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書與道標(二)
中島敦坐在座位上不敢亂動, 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腿上,只是眼睛有些不安的看來看去,整個人都像是被強行的擄來之后放在那里的貓, 就連尾巴都是繃的直直的緊緊的, 有一種隨時都能夠奪路而逃的美感。
“敦?你怎么了?”坐在他旁邊的國木田見他這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出聲詢問。
“哎?國木田先生……沒有,我很好。”面對這樣的關心, 中島敦露出了一個帶了些弱氣的笑容,“我只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 所以稍微有點緊張……”
其實不是“稍微”, 而是“非常”。只看孩子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點抖, 就已經可見一斑了。
國木田試圖安撫中島敦:“這沒有什么好緊張的,敦, 也不會有人傷害你。”
“主要是, 我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聚集在這里……”中島敦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小心的張望和打量了一下。
東京巨蛋體育館的規模絕對不小, 其中設立了足足55000個座位, 而現在已經被全部都坐滿了;除此之外,在剛剛進來的路上,中島敦也看到了在體育館的門口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顯然, 就算是五萬多個座位也并不足夠粉絲們宣泄揮灑自己的熱情, 很多沒有能夠搶到票的人依舊選擇了出發, 在體育館的門口徘徊。
雖然這樣說起來不太好, 但是能夠這樣在門口聽到一點少女的歌聲也是好的。
看著那樣的人山人海,中島敦自然會覺得心生敬畏。
“這樣啊。”國木田聽了中島敦的想法, 只覺得哭笑不得;但是考慮到這孩子以前的經歷,再和他現在的表現聯系在一起, 不免又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沒關系。”他試圖對偵探社的大貓進行安撫,“第一次見到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被震撼到的。”
畢竟是那么多的人,為了同一個目的,而像是這樣的匯聚在一起,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名為”愛意“的光輝——這樣的愛是如此的熾熱而又磅礴,已經到了會讓人沉重的地步。
從這樣的角度來說,其實國木田是非常佩服歌唄的——因為少女將那些愛全盤接受,沒有一絲勉強。這些濃厚而有沉重的愛意全部都化作了她的裙擺上的碎鉆與珍,是她的榮耀也是她前行的動力。
國木田伸出手來拍了拍中島敦的肩膀,眼鏡上似上有白光一閃而過:“只需要聽過一次,你就完全能夠理解并且接受了。”
因為歌唄的現場live,就是擁有著這樣的魅力。
中島敦張了張嘴,正要再說上幾句什么,場館內的燈突然全部都熄滅了,唯獨舞臺那一部分被照的異常的亮眼,是眼中能夠被看到的最明亮的色彩。
還不等中島敦疑惑究竟都發生了什么,便見到有一道修長的身影從臺后轉出,站在了舞臺的正中央。
所有的燈光都在一瞬間朝著她的方向集聚而去,就像是披在少女身上的華彩,一時之間也像是根根璀璨的飛羽,她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能夠在光中振翅而飛。
而還不等中島敦為了這樣一份過于閃耀、同時也是過于具有沖擊力的最直觀不過的美而感到震撼,下一秒,便看見原本在舞臺上側身而站的少女扭過頭來,睜開了眼,那雙晶紫色的眼眸當中似是有照人的華彩與凜冽的鋒芒,讓人在與那目光對視上的一瞬間都仿佛被灼傷。
舞臺上的少女捏緊了手中的話筒,整個人看上去如同在巡視自己的轄地的女王,光華瀲滟,根本不容任何人忽視和拒絕。涂抹著口紅的唇上下開合,優秀的音色足夠從第一個音符開始就將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抓去。
這一次的巨蛋演唱會,作為開場熱場的歌,并非是歌唄的第一首、同時也是最廣受歡迎的《迷宮中的蝴蝶》,而是少有的選擇了《Blue Moon》來開場。
《Blue Moon》最初是作為歌唄想要表述自己的內心對于幾斗的感情,因而所誕生的歌曲,是一場安靜的、并不一定需要對方所知曉的告白。
而現在,歌唄在自己達成五大巨蛋大滿貫這一個具有非比尋常的紀念意義的日子里選擇用這個作為開場,是因為這同樣是來自少女的“表白”——雖然對象并非是幾斗,但是那種想要傾訴、想要感謝的充滿愛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在純粹作為歌手而活躍的這幾年,歌唄對于“偶像”和“歌手”——對于這個自己已經決定要為之而奮斗一生的職業有了更加深入的認知與了解。
我是因為“愛”才會出現在這里,并且一直都堅持的站在這個舞臺上的。時間越是長久,歌唄就越是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因為對“歌”的愛,所以她選擇了這一條路;而因為來自大家的喜愛,所以她才能夠一次又一次的登上舞臺,在這里唱自己的歌。
所以,這一次的《Blue Moon》仍是告白,卻并非是滿含著少女心頭的羞澀情誼,向自己所暗戀的對象訴語,而是作為一名歌手,向著數年如一日支持著自己、為她毫無保留亦不求回報的粉絲們,表達內心的喜愛與感激。
感謝與你們的相遇。
這首歌,是對你們的回應與告白。
歌聲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即便是語言不同,即便是并沒有什么專業的藝術素養與鑒賞能力,好就是好,那是能夠清楚在聽到的一瞬間便立刻明晰和共情的東西。
因為歌是用心靈唱出來的,那是靈魂的語言。
中島敦愣愣的聽著。他并不是很擅長用花哨而又豐富的語言來表述自己的內心,但是孤兒院的經歷造就了他一副敏感的、并且非常容易和他人共情的性格與心腸——而現在也是同樣。
他說不出什么非常復雜而又具有深度的歌評來,但是中島敦卻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臺上如同鳳凰一樣驕傲明艷的少女虔誠的想要付諸在這歌曲當中的感情,并因此而由衷的感動,幾乎要為之而落下淚來。
“敦?”坐在他身邊的織田作注意到了白發的少年雖然隱沒在黑暗當中也依舊非常顯眼的、在眼眶里蓄積了厚厚一層的淚水,有些驚訝的望了過來。
“你沒事吧?”織田作一邊問,一邊給中島敦遞過去了紙巾。
“啊,織田作先生。”中島敦因為自己的這幅樣子被看到了而非常的不好意思,他手忙腳亂的結果紙巾,擦干自己臉上的淚水,因為羞窘而整個耳朵都變的通紅,“不、不好意思!”
他試圖在織田作的面前為了自己的行為而辯解一二:“我只是因為歌唄小姐唱歌太好聽了,所以才會忍不住……我真的不是……”
中島敦試圖解釋,然而越是想要解釋,就描的越黑,到了最后他只能面紅耳赤的干著急,說不出話來。
“沒關系。”好在他面前是偵探社——不,甚至可以說是整個橫濱當中都為數不多的良心,織田作非常理解、非常包容的接受了中島敦的說法并且寬慰他,“歌唄的歌感染力都很強,我能理解。”
何止是理解,織田作甚至是見過很多。
就連他的兩位難搞的朋友都會為歌唄的歌所折服——一個直接從港口mafia跳槽去給歌唄打工了,另一個雖然還恪守著自己在異能特務科的崗位,但是也會拜托織田作幫忙弄票,從自己的那仿佛永遠都不可能做完的工作當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歌唄的演唱會。
放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這簡直是會讓人驚掉牙的操作,和這比起來,中島敦的表現也不過只是尋常罷了。
“之前聽晶子小姐他們說,織田作先生是和歌唄小姐有什么關系嗎?”中島敦在這一刻,忍不住對臺上的少女生出了更多的好奇來。
“嗯。”織田作一板一眼的回答,“我是歌唄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
“哎——?!”
中島敦幾乎沒忍住驚叫出聲,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加上場館內本就聲音嘈雜,將他的聲音給壓了過去,才顯得沒有那么的突兀和引人注意。
“織田作先生和歌唄小姐是一家人嗎?!”
中島敦的震撼已經無法單純用語言來形容了,他抬頭看了看臺上星光四射的金發少女,又扭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一副老實人模樣的織田作,如此來回反復,瘋狂震動的瞳孔是他內心情緒最真實的表述。
這,這一點也看不出來啊?!
但是在這一刻,中島敦的內心對于織田作的敬畏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
歌唄如今的一場演唱會的時間已經是頂格的三個小時,無論對于體力還是精力的消耗都相當大;也就好在她作為一個專業的偶像,身體素質早就經過長久的鍛煉,才能夠完整的跟完全程。
在換下了身上的禮裙后,歌唄戴上了帽子和墨鏡——口罩就算了,如果過于全副武裝的話,反而更加引人注目,尤其還是在演唱會結束后的體育館前,更是幾乎把“我有問題”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而她身邊的太宰治也是差不多的打扮,畢竟作為幾乎是從歌唄出道以來就跟在她的身邊的經紀人,還長了一張可以直接出道的、足以吊打絕大多數現役男團的臉,他的存在在歌唄的粉絲群體當中也并不是秘密。
如果真的有人因為認出了太宰治、進而發現了他身邊的歌唄的話,那么今天他們兩個大概都別想從這里離開了……
粉絲們絕對會把這里圍的水泄不通,包回不了家的。
“歌唄醬今年就畢業了吧……大學準備報哪一所呢?”
“首先得看我能考上哪一個吧。”歌唄雙手插在口袋里面,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國內的話,其實沒有很好的音樂專業的大學,我應該不會考慮。”
真的要上的話,她應該會選擇國外的大學。
少女輕輕的呵出一口氣:“之后再說吧。”
【書】的出現讓歌唄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她曾經以為自己或許要永遠留在這個世界里面了,然而現在看來,一切居然有了新的變數。
歌唄刻意的讓自己忽略和不要去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得到了【書】,并且真的以此作為媒介獲得了回去原先世界的辦法的話,她究竟應該如何去抉擇。
逃避可恥但有用,是否真的有這個選擇的機會還不一定呢。
他們并沒有在這里等待太久的時間,就已經看到了從場館里走出來的織田作一行人。歌唄一路小跑了過去,在織田作的面前停下——方才還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大明星現在這樣有如天降一般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中島敦好懸沒有被嚇一跳。
“歌唄醬~”同中島敦沒有出息的表現比起來,和歌唄年齡相仿、并且也同樣是女孩子的谷崎直美大大方方的挽上了歌唄的手臂,女生之間的友誼簡直令人嫉妒。
歌唄和太宰治是來等織田作一起回家的,不過除此之外,歌唄同樣還有別的事情,是必須來同武裝偵探社的人見一面。
她的目光落在了社長的身上:“我想要同偵探社下一樁委托。”
其實雙方之間的合作已經持續了足夠以“年”來計數的時間,但這一次格外特殊一些,所以并不能像是以往那樣,由織田作代為轉告一聲就可以。
她這樣的態度,感染的社長都跟著一并嚴肅了起來:“請說。”
“我想要委托偵探社,幫我尋找到【書】的下落。”少女說,“反正——【書簽】都已經在你們這里了,不是嗎?”
社長瞳孔劇震。
無論是異能特務科也好,還是軍警也好,甚至是政府內部也好,全部都有社長交好的人,并且他們的職位都不低——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所創立起來的武裝偵探社才能成為游走在黑夜與白天之間,獨自撐起交界之際的黃昏。
甚至退一步來說,掌管著橫濱的黑夜的港口mafia,其首領森鷗外和社長之間也還有一份同門之情。
而有著這樣的人脈,社長自然知曉【書】的存在。
他皺起眉來,想要拒絕,然而旁邊的江戶川亂步卻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可以哦。”
“亂步?!”
“沒事的,答應她吧,社長。”亂步說,“與其落在別人的手中,還不如交給歌唄呢。”
對于亂步的推斷,社長是無條件信任的。誠如偵探社被建立起來的初衷那樣,他才是偵探社的核心。
因此,面對亂步的自作主張,社長最后只能嘆一口氣,除了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將他原諒之外,還能有什么別的方法?
“明天來偵探社詳談吧。”社長最后這樣說。
這并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東西,而是需要在更正式的環境和場合進行嚴肅的討論——并且費時頗長。
而且,【書】的存在事關重大,社長也需要和亂步討論,為什么他今天會如此不假思考的答應、在這背后又是否存在什么更深的考慮。
大家約定的很好。
然而,當第二天上午,歌唄帶著自己的哼哈二將——準確的說是如同牛皮糖一樣非要黏上來的太宰治和澀澤龍彥——來到偵探社的時候,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敲門進去,就已經聽到了從門內傳來的聲音。
“——武裝偵探社不會出售,這是所有社員的心血,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請回吧。”
隨后是另一個完全沒有聽過的、陌生的男聲:“那么我倒是很好奇,當你的社員一個一個全部消失之后,這個名存實亡的偵探社,又應當如何去繼續存在。”
完整的聽到了一切的歌唄:?
這又是怎么個事兒?
