得有點帥,承認這哥們兒很會撩妹。可眼下,愈發(fā)奇怪,他像是在當街調戲良家婦女。
這身高,他要仰頭去看人家。這體型,蕭明渝這壯漢(假的),他兩只手要展開才能將人包住。到底是誰調戲誰?
懶得管場景如何尷尬,季子琛悶聲問道:“你還敢問我?我每日被關在這里,想你又有什么用,你不是可以知道我的方位?為何現(xiàn)在才來尋我?鬼才會想你!”
蕭明渝本來愣住,聞言笑了起來,低頭在季子琛唇上啄了一下,道:“知道了。”
季子琛疑惑又臉紅:“你知道什么了?混蛋!還有下次,就別來找我了!”
這股莫名的訓人情緒,來的無理而又迅速。季子琛已經(jīng)忘記,他剛來這里的時候,想得分明是要是蕭明渝想他想的失控了怎么辦?他必須得早點出去安撫人家。
誰曾想,人家來找他,他竟然質問起人來了。他自認有點無理取鬧,但無從解釋。
可能是因為等太久了?
如實想著,月光之下,他抬眼看到蕭明渝那雙溫熱的唇,鬼使神差地咬了上去。對,就是咬,還要狠狠地咬,不然不能算作給人的教訓!
蕭明渝被人叼住下唇,僵住片刻,便加深了這個吻。兩人唇齒銜接,親的很熱烈。季子琛難得在清醒的時候這么熱情,是以蕭明渝很是珍惜,由著季子琛伸舌頭,在自己嘴里逛大街,再調戲自己的唇舌。
季子琛想,這可真像他調戲一個躺好的黃花大閨女。被人順從地親了會兒,季子琛心里也順暢不少。
兩人分開時,嘴唇殷紅,之間還拉著一根銀絲,畫面很是色情。
如此,蕭明渝也按耐不住,拉著他又親熱了一會兒。這回是蕭明渝做主導,季子琛自認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的,可現(xiàn)下卻被親的軟了腿。
分開時,蕭明渝將他摟在懷里。溫存過后,季子琛腦子里的曖昧勁兒過去大半,只剩下一丟丟。他冷聲開始算賬:“這院子四周有結界,你怎么進來的?”
話一出口,季子琛又覺得少,自己居然質疑男主的主角光環(huán)。
蕭明渝說道:“用了點手段。”
季子琛又問道:“說說,我不在這段日子,你干了什么?”
蕭明渝不著調說著:“不記得了。”
季子琛驚愕道:“你少框我,賀師兄那邊也會告訴我一下情況,你真當我別關在這里,跟個聾子瞎子一樣?”
不正經(jīng)會傳染,季子琛又笑道:“不會是,光想我去了吧?”
蕭明渝笑著看他,點了點頭,任由他胡鬧。季子琛拍他胸口:“好了,別說玩笑話了,趕快如實招來。”他憋了良久才問道:“各派仙門有沒有很不要臉地為難你?”他說著話,也不覺自己語氣變柔軟得不行。
蕭明渝搖頭,季子琛反復確認,這人確實沒啥反常,就是整個人感覺有些疲憊。
此情此景,他調侃道:“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在偷情?”
許是蕭明渝覺得這個詞不好,皺眉一瞬,還是接話問道:“哪里像?”
季子琛解釋道:“我就是這家的閨秀,你是外頭的窮苦書生,你來找我夜會,我們倆可不就是偷情?”
愣了半晌,蕭明渝湊過來蹭他的臉,道:“你是我向天地見證過得道侶,我們不是偷情。”
季子琛癟嘴,木頭一個,沒有浪漫情趣!埋怨一句,耳根子卻熱了。
蕭明渝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解釋,親了親季子琛臉。癢癢的觸感叫季子琛郁悶的情緒瞬間退散。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上回去鮫人灣,不是為了鮫人鱗?那東西你拿到了嗎?”那可是要用來修復蕭明渝母親留下的寶石。
蕭明渝點點頭,雙手摟著季子琛的后腰,讓人貼近,細聲說:“拿到了,寶石也修復好了,里面有我母親留給我的信。”說到這里,他眼睫往下蓋,在季子琛白衣反射過來的月光中,形成兩道長長的陰影,情緒似乎很是低落。
睫毛精。
“說正事,各派仙門找你麻煩,我聽賀師兄說了緣由,清楚你的為人,知道不是你做的。所以問問你,對這個栽贓嫁禍你的人,你有沒有什么頭緒?”季子琛眨巴著眼睛盯著人。
蕭明渝思忖道:“有猜測,暫時沒有確定是誰。”
季子琛歪頭:“比如?”
蕭明渝搖搖頭:“等確認了再告訴你。”
聞言,季子琛心生不爽,但未言說。一根手指撫上蕭明渝的唇,狀似生氣道:“喲,你現(xiàn)在有秘密了?瞞著我不肯說了?之前是誰答應我,我想知道什么都會告訴我的?那個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蕭明渝隔了還一會兒才意識到,季子琛這是在發(fā)泄不滿。心里盤算半晌才啞聲道:“小寶,原諒我。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季子琛無奈,這聲音就是在撒嬌,服了,每次都這樣,偏偏百試不爽,他也該檢討自己了。可下一秒,他腦子被扎了一下似的,又想起了什么:“等等,你這次來找我,不是來帶我出去的?”
差點就被這溫柔鄉(xiāng)給化了腦子,幸好及時抽身。
蕭明渝早預料到季子琛反應,從容道:“這件事徹頭徹尾與你無關,我不想你趟渾水。”
“打住!不要老是說為了我好之類的話。真要是這樣,凡事做決定就該取聽我的意見,”季子琛推開一點人,“你打著這個旗幟,獨裁我的事情,我可不樂意!”
蕭明渝送了口氣似的:“知道。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
狗東西,壓根就沒改!面上點頭說知道,心里搖頭說聽不到。
季子琛追問道:“那你覺得什么時候合適?”
“不知道,但不是現(xiàn)在。”
臥槽,合著在給他畫餅呢?他上一世對畫餅的人最是深惡痛疾,尤其是領導。沒想到,穿書之后竟然還有一個在這里?!
正準備討伐一下對方,院子那個方向有人提著小燈過來了。站定打量一番后,警覺問道:“誰在那兒?”
聽聲音是梧桐。
翠竹與柱子遮擋,梧桐看不清這邊實屬正常。季子琛給了蕭明渝一個眼神,示意他藏好等會兒走。自己便走入月光下,笑道:“梧桐小兄弟,是我,季子琛。”
梧桐問道:“你在此處做什么?”鑒于季子琛剛來那幾日像個賊一樣,日夜不分四處亂竄,梧桐對他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見怪不怪。
季子琛回道:“睡不著,這里夜色好,便到此處走走。”
豈止是夜色。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快要說道明日吃什么了,這才走道院子前面。
季子琛上了樓,院子里安靜如常,料想蕭明渝應該借著夜色遁走,他也安心睡下。
第87章 喪家之犬 現(xiàn)在不是有你了?
距離蕭明渝來夜會季子琛那晚, 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天。許是靈霄山作為修真大派,與各派斡旋頗多,賀安與江軒沒再來拜訪過一次。
季子琛的心情也由被短暫安撫變作惴惴不安。他實在覺得奇怪, 但又不知道自己疑心從何而起。
總之得先從這間院子里出去,不然,一日不出去, 他這心里就一日不安寧。
他師爺每日雷打不動在院子里練棍, 在季子琛看來很是枯燥無味。他渴望出院子,一舉一動被人看在眼里。
終于在百無聊賴的某日, 季子琛走進后院吃飯,師爺照常沒有等他, 自顧自開始吃飯。反常的是,桌上的菜品少了一半, 而且只有一副碗筷——他師爺正在用的那副。
季子琛有些無措,在門口觀望了一陣, 思忖自己的錯處。腦子里跟炒菜似的炒了十來遍,他師爺終于嚼完嘴里的菜,放下碗筷,雙手撐在雙膝上, 像是準備了很久才能開口。
“今日沒你的飯。”
季子琛躬身問道:“晚輩斗膽問師爺為何?”
這老頑童卻不回他這個問題,反倒講故事道:“我還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在靈霄山也算小名氣。”他順了順自己末端向上翹的白胡子, 瞪了眼季子琛,又說:“那時我有一同門, 論實力,我與他不相上下,被世人叫做靈霄雙絕。”
季子琛狐疑, 他看書的時候沒聽過這些,應該是支線。
似是想起某件感傷的事情,老頑童頓了頓,又道:“我與他雖形影不離,可我卻從未看清過他。年輕時,我總覺得他悟道比我快,我只能花更多時間追上他。那時所有人都說,我們中會有人勝任靈霄山峰主的位置。”
“我當時不這么認為。”老頑童又笑著看他一眼,“因為我那時也像你這般年輕,不信別人嘴中所說的天高地遠,只信我自己用腳丈量的大好河山。可我那兄弟卻從未表過態(tài),明面上,他像是默認了。”
“可自從某次之后,他卻再也沒有同我回山。”老頑童嘆口氣,“世事難料啊,后來,我留在了靈霄山,當了峰主。”
季子琛耐著性子聽完,陡然沒了后續(xù),不禁問道:“那師爺您的那位兄弟呢?”
老頑童癟嘴,佯怒道:“你這小子,在我這里白吃白喝,怎滴不關心你師爺我,當?shù)氖悄淖宓姆逯鳎斄硕嗑茫螘r卸任?”
跟人相處了這么久,季子琛一聽這語氣就知道這是他師爺逗他玩的。他將身子壓得更低,像是認錯般,不說話。
老頑童又道:“得了,總歸他比我招人,就連素未蒙面之人對他也是如此。”
季子琛剛想哄著人,說兩句好聽的。又聽人道:“因為恩仇。上一世的恩仇,扼住他的命脈,他做出了選擇,從此也失了劍心。”
恩仇?自從穿書之后,他經(jīng)歷的很多事情都與這個息息相關。這個世界有太多恩仇了,因此產生的殺戮亦是數(shù)不勝數(shù)。
“他自覺再也無臉面見師友,找了處安靜的地方隱居了起來。”方才還在生氣的老頑童這下又釋懷了,“我以為他此生已經(jīng)告一段落。”
他自嘲道:“誰知道他還去管那些閑事,收了個小徒弟,教人家武功絕學,修道練劍。”
越是往后說去,季子琛就越覺得熟悉,但他心系這出這院子,沒空往深處想這些無關之事。眼前這個老者與他相處的時日,不過在其人生中占據(jù)很小一部分,平時與他說話也少,可他知道,這人其實只是看著不好相處,內里實打實地真心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
這點從梧桐身上能輕易看出,妖再在修真界地位偏低,許多都被修士抓來當作寵物養(yǎng)著。可梧桐卻能在這間院子里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過得衣食無憂。
老頑童看季子琛不說話,聲音揶揄道:“他原是想幫這孩子一把,可誰想,這孩子最后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不過這也沒什么,我們并未強求改變這一切。”
短時間出不了門,季子琛便認真聽起來。聽到這里,他想笑,明明介入了,卻不徹底滅了這根毒苗,到最后任其發(fā)展,以慘烈代價為結尾,這樣豈不是助紂為虐?他順勢問道:“那師爺你們的意思是?”
他師爺?shù)溃骸叭思业氖虑椋覀冞@幫老頭子管這么多干什么?找罪受?”
“再說,現(xiàn)在不是有你了?”
被點名,季子琛不明所以,右手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眉毛一上一下:“我?”
“對!就是你。”這老頑童正經(jīng)不過兩秒,扔給季子琛一袋餅,熱乎的,應是剛剛烙的,剛出鍋沒多久,“喏,拿著吃。”
季子琛雙手捧著餅,滿懷餅香,人都是懵的,卻見這老頑童又開始吃飯了。半晌,看人依舊站在門口,嘴里嚼著飯菜,問他:“還不走?”
走?
這句話使季子琛渾身機靈一瞬,即刻了然,心下驚喜自己終于可以出去了,也沒管前面那句。他滿懷感激,撩開衣服下擺,雙膝跪在地上,拱手道:“都說一日為師,終身是師。晚輩冒昧,不管這輩分,稱您一聲師傅,多謝師傅這些天的招待,晚輩先行告辭了。”
說完,季子琛便俯身,重重磕了個頭,算作謝師禮。
老頑童喜歡得很,叮囑道:“切忌行事沖動,現(xiàn)下南冥那邊亂作一鍋粥,若是被人找上麻煩,也不必萬事畏首畏尾,用我交給你的那些足矣。”他停頓,心覺自己是否說太多了,別人也不愛聽。又簡言道:“總之,保全自己。”
看了眼季子琛:“事不宜遲,你且去吧。”
“是!”季子琛抱著東西往門外奔去,樂風感受他的召喚,唰的從二樓破門而出,穩(wěn)穩(wěn)落在院門前,等其主人。跟著季子琛這些年,它早已有了劍靈,且比尋常劍靈活潑些。
等了片刻,不見人上來,樂風搖搖晃晃像一只急著出門被遛的小狗。
院門自行打開,季子琛一躍而上,喊道:“好兄弟,快去南冥!”他一面急匆匆的喊著,心里也叫囂道,小爺來了,蕭明渝!