第102章
書與道標(三)
他們來的時間非常的微妙, 沒有來得及聽到整個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偏偏趕上了最后的結束——同時也是最精彩的一波。
里面的人放完了一波狠話,在谷崎直美一聲拖長了語調、明顯不耐煩的“送客”聲當中, 眼前偵探社的門被從里面推開, 金發的、一身精明樣的男人與他的下屬們正好同歌唄一行人打了個照面。
三個人對三個人,對于強迫癥來說倒是一本滿足。
“……”菲茲杰拉德顯然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有人正好在門口, 將他們方才的對話給聽進去了什么的。
哪怕被聽到的是并不重要的一點點只言片語,也不是多么令人感到愉快的感受。
對于菲茲杰拉德來說, 無論是橫濱這個城市也好, 還是生活在這一片土地上的人也好, 全部都是不值一提的、再渺小不過的人——他之所以愿意紆尊降貴的來到這里,只是因為【圣堂】的那個俄羅斯人告訴他, 在橫濱擁有著能夠完成任何愿望的【書】。
而菲茲杰拉德需要這個, 無論是逝世的女兒也好,還是因為女兒的去世而憂郁成疾的妻子也好, 只要能夠得到【書】, 那么所有的不幸都將能夠被挽回……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的美好模樣。
菲茲杰拉德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他皺起眉來,就要開口斥責,亦或者是說上兩句傲慢的、陰陽怪氣的話——只是在話語即將要脫口而出之前, 菲茲杰拉德先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這個看上去年齡不大、精致俏麗的少女, 是不是稍微有些眼熟?
然而關于超越者的情報是需要被內務省所一力隱藏的、重中之重的存在。
盡管歌唄的相關信息在各國的超越者當中并不是秘密, 甚至因為小仲馬籍由歌唄所出演的、由與自己的異能力同名的歌劇而成功的打破了壁壘, 晉升成為超越者,因而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浪潮, 但是——那也僅僅只局限在超越者的圈層當中。
誠然,菲茲杰拉德在世俗的評判標準當中, 應該是非常成功的那一類人士。畢竟他擁有著不菲到足夠令這個世界上無數人仰望的資產,擁有著恰好與他的經商頭腦以及財富想匹配的力量——在他所在的那個國家當中,資本又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轉化為政治力量,這一切疊加在一起,菲茲杰拉德的人生絕對可以說一句“成功”。
可是,如果說菲茲杰拉德是站在金字塔的頂端的話,那么超越者就是站在金字塔之上的那一批存在。二者之間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階級當中能夠放在一起去比較的東西,差距之大,有如云泥之別。
在超越者的面前,唯有超越者才能夠擁有同等的對話的資格。
菲茲杰拉德原本是有可能從魔人給出的情報當中得到這一份正規渠道當中不可能接觸到的情報的;然而偏偏,魔人自有在自己的打算。
且不說他不會將自己認定的“圣女”的情報泄露給菲茲杰拉德這種并非虔誠教眾的人,單只是【圣堂】并非完全屬于默認的一言堂,首領宰同樣也在其中占有一定的影響力與份額——這件事情就已經足夠點爆首領宰的雷點了。
如果魔人真的泄露了歌唄的消息,首領宰一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和他展開一場堂堂內訌。
所以,菲茲杰拉德雖然只是覺得面前少女的形象仿佛有一些眼熟,但是并沒有能夠將她的形象與自己曾經聽說過的部分傳聞聯系在一起。
他哼了一聲,就要略過歌唄三人離開 ,但是卻被少女一把擋住了。
“我剛剛聽到了你的話。”歌唄說,“你要對偵探社,做什么?”
織田作就在偵探社當中供職,就像是歌唄會因為亞夢的原因,勉強對她的那些朋友們另眼相待一樣 ;在家里的晚飯餐桌上,歌唄也會時不時的從織田作那里聽到一些關于他的工作、以及他的同事的講述。
織田作應該還是挺喜歡現在的這一份工作和他的同事們的。
那么,她當然也就會順便看顧一下。
更何況,織田作也是偵探社的意愿。如果這個人打算針對偵探社的話,豈不是織田作也在他們要對付的目標當中?
當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歌唄看著菲茲杰拉德的目光已經不友善了起來。
上一個想要算計織田作的人還是森鷗外……當然,在那之后,作為超越者的歌唄橫空出世,為了不讓這位年輕卻又強大的超越者對港口Mafia抱有敵意,森鷗外可是狠狠的出了一大筆血,并且受盡了來自太宰治的刁難。
雖然這樣說很不好,但其實,港口Mafia現在每年是需要給歌唄上供的……當然說好聽點這個叫分紅。這都是當初在那一艘船上,于異能特務科的見證之下 ,港口Mafia賠付給歌唄的賠禮。
而現在,第二個想要對織田作下黑手的勇士出現了。他甚至還當著歌唄的面大聲密謀!
菲茲杰拉德挑了挑眉:“關于這一點,就請好好的關注明天早上的報紙與新聞吧。”
他哼笑了一聲,從歌唄的身邊擦肩而過,織田作則是從后面跟了出來:“社長,我來送你們——啊,歌唄,你們來了。”
“昨天和社長約好的時間。”歌唄問,"晚上咲樂說想要去中華街吃火鍋。織田作,你要來嗎?"
“好,我下班就過去。”織田作答應下來。
歌唄目送著他的身影和那三個人一起消失在電梯當中,繼而和太宰治還有澀澤龍彥一起走進了偵探社里。
“剛剛那是外國的異能者吧。”太宰治笑瞇瞇的詢問。
“一個外國的異能組織。”社長的眉皺著,顯然對于剛剛離去的菲茲杰拉德等人印象不佳,“他們想要購買異能開業許可證,但是被我拒絕了。”
太宰治聞言拖長了語調,并且露出了很可惜的表情:“哎——那他們怎么不去找森先生嘛。如果利益足夠、價格合適的話,在森先生那里,并不存在不能交易的東西哦。”
“我可是很想看看森先生臉上的表情呢。”
即便森鷗外不在面前,但是太宰治顯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陰陽怪氣他的機會。
“組合”的拜訪在這個時候對于歌唄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然而在這天晚上,這件事情頓時就和他們有關系了。
——因為原本答應好會出現在中華街火鍋店的織田作,沒有出席。
第103章
書與道標(四)
在織田家, 并沒有說必須非要等到所有家庭成員全部都到齊之后才能開始吃飯的規定,更何況家里的家庭成員組成實在是太過于復雜——從工作人士到準大學生,再到國中生小學生, 跨度極廣, 除了放假確實也很難湊到一塊兒去。
所以一般大家是湊夠幾個人就開始吃,會給還沒有來的人刻意留菜——何況還是火鍋這種隨時都可以加菜加人的,早一點晚一點, 就更無所謂了。
不過,即便如此。
火鍋湯都沸了又涼好幾次, 大家已經全部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個多小時、早早就過了武裝偵探社下班的時間, 這就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對了吧?
就算是一開始還在興致勃勃的分享著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活的幾個年平更小的孩子們也漸漸地察覺出了一些不對的地方。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最后徹底的安靜下去。
從周圍的隔間、以及樓下的大廳當中傳來了別的同樣在這一家火鍋店就餐的客人們熱熱鬧鬧的聲響,對比之下顯得他們這里的氛圍有些太過不同尋常了。
“姐。”織田幸小心的去看歌唄的臉色——作為在小時候孩子里最皮的那一個, 織田幸這個長男沒少被歌唄教訓過, 以至于他的身上擁有著最為明顯的“長姐PTSD”,只要站在歌唄的面前就會下意識的氣虛聲短, 活像是剛剛背著長姐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織田作是不是被工作絆住了?他今天還來嗎?”
這是一場純粹的家庭聚會, 甚至就連總是強行把自己和歌唄綁定的太宰治、以及半綁定的澀澤龍彥今天都沒有出現在餐桌上——似乎自從歌唄少有的對太宰治提出了要求,說明自己想要得到【書】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忙碌當中。
但或許, 也和之前在泰坦尼克號上見到過的、那個平行世界的另一個太宰治的出現有關?
歌唄不是沒有像太宰治問過, 只是對方給出的答案, 雖然乍一看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但事后歌唄就反應了過來,全部都是拿來糊弄她的話術, 里面挑不出幾句有用的信息來。
但是再去找太宰治問,顯然也不可能就得到答案, 更何況歌唄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像是什么一樣的去刨根問底——如果太宰治就是不說的話,那便不說罷了。
她、她才不是非要知道!
所以現在,連個能立刻對突發事件給出解答、有如手中已經提前拿好了這個世界的劇本的人都沒有。
歌唄將手機扣在了桌面上。
實際上,從大概一個小時之前開始,歌唄就已經在給織田作打電話了。
然而已經冷透、甚至是連紅油都徹底的凝固掉了的火鍋鍋底便能夠成為問題的答案,那些電話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忙音,根本沒有被號碼的主人接聽。
要么是織田作的手機現在并不在他的身邊,要么就是織田作因為某種原因,而無法接到、或者是不能接到這些通訊。
無論是其中的哪一種情況,問題顯然都變的大條了起來。
而且……或許是因為白天才剛剛在武裝偵探社的門口聽到了那樣的宣言的緣故,所以現在,不好的預感在她的心頭“蹭蹭”的往上冒。
和那三個人,一定脫不了關系。這樣的認知如此篤定的出現在了少女的腦海中。
她站起身來,望向其他五個孩子:“我去找織田作,幸,你們先回家去吧。”
在頭頂殿內那過于明亮的燈光的映照下,織田幸發現歌唄的眼睛看上去有一種異常的澄透,就像是浮動著的碎冰。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實在是太過于與眾不同、并且在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又實在是給織田幸留下了太過于深刻的印象的緣故,電光火石之間,少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來了足足五年前的某件事情。
那個時候,也是在一個毫無征兆的晚上,有窮兇極惡的犯罪份子一波接一波的來到了織田宅。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倒映在歌唄眼底的是如出一轍的冰冷的憤怒。
當時只有9歲、甚至是將自己的人生規劃目標定為加入Mafia并成為其中的一員的幸,只將那當成是一次少有的、歌唄居然愿意參與到他們的游戲當中的活動。
但在長大之后再回想起來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他才會覺出當初究竟是怎樣的兇險。
有的時候織田幸甚至是會恍惚,如今的人生就像是偷來的一樣,大抵一切都結束在那一天才是理應擁有的發展……吧?
在那之后,織田幸就再也沒有見過歌唄露出這樣的眼神了——他的姐姐雖然看起來高冷又不好接近,并且擁有著和她給人的這種印象所完全相符的精致清麗的臉龐與冷艷的氣質,但其實,雖然不能說是脾氣很好吧,但那些脾氣很少針對其他人。
歌唄在絕大多數的時間里都只會一昧的要求自己,不斷的反復給自己加碼,而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些被她拋下的事情。
長姐這樣的態度,某種程度上其實也影響到了織田家的五個孩子,這或許就是榜樣的力量?
畢竟縱觀如今的日本境內,大概也很少有誰能夠比歌唄獲得更多的、來自國民的崇拜了——
“我知道了,姐姐。”織田幸說,“他們幾個就交給我吧。”
他今晚就在客廳沙發上睜著眼睡覺!誰都別想要越過他去傷害他的弟弟妹妹們!
織田幸現在已經完全是一個長的比歌唄還要高的大男孩了,在學校里面也很受追捧,是擔當著“領導者”身份的人——雖然已經不再以加入和成為Mafia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不過這一份在幼時就已經表露出來的驚人的組織策劃能力和領導指揮的能力,現在似乎被用到了一些別的、更為正確的方面。
連學校里面的人數眾多、社員足有數百人的社團都能夠管理的井井有條,如果不是因為歌唄的光芒太過于璀璨的話,織田幸也該是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成為常勝立海大的網球部部長的。無論是在實力上還是在領導能力上,這顯然都是對織田幸的雙重認可。
要管住下面幾個弟弟妹妹,頗有些殺雞焉用宰牛刀的意味在其中了,更何況其實織田家的孩子們都還是足夠省心的,并且聰慧。
只能說,織田作也還是挺會撿人的……
親自送幾個小家伙們上了計程車之后,歌唄站在火鍋店的門口,掏出了手機來,從自己的通訊錄當中翻出了一個已經不知道吃灰多久了的號碼——不過顯然,與歌唄對對方的態度不同,在電話號碼的主人那里,歌唄絕對占有著非常重的分量。
這表現在電話不過是剛剛響了一聲便已經被迅速的接起,電話另一端的青年沉聲道:“您好,星名小姐。”
“末廣先生。”歌唄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作為這個國家唯一的、比任何東西的存在都要更加具有價值和昂貴的“珍寶”,無論用怎樣的手段和方式去保護都不為過。如果不是因為不想招惹到歌唄的厭煩的話,那么她可能每一次出行都會擁有一隊荷槍實彈的軍警隨行這樣夸張的效果。
……當然被歌唄給拒絕了,那樣未免有些過于招搖撞世!而且對她的日常生活的影響太大了!
于是政府只能退而求其次 ,為她安排了專屬的……呃……服務人員?
而會被配給超越者的,當然是精英當中的精英、軍警當中的軍警——沒錯,正是“獵犬”。
又考慮到歌唄本人的接受程度、盡可能想要和這位超越者小姐結下一個善緣,于是被安排來的,是之前曾經和歌唄有過交集的末廣鐵腸與條野采菊。
末廣鐵腸:(-,-)
條野采菊:(-皿-)
好在歌唄并不是會濫用自己身上所擁有的特權的那種人,不如說,這其實才是她第一次撥通自己手機里存下的、軍警的號碼。
至于為什么是末廣鐵腸而不是條野采菊 ……
顯然,比起前者,后者實在是沒有給少女留下任何的好印象。
“我記得當初,在把你們的號碼給我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只要我需要,你們隨時可以為我擺平任何的麻煩,對吧?”