話音剛落,一人一劍已經(jīng)出去了好遠。
院內,梧桐端上來一壺茶,沏好茶給老者端上一杯。往常這份茶都是侍奉到老者歇息的屋子里,今日卻反常。老者依舊看著人離開的方向,眼里情緒明滅不定,突然搖了搖頭笑道:“走得這生急,這送別茶也不喝。”
喝上一口熱茶,老者怡然自得道:“老夫比不過他,老夫的徒弟難道還不管用,比不過他的?”說罷就哈哈大笑起來。
一路西行,前半段路程祥和依舊,田間勞作的人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沒做歇息,緊趕慢趕了一日。天邊日落西山,西邊那片天色卻稍顯異常,泛著令人不安的黑紅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深沉,蜿蜒大道上,廣闊平原上,人群密密麻麻,大包小包往東趕。平時安靜的夜,現(xiàn)下熱鬧非凡。這般壯觀的景象只有大災大難發(fā)生時才會出現(xiàn),所以這些人是在逃難?
不少人拖家?guī)Э冢醋约铱斓絷牭募胰撕爸骸翱旄希÷诉@條命就不用要了!”
有人還有良知,背著老人,那老人意識迷糊,嘴里喃喃道:“走穩(wěn)健些,別摔著昂……欸,我們這是到哪兒了?咳咳咳。”
那少年滿頭大汗道:“奶奶,這時候你就別說話了,我們得趕快趕路,那些個拿劍的都不長眼……”
季子琛落下劍,逆流站在人群中。他本以為,這些人行色匆匆,沒空搭理他。熟料一看他落地,許多人如見了瘟疫一般,避讓不及。不少人斜著眼看他,有的人眼中是憤怒,有的人眼里則是復雜的情緒。
出奇地,季子琛看出了憐憫。
他刻意收斂了氣息,普通人看不出來他的修為,頂多以他的穿著看出他身手不凡,不敢靠近他。這些人急著趕路,卻硬生生將他四周空出一塊來。
很不對勁,季子琛的直覺開始作祟,心里悶得發(fā)慌。他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最壞的打算。又是御劍往西,這下人變少了。大火燒過,地面上一片狼藉。不少地方被燒得漆黑,不知原貌。大火灼燒過的余溫,饒是他御劍的高度也能感受到。
這對平明百姓來說,簡直就是人家煉獄,莊稼家畜、昔日住宅、多年心血全部毀于一旦。
他落地收劍,被余熱燙的皺眉,揪心不已。被燒焦的樹邊躺著一具焦黑的遺體,地上車輪滾過的痕跡,胡亂交錯,深深嵌入這片煉獄。四周不時傳來東西被燒裂的聲音,四周察看一番,沒有活口了。
往前復行數(shù)十步,季子琛行至一堆沒有燒干凈的草垛前,停下腳步。前方傳來談話的聲音,是兩名無極宗的弟子。他早就隱去行蹤,除非是修為在他之上頗多之人才能察覺到他。
一人道:“這附近東西早就燒壞了,人跑都跑光了。讓師兄來這邊養(yǎng)傷再好不過。”
季子琛挑眉,也不覺自己聽墻角有什么不妥,誰叫無極宗弟子在外囂張跋扈慣了,連他也有些看不慣。只是他們口中的師兄?
另一人答道:“師兄他會愿意呆在這里嗎?他是被長老們打暈來這邊的,若是醒來發(fā)現(xiàn)我們將他帶到這么臟亂的環(huán)境養(yǎng)傷,怪罪我們怎么辦?”
那人急道:“都這個時候了,哪里還有功夫挑地方!管他怪不怪罪,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這名弟子說完話,又后怕道:“就算是要怪罪,那也不能怪罪我們,要怪就只能怪他蕭明渝手段狠辣,陰險狡詐。不僅擄走徐師姐,斷了師兄的右臂,還派人燒了我無極宗仙門,就差沒屠戮我全宗門了!”
這人立馬捂那人嘴:“你可別亂說話,上回受罰都忘了嗎?哎喲,忘了,我們在外面呆這么久,師兄怕是早就醒了。我們趕快過去吧。”
這二人只怕自己慢了又要遭怪罪,低空御劍行得極快,渾然不覺被人聽了這么久的墻角。
季子琛從草垛后面走出來,這片沒有遭遇大火,看著沒有他落地那處臟亂。對話的內容聽得他奇怪,蕭明渝擄走徐娉霖?斷了徐凌的手臂?燒了人家大派的宗門?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蕭明渝嗎?不對,他搖頭,他怎么能憑別人的一己之言給蕭明渝定性?這人他最熟悉,還有什么好懷疑的,畢竟是自己親選的道侶。
季子琛腦子飛速運轉,想不出無極宗變得如今遭遇,除了到處樹敵,太過張揚,還有什么原因。可是連徐凌那般修為,又有那么多長老助陣,也沒落得個好下場,著實讓人驚奇。
這后面一定有人在拱火,操控全局,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疑團重重,他決定先隨這二名弟子身后,再聽點墻角,這樣更好掌握全局,而且看著形式,兩邊打得火熱,他貿然前去,靈霄山名頭上受牽連不說,他也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拖蕭明渝的后腿。
這次,他也想為蕭明渝做點什么,至少幫著澄清這些誤會,抓出幕后黑手。
而且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名單。
等他尋到這兩名弟子,恰好趕上二人在稻草堆里將人扒拉出來,卻聽二人驚呼道:“人呢?師兄去哪兒了?!”
二人一下被無邊恐懼從腳底沖到天靈蓋,惶恐而又慌亂地四處尋找,恐怕心里在祈禱,希望這只是記錯地方鬧出來的烏龍。
一人說道:“許是師兄提前醒了,自己跑回去了?”
另一人罵了一句,氣得不輕:“走,快去將他截回來,可不能在讓他碰到蕭明渝那魔頭,不然命都沒了。”
“魔頭”二字聽得季子琛一陣頭皮發(fā)麻,這也太不習慣了。而且他更喜歡別人叫蕭明渝救世主,大恩人,曠世大俠客。
無極宗兩名弟子早已離去,原來的策略只得作廢,季子琛得再想法子了。他剛準備動身,腳邊一根枯樹枝被他踩響。
不對,他根本就沒有踩樹枝。猛然回首,一人已經(jīng)祭劍,直取他得心臟而來,劍法極快,攻勢迅猛,劍鋒凌厲。若不是得益于前段時間的提升,季子琛就算躲過去,也得被擦傷一大片。
可此時,他毫發(fā)無傷,甚至撥了一劍回去。那人斷了一條手臂,握劍的手不是慣用手,耍起來不順暢。被樂鋒的劍意掀飛,也無法用劍阻攔。幸好落在草垛上,沒有當場昏過去。
季子琛本想大罵,都這種逃命的節(jié)骨眼了,竟然還有不長眼的沖過來,打他這個滿格電量的。找死!