“是這樣。”在末廣鐵腸這里不會存在任何的彎彎繞繞和虛以為蛇,是非黑白全部都被分配的異常清晰。
而眼下,面對歌唄的詢問,他自然也是毫無保留的說出了自己知曉的——關于這件事情的一切,而完全沒有想過是否需要隱瞞一二。
“其他任何事情的優先級都排在你之后。只要你有需求,整個【獵犬】都將聽從你的命令而動。”
“你們知道我的監護人嗎?他叫織田作之助。他失蹤了,我最后一次見到他,他正在送三位外國人從武裝偵探社離開。”
“我們會去為您查明的。”末廣鐵腸頓了頓,“24小時之內,無論是你的監護人,還是罪魁禍首,我都會帶到你的面前來。”
“不。”然而歌唄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一個小時之內,告訴我織田作,還有指使造成這一切的人的下落。”
歌唄伸出手來,頓時有黑紫色的光從她的指尖開始沿著手臂蔓延,化成了黑色的露臍上衣,長長的燕尾下擺,皮質的短褲與過膝靴。
【很高興你又使用了我的力量,歌唄。】
“這筆賬,我親自去和他們算。”
第104章
書與道標(五)
末廣鐵腸很快就出現在了歌唄的面前——帶著他的搭檔條野彩菊一起。
如果是和條野彩菊經常打交道、對他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 在擁有著會令人為之而驚嘆不已的能力與手腕的同時,這個家伙還是一個出了名的毒舌,已經到了會讓人懷疑他如果舔一口自己的嘴唇的話, 是不是會自己把自己給毒死的那一種程度。
不過今天, 當看到歌唄的時候,條野彩菊的嘴唇在稍微的翕動了一下之后,原本已經準備好要噴灑的那些毒液還是在頓了頓之后被他自己給重新吞咽了下去。
沒有辦法, 一方面是因為,盡管條野彩菊本人堅決的否認, 嘴上絕對不能認輸, 但事實是即便擁有著獵犬當中如此繁重的任務, 他也依舊做到了歌唄的所有演唱會都場場不落——對于一個因為失去了視力,所以作為代償而擁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聽力的人來說, 能夠從那些歌當中得到的震動與感觸, 根本不是其他人所能夠想象的。
作為歌唄的深柜粉絲,要讓條野彩菊對自己推的愛豆說出太過于毒辣的話, 他自己也會在開口之前先斟酌一二的。
至于另一方面嘛, 則是因為,今天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打照面的時候,條野彩菊就已經遠遠的聽到了歌唄的心跳聲。
劇烈的, 激動的, 憤怒的。無需站在少女的面前都已經能夠感受到那種滔天的怒氣, 有如磅礴的、一浪又一浪海浪, 根本不講任何的武德和基本法的就照著臉上打下來,直把人砸的一臉懵逼。
條野彩菊固然自負, 但是自負絕不等于愚蠢。在這種時候,他屬實是沒有必要上趕著去觸歌唄的霉頭的——他又不是受虐狂。
所以這一次的見面, 條野彩菊保持了一種令人驚訝的安靜,一點毒液都沒有噴,讓長年作為他的搭檔的末廣鐵腸都有些不習慣了。
“條野,你真的沒有被人替換嗎?”末廣鐵腸這樣說著,甚至看起來有要伸出手去捏住條野彩菊的臉,看他是不是什么人易容假扮的架勢在里面。
條野彩菊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對著末廣鐵腸拳打腳踢:“真是夠了,你這家伙,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的很想殺了你。”
歌唄朝著他們瞟去一眼,根本沒有心思和興趣要見證兩位獵犬成員的恩怨情仇。
她依靠在墻壁上,半支著腿,路邊的燈光只能照到她半邊的臉,營造出了一種不定的明暗感,仿佛一念神魔的塑像。
“關于你提到的那幾個人,我們已經查明了。”
作為這個國家最頂級的暴力機關,一旦獵犬出手,幾乎不存在橫亙在他們面前的秘密。
“來自北美的異能組織【組合】,此次入境得到了內務省的許可。并且,關于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中島敦,套身上所背負的來自黑市的70億懸賞,也正是由【組合】所發布的。”
歌唄幾乎要冷笑起來:“宮內省腦子有問題嗎,這樣危險的異能組織就這樣給予了入境許可,并且還讓他們能夠隨意的進出橫濱,如入自己家一般為所欲為?”
這已經是在赤裸裸的表達對于政府的不滿了。
如果給旁人聽到了的話,一定會當場大驚失色,如同聽到了什么即將謀逆的不韙之言一樣;然而獵犬當中的可全部都是不拴繩關籠的烈性犬,除了自己心頭的“正義”之外,大抵是沒有什么需要在意和避諱的。
所以,面對歌唄的這種毫不留情的吐槽與嫌棄,末廣鐵腸的眼神毫無動容,旁邊的條野采菊表情更是一片的贊同之色。
“嗯,關于這一點,我和小姐你持有相同的看法哦。”條野采菊的聲音聽上去輕飄飄的,“關于你提到的,你的監護人織田作之助失蹤一事,經過比對和調查,可以確認應該是【組合】成員——露西.莫德.蒙哥馬利所為。”
“盡管并未有非常確切的情報指正,但是她的異能力應該是可以構造并且將其他人拉入到自己的異空間當中去。只不過關于異空間更多的情報尚且還是缺失的。”
說到這里,條野采菊忍不住抱怨:“你要情報的時間太急了,如果多給我們一個晚上的時間,就算是他們的祖宗十八代都可以給你挖出來。”
“我可沒有那么多時間。”歌唄從條野采菊的手里接過了對方拿出來的一沓報告,一目十行的大致閱覽了一下,隨后冷笑了一聲,“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依琉,繪琉,我們走。”
兩只守護甜心能夠完全的感知到歌唄的情緒與部分想法,因此當然也就清楚的知曉少女現在究竟有多么的憤怒。她們應了一聲,飛過去跟在歌唄的身邊,像是兩只小尾巴。
“你打算直接去找【組合】嗎。”條野采菊很輕易的就能夠判斷出歌唄的想法,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更覺得這只是少女在憤怒的驅使下所做出的不理智的決定,“你應該已經看到了,【組合】的基地并不在橫濱的任何一處角落,而是在天空之中。”
“我們已經為你申請了軍用直升機的使用權,預計最多三小時之內,直升機便能夠就位——”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歌唄冷哼了一聲,“再說了,內務省既然都能夠允許他們這樣毫無阻礙的進入橫濱,在這種時候卡我一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吧。”
條野采菊按捺住了自己噴涂毒液的欲望,覺得歌唄還是在唱歌的時候更順眼一些:“那是在天空當中,不配合我們的話,你又打算怎么辦——”
“啊。”他的話被旁邊的末廣鐵腸突兀的打斷,后者睜大了眼睛,露出了不是太明顯的夸張的表情——以他慣來所表現出的情緒來看,這已經是非常的外顯了,“飛起來了。”
“什么?”條野采菊看不見,盡管他缺失的視力能夠通過其他的方式去彌補,但是這種完全沒有預兆的畫面與變故顯然還是太超前了,不是條野采菊努力一下就可以克服的困難,“喂,末廣,發生了什么?”
“歌唄小姐,飛起來了。”末廣鐵腸說,“居然是……能飛的嗎。”
“好神奇的異能力。”他做出結論,“我也想要。”
條野采菊:……真想斥巨資給末廣這家伙換一張能把事情說清楚的嘴。
以及,這是條野采菊少有的會惋惜自己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刻。
他倒是真的很好奇,末廣鐵腸口中說的“飛起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這確實是足夠末廣鐵腸感到驚訝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見過歌唄的變身,只不過與上一次的有如天使一般圣潔凜然、仿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光的少女相比,這一次歌唄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也足夠“特異”,但到底不像是Seraphic Charm那樣擁有著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顯眼程度100%的翅膀。
再加上這幾年斷斷續續的“追星”,也稍微的被粉圈和娛樂圈給“荼毒”了一些的末廣鐵腸姑且能夠認出來一些,所以最初見面的時候,他還以為歌唄身上穿的是沒有來得及換下來的打歌服。
至于為什么要在沒有演出的情況下穿著打歌服等他們……這顯然不在末廣鐵腸的大腦需要去思考的范圍內。
總之,因為這樣的種種誤會,所以末廣鐵腸其實并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意識到,歌唄如今的模樣,同樣也是她異能力使用之后“變身”的一種。
直到少女帶著自己的兩只人形異能體凌空而起,上衣下擺所垂下來的長長燕尾如同翅膀一樣帶著她飛向空中、操縱方向并且維持平衡的時候,末廣鐵腸終于露出了沒見過世面的表情,最后又轉化成了一種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他懂了。
所以你到底懂了什么.jpg
歌唄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究竟給末廣鐵腸的認知造成了多大的錯誤影響,但是那并不在她需要考慮的范圍之內。
歌唄的所有變身都擁有著飛行的能力,她像是被這一片天空所特別的喜愛著,生來就注定在它的懷抱當中盡情的去往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名為“白鯨”的、屬于【組合】的鋼鐵要塞就懸浮在橫濱的上空,即便現在已經是黑夜,但只要越過云層,它的存在就非常的顯眼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這邊已經和橫濱政府達成了共識、而其他與他們為敵的人也不可能擁有足以調動軍用設備接近的緣故,【白鯨】這一艘空中要塞甚至都沒有開啟雷達和紅外探測儀,以至于直到歌唄都已經繞著【白鯨】飛了一圈,并且來到了艙門處,也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
未免過于松懈了。
亦或者是……對自己的武力擁有非比尋常的充足信心呢。
歌唄冷笑了一聲。
沒關系,因為現在使用的,是方塊。——是遠比依琉和繪琉的力量要來的更加強大堅硬的,完全是為了戰斗而生的存在
【白鯨】的艙門是緊閉的,但是這可阻攔不了歌唄。少女伸出手來,張開五指,朝向了艙門的方向,隨后有無數的質地堅硬的黑色寶石從她的掌心當中脫出,狠狠的砸在了艙門上。
那些寶石擁有著非比尋常的硬度與力度,只聽伴隨著幾聲“轟”、“轟”的沉悶聲響,原本緊緊焊著的艙門就被直接轟開,脆弱的仿佛一張薄指,是手指捅一下就會破洞的那種離譜程度。
白鯨內部響起了非常刺耳的警報聲,面對著匆忙趕來的【組合】成員,歌唄身為被包圍的那一個卻絲毫不慌。
她的目光掃了一圈,越過了其他人,最后停留在那個紅發的、看起來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身上 。
或許是某種小動物的直覺,露西下意識的抖了抖。
“你是……白天在偵探社的那個?”因為歌唄的容貌過于精致俏麗,令人見之忘俗,所以露西很快就回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和對方遇見過。
“怎么,你是來為偵探社打抱不平的嗎?”