待看清人,腦子便唰得一片空白。這人渾身是血,墨發(fā)散亂,被凝結得污血綁作幾塊,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
季子琛難以置信喊道:“徐凌?”
第88章 銀鈴聲動 你需要我,我就會過來。……
徐凌咳出一口黑血, 瞪眼看季子琛道:“是我。”
樂風劍尖滑落幾滴血,露出锃亮劍身,以示警告。這人明顯知道自己攻擊的人是誰, 季子琛后撤半步:“你傷成這樣,我不想趁人之危。”
“呵,蕭明渝那個雜種做事不留情面, 你是他的道侶, 我砍你一劍又如何?”徐凌從草垛上爬起來,看樣子, 即使斷了右臂,實力也沒直線下滑, 變成弱雞,只是稍顯虛弱。
徐凌自持無極宗大弟子的身份, 對外從未有過徐娉霖那般張揚。外人稱其端莊自持,季子琛可不這么認為, 這種人往往被重擔壓制,平時裝得禮貌,只有在緊急時候,才會顯露原貌。
正比如現(xiàn)在, 被憤怒與仇恨洗腦,控制了全身。
季子琛沒動惻隱之心, 冷聲道:“這段時間, 蕭明渝的所作所為,我一概不知, 你們的只言片語,我不會信。只是發(fā)生了這么多,矛頭又恰好全部指向這么一個人。”
“你沒有起過疑心嗎?”
徐凌呵斥道:"你是他的道侶, 自然幫他說話!少在這里假惺惺!"
真是冥頑不化,季子琛無語片刻,聳肩道:“你愛信不信,倒是你自己,傷成這樣,還敢出劍,不就是斷定,敗露了,我也不會殺你?”
小心思被披露,徐凌也不要面子,賴道:“確實如此,但若是我成功傷了你,又或是更幸運點,拿了你的命,那就算他蕭明渝蹦得再高,也是輸?shù)靡凰浚∫彩俏倚炝栀嵙耍 ?br />
這股子瘋態(tài)叫季子琛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倏地,天邊飛來幾名修士,定睛一看,為首的竟是無極宗的長老,之前仙緣大會見過,極為頑固傳統(tǒng)的一個老頭。
一群人焦急的樣子,一看就是在找徐凌。人數(shù)眾多,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季子琛打算先行離開。
他將欲轉身,御劍離開。徐凌便像瘋狗一樣咬了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后腿,不顧自己沒有支撐,迎面趴在泥里,急道:“你可不準走了!”
人越來越近,眼見就要察覺到他。情急之下,季子琛保持著理智,沒有一劍斬斷徐凌僅剩的左臂。他揪起徐凌的左臂,沒有拿開,警告道:“趕快松開,我不想對你動手。”
徐凌愣住一瞬,瘋笑道:“誰要你憐憫?!你不是不信蕭明渝會做那些事?何不留下來跟我說清楚?”
蠢蛋才會留下,他才不會蠢到做白給的人質!
季子琛狠下心,輕道“抱歉”,內力一震,將徐凌的手弄開,躍上樂風劍,準備火速離開。身后卻飛來一劍,是徐凌拼死往他這邊擲來的佩劍。
這劍加注了徐凌最后的氣力,季子琛沒能完全躲開,被劃傷了腳腕。一道口子赫然流出鮮血,染紅了他的白靴。疼痛自腳腕往上涌來,他受過的傷無數(shù),卻從未這般疼過。
許是疼出幻覺,周身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銀鈴聲,奇怪的是,這炸耳的聲音竟叫他安心。
季子琛倉惶飛離此處,無極宗那幫人卻追上來一部分。沖他喊道:“是季子琛!是他趁人之危,傷了師兄!”
“抓住他!”
“他一定是蕭明渝派過來的!”
季子琛額頭急得冒汗,未處理傷處,一股腦往前飛離。以多欺少,打起來,他定不能輕易離開。若是動手,他也不想把精力耗費在這么一幫人身上。
銀鈴聲如影隨形,季子琛暗罵一句,心道,這聲音到底是從哪里發(fā)出,追了一路,叫他怎么跑?偏偏他還找不到聲源。
忽地,身前斬下一劍,季子琛側身反轉,及時躲開。一股怒意涌上心頭,罵道,真是上趕著送死!
季子琛甩袖站定,拱手一禮:“劉長老有空追我,不如先去看看自家寶貝疙瘩傷勢如何,若是晚了一步,落下病根,那可不好。”
這長老一臉疲色,威嚴不失,氣息不穩(wěn)道:“若不是你有意加害,他何至于此?老夫縱橫修真界多年,你端的什么心思操心,我還能不知道?”
季子琛反駁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傷他了?”事情主謂都弄錯了,張揚傲慢果然是無極宗得門風,他不由想問,這宗門中是否還有正常人?
劉長老瞇眼,一字一頓道:“油嘴滑舌,給我拿下他!”
銀鈴聲仍在繼續(xù),無極宗弟子閃身至他周邊,將他團團圍住。季子琛思來想去,是不是自己之前總不出手,給別人一副自己很好欺負得錯覺。
這種局面,他只能耗費點精力,用水迷宮,爭取離開時間。心下不爽,他直言道:“本以為無極宗有什么神通,眼下看來,與小人沒多少區(qū)別嘛,跟我們靈霄山可差遠了。”
無極宗弟子聽不下去,怒道:“你早就叛逃靈霄山,喪家之犬、仙門叛徒一個,何在此處談天說地?”
季子琛手上蓄力,調動全身靈力,繼續(xù)道:“哦,是嘛,你從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這般不準?對了,不妨告訴我一下,你們用得什么銀鈴,響了一路,我聽得煩,給我解了?”
劉長老狐疑道:“什么銀鈴?我派從未用過。”
這下?lián)Q季子琛迷糊了,剛想說,你不知道那誰知道。突然覺得不對勁,仔細感受一瞬,聲音發(fā)源地方才不明,此時卻愈發(fā)清晰,在他腳踝上。他猛地看去,腦子里只剩下三個字——
蕭明渝。
接著,一只手臂攬住他得腰,久違得溫暖與安心如約而至。無極宗的人面色大驚,紛紛喊道:“蕭明渝!是魔頭蕭明渝!”
無極宗弟子退開,圍著他們的圈擴大,劉長老大驚失色,有些結巴道:“你怎會在此?!”
季子琛也想問這個問題,他看著身側的人,有一瞬間陌生。蕭明渝的穿著與樣貌沒有多大變化,可渾身散發(fā)的氣質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威壓,壓得季子琛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喃喃問道:“你怎么……”怎么過來了。
不是說局勢緊張?被那么多人討伐,居然還有閑心思露面來救他。再說,他也不用別人救。
蕭明渝溫柔看他一眼,道:“你需要我,我就會過來。”
很簡單的理由。
被人無視,劉長老自認面子掛不住,氣急道:“都愣著干什么,給我上!”