這里是自家的地盤,擁有著不俗實力的同事們也都在身邊,因此露西說話的時候,那是相當的有底氣。
“就是你吧。”歌唄的聲音清冷,聽起來會讓人聯想到有如刀鋒貼在裸露肌膚上的事后所帶來的那種寒意。
她一揮手,在任何人反應過來之前,露西就被不知道如何出現的、巨大的有如鉆石一樣的黑色晶體包裹在了其中。
“把織田作,還給我。”
第105章
書與道標(六)
在一海之隔的那個古老大國當中有一句古話:龍有逆鱗, 觸之即死。
這可絕對不是什么夸大其詞的虛言,而只是對某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的描述。每個人都有自己心頭不容被踐踏的底線,一旦被人觸碰和越過的話, 即便是平日里表現的再溫良的人也可能在那一刻暴起, 顯露出會令人為之感到驚詫的可怕攻擊性。
更不要說歌唄原本也并非是什么良善的性格,正好相反,少女的脾氣在以前絕對稱得上是“不好”——驕矜而又傲慢, 偏偏這令人討厭的一切如果是出現在她的身上的話,卻又會讓人感到一種理所當然。
直到那一場變故發生、隨后在亞夢的開導當中, 她終于明白過來了自己真實的內心想法以及過往究竟錯的有多么離譜, 此后離開了復活社, 堪稱“洗心革面”的重新去面對這個世界。
然而,就像是歌唄的守護甜心同時有兩個, 擁有著兩面性一樣, 她的性格當中顯然有著“光”的一面,也有著“暗”的一面 。
在這個世界的六年當中, 她從太多的人身上得到了太多的愛。在這些愛意的澆灌下, 歌唄也愿意更多的將自己光明善良的那一面表現出來,開出潔白馥郁的花作為感謝。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暗的那一面就消失了。它只是潛伏了起來,并且等待著在某一個時刻突然被激發, 就像是現在這樣。
按照常理來說, 異能者與異能者之間, 除非是在真槍實刀的用異能進行戰斗, 否則的話,其實很難在一個照面之間就意識到另一個人的異能力究竟處于一個怎樣的能力區間當中。
可是現在, 這樣的常理被打破了。
當那個金發的少女抬起晶紫色的眼眸,朝著這邊投來了冰冷的視線的時候, 分明在場的所有人年齡都要比她大、并且同樣都是各自身懷著不同強大異能的異能者,可也依舊會在那個瞬間感受到某種發自內心的心悸。
而被黑色的、類似鉆石一樣的巨大囧提給包裹在其中的露西則是能夠比自己的同事們感受到更多的、來自少女的壓迫與恐懼——她自己的異能力就是能夠將人關入其中的異空間,只是和現在將她囚禁在其中的黑色鉆石相比卻又算不得什么。
分明從打了最初的照面開始到現在 ,其實總體只經歷了非常短暫的、不到十分鐘的時光;可是對于露西來說,卻仿佛數年那樣的漫長。
對于時間的感知已經被徹底的混淆,成倍的返還到她的身上。
這里是被剝奪了全部的希望與夢想之后、由最純粹的絕望所構筑而稱號的堅固牢籠。
露西有些徒勞的拍打著晶壁,卻發現這根本是一種徒勞的、自欺欺人一般的舉措。即便是將手都砸疼了也無法撼動這晶壁一下,而且不管她喊的怎樣大聲,也都無法從里面傳出去哪怕半點。
這遠比被關進“安妮的房間”當中還要來的更為可怕和絕望——因為至少,在【安妮的房間】里面,一切都還是真實并且有跡可循的;可是現在,露西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仿佛要被某種看不見的黑暗給徹底的包裹和吞噬。
除了歌唄之外,或許都沒有人意識到,被關在那鉆石空間當中的露西,眼瞳中開始逐漸的缺少高光,就像是……名為“希望”的火焰,正在被無聲無息的從她的身上抽走一樣。
“織田作?”菲茲杰拉德皺了一下眉,隨后想到了今天白天,那個負責送他們離開武裝偵探社的銹紅色發的青年。
說實話,別看那個青年長了一張溫吞老好人的臉的模樣,看著就很好欺負、似乎什么臟的累的繁瑣的活計都可以丟到他的頭上的樣子,然而在他給露西丟了一個眼神、準備動手的那一刻,對方卻有如未卜先知一般的做出了防御。
青年的體術已經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程度。如果不是因為在電梯里面的空間實在是太過于狹小,并且對方擁有足足三位的異能者、織田作又并不打算下死手這種種因素全部都疊加起來的話,這一場戰斗最后的結果會是什么樣的還未嘗可知。
總之,那就像是某種來自幸運女神的眷顧,以至于捕獲到了一頭足夠兇猛、但是皮毛也足夠油光水滑的美麗獸類 ,因此自然是給菲茲杰拉德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哼,當然可以。”菲茲杰拉德說,“這就送你去和他待在一起好了……”
現在出現在這里的,并不是【組合】全部的成員——畢竟在【組合】原定的計劃當中,今天只不過是他們抵達橫濱之后的第一次亮相,甚至一切都尚未來得及開始。
要等到明天天亮之后,當橫濱市的居民們發現了那些失蹤的建筑,這一場大戲才算是真正的拉開了帷幕。
而現在,甚至十二點的鐘聲都沒有敲響,黑夜足以將一切都遮蔽和掩蓋。【組合】的成員們分散在橫濱市內不同的地方,喂了之后的計劃的進行而做準備,留在白鯨上的只是其中不到一半的成員。
不過,就算只是這樣的幾位成員,卻人人都是異能力者,更何況還有菲茲杰拉德這個首領在。就算是歌唄的這個出場,表現出的能力以及強大程度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不過問題也算不上太大。
菲茲杰拉德一拳砸在了黑色的鉆石空間上,從他的拳頭下傳出了可怕的“咯吱”聲,并且在這樣的聲音當中,有不斷擴大的裂縫從漆黑晶體的表面向著外側延伸。
這個過程描述起來似乎是一個非常緩慢的、有如影視劇當中的慢鏡頭一樣的過程,實際上也只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在鉆石空間碎掉的那一刻,菲茲杰拉德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將自己方才用于擊碎屏障的手背去了身后。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才那看似輕描淡寫、輕松的一下,實際上花費了遠超過菲茲杰拉德所預估的財富;并且,他的指骨關節處現在一定都在泛紅——強大的反作用力同樣也給菲茲杰拉德自己帶來了傷害。
這位【組合】的首領終于開始用睜眼看待這個穿著奇怪的打歌服闖入了白鯨當中的少女,而不是只將她的出現當做一個玩笑。
然而,歌唄已經不想繼續和他們浪費時間下去了。
她抬起手來,打了一個響指,在場的幾位【組合】的成員便都感到自己渾身一震,有某種歌聲根本無需任何的介質進行傳到,便已經直接在他們的大腦當中響了起來,甚至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夠拒絕和阻擋。
盡管不斷的告誡、努力的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去對抗這歌聲,可惜那也不過只是一種無謂的掙扎罷了。他們的眼神在這歌聲當中逐漸變的空洞,就像是方才的露西一般。
少女的手指虛攏成爪的模樣,隨后用力的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于是頓時就能夠看到,從幾位【組合】的成員身上,有黑色的、類似鉆石一樣的晶體被從他們的身體當中給“拽取”了出來,落在了歌唄的掌心,隨后分別化作了一枚金幣、一個看起來有些像是魔方的立方體,一枚來源和種屬都全部未知的血紅色的字符,還有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巧玲瓏,能夠放置在掌心的時鐘。
幾位組合的成員這才悠悠轉醒,而幾乎是在意識回籠的第一眼,他們就注意到了在金發少女手中被把玩的那些小物件——從那上面傳來了一種驚人的熟悉感。
身體的本能已經在告訴他們問題的答案。
“那個是……我們的異能力?!”不知道具體是誰先這樣驚呼出聲,但是接下來,當每個人都嘗試著調用自己的異能力而又一無所獲的時候,就算是再怎么荒謬,也只能確認這就是事實了。
“騙人……異能力,真的沒有了……”
就像是曾經提到過的那樣,對于絕大多數的異能者二言,“異能”都是對于他們來說無比重要的東西,幾乎可以視為自己重要的半身。
此身一切的行動與規劃,都是仰仗著異能的存在所以才能夠被做到的。一旦失去了異能的話,大抵連思緒都沒有辦法冷靜,更何談其他的思考與行動。
他們已經習慣了異能在自己生活當中的運用,以及帶來的便利,現在像是這樣毫無征兆和適應時間的一朝抽取,就如同給一個原本四肢健全的人突然截肢一樣,連獨立行走都會成為問題。
“異能……還回來!”
這一次,雙方之間的攻守之勢完全的逆轉了,那個仿佛要被討伐的大魔王一樣的惡者,反而是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的被害者家屬少女。
歌唄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只是隨意的揮了揮手。足以將白鯨的鋼鐵制作的艙門都直接打壞擊飛的攻擊,就算是有意的控制了力度,但是落在血肉之軀的人類身上也不是那么好應對的。
幾位【組合】成員的臉上都流露出因為被狠狠毆打后而抑制不住的那種痛苦神色,被黑色的鉆石或是強制壓在了地面上,或是如同扎飛鏢一樣的釘死在墻壁上,不能更狼狽。
“你究竟是什么人……橫濱什么時候出現了這樣的異能者了?”
菲茲杰拉德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
他雖然自負,但是絕不愚蠢。很多的發言看似狂妄到不可一世,傲慢的根本不將其他人放入眼中,實在是因為菲茲杰拉德本人確實擁有著那樣的地位與底氣。
而就實際出發,一位成功的商人怎么可能是愚魯之輩。正好相反,他應當是足夠精明、足夠審時度勢又擁有魄力的,否則的話也不可能只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就一手締造出那樣龐大的產業。
所以,在聽信了來自那個俄羅斯情報商人所提供的情報,決意要來到橫濱尋找到那能夠解決他當前遇到的困境的【書】之前,菲茲杰拉德當然也大抵調查了解過橫濱的基本情況。
比如他能夠一落地,甚至都來不及安頓就要去武裝偵探社盛氣凌人的要求購買他們的異能開業許可證,也比如菲茲杰拉德深知在橫濱,港口Mafia就是或許比當地政府還要來的更加難纏的地頭蛇,并且還擁有著不容小覷的武裝力量——無論是在異能者方面還是在軍火方面,如無必要的話應當盡可能避免與他們為敵。
他甚至連那位持有者因果律類以能力的“殺人偵探”都有所耳聞,所以在飛機落地之前都已經采取了一些手段,給那位殺人偵探找了些事情做,十天半個月——至少在【組合】要在橫濱進行的事情結束之前,綾辻行人可能都游蕩在海外、沒法踏入日本的國境。
從這些方方面面的細節可以看出,與他所表露出的傲慢不同,菲茲杰拉德其實是非常重視和在意這一次的橫濱之旅,并且整個計劃都是由愛倫.坡這位首席策劃提出、由路易莎這位作戰參謀用八倍的時間反復的推演,才最終敲定的、成功率高達95%的計劃。
但是!
無論在菲茲杰拉德從哪一個角度和渠道所了解的訊息當中,都絕對不包括面前金發的少女的存在。
偏偏愛倫.坡這位整個【組合】的首席策劃師,在白鯨剛剛駛入了橫濱的領空之后,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從白鯨離開,去地面上找他的“宿敵”了。
想來直到原定的計劃開始時間之前,都別想再見到這位聰慧過人、多謀近妖的青年。
于是問題便也就隨之而來……像是現在,哪怕遇到了突發情況,居然也根本無法立刻解構,更別提應對的方法。
這樣的問話停在歌唄的耳中是無動于衷,但是聽在依琉和繪琉這兩個全世界最維護、同時也是最在意歌唄的守護甜心的耳中,顯然已經和挑釁無異了。
“你這家伙!居然連歌唄都不知道!太失禮了!”超絕事業粉繪琉的眼中都冒出了兩簇小火苗,難得大聲的嚷嚷與斥責。
依琉的行動就要更虎一些,她直接上前去在菲茲杰拉德的臉上用力的拍打和揉捏著,沒有技巧,全是私人恩怨。
“夠了,依琉繪琉。回來。”歌唄說,“手下敗將的狺狺之言罷了,無需在意。”
但其實這種理所當然又高高在上的看不起的態度,才比兩只守護甜心的行為要來的更加令人覺得侮辱吧。
歌唄都發話 了,依琉繪琉只能夠朝著這個尤其不懂事沒禮貌的金發外國人瞪去狠狠地一眼,隨后不甘不愿的放過了他。
“哼,是這個吧?”
少女蔥白的指尖從這幾個異能的具現化實體上掠過,沒有多少的猶豫就已經鎖定了目標。
酷似魔方的、以紅黑白作為主要配色的方體被她單獨挑了出來,而盡管在真正使用之前,歌唄也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異能“盲盒”,但不妨礙她根據已有的信息進行推測,判斷這或許是什么異空間、或者存儲轉移之類的能力。
少女將這個立方體真的如同在擺弄一個魔方那樣的擰動了一下,隨后朝著旁邊的地面上一丟——
就像是魔術一樣神奇,原本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出現了一個銹紅色發的青年,定睛一看可不正是織田作。
“嗯?出來了么?”織田作的面上露出了一副后知后覺的神情,不過在看到歌唄之后,他的疑惑很快就轉變為了一種恍然大悟,“歌唄……抱歉。”
青年非常真情實感的感到抱歉和懊悔:“原本答應今天晚上要和你們一起吃火鍋的,我食言了。”
“……”歌唄聞言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織田作你真是永遠都抓不住重點!現在是想要為了這個和我道歉的時候嗎?”
不過,自己家監護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性格,歌唄這么多年下來也早就已經清楚了,因此方才那一句值不夠使一些氣不過的吐槽,并不是真的要嫌棄織田作。
“織田,你沒事吧?”
依琉和繪琉與歌唄心靈相通,其實早在歌唄開口詢問之前,她們兩個就已經飛到了織田作的身邊去,繞著他上上下下飛了好幾圈,仔細查看之后終于松了一口氣,得出了結論:“沒有受傷!完好無損!”
這真是最大的好消息。
“那個空間里面,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玩偶。”織田作說,“我只是在里面和它玩了一會兒游戲……雖然最開始被關進去的時候,確實很驚訝。”
就是不知道,織田作驚訝的究竟是自己被關進去了這件事情,還是“居然還有這么大的能動能說話的玩偶”這件事情了。
“你沒事就好。”歌唄長舒了一口氣,一直都提起來的心終于放松了一些下來。
然而織田作的臉色卻是猛的一變。誰也沒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仿佛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不比眨一次眼睛要慢上多少——總之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只能看到已經被織田作給鉗制住、一動也不能多動,就連手腕關節都已經全部卸掉了的霍桑,以及那方才被一腳踹飛出去、現在已經摔落在很遠之外,誰也觸碰不到的手槍。
顯然,方才是霍桑準備用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槍對歌唄發動攻擊——在毫無防備、又是這樣近的距離的情況下,又是沒有經受過相關的專門訓練的“普通”少女,如果不是織田作手疾眼快、體術驚人,就算不會真的著了道,多少也會受到些傷害和驚訝。
依琉頓時氣憤的沖過去,對著霍桑拳打腳踢。
“壞蛋!大壞蛋!”
可惜就是素質太好,所以即便是罵人都罵不出什么氣勢和惡毒的字眼來,翻來覆去也就那么幾個詞。
“嘖,不過是負隅頑抗的老鼠。”
歌唄又是一個響指,這一次,所有的【組合】成員都被關到了先前和露西同款的黑色鉆石當中,大概沒有歌唄的允許,他們是不可能出來了。
看著少女那一雙冷淡的眉眼,菲茲杰拉德的記憶在這一顆終于復蘇。
并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說過”的。
他其實是從種種的渠道得到過和少女相關的情報,只是并沒有能夠將那些情報,和面前的本人聯系在一起。
“你是 ……之前在歐洲一度掀起了【異能者進化論】的主人公,那一場歌劇的女主角。”然而正是因為想起來了歌唄的身份,以及由這身份所能夠衍生出來的力量與地位,菲茲杰拉德才如此深刻的意識到,那絕不是自己所能夠去攀折的敵人。
“你是這個國家唯一的那一位超越者!”
可是就算是早有所耳聞,居然真的會有年齡如此稚嫩的超越者嗎?!
這一刻,菲茲杰拉德恍惚明白了,什么時候叫做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之間還大。
可惜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寶石之外,所以這一份震驚也只有他自己能夠獨享。
“這些家伙,要怎么處理啊。”歌唄問,“交給你們武裝偵探社嗎,織田?”
畢竟這些家伙看起來,也是要針對武裝偵探社而來的?
然而織田作卻搖了搖頭:“【組合】是北美的異能組織,偵探社并不具有任何的關押他們的權利。”
留在偵探社,只會帶來麻煩,而且他們也無法真正的提供監管。
不過沒關系,織田作有兩個非常能干 、非常有用的好朋友。無論是他們當中的哪一個,都剛好能夠幫忙解決眼下的這個問題。
織田作掏出自己的手機來。
“喂,安吾,是我。”
對面的人尖銳爆鳴,聲音已經是透過手機、站在距離織田作有些距離外的歌唄都能夠聽到的了。
“織田作?!你沒事了?!你不是失蹤了嗎?”
別問為什么太宰治都還沒有得到消息,結果坂口安吾卻已經知道了——就獵犬先前那大張旗鼓的搜羅調查的架勢,作為兄弟部門的異能特務科得多瞎才看不到啊?
情報流經坂口安吾的手,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到會讓自己胃疼的消息,當即就閉上眼睛,好懸才捂死了沒敢讓太宰治知道。
木已成舟、歌唄出動了,這是板上釘釘無法更改的事情;但只有歌唄其實也還好,歌唄是好孩子,事情做不到太出格的程度。
但如果真的把太宰治這個大型殺傷性武器給放出來的話,事情可能就不那么好解決了。請神容易送神難,說的就是太宰治了。
他絕對會把事情給滾成一個能引發雪崩的大雪球的程度。
所以現在,當發現事情已經解決了,坂口安吾仍舊是舒了一口氣。
這是他今天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我之前被【組合】的成員抓走,是歌唄找到了我。”織田作解釋,“安吾,我這里現在有一些【組合】的成員。偵探社沒有辦法處理他們,你能帶著異能特務科來一趟嗎?”
只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太宰治的長期耳濡目染之下,織田作也不自覺的養成了“遇事不決把麻煩丟給安吾”的,這樣的陋習。
“等一下。”坂口安吾難得不禮貌的打斷了他的話,“歌唄小姐現在在你的身邊,是嗎?”
“對。”
“織田作,麻煩把手機給歌唄小姐。”坂口安吾苦笑了一聲。
“我們現在,或許有一件事情……需要得到來自歌唄小姐的幫助。”
那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已知的、擁有大范圍精神安撫性異能力的歌唄,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第106章
書與道標(七)
實際上, 如果不是被逼到實在沒有辦法的境地的話,其實坂口安吾也并不想像是這樣厚顏借著織田作的關系,去向歌唄發出求助。
一方面, 守護在女王陛下身前的惡龍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對象, 坂口安吾敢打包票,他現在的行為如果讓太宰治給知道了的話,那怕不是自己死多少次都不夠死的;而另一方面, “重武”存在的意義比起被頻繁的使用,更多其實是放在那里以作威懾, 最大限度的神秘才能夠保持最高程度的威懾性。
可是現在, 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隸屬于港口Mafia的、極為危險的精神系異能者夢野久作 , 從屬于【組合】的約翰.斯坦貝克,當這兩份能力被疊加在一起的時候, 居然產生了——雖然不至于到碰瓷超越這位的地步, 但怎么也是澀澤龍彥那個程度的,強大的異能力。
現在的情況是, 整個橫濱都快要被支配了。約翰將葡萄藤的感知與夢野久作的感知聯系在了一起, 于是,在無聲無息的時候布滿了整個橫濱的、根本不被人在意的葡萄藤成為了媒介。
凡是從那故意碰瓷的葡萄藤上踩過去的人,全部都被歸類到了是在對夢野久作做進行傷害, 進而判定為異能力【腦髓地獄】的發作對象……場面一度非常熱鬧 。
毫不夸張的說, 現在的橫濱都可以原地出片“末日與喪尸”了——在腦髓地獄的作用下那些人無差別的向著周圍其他人發動攻擊, 公共秩序陷入了一片的混亂。
如果想要解除這樣的場景的話, 讓夢野久作主動解除掉他的異能力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這個孩子究竟被【組合】外派出去的成員帶到了哪里還尚未可知。
除此之外, 還能夠想到的、在傷亡和損失最小的情況下將這件事情解決的方法,似乎就只能夠求助于歌唄了——畢竟精神系異能者站在整體異能者的比例范圍當中, 原本就是稀少罕有到了一定數量的;而要在這原本就沒有幾棵的獨苗苗當中再篩選出來一個合適的、能夠范圍性作用的異能者,簡直比買彩票能夠中頭獎還要來的更加離譜 。
不過,偏偏就是這樣離譜的匹配條件,還真的有歌唄這個在各方面都能夠完全匹配上的適格者。
這也是雖然明知道無論從哪一種意義上來說都極為不妥,但是最后坂口安吾還是在聽到了織田作說歌唄就在他身邊之后,立刻決定厚著臉皮向少女祈求幫助。
就算是之后必然會被太宰治遷怒也無所謂了,比起不定的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果然還是先把眼前顧好再說吧。
“啊……”但是,即便對面的那個人是坂口安吾,在按照他的要求將手機遞給歌唄之前,織田作卻依然是堅持的要先與坂口安吾確認了一遍,“安吾,你要需要歌唄去做的這件事情,會給歌唄帶去麻煩和影響嗎。”
坂口安吾自然知道織田作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他向織田作許諾:“織田作,我們需要的僅僅只是歌唄來唱一首歌、安撫整個橫濱市內那些由于夢野久作的異能力而發瘋的人群。”
“以我全部的人格作為擔保,我拒絕對不會讓她遇到任何的麻煩與危險。”
以坂口安吾的性格和身份,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毫無疑問已經是一份極為深厚的誓言了。
他都給出了這樣的承諾,織田作完全能夠從中體會到坂口安吾的信念。于是青年稍稍的放下心來,但也沒有自作主張的就代替歌唄去做決定,而是朝著她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安吾和異能特務科想要請你幫忙。”織田作問,“歌唄,你想要和安吾通話嗎?”
顯然,如果歌唄現在搖搖頭或者只要吐出半個“不”字,織田作都會直接問將電話給掛掉。
“坂口先生?”歌唄想起來了這位同時是太宰治和織田作摯友的人——雖然歌唄和對方其實并沒有見過幾次面,身為不收管轄的超越者又和異能特務科之間天然可能存在一些矛盾的立場,不過她對于坂口安吾卻不能說是“陌生”。
畢竟從太宰治和織田作的口中,時不時的就能夠聽到幾句和坂口安吾相關的東西——即便三個人如今都已經離開了港口Mafia,各自行走在各自的選擇與道路上,不過那并不會損害他們之間的友誼,也會默契的在Lupin酒吧小聚。
看在這個份兒上,盡管于歌唄更為相熟的政府人員應該是獵犬——更準確一些來說是一個電話都能夠要求對方幫忙的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但是歌唄也愿意因為織田作和太宰治的這一份關系,而給坂口安吾一個機會。
“可以的。”她朝著織田作伸出手去,“把電話給我吧。”
“你好,歌唄小姐,我是異能特務科的坂口安吾。”
在聽到了電話對面的聲音從原本熟悉的織田作,換成了略顯清冷的女聲之后,坂口安吾下意識的就有些緊張了起來。
“很冒昧越層向您提出這樣的請求,但是……”
坂口安吾將如今橫濱市內正在面臨的狀況講給了歌唄聽。
實際上坂口安吾自己心里都清楚,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某種意義而言都能夠算是“違法”的——作為國家重要并且唯一的超越者,地位等同戰略性武器的存在,歌唄并不是誰來都能夠輕易支使的對象。
可以說,除非是關系到國家層面的、下一刻這個國家就要毀滅了的場景,才可以向著歌唄發出強制的命令——而且就算是她真的完全不打算遵守了,他們其實也拿她沒有任何的辦法——這一點在歌唄得到了天照大御神的賜福、身后又隱隱的有了神道教站著之后就更是如此。
按照正常的流程,即便是確定了需要請求歌唄出手解決這件事情也還有無數的流程申請報告在等著的……坂口安吾這樣,利用了自己和織田作的交情,請求到歌唄的面前,只能說真的就是太宰治這會兒不在歌唄身邊。
好在,歌唄并不在意這一點,甚至在聽完了坂口安吾的敘述和請求之后,她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按照音樂節的出場費給我就好了,就當是異能特務科公費邀請我給橫濱市帶來的一場演出。”少女這樣半開玩笑的說。
“實在是太感謝您了,歌唄小姐。”坂口安吾誠心的感謝。
他知道,盡管歌唄說的輕松,但是這可不是一個“玩笑”就能夠解釋過去的——以這樣的說法,不但會為他、乃至于是為整個異能特務科都免除之后被問責的難度,也不會因此而讓異能特務科欠下任何的人情與牽扯。
畢竟,這只是一場稍微特殊了一些的公開演出啊。不是武裝活動,也并不帶有任何的政治色彩。
如果有人想要因此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又或者是算計一二的話……他們會被教做人的。
一場音樂節的出場費,是酬謝也是保證。如果真的有人因為歌唄這一次的出手而抱有了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的話,那么這件事情不會染到異能特務科、又或者是坂口安吾的身上,歌唄的工作室已經會重拳出擊。
怎么了怎么了,這只不過是我們歌唄醬正常的商業活動而已哦?你們難道有什么不滿意的嗎?有本事的話,你們也可以朝著工作室遞給歌唄醬的工作邀請啊~
至于接不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吾~”就在他們兩個快要談妥的時候,有一道聲音,像是從恐怖片里面爬出來的女鬼一樣,幽幽的插入到了這一則通訊當中——甚至都沒有人意識到他究竟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也沒有觸發任何的預警。
“……”坂口安吾好懸沒有被嚇的叫出聲來,算是抱住了自己作為政府公務員的最后一絲顏面,“太宰君?”
“是我哦。”太宰治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種可怕的、十成十的幽怨,“真是好手段啊安吾,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就開始私聯歌唄醬了呢 ,就那么想要被我套了麻袋沉海嗎?”
如果是別的什么人說這樣的話,坂口安吾可以將其一笑置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是現在說出這樣的話的人是太宰治,于是場面便多了幾分有如死神發出預告函一樣的恐怖了。
畢竟太宰治他是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等一下,太宰,雖然不知道你究竟聽到了多少,但是我可以解釋的。”坂口安吾的求生欲在驅使他盡快開口為自己辯白,“而且歌唄小姐已經同意了。”
太宰治的聲音稍稍的安靜了一會兒:“嗯,歌唄醬已經答應了啊,這就沒辦法了。”
“真是煩人啊,夢野久作這個小鬼,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個樣子……”太宰治在通話里面嘟嘟囔囔,聲音聽上去帶著一種極其濃郁的不爽,“嘖,這不是幾年過去了,但其實一點也沒有得到長進與教訓嗎?”
從太宰治的聲音當中,顯然又有人要倒霉了。
“算——啦。歌唄醬既然都答應你們了,那這一次就這樣吧。”太宰治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當中便無端的帶上了幾分危險的色彩,“但是,安吾,我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繞過太宰治這個代理人,利用自己和織田作之間的關系,意圖以更加簡單的方式來得到歌唄的幫助,并且還為此幾乎不付出代價——超越者的出手與人情,都遠不是能夠簡單的用金錢去衡量的東西,更何況單以歌唄在日娛當中的地位來說,只是要音樂節的參與嘉賓的報價,已經是非常的折上加折了。
坂口安吾這樣的行為與空手套白狼無異,根本就是撿了一個巨大的便宜。
“我知道的。”坂口安吾輕嘆了一聲。
他其實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究竟是多么的厚顏無恥,只是為了橫濱、為了能夠盡快的講那些混亂平息,盡可能減少傷亡與損失,坂口安吾還是做了這個厚顏無恥之人。
“之后你想要怎樣的討回都沒有問題。”坂口安吾說。
“哼……”他的態度足夠誠懇,雖然還不到能夠讓太宰治消去火氣的程度,但至少讓后者心頭的怒氣稍稍平息。
“這些事情我之后自然會好好的和異能特務科算的。”沒有人能夠在太宰治守在這里的前提下,還從歌唄那里占到便宜,太宰治一定會讓任何試圖這樣做的人都連本帶利的給吐出來。
“不過現在,先說說正事吧。”
“——你們給歌唄醬準備的【舞臺】,在哪里?”