吼聲一出,場面頓時一滯。上個鬼,誰上誰上趕著投胎,顯然無一人想如此。甚至有弟子早就被這些日子所經(jīng)歷的事情弄得疲憊不堪,又被不當人往劍下送命,怨言四起。
蕭明渝耐心有限,冷漠看向眾人,而后劃開空間,將季子琛帶離。
季子琛只來得及聽到劉長老氣急敗壞得罵聲,再有視線,已經(jīng)被蕭明渝帶回了地宮。還未有動作,蕭明渝先手按住他得肩,將他轉過來,摟緊他,像要揉進骨子里。
一堆話蹦到嘴邊呼之欲出,季子琛又給生生憋了回去。發(fā)生了這么多,蕭明渝一定累了,他這時候還逼問人家,那還是人嗎?
他伸出手,在對方背部摸了摸,這樣得動作早就進行過許多次,他輕車熟路,也覺得很有用,樣子像是在給大型犬類順毛,還簡單,是以,他不介意多摸一摸。
良久,季子琛推了推對方得肩膀,說道:“這個時候,你應該很忙吧。松開我,忙去吧。”
“不要。”蕭明渝得聲音沙啞,一看就是操勞過多。
這么抱著他是在充電吧。
季子琛被自己心中所想逗笑,想活躍氣氛:“不要?我正想說啊,你不要像小狗一樣在我這里撒嬌。”
他這么說應該會被反駁吧,害羞或者羞惱?他都喜歡。
蕭明渝卻大方道:“嗯。”
這是……承認了?
季子琛頭往后仰,兩只手捧過蕭明渝的臉,察看道:“也沒有被人奪舍啊,怎么這么乖?”乖巧的有些過分了,讓人歹心四起。
蕭明渝定定看他片刻,閉眼湊上來吻他,從嘴角到嘴唇,輕柔又纏綿,像是在沉醉某種美酒,無法自拔。
耳根與臉頰無一不熱,季子琛捧著對方的臉,拉開距離,他也有些沉醉這種感覺,但尚有理智,問道:“幾日不見,你都變作魔頭了?”
“別人說你‘無惡不作’,你說說,那一樁樁一件件,你真做了?”他知道自己這么問,就是在告訴對方自己有幾分不信。若是再做解釋,被人聽去,那就是掩飾,所以沒必要。
蕭明渝眼神滿是疲憊,不說是,也不否認。半晌竟牽強笑了一下,說:“小寶也信這些嗎?”
季子琛道:“我自然不信,這后面定是有人在做局陷害你。我來幫你找出那個人,還你清白。”他希望自己也能讓蕭明渝依靠,所以語氣很堅定。
蕭明渝聽罷,愣住一秒,又笑了起來。這一笑在季子琛這里就是挑釁,他立馬拍拍對方的臉,狀似威脅說道:“你不信,嗯?”
“我信。”蕭明渝連忙點頭,兩人都笑了一會兒,他才無奈說道:“但是不必。”
措不及防被否決,季子琛還沒從笑意中回過神,順嘴問道:“為何?”
對方不說話,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季子琛警惕道:“你是不是瞞著我做了什么?”
他其實想問,無極宗那些人是不是真的。
雙目對視,氛圍陡然緊張,那點溫存消散得無影無蹤。季子琛從一開始就想說了,蕭明渝變得陌生,氣場威壓只是外在,真正的變化其實是這個人的內心。
蕭明渝的眸子漆黑,就算笑起來也像凝著霜。除了這人對自己的心意,其他的,他已經(jīng)看不透了。
第89章 請君入甕 可笑,相愛的人吵架永遠知道……
高處不勝寒, 坐上頂峰寶座,成為至高無上、冷血無情的掌權者。這也許就是所有前期受辱的逆襲類小說,男主注定的結局。
季子琛不覺得這個不妥, 只是難得心疼起蕭明渝。越是了解接近,憐憫的情緒越是涌起。
陡然想起銀鈴的事兒,他記起來這東西在他與人雙修之前, 出現(xiàn)過在他腳踝上, 但后來因為它自動消失不見,他也忘了這東西的存在。
隨便想想就知道這東西用來干嘛的。季子琛挑眉, 指著腳踝上的銀鈴,“興師問罪”道:“這個東西, 你不說說緣由?”
“又是戒指定位,又是銀鈴召喚你, 你是要在我身上裝滿定位的東西嗎?”
蕭明渝垂目,像個做錯事卻態(tài)度堅硬的孩子, 沒說話,等著季子琛訓話。
季子琛對他這副樣子最沒折,他知道蕭明渝外表堅韌,其實非常缺乏安全感。而這點, 往往需要長時間的陪伴與堅定的愛意去療愈。
他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僅此兩件, 下不為例。”
蕭明渝點頭, 又拉著他往外走。季子琛趕忙問:“你這是帶我去哪兒?”
“到了再告訴你。”
季子琛不疑有他,乖乖地跟人走, 想起外面熱火朝天的局勢,又問:“眼下是所有仙門世家都來了南冥附近嗎?”
蕭明渝牽著他的手稍微遲鈍一下,沉重地嗯了一聲。
季子琛道:“那此事你想如何解決?”即使他沒看過原著, 他也想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幫助自己的道侶。蕭明渝總是救他于水火,他也應該盡點綿薄之力。
或者,他更想讓眼前這個看似無堅不摧的蕭明渝,也能有人能夠塌心依賴。
所以即使再難,他也會絞盡腦汁幫蕭明渝度過這次成長蛻變的難關。
兩人穿梭在地宮,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和魔。這點很奇怪,但也不排除,蕭明渝提前用了什么法子清場了,況且這是他的地盤。
上回被仇鷹帶著走了一遍,季子琛已經(jīng)能將這里面記個大概。他們現(xiàn)在走的路通往哪里,他很清楚。但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帶他去那里,許是要給他看什么東西?
總不能是驚喜,都這個時候了,可不能再情情愛愛、膩膩歪歪。
再一次進入這間曾經(jīng)住過好幾天的密室,季子琛盡力控制住自己,不臉紅心跳,表現(xiàn)如常。他環(huán)顧四周,沒看到新奇的東西。
蕭明渝說道:“東西在池子邊。”
池子在里面,需要撩開一層特制的綢緞才能看到。
季子琛調侃道:“什么東西啊?神秘兮兮的。”
莫非,當真準備了驚喜?那等會他是該夸人,還是罵,不對,嘮叨人呢?