***
實在是太糟糕了。當中原中也從森鷗外那里得知了“Q”——也就是夢野久作,從港口Mafia的監管當中離開之后,他就已經開始這樣想。
而這樣的心情在知曉整個橫濱市內都因為夢野久作的能力而變的混淆,并且無比混亂,進而登上了一個巔峰。
中原中也曾經不止一次的直面過夢野久作的能力能夠帶來什么樣的麻煩與傷害,在以往,得益于太宰治的存在,夢野久作姑且還算得上是“可控”——可是在太宰治已經撣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瀟灑跑路之后的現在,夢野久作在港口Mafia當中的身份,無疑就變的棘手了起來。
一方面,作為少有的精神系異能者,并且本身異能力還擁有著兇殘的發展方向,港口Mafia不可能將這樣的一塊兒璞玉放棄;但另一方面,夢野久作并不是什么暗語管教、又或者是對港口Mafia忠心耿耿之人,當缺少了來自【人間失格】的管控,他已然變成了一把雙刃劍,在傷人之前,也要考慮到在持有的時候會傷害到自己的可能。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夢野久作這一張鬼牌一直都被關押在港口Mafia事務所大樓的深處,輕易根本不會被放出來接觸外界。
對于一個像是他這樣年齡的孩子來說,這未免有些太過分和可憐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至少對于港口Mafia來說,他們是這樣對外解釋的。
只不過,在足夠的利益的驅使下,一切皆有可能。
夢野久作是被作為“交換”,暫時的借用出去的——當然,這一切陰暗的交易都只在黑暗當中進行,無憑無據,無論夢野久作 之后惹出了什么樣的風浪與混亂,港口Mafia都絕不會為此而負責。
只可惜在快樂數鈔票的森鷗外大抵并沒有預見到過,這個巨大的回旋鏢還能夠扎回自己的身上——夢野久作的能力被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擴大,囊括席卷了整個橫濱。
而作為橫濱最大的地頭蛇,無論是在白道還是黑道上都擁有龐大繁多的產業的港口Mafia,自然也無法從這一場混亂當中獨善其身。
“啊——煩死了!我們的產業可是都被這些家伙給搞得亂七八糟啊!”
因為混亂而被派出去處理事務、鎮守一方的中原中也發出了不耐煩的咂舌聲。
顯然,森鷗外和【組合】之間的交易,他并不了解——這本也不是需要中原中也去事無巨細的知曉和跟進的事情。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不能傷害到這些家伙,還要阻止他們的行動……嘖!”
中原中也半蹲在雕像上,好看的眉眼都皺了起來——而以他為中心,能夠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被壓制,一動也不得動的許多人影,在他們的體表都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光澤。
顯然,在重力使的壓制與操縱下,這些人寸步難行,被強行的開拓出一片寧靜的地帶。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都維持著異能力、像是這樣待在這兒吧?”中原中也煩躁的用腳打著牌拍子,“這樣的事情究竟要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啊?”
打又打不得,但是也不能真的放著不管……對于中原中也這樣脾氣直爽、純純的武斗派來說,這可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不過,仿佛是聽到了中原中也內心的聲音,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忍耐度即將告罄——從并不算太遠的地方,傳來了歌聲。
……哈?
橫濱現在都這樣的情況了,誰還有心思唱歌啊?
中原中也面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但是很快就被逐漸浮上來的驚訝所取代。
這里有一條必須要插明——中原中也,是歌唄的粉絲。
雖然因為工作的原因,中原中也并不可能長長演唱會都去打卡,但是他也會盡可能的抽出時間去參加,而歌唄的所有專輯更是一張都不會落下。
對于會反復傾聽歌唄的歌曲的中原中也來說,要向認出來這歌聲究竟屬于誰——實在是太容易了些不是嗎!
畢竟他的直覺和感官向來都極度敏銳。
而因為種種緣故,中原中也同樣也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歌唄的歌聲是具有力量的人。
“……什么啊。”赭橙色發的青年抬起手來,按了一下自己頭上黑色的禮帽,“那些家伙,居然把她請來解決這件事情了嗎……”
雖然抱怨著,不過中原中也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由衷的、發自內心的笑意來。
“算了,這樣也不錯。”
“就當是久違的聽一場演唱會了。”
那些歌聲就像是羽毛一樣從耳廓邊擦過,帶著無比溫柔的力量——分明并沒有任何的伴奏,但僅僅只是清唱也無比的動聽,會讓人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云端之上的圣堂,聆聽了天使的唱詩。
不,或許并不是錯覺,而是真的有許多潔白純凈的羽毛從天上紛紛揚揚的灑落了下來,就像是一場別樣的雨。
而當這些羽毛落在了那些神志不清、被異能所操控的人的身上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原本盤桓在他們的皮膚上的、代表著夢野久作的異能力【腦髓地獄】正在發動的紅色斑紋消失了,而與之伴隨著一并的,是他們眼底的混沌都在逐漸褪去化為清明。
“咦,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之前發生了什么?”
“好疼!為什么我身上會有這么多的傷口啊?!”
人們像是從一場噩夢當中剛剛蘇醒過來,奇異的大量和商討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中原中也從雕像頂端跳了下來,越過了他們,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
——在那里,在日光之下,他看到了穿著粉白色的長裙,身后舒展著巨大潔白羽翼,恍若天使一樣的少女。
一如很多年前,他在武道館的現場看到的那樣。
少女也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朝著這邊望了過來,晶紫色的眼瞳當中落下了中原中也的身影,隨后因為見到了熟人而稍微的閃爍了一下。
“中原君?”
第107章
書與道標(八)
歌唄與中原中也之間的關系, 說得上微妙 。
一方面,對方是隸屬于港口Mafia的干部,因為織田作的緣故, 歌唄對于整個港口Mafia都抱有著某種先天的、不好的印象——更何況還有太宰治這個奸臣在旁邊不斷的進獻讒言。
這或許就是無論森鷗外再怎么努力, 甚至是將中原中也都給派出去打感情牌+美男計,結果都收效甚微的原因吧。
太宰治:呵呵。
他都還在這里,要是這還能給森先生得逞了, 算他輸。
不過,雖然因為這樣的原因, 與港口Mafia之間的關系根本不可能修復, 但是因為初見的時候就對中原中也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在此基礎上再有了這幾年的相處,所以歌唄和中原中也之間的關系算不上陌生, 甚至還有幾分的熟稔。
是遇到的時候能夠停下來說上幾句話, 并且雙方氛圍之間還稱得上融洽的,這樣的關系。
雖然在知曉了這樣的“私交”之后, 太宰治一度在中原中也的面前陰陽怪氣, 指責他這算是私聯偶像的行為,不過這顯然只是一種無能狂怒的發泄罷了。
總之,如果拋開雙方之間的立場問題不談, 他們的關系算得上還不錯。雖然都不可能在彼此那里占有一個極重的分量, 到那時姑且可以用 “朋友”來相稱。
因為還處于“工作”狀態當中的緣故, 所以歌唄只是和中原中也點頭致意, 并沒有太過多的交流,轉而繼續投入到自己的工作里。
中原中也并不打擾, 只是以近乎欣賞的目光看著這一幕。
少女站在獨為她一人而創建的舞臺上,手中拿著話筒, 唱著再溫柔不過的歌。大抵是某種屬于異能的力量的牽引,她的歌聲傳出去了很遠很遠——即便是現在并不在現場、與她的實際距離已經足足跨越了一整座城市,那歌聲也清楚的在腦海當中響起,是與歌本身給人的感覺所完全不相符的霸道與強勢。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混亂的、被腦髓地獄所支配的人影,他們原本朝著周圍無差別的發動攻擊的動作終于是變的遲緩了下來,毫無神智、一片混亂的眼眸當中也終于開始有清明在逐漸浮現。
而當那從天上紛揚落下的白色羽毛最后飄落下來、接觸到他們的肌膚,隨后有如飛快融化的脆弱雪花一般消失不見之后,他們的理智終于回籠。
不需要任何的戰爭、流血與犧牲,在暴力之外,居然也擁有這樣“美麗”而又“祥和”的方法能夠讓一切被悄然解決,于任何甚至夢野久作的異能力究竟何等殘忍而又可怕的人的眼中,這都是有如童話一般、只有在那當中才會出現的完美結局。
同樣也是如同先前在通訊當中,坂口安吾所提到過的那樣——是只有歌唄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這一場特別的演出已然抵達了“尾聲”的時候,所有因為“腦髓地獄”而被影響和控制的人都已經恢復了清醒。
黎明的第一縷日光劃破云層投射了下來,灑在橫濱的海面上,看上去是閃爍著金色日光的一片粼粼之色,像是光明與希望也都在其中一并閃耀。
歌唄小口小口的喘著氣,解除了和繪琉的變身,臉色有略微的蒼白,精致的面容也難掩疲倦之色。
——這個夜晚實在是有些過于的精彩紛呈,她先是同方塊變身、以Dark Jewel的姿態從地面飛往了天空,來到了鋼鐵要塞白鯨上,并且同留守在其中的【組合】的異能者們展開了戰斗;隨后又立刻馬不停蹄的接受了來自異能特務科的委托,轉而變身成Seraphic Charm獻上歌曲。
細細算下來的話,她這一整個晚上都根本沒有怎么休息過,不但熬了一個通宵,而且還是在高強度的消耗體力與精力,現在流露出這樣模樣實屬正常。
要知道,完成整個橫濱市內全部的來自【腦髓地獄】的異能影響,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她是切切實實的進行了一場足以與巨蛋演唱會的規模相媲美的、長達數個小時的演唱,獻上的也不止一首歌。
不如說,以這樣的高強度的消耗,歌唄居然能夠完整的撐下來、將全部的流程結束,已經是非常的具有毅力、并且體力很好了。
“辛苦了……”中原中也見她的演唱結束,正要上前去搭話,忽而目光一凜,“什么東西?!”
他的腳下用力一跺,頓時就有暗紅色的重力以他為起始點,開始朝著四面八方蔓延。地面開始寸寸皸裂,翻飛的碎石都在重力的加持下成為了遠比槍械還要來的更為恐怖和具有龐大殺傷力的武器。
有什么東西因為中原中也及時出手的緣故而被鎮壓了下去,沒有真正的造成傷害——那看上去居然是巨大的、像是藤蔓又像是觸手一樣的東西從地面下破土而出,朝著毫無防備、并且已經力竭的歌唄沖去。
不過顯然,在真正的得逞之前,這樣的意圖就已經被中原中也所發現并且制止了。
“什么東西……”中原中也伸出手來,抓住了其中一條,隨后用里的一扯——在重力的作用與驅使下 ,其后所連接的那部分東西被跟著拽了出來,卻居然是一個擁有著黑色長發、身材瘦瘦高高好像麻桿,膚色過于陰郁蒼白的青年。
從這個青年的身上,中原中也察覺到了一種極為濃郁的違和感與非人感,就像是他原本并不應該屬于這個世間一樣。
“嘖……”赭橙色發的青年有些不耐的咂舌,面上的表情都變的凝重和認真了起來。
“目標是歌唄嗎……挑了個不錯的時候啊。”
畢竟現在的歌唄明顯是精力條和體力條全部都被清空了的狀態,如果想要對她下手的話,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只是不巧,他也是循著歌聲而來的一份子,自然不可能讓歌唄真的在自己的面前被擄掠走、亦或者是受到傷害。
“哼,想要被重力碾碎嗎?”中原中也這樣說著,從他的身上有某種絲毫不加以掩飾的狂氣展露了出來,就像是遠古的兇獸睜開了眼睛,并且露出自己的獠牙,正要擇人而噬。
中原中也和洛夫克拉夫特纏斗在了一起。
他們之間的戰斗已經遠超了人類所能夠想象的極限,簡直像是兩頭來自蠻荒的兇獸在相互攻擊和撕咬,大地都在跟著搖顫,天空也會因為他們之間的戰斗而黯然失色。
依琉和繪琉擔憂的飛在歌唄的面前,可惜巴掌大小的身體并沒有辦法做到更多的事情——比如把歌唄攙扶起來——什么的。
“歌唄!我幫你打電話吧!織田作或者太宰都可以,讓他們誰來接你回去——”
依琉急匆匆的說。
畢竟歌唄現在這個直接跪坐在原地、起都起不來的情況,別說是獨立回家了,就連想要動一動小手指,都變成了一個有些艱難的活計。
“嗯,那就拜托你們了。”
現在并不是逞強的時候,而現在的歌唄也已經成長了很多,并且能夠坦然的接受來自他人的幫助與好意了。
依琉和繪琉合力從歌唄的口袋里面拿出她的手機來,撥通了太宰治的電話號碼。但是,鈴聲不過才響了一下,甚至對面根本都沒有接通,一只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就已經從旁邊伸了過來,將手機抽走,隨后輕快的將通話掛斷。
“?!”依琉和繪琉正要尖叫,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愣了一下 ,“太宰?”
“太好了!我們還正要給你打電話,讓你來接歌唄呢!”依琉非常不客氣的頤指氣使,“快來幫忙啦,歌唄現在很不舒服!”
“當然。”太宰治笑瞇瞇的說,“我就是為這個而來的。”
他朝著歌唄伸出手去:“歌唄醬,冒犯了哦。”
他將歌唄打橫抱了起來。
青年身形有些過分的瘦弱,被他這樣橫抱起來的時候,歌唄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肋骨在膈的自己生疼。
太宰……沒這么瘦弱吧。雖然完全是一副不事生產弱質纖纖的模樣,但本人并沒有疏懶過對于體術的鍛煉。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給歌唄當一個保鏢什么的。
雖然就一般情況下來說,真的遇到需要依靠武力值來暴力突破的事情了,他和歌唄之間究竟是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歌唄瞇起眼睛,很努力的抬起手來,像是想要觸碰一下青年的臉的樣子;太宰治非常配合的低下頭來,于是歌唄得意抓住他臉上纏繞的繃帶,用力一扯,那繃帶頓時有如崩落的雪花一樣散落,露出了其后的那一張足夠英俊帥氣的臉。
太宰治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一副足夠無辜的、能夠輕易就將人迷惑的表情。
然而對于歌唄來說,只是確認了心頭的某個猜測。
“喂,你。”少女冷聲說。
“——根本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太宰吧。”
第108章
書與道標(九)
抱著她的人彎了彎那一雙好看的鳶色眼眸, 只是他的面上雖然是在笑著的,但是離的如此近的距離,當然足夠歌唄看清楚他的眼底——那里面沒有任何的笑意。
他沒有反駁她的話, 只是稍稍的偏了偏頭, 看著歌唄的目光依舊和先前一般無二,并沒有因為被揭穿了身份就要露出獠牙來。
“嗯——怎么這樣說?”黑發的青年笑瞇瞇的問,有意的凹了一下自己的造型。
他顯然深知自己的這一張臉的魅力, 并且絲毫不介意去利用和展示,只要能夠達到目的、能夠讓歌唄的眼神和注意力在這里多停留一些的話, 那么什么樣的手段都是可以被允許和采用的。
“這難道不是非常鮮明的事情嗎?”歌唄對于青年的問題感到了困惑, “既然知道還有你的存在的話, 那么一眼就能夠辨認出來了。”
“你,根本不是我的那個太宰。”
“哎呀哎呀, 這也太讓人挫敗了, 這不是根本沒有在歌唄醬的面前隱瞞過去哪怕一秒,就立刻被拆穿了嗎?”首領宰嘆息著, 不過從他的笑容當中其實看不出多少他真的有覺得懊惱的情緒來。
“對這個世界的我可真關注呢, 歌唄醬。”首領宰意味不明的感嘆著,“我都要感到嫉妒了……”
首領宰在另一個世界里面,曾經通過【書】的存在, 窺視了這個擁有著歌唄的、特殊的世界很多年。對于歌唄也好, 還是她和這個世界的自己之間究竟是如何相處的也好——首領宰自認作為一個反復觀看、認真揣摩的“觀眾”, 他或許比他們自己都還要來的對此更為熟悉。
怎么會被認出來呢?他分明已經按照著這個世界的太宰治那樣, 將繃帶纏繞的位置換了一邊的眼睛,摘下了鮮紅的圍巾, 并且反復對著鏡子調整過自己的表情,爭取讓臉上每一道肌肉的紋理、每一次笑容、每一個眼神, 全部都與這個太宰治保持一致。
然而還是被認出來了。
以首領宰的人生經歷來說,像是這樣的“敗北”,可還是真實稀少到近乎沒有的體驗。
只不過,在那一種因為被揭穿而產生的難得挫敗感之外,太宰治又因為歌唄這樣的敏銳而感到了某種由衷的欣喜,就像是跳跳糖在舌尖炸開的那一種感受。
帶點酸,帶點甜,還有某種莫名的戰栗。這些全部都混雜在一起,讓是首領宰少有會體會到的復雜情緒,仿佛是他的心臟也都在跟著被激蕩。
“但是,太棒了。”首領宰說,“不愧是歌唄醬。”
歌唄:“?”
這家伙都在說什么胡話呢?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手軟腳軟的話,歌唄大概會立刻的就拍開首領宰抱住她的手,從對方的懷里面離開。
“哎哎哎?”這個時候,一只都有在旁聽了整場對話的依琉和繪琉也終于大概的弄清楚了究竟都發生了一些什么 ——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們反而覺得更加的茫然了。
“這個,不是太宰嗎?”依琉繞著太宰治飛到左邊看了看,又飛到右邊去看了看,雙手環胸,上下打量,但不管怎么看顯然也不可能從太宰治的身上看出任何的區別與違和來。
就算是身為歌唄的守護甜心,她們其實也不可能真的如同歌唄一樣的敏銳,認出這個太宰治和平日里與他們相處的那個太宰治的區別。
“啊,對,我都差點忘了還有你們兩個呢。”與他那瘦骨嶙峋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身軀予人的印象完全相反,首領宰居然能夠在像是這樣將歌唄打橫抱起來的時候,還騰出余地來,用手從依琉和繪琉的身上拂過。
“喂等等,你——”
依琉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已經因為被太宰治碰觸到而消失了,就連聲音也都跟著一并戛然而止。
“你干什么?!”見到依琉和繪琉被【人間失格】強行消除,歌唄的聲音猛然拔高。
然而她現在實在是太累了,因此即便是那分明已經用盡了力氣的責問,實際上真的放在現實當中的話,其實也不過只是一點有如幼貓呻吟一般的微弱聲響。
這樣的聲音甚至都沒有辦法引起一旁正在和洛克拉夫特戰斗的中原中也的主意?——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畢竟那可是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認知當中,是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到歌唄的事情的人。
這個世界太宰治,已經用長達四年的時間證明了這一點 。
而正常情況下,誰又能夠想到會有平行世界的存在、并且平行世界的人還能夠跨越世界之間的壁壘來到自己的世界當中呢?
一只手罩了上來,幾乎能夠遮住歌唄的整張臉。她的眼前頓時被一片的黑暗所籠罩,隨后是意識跟著一并沉入了黑暗當中。
“你已經很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
“太宰,你們要走了?”
在和洛夫克拉夫特戰斗的間隙,中原中也朝著這邊瞥過來一眼,看到的是太宰治正橫抱著歌唄準備離開的樣子。
少女被攬在他的懷中,頭朝著內側偏了偏,倚靠在青年的胸膛上。那雙好看的紫色的眸子如今閉上了,金色的發從太宰治的手臂間像是流水一般的傾泄了下來。
“噓。”或許是因為不想打擾到歌唄休息的緣故,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并不如何搭話,只是朝著他比了一個口型,變帶著歌唄揚長而去了。
“嘖,這家伙……”洛夫克拉夫特的攻擊很快就又到了眼前,以至于中原中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深思關于太宰治的問題,只能夠先將自己的重心放置在面前的這個絕對不能算得上是“人類”的對手身上。
不過,太宰治帶走歌唄是名正言順,他也肯定會給歌唄最好的照顧,倒是輪不到他這個“外人”過多置喙的。
只是聯想到“外人”這個詞語的時候,中原中也的心頭仍是有一種他自己都不能夠很好的理解的、微妙的不快涌上來,就好像是……盡管早就已經知道了,但是他其實還是不那么愿意自己和歌唄之間的距離被用這樣的詞給疏遠。
不過……總覺得太宰今天有些怪怪的啊……
這樣的想法在中原中也的腦中一閃而過,不過沒有被他敏銳的抓住,而是重新沉寂了下去——畢竟,即便是對于中原中也來說,這也絕對是一場不那么容易的戰斗。
如果能夠打開“門”,解放污濁的話,情況應該就能夠逆轉;但,在沒有【人間失格】協助的情況下使用污濁,對于中原中也本人來說與自殺無異。
除非是危急到一定的情況,否則的話,中原中也并不會輕易的動用這深埋在他體內的力量。
這仿佛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戰斗,洛夫克拉夫特的觸手難以真切的攻擊到中原中也,重力面前一切平等,都會被碾碎、然后深陷入地面之中再也不可能爬起來。
然而同樣的,中原中也的攻擊同樣沒有辦法真正的給洛夫克拉夫特造成什么傷害——后者擁有著非比一般的強大再生力,同時也仿佛沒有痛覺一般對那些落在他的身上、足以將觸手全部碾為粉末的視若無睹,既不會感到恐懼,也不會因此而后退。
如果沒有得到“停止”的命令的話,他說不定會一直都和他這樣纏斗下去,直到雙方之中的某一方力竭甚至死亡為止。
就算是中原中也這樣能夠在勢均力敵的戰斗當中享受的人,這一刻也都有些受不了了。
這樣下去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是個頭啊——!
中原中也的內心無可抑制的感到惱怒起來。
仿佛是為了能夠將中原中也從這樣的境地當中給解救出來,在中原中也又一次被觸手給甩飛了出去之后,一道聲音在他的身后響了起來。
“喲~瞧瞧這是誰?真狼狽啊,中也,像是蛞蝓一樣在地面上蠕動著爬行呢。”
無論何時,只要聽到太宰治的——尤其是在以這樣的語調,說著這樣的話語的時候——都總會讓中原中也控制不住的火冒三丈。
“啊——閉嘴吧!太宰!再說下去的話我就連你一起打!”中原中也受不了的大吼,身邊暗紅色的異能力看上去已經朝著太宰治的方向蠢蠢欲動的探頭。
太宰治朝著一根觸手伸出手去,結果觸手根本沒有如同他本以為會發生的那樣消散掉,反而是非常用力的將太宰治給抽飛了出去——遠比先前中原中也飛出去的遠的多。
“太宰,當經紀人太久了,身手都跟著退化了?”中原中也幸災樂禍的嘲諷,“不過你現在看上去倒是很相配嘛——青花魚就該是這樣直挺挺的一條躺在地面上啊!”
“這家伙……居然不是異能力……?”在中原中也面前翻大車、面子里子全都丟了個干凈,對于太宰治來說這簡直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他帶著懵逼與憤怒的爬了起來,語調憤憤不平:“嘖!看在這家伙實在是討厭的份上,幫你一次吧中也。”
“打開【污濁】。”太宰治的眸底閃爍著冷光,“我可沒有時間在這里浪費,我還要去找歌唄醬呢。”
中原中也原本在脫手套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你在說什么?”中原中也咬著手套,瞪大了眼睛看著太宰治,“剛剛不是你把歌唄帶走了嗎?”
“什么?我才回到橫濱!”太宰治在片刻的驚訝之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面色猛的冷了下來,“中也,你是說……”
“有你認為是【我】的人,把歌唄帶走了。”
“是么。”
第109章
書與道標(十)
……身體, 感覺好重 。
當意識逐漸回籠的時候,歌唄模模糊糊的這樣想。
就像是剛剛才背負著千均一般的重量,在深海當中潛浮了太久, 最后終于得以從那厚重的海底脫身一樣, 渾身上下的骨頭與肌肉都仿佛已經不屬于自己。
那是一種詭異的沉重、但又帶有一種莫名的、仿佛連接四肢的神經都已經全部與大腦斷掉了的,輕飄飄的感覺,就像是大腦已經沒有辦法很好的控制手腳上的行動。
歌唄非常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終于徹底的清醒了過來——然后,一張臉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當中。
平心而論, 那絕對是一張稱得上是英俊帥氣的臉, 即便是以歌唄長年混跡娛樂圈、見慣了帥哥美女的審美都不得不承認, 這一張臉是可以直接原地出道、然后就算是五音不全演技稀爛,也可以靠著臉紅遍整個國家——甚至是整個亞洲的那一種。
然而他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不對了, 再聯系上前因后果, 這張足夠好看的臉不但不會讓人覺得心情舒泰放松,反而會帶來一種詭異的恐懼感。
“你要做什么, 異世界的太宰。”歌唄的聲音很冷, 聽起來簡直像是要掉冰渣一樣。
而這個時候,她也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眼下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處面積足夠大、但是又顯出了過分的空曠的一間實驗室,之所以會擁有這樣的判斷, 是因為歌唄能夠看到房間里出現的把許多的實驗儀器。
盡管她叫不出這些實驗儀器的名字, 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 那就是這些儀器每一臺看上去都是如此的高精尖, 并且必然價格不菲。
“好冷酷的叫法!歌唄醬!”首領宰頓時露出了一副仿佛被用尖銳的利刃直接刺穿了胸口那樣的可憐的表情——他已經重新戴上了那一條鮮紅的圍巾,眼睛上的繃帶嚴嚴實實的將左邊的眼睛包裹。
顯然, 在被歌唄一眼就揭穿之后,他似乎就放棄了繼續假扮成這個世界里的自己的想法, 而大大方方的——甚至完全可以說是故意的要將那些不同在歌唄的面前完全袒露,仿佛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確定,少女眼中看到的人的確是自己,而不是他的同位體。
“這里是哪里?”歌唄撐著手從床上坐了起來,目光在從周圍掃過之后猛的一縮——因為她看到了同樣在這件實驗室內的另一個人。
膚色蒼白、有如終年不見天日,從古堡當中走出來的吸血鬼,如今正將目光朝著她這邊投來,并且在與歌唄對視上的那一刻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那笑容不知道為什么,讓人覺得心頭一跳,就像是被在黑暗當中行動的鼠群給盯上了一眼,在逃脫不開、如影隨形一般的窺視當中,夾雜著一種別樣的可怖感。
“你們要做什么?”
或許是因為太宰治的手一直都保持著和她的接觸的關系,異能力被完全的遏制了運轉,依琉和繪琉也根本沒有辦法召喚出來。
“歌唄醬。”首領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熬好的果醬,他從自己外衣的口袋里面掏出什么東西來,在歌唄的面前晃了晃——那是一個A5開大小的、像是書又像是本子一樣的東西,封面上寫著幾個大字:《完全自殺手冊》。
……那個書名怎么回事,真的是正經書嗎?在看清楚的一刻,歌唄的臉上浮現出了非常古怪的表情來。
首領宰將這本手冊在歌唄的面前攤開。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找到【書】嗎?”他輕笑著問。
而不知道什么時候,魔人也已經從自己先前坐的位置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歌唄的身后,雙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雖然看似病弱,但實際上不管怎么說都還是個俄羅斯戰斗民族出身的人,體格其實實打實的擺在那里。
因此這個動作,如果遠遠的朝著這邊看過來的話,簡直就像是他從身后將歌唄完全的圈到了自己的懷里一樣。
魔人抓住了歌唄的手腕,以堅定且不容拒絕的力道,將她的手按在了【書】上。
“這個,就是你想要找的【書】哦。”
書頁開始在沒有任何力量作用的情況下無風自動,“嘩啦啦”的不斷翻動。
歌唄根本來不及去查看那些書頁上究竟都寫的是什么東西,但是在驚鴻一瞥之下,卻也覺得書頁上的那些圖案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首領宰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非常近,但是也非常遠,縹緲到有些不真實的程度。
“所謂的【書】,其實是連通無數個平行世界的媒介。每一張已經記錄了字跡的書頁都是一個世界,而所有空白的書頁都是等待填補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首領宰和魔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是在歌唄的耳邊上演二重奏:“而你,星名歌唄,翻遍了【書】的每一頁,你是千億個平行世界當中唯一的奇跡。”
是只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奇跡,是天空中偶然劃過的一顆錯軌的星星。錯過了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星星從這一片天空當中路過了。
在為星辰的璀璨光芒感到著迷的同時,無論是魔人還是首領宰,又都忍不住從心頭生出了某種怨憎與不忿來 。
為什么那個世界就那么好運?為什么星星偏偏就降落在了那里?