蕭明渝淡笑不語,看著他,立在一旁。這是等季子琛先進去的意思。
僵持就是浪費時間。季子琛大步流星邁進去,看到東西,雙目不由瞪大——
池子邊坐落著一座竹子搭建的吊腳樓,兩層,一樓前坪還做了竹椅和竹桌子。一條鋪滿竹子的廊道,通往一間熟悉的竹亭子。與靈霄山十里竹林的那座無異。周圍開滿了粉藍相錯的小花,天頂投射進來的白光灑滿花叢,煞是好看。
若是忽略這里是一間密室,他真的以為自己是來度假的。
這么細致的準備,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還真是驚喜,那他還是夸人吧,但問題是,他從沒受到過這種禮物,他不知怎么夸合適。
季子琛邊回身,邊問道:“你這是邀請我,等塵埃落定之后,與你在此處隱居生活嗎?”
話音剛落,他臉上的笑意卻恍若沉入寒潭,凝固在臉上:“你站那么遠做什么?”
蕭明渝長身立于綢緞邊,他用手撩開一角,隨時可以出去,而季子琛卻因為看得入迷,離那處有些遠。
季子琛看清蕭明渝臉上糾結與不忍,雙腿已經(jīng)在念頭明了前跑了起來。一瞬間,他不可置信到了極點。這是一個很恐怖的念頭,這人竟想把他關在這里面?
開玩笑呢,又擅作主張,他同意了嗎?
蕭明渝將時間算得非常好,幾乎是在季子琛將要摸到綢緞時,綢緞完全落下,接著消失,結界成型,季子琛被完完全全關在了這間精心設置的籠子里。
季子琛剎住車,伸出的五指僵硬地曲起。他低著頭,努力克制自己地憤怒,他不想失態(tài),也許好好溝通,蕭明渝馬上就能放他出去了。
半晌,他收回手,調整好,強顏歡笑商量道:“蕭兄,你這是做什么?這個時候,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蕭明渝壓根沒打算掩飾什么,直言道:“小寶,我知你不服氣我此舉,我想過很多次,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怎么沒有?”季子琛又建言獻策,“你放我出去,我有法子。”
“不需要。”蕭明渝這聲不是嫌棄,而是平鋪直述自己早就做好的決定。
季子琛忍著一口氣:“什么叫不需要,許久之前我就說過,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這個節(jié)骨眼,你為何還將我囚在此處?我……我已經(jīng)比之前厲害了,我也可以幫你,為你分擔,我想與你共同面對……”
“可我不想。”蕭明渝斬釘截鐵說道,不容商榷表情看得季子琛心發(fā)慌。
明知故犯,犯了再犯,氣死他也!
季子琛再也裝不下去,這人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反正怎么都不放他出去,那他這口氣必須吐了!
“你不是說喜歡我?不是答應過我要尊重我?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季子琛覺得自己說話強硬,身體里得無力感卻在放大,“我只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現(xiàn)在,放我出去。”
“我就當是你糊涂了,不和你計較。這件事就這么翻篇。”
蕭明渝眼睫下垂,本就看不透的雙目被濃密的睫毛擋去,像是在自身周圍建起防護的城墻,油鹽不進。他的聲音隱忍克制,像是在宣讀自己得死刑:“不需要。”
“小寶,你……”
季子琛有種教育孩子失敗的心梗感,怒火上頭,打斷他:“別這么喚我,你都不聽我的,所以你沒資格。你從未想過尊重我,你做決定只有你自己,我的感受不重要,從始至終,你都不是真正得喜歡我,只把我當作玩物,對不對?”
說完,季子琛只覺渾身發(fā)麻。可笑,相愛的人吵架永遠知道對方的痛處。
“不是!”蕭明渝手指抖了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你聽我解釋,小……南冥被仙門百家討伐,不管有沒有人暗中操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這盆臟水已經(jīng)潑下來了,不管我有沒有做過,他們只需要這個名頭除掉我。我承認,離開靈霄山之后,我確實做了許多阻礙他們得事情,但那不是我自愿。是他們一次次挑釁我、招惹我,我是,是不得已而為之。”
越是往下說,蕭明渝整個人就越是陷入風魔,他得身后像是有地獄之門,伸出無數(shù)只大手,操控著他僅有的清明神智。
他說的這些,季子琛都不知道,估計是在他被“誤殺”后發(fā)生的事情,但也能才到大概。
蕭明渝內斂,遇事不愛分享,所以從未跟他說過,哪些人找過他麻煩。因為這在他眼中屬于沒有必要。
季子琛辯解道:“這些我確實不知道,但這也不是你把我關在這里的理由。”
“不,你不能出去,他們會因為我傷害你,我不能讓這樣的事發(fā)生。”蕭明渝搖著頭,踉蹌著往后退了半步。
這些話很直白,季子琛聽得更加糾結,感動與怒氣交錯,他一時間調整不過來。往常只需說些好話,蕭明渝不會拒絕他任何事。可這次,這人心如頑石,不論他怎么說他都不會改邊主意。
季子琛梗著脖子,說不出話。
蕭明渝繼續(xù)不看他,說道:“我沒有不尊重你,我說過,從很久之前,我就喜歡你,現(xiàn)在也是,不,現(xiàn)在我……我愛你,但我不會放你出去冒險。”
“縱使是讓我千刀萬剮,我也受不了你受一分一毫的傷。”
終于看了季子琛一眼,雙目通紅,身側雙拳緊握:“從前我從未想過要理會這些人,但我并非善類,這次,我不會再縮頭無視,我會回擊,我要讓他們不敢再來犯。”
什么回擊?季子琛面色動容,他不敢想象以蕭明渝現(xiàn)在的實力,予以仙門百家回擊,會不會與原著結局,黑化后滅了仙門百家以及所有傷害過他的人,大差不差。
屆時局面一定不可控,整個修真界都要為這次討伐付出慘重代價。
如此想來,季子琛就頭疼。但好在還有一點,那就是蕭明渝此時并沒有達到修真界戰(zhàn)力天花板,還有他爹能治他。
蕭明渝說:“其實上回我沒同你說實話,鮫人鱗,是用來打開我母親留給我的寶石沒錯,我也想要里面的東西。”
“可那東西,不是其他的,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七成魔氣。”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怕什么來什么!
季子琛頓時語塞,他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在玩弄他,全書所有關鍵情節(jié),無一例外全部都在照常上演,好像不把蕭明渝這樣的有志青年所剩無幾的人性摧毀,就不罷休。
而他一直在可笑地蚍蜉撼樹,像個跳梁小丑。
這下真的沒人能夠制住蕭明渝了,季子琛給所有來討伐的人默默點個蠟。
第90章 不歡而散 做什么都只有他一人。……
季子琛心里五味雜陳:“你是要殺了所有人?”
作為讀者, 他很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那絕對爽翻天。可此時情況不同,他矛盾得很, 心里亂作一團。
蕭明渝看著他,濕漉的雙眸飽含失望與悲傷,顫聲道:“我在你在心中就是這般心狠手辣?”
聞言, 季子琛剛想否認解釋, 腦子充斥著紛亂不清的情緒,叫他欲言又止, 不知該從何處解釋。
“沒錯,誰敢攔我, 誰就得死!”
蕭明渝突然情緒激動,一顆心已然沉入谷底, 雙眸發(fā)紅,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莫須有的罪名都定作我的, 證明無用,我倒不如坐實了!”
說罷,蕭明渝便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留給季子琛決絕的背影。
季子琛被吼懵,蕭明渝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 與上回在鮫人灣時的異狀如出一轍。
可這般時候, 憑什么只有蕭明渝能發(fā)火?
他不甘示弱,威脅道:“蕭明渝!你若是敢將我關在這里, 我便……”他還沒想好警告,有一種無名的預感在掣肘他,他眼下所說的每一句, 都會成為現(xiàn)實。
蕭明渝背對著他立在原地,手垂在身側,發(fā)出咔咔的響聲,似是不可置信,聲音放得極低,問道:“便怎樣?”
不怎么樣,事到如今,還能怎么樣?季子琛在心中痛苦道,他手上沒有籌碼,他沒有不識好歹,不是沒有心,他不忍心再威脅蕭明渝什么,那樣只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面目可憎。
他認命道:“你若執(zhí)意如此,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嘴上雖然如此說,他忍住胸口的悶痛,思索著靠自己尋找門路出去。
可蕭明渝莫名被傷到似的,側首,眼里不復憂傷,余溫褪去,只剩陰冷:“對,他們說的沒錯。一直都是我逼著你,將一己私欲強加于你,你只不過迫于無奈,暫時接受了我,那不是真感情,只是我一廂情愿。倘若真有感情,那也是憐憫。”
這一字一句叫季子琛聽得啞口無言,氣憤與無助席卷他的腦子,這人居然否認他的感情?!
他愣在原地,忘了反駁。
蕭明渝像是在復述誰的話,說到這里終于有了自己的情緒:“世人都說強扭的瓜不甜,可那又怎樣,我就是這般下作。你死心吧,我不會放你出去,沒人能傷你,亦沒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帶走。”
見人又要離開,季子琛咬牙切齒,試探著問出一句:“若是,你沒能回來,我該如何?”
聞人輕笑一聲,自嘲道:“那便更要坐實我強迫你的名頭,說我是無惡不作的魔頭,沒人不會信,如此你便清清白白,回靈霄山,權當作這一切沒有發(fā)生過。”
這些話一氣呵成,似乎早就被打好草稿,再念給他聽。
蕭明渝逃也似地離開,密室只余下季子琛一人。若他是河豚,現(xiàn)在早就氣成一顆球。這是他第一次全心全意跟人談戀愛,走心又走腎,居然被人輕易質疑。
蕭明渝可以找千千萬萬個理由拒絕他想出去的請求,但唯獨不能是這個。
這是對他的不信任,也是對他辛勤付出的感情的糟蹋。
胸中那口悶氣許久都平復不下來,他失手往石壁上隔空劈去一記空刃,碎石濺落一地,石壁沒有很大的損毀。
顯然,若是他靠這種法子出去,不僅上演修真界《肖申克的救贖》,還能直接體驗改朝換代。
四處探查無果,他只得走進這間悉心準備的院子與竹屋。思來想去,他直覺這間屋子暗藏玄機的可能性最大。
按照蕭明渝的尿性,應該會在此處設下傳送法陣,以防有奸人進來迫害他時,他能及時遁走。所以它只需要找到觸發(fā)點,在試出觸發(fā)條件。
其實這都是他的猜想,但此情此景下,直覺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東西,因為——
“系統(tǒng)。”
【滋滋滋,屏蔽中……】
蕭明渝故技重施,根本不會讓他通過系統(tǒng)出去。果真料事如神,季子琛甘拜下風,生氣的同時,又覺得悲涼郁悶。
若不是因為了解,又怎么會準備得如此周全。
他真的費解,他和蕭明渝之間,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么轉眼就變成這樣?難道他真的沒有表現(xiàn)出自己的喜歡,讓人覺得自己只是逢場作戲?
季子琛搖搖頭,腦子里混亂的思緒怎么都理不清,一堆事外加緣由都需要他弄清楚,偏偏這時候他沒有沉下心思考的能力。
他無頭蒼蠅似的找尋觸發(fā)點,全都以失敗告終。這期間倒叫他心緒變化不少,卻不是緩和,而是進入另一個極端。
這間竹屋里布置了清新淡雅的蘭花,桌上放著他最喜歡喝的酒,床上的被褥與床幃全都是他最喜歡的顏色與材質,柜子里的衣裳也是他最喜歡的式樣。
就連墻上掛著的,都是他們在琉璃城一起挑選的面具,一玉兔,一猛虎,依偎在一塊兒,不失和諧。
過去這么多年仍是嶄新如初,锃锃發(fā)亮,可見保管它們人花費了多少心思。
都說細節(jié)決定成敗,季子琛已經(jīng)敗了。漸漸平復的情緒涌起無法壓制的憂傷,胸口隱隱鈍痛,他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不知是蕭明渝將觸發(fā)點藏得太隱秘還是怎地,季子琛并未找到。
洞中無日月,他只知道自己在這里面呆了很久,具體多久無從得知。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早就被他摸透,他很想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自上回不歡而散后,蕭明渝再也沒來過,這么久了,密室里就只有他一人,他只能干著急。
正當他想破腦袋時,密室來人了,哦不,準確說,是來魔了。
季子琛知這不是來放他出去的,反而是監(jiān)視,遂冷淡坐在院子里:“仇鷹,你別白費力氣,蕭明渝給的這些東西我都不要。”
仇鷹不聽他的,用法術將托盤徑直傳了進來,落到季子琛身邊的桌子上,勸道:“季公子莫生氣,這些是我想給你的,與蕭君無關。你若是真想撒氣,也莫跟這些吃食酒水撒氣。”
它負了傷,走路一瘸一拐,這傷似乎很重,叫它只得維持半人半鷹的狀態(tài),也叫季子琛能清楚看到,那雙展翅翱翔高空的大翅膀,如今已被人折斷,此時被包扎地嚴實,藥味濃重,不知還能不能復原如初。
季子琛不忍心再責難它,皺眉問道:“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
仇鷹不知再想什么,反應力極慢,避重就輕道:“被人打的。”
“廢話,我是問你什么時候、在哪里、誰打的?”季子琛這段時間脾氣都不怎么好,說話也有些沖。
仇鷹趕忙道:“前不久,在南冥應對無極宗的弟子所傷。”似乎怕人擔心,它又說道:“還能好,只是需要療養(yǎng)很久。”
說的模模糊糊,季子琛卻知道這傷來得沒有那么簡單,這是仙門世家毫無人性的報復,對象是蕭明渝。
難怪,蕭明渝這么偏執(zhí)自已將他關在這里。
季子琛知曉這些,聯(lián)想到畫面,難免后怕一瞬,沒再多想。他“嗯”了一聲,突然和氣道:“現(xiàn)在外面什么狀況?蕭明渝呢?”
仇鷹很高興季子琛關心蕭明渝,答道:“仙門百家還未有大舉動,蕭君這幾日忙著布防,腳不著地,這才沒有來看季公子。”
這又扯到哪里去了?季子琛扶額,所幸正戲還未開始,他還有時間。
陡然看到希望的曙光,季子琛胡謅道:“你不必說這些,若是真擔心你家蕭君,倒不如早些放我出去,我有法子能幫他。”
仇鷹愣了一瞬,干巴巴地說:“季公子恕我不能從命。蕭君如此做亦是保護你,你何苦不理解他。”
“講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不要用這些束縛我。他不尊重我的意愿這是事實。”
季子琛說話了當,仇鷹一聽便急了,激動后牽動身上的傷,悶哼一聲,良久才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管蕭君責罰了。”
仇鷹細聲道:“季公子,你可還記得伏胤城那次。”
季子琛只想出去,其他求情的話一概不想聽,不耐煩答道:“記得,他那次不就騙了我,還失手……”
仇鷹急忙打斷道:“不是!蕭君不是有意騙你,那次是靈霄山與無極宗事先埋伏,意欲報復蕭君先前與陌上人聯(lián)手劫走你。”
“等等,你說‘陌上人’?他是誰?”這個稱呼不止一次聽到,季子琛警覺看向仇鷹。
仇鷹沒想到季子琛會關注這個,如實答道:“季子琛不知此人?他正是你的同門章玉啊。”他答得快,也察覺季子琛面上的異狀,暗道自己莫不是說錯話了。
季子琛不爽又加上一層,章玉,陌上人如玉。他竟然現(xiàn)在才想明白。一個個的,之前稱兄道弟,時至今日,做什么都瞞著他,他不生氣才有鬼。
他壓著口悶氣問:“你繼續(xù)說。”
仇鷹見他愿意聽,趕忙說:“仙門百家如此來找蕭君麻煩,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那時我們剛出地宮,蕭君早有察覺。我等對此厭煩不已,為絕后患,索性將計就計。”
“可誰知……誰知,他們陰險狡詐,坑害蕭君,這才讓蕭君失手……”
季子琛不想聽蕭明渝的苦衷,因為這里面沒有一件事提前告知過他,他那點心疼早就給氣憤抵了去。
仇鷹仔細察看他的反應,又說:“靈霄山群情激憤,對著蕭君喊打喊殺,我等護主上前,卻被蕭君攔下。最后,蕭君一人擋下了所有人的劍,卻獨獨沒有躲開一劍。”
聞言,季子琛心尖一顫,以蕭明渝的修為,那日在場人中,無一人能傷他,除非,他是主動迎上去的。他沉聲問道:“誰的?”
仇鷹回道:“是你的師兄,賀安。”
說到這里,季子琛想起先前在蕭明渝背上摸到的疤痕,一道道觸目驚心。
“后來呢?”
季子琛語氣中的不穩(wěn)原形畢露,仇鷹見機補充道:“后來,我等見情況不對,便違抗命令將蕭君帶走了。”
“當時你的尸身也被我等帶走。自那日后,靈霄山不斷來人,說是要我等歸還你的尸身,蕭君不給,他們就與我等動手。”
“他們來得頻繁,卻未有一次見到蕭君。”
季子琛剛想出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已經(jīng)被緊握出一道紅痕,一松開,掌心肉便開始發(fā)白。比起心痛,手上的感覺已經(jīng)被他忽略。
他木然問道:“蕭明渝為何不出面將他們打退,他不是最愛這般?”
仇鷹強顏歡笑道:“季公子想錯了,那時蕭君初得踐塵劍,還未完全與其磨合,體內魔氣本就紊亂,又被仙劍所傷,便遭到了踐塵劍的反噬,哪還有空出面。”
心頭一緊,季子琛只覺得搞笑,一直勸說自己麻木面對這些,但他做不到,一聽到蕭明渝受傷,他就沒辦法坐視不管。
轉念一想,確實有那么幾次,蕭明渝表現(xiàn)出異樣。
“魔君那時身子不好,無法接濟蕭君,我等除了圣女知曉醫(yī)術,一點忙也幫不上。你之前進來過,應該早就看到了這方石臺。”
季子琛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石臺被綢緞?chuàng)踝。床坏剑氐溃骸爸馈!?br />
仇鷹道:“石臺是用來安置你的尸身的,密室中的草木皆是靈草,加上穹頂?shù)拈_口所涉法陣,薈萃北冥魔氣,再由這石臺轉化成靈氣渡給季公子的尸身,如此,尸身才得以保存完好。”
“蕭君也在此處療傷,一療就是一年,等我再見到蕭君時,只覺得陌生。”
“我和圣女憂心你的離開對會成為蕭君的心魔,折磨他一輩子,這些年來一直緊密關注他。不過還好,除了時不時將自己關在這密室數(shù)月不出來,蕭君并無異狀。”
仇鷹面色發(fā)白,說了這么一長串,許久才順平氣息:“我等也因此放下心。”
季子琛捻指不語,背對著仇鷹,像是在決心不聽。可事實不然,他兩耳聽得很仔細。
仇鷹突然激動道:“季公子,我知你是正派名門出身,雖不討厭魔族,卻也談不上喜歡。”
“我一直跟在蕭君身邊,之前斗膽打探過蕭君的過往,我雖為一屆魔修,卻享過父母之愛,有過手足之惜。”
“可蕭君他什么都沒有,他這么好的一個人,修為高深,站在如今地位置,做什么都只有他一人,連個商討的人都沒有。”
仇鷹說著說著已經(jīng)潸然淚下,情緒激動著,咳了幾聲之后,聲音也大了些,像是在質問:“季公子,你一直沒有感受到嗎?只有你在蕭君身側時,他才會流露出真心、開心地笑。”
“你為何不諒解他呢?”
諒解?這是道德綁架!知道這些,又愛又恨這四字在季子琛腦海中加深,矛盾又痛苦。
良久,仇鷹的哽咽聲也沒了。季子琛察覺回身時,便看到仇鷹昏迷躺在地上,綢緞被人打開,這人立在入口,悠悠道:“怎么?被他說感動了,甘愿呆在此處?”
季子琛聞此,忍住想懟人的那股勁兒,挑眉問道:“你來做什么?你同他不是一伙兒的,陌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