他們也想要。那么他們也應該得到。
世界線在這一刻開始出現了偏差,原本應該成為死敵的兩個人握手言和,擁有了共同的目標。
而這個世界上,大抵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在他們聯手之后,還無法被完成的。
魔人和首領宰一人一邊捉住了歌唄的手,放在【書】上。從【書】當中逸散出來了刺目的白光,將他們完全的包裹在其中。
“走吧。”青年們的聲音里帶著某種終于得償所愿的愉悅。
“——和我們一起,去我們的世界 。”
他們也應該擁有自己的星星。
從【書】中散發出來的光芒終于徹底的將三個人全部都包裹吞噬。
歌唄能夠感受到有某種拉扯力降落在她的身上,抓著她的身體與靈魂要拉去什么地方。她奮力的想要掙扎擺脫,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的耳邊聽到了依琉繪琉——乃至于還有方塊焦急的聲音,但卻又沒有辦法拉住她們遞過來的手。
盡管對于現在究竟發生了什么、是一個怎樣的情況還不甚分明,但唯有一點,歌唄能夠確定:
她絕對不能夠就這樣如了首領宰和魔人的愿,否則的話,歌唄有預感,當真正踏入另一個世界的那一刻,或許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和無法挽回了。
還有辦法的,現在并不到坐以待斃的時候。就算沒有了異能力、暫時的失去了自己的守護甜心,她也還應該有別的方法才對——
仿佛是感受到了少女內心的強烈的呼愿,她額頭上金色的神印浮現,連帶著紫色的瞳孔邊緣都染上了一圈的金色。
曾經聽到過的、屬于天照大御神的聲音在她的大腦當中直接響了起來。
【為吾獻上一首歌吧。】女神說,【吾會賜予你恩寵,達成你一個愿望。】
于是在那一瞬間,歌唄明白了女神將會幫助她什么——日光會永遠照耀在她的前路上,直到她找到回家的路。
歌唄的唇輕微的翕動了一下,她大抵是想要說什么的,但一時之間卻又有些無話可說。
其實在得知了【書】的存在之后,她就曾經不止一次的設想過,如果真的到了別離的那一天,在返回自己的世界之前,她將會怎樣告別,并為此假定了無數種的方案。
只是現在看來,這些方案都用不上了。離別遠比她以為的還要更加的猝不及防。
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歌唄選擇,如果不向女神許愿,回到原本的世界當中的話,那么等待她的下場,或許只有被拽入屬于首領宰和魔人的世界里面的唯一結局。
“……我知道了。”盡管艱難,但是她最后仍舊是做出了決定。
“那么,就請讓我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當中去吧。”
歌唄曾經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世界里,是因為在特異點產生的時候,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壁壘被最大程度的模糊。而她剛好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穿過了被模糊的世界邊界,于是來到了另外的一處世界當中。
這樣的巧合幾乎不可能發生第二次,但是現在,以【書】作為媒介,以日光作為指引,奇跡再度上演,通往家的道路展現在她的眼前。
歌唄咬緊了自己的嘴唇,但是她的動作與腳步沒有絲毫的遲疑停頓,鑒定的朝著日光灑落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
從她的身后傳來了輕微的“噠”的一聲,像是一扇門被輕輕的合攏,而從始至終,歌唄都沒有回頭。
她的腳下猛然一松,就像是從臺階上一腳踏空于是跌落了下去——但是在真的摔倒之前,卻撲進了一個懷抱當中,鼻尖撞在對方的胸膛上生疼,隨后是一雙手臂緊緊的摟抱住了她,力道重的像是生怕只要稍微一松,那么下一秒歌唄就會像是童話故事當中的小美人魚一樣消散掉。
歌唄抽了抽鼻子,有熟悉的、根本不可能忘掉的氣息將她包裹住。
少女懵懂的抬起頭來,陷入了一片深藍色的、有如海域一樣的眼瞳當中。
她的嘴唇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在大腦意識到之前,眼淚已經先一步的奪眶而出。
“幾……斗?”
——她回來了。
回到了真正的,自己所屬于的那個世界。
第110章
書與道標(十一)
在抱著她好一會兒之后, 無論是歌唄還是幾斗才終于都冷靜了下來。
幾斗終于能夠松開手來,好好的打量一下自己闊別已久的妹妹。
——不過,只是這樣看了一眼, 幾斗就立刻意識到不對了。
在剛剛抱住歌唄的時候, 因為久別重逢、以及終于找到了妹妹的驚喜,所以幾斗都并沒有去注意到一些其他的東西。
比如少女的身形明顯高挑了許多,如果說以前是剛剛開始綻放花瓣的成長中的花骨朵, 那么現在就成為了已經完全盛開,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搖曳著并散發出獨屬于自己的魅力。
她的面容明顯要更成熟了——或者說是長開了, 徹底褪去了曾經面上的那些青澀, 身高也比之前長高了許多。
這可不像是一念之間就能夠發生的變化。
尤其是——歌唄周身的氣質也已經完全不同了。
他的妹妹曾經在復活社當中,或許是被周圍的人和環境影響, 也可能是自己鉆了牛角尖。總而言之, 她自己的光芒被完全的收斂掩蓋了起來,就像是藏納在貝殼里的珍珠, 只留下了外面的那一層會讓本人都覺得陌生的硬殼。
為復活社做事是他的選擇, 但是歌唄原本應該與此無關,并不需要也違背自己的本心,參與到這個過程當中去。
更何況她還只是一個國中生, 少女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正處于成長當中, 就算本身是再如何堅定的性格, 也依舊難免被其他人的態度與行為影響和塑造。
但是現在, 那些曾經壓在她的身上,將她纏繞包裹的重擔全部都消失了。幾斗能夠發現, 歌唄整個人都變的更加舒朗、自信和游刃有余了起來,就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 在日光之下,無論是誰都會為了這樣的光芒而駐足并欣賞。
“歌唄……”
不過幾斗才剛剛喊出歌唄的名字,甚至是都沒有來得及說完要說的話,就已經被突然冒出來的兩個聲音給打斷了。
“回來了……嗚哇!我們回來了!”是繪琉已經哭出來的聲音。
“可惡!那個家伙居然這樣直接上手把我們給抹除掉,太可惡了!我一定要狠狠的打他,給他一個教訓!”
比起繪琉來,依琉則是勃然大怒,她朝著空中“嘿嘿哈哈”的揮拳,看她的那一副模樣,如果被依琉念叨的對象現在正在眼前的話,怕不是躲不過一頓暴打猛錘。
“喵~是依琉和繪琉!”阿夜從旁邊飛了過來,睜大了眼睛,頭頂的耳朵都跟著一抖一抖的,看著依琉和繪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什么非比尋常的稀有生物一樣。
“阿夜?”依琉的注意力著才落在了幾斗和阿夜的身上,從先前的那種憤怒和激動當中回過神來。
“你們這一年里都去了哪里啊喵?”阿夜湊上前來,“我和幾斗可是找了你們很久很久哦!”
說到這個,依琉頓時就又變的神氣了起來:“我們的經歷,說出來你都想象不到!”
她得意洋洋,身后的小惡魔尾巴都在跟著一甩一甩的——這樣難怪,畢竟見到過那樣閃閃發光的、在舞臺上比誰都要更為耀眼的歌唄,作為守護甜心,有什么事情比這來的讓她們更為開心的事情呢?
“我和你說哦……”
大概是因為真的太久太久沒有見到了,歌唄一直都摟著幾斗的手臂不撒手,看那樣子頗有一種要把自己變成幾斗身上的掛件的意思在其中。
幾斗以往都放任了她這樣的舉動,如今當然更不可能拒絕——而且于他來說,大抵也在借著這樣的接觸,來確定歌唄確實仍在自己的身邊,而不只是他自己的一個臆想。
“先回家吧。”幾斗這樣同歌唄說。
“好~”如果給另一個世界認識歌唄的親朋好友們見到了,哪里敢相信,這個嬌俏的少女居然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歌唄。
大概是除了幾斗之外根本沒哦有人能夠見到的限定版歌唄吧。
依琉一直都在小嘴“叭叭”個不停地給阿夜講這幾年來的經歷,幾斗也在旁邊默默的聽著——那是他的妹妹在沒有他參與的時光和世界當中的經歷,他為了這沒有自己陪伴的時間里、歌唄不得不獨自面對的全然陌生的世界感到心疼,但是又為了她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依舊將自己照顧的很好,甚至完全擺脫了過往復活社留下的陰霾,完成了夢想而感到高興。
即便并沒有能夠親自的去參與,但僅僅只是這樣聽著依琉和繪琉的描述,其實他也已經能夠大概的想象到哪該是怎樣的、令人熱血沸騰的前進之路。
從出道的第一首歌開始就掀起了風暴,不止一次的創下了專輯的銷售記錄。只要有她參與的音樂排榜,第一是誰都無可爭議。
體育館的演唱會,五大巨蛋的大滿貫,最年輕的天后,種種加諸在她身上的榮耀。就算是遙遠的海外,在那些擁有著不同膚色、說著不同語言的國家當中,她也依舊登上了最高的舞臺,巴黎歌劇院百年的時光與榮耀都落在她的身上 。
他的妹妹,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毫無瑕疵的鉆石啊 ……
這是歌唄本可以成為、本能夠接觸到的高度,然而卻是在其他的世界當中實現的;反而是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面,歌唄的發展受到了種種的桎梏,像是被繭束縛住的蝴蝶,即便是再如何的奮力掙扎,但是終究沒有辦法舒展開自己全部的翅膀。
而現在,他們都知道了 。
——她本可以成為那樣耀眼的模樣。
在知曉了歌唄可以擁有這樣的未來與可能之后,幾斗便更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她再重新回到復活社的控制和影響之中了。
甚至在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幾斗都忍不住有些嘆息。
“幾斗?怎么了”他的情緒變動其實只有那么一點點,并不明顯,然而已經在各方面都成長的讓幾斗必須鄭重以待的歌唄卻是非常敏銳的抬起頭來望向幾斗,“你好像突然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身為超越者、被如珍如寶的奉養,被身邊的朋友與家人們用尊重且包容的愛所澆灌長大的少女,已經擁有了和過往完全不同的、更加成熟同時也是更加強勢的性格以及處事作風了。
盡管已經同這個世界闊別六年,但是她很快的就能想通讓幾斗發出這樣的嘆息的對象能是誰:“是不是復活社?”
少女的眼神都開始變的危險了起來:“他們還在對你糾纏不休嗎?依舊壓迫你為復活社做事?”
看她的樣子,頗有一種只要幾斗現在點頭說“是”,然后再隨便的說上兩句復活社的不好,那么歌唄就能夠沖去復活社的總部找專務拼命的程度。
幾斗垂下眼睫來,看她像是一只氣鼓鼓的小貓那樣,不得不承認,在他看顧不到的地方,歌唄確實是成長了很多。
“我沒事,歌唄,你不要和他們起沖突——”
不如說,幾斗現在根本不想要復活社再注意到歌唄的存在。
他伸出沒有被歌唄摟住的那一只手來,放在少女的頭頂,輕輕的拍了拍。
“我只是在想,如果繼續留在那個世界,或許對你來說才是更好的。”
畢竟她在那個世界有事業,有朋友,受到無數人的簇擁與喜愛,不管怎么看都比留在這個世界當中要好上太多。
畢竟在這里,她的事業被完全打壓,父母如同不存在 ,分明是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在財團以及家族當中卻受盡了冷眼。
和他在一起報團取暖、相互舔舐傷口,終歸比不上另一個世界里花團錦簇的人生。
說到底,幾斗也并不需要將妹妹永遠都綁在自己的身邊,要放在眼皮子下盯著,一步也不容錯踏;他是自由的貓,是風雨流云,只要能夠確定歌唄過的很好就可以了,在哪一個世界里、能不能相見,反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啊,那個世界……”當提到一直都有在刻意的想要避開談及的這一點時,歌唄面上的表情終于有片刻的凝固。
顯然,甚至連告別都沒有來得及的離開,對于歌唄來說也并不是怎么好受。
“但是,我也不能丟下幾斗一個人在這邊的世界吧。”歌唄說,“我做不到的。”
“幾斗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血脈相連的兄長,相互陪伴著長大的幾斗。在父親離開、母親改嫁并不再關照填他們之后,完全是年齡更大一些的幾斗同時當哥當爸還當媽,一點一點的照顧歌唄長大的。
幾斗的存在,擁有著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特殊意義。
“而且……說到這個就想起來了。”歌唄磨了磨牙,“不管是專務,還是復活社……做的事情,和PUA我們的說法,根本就站不住腳啊!”
她開始反過來數落幾斗了:“完全陷入了說法的陷阱,自己太容易被騙了!”
他們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兩個人常住的家門口,幾斗正在掏鑰匙,當聽到歌唄的話的時候手一抖,鑰匙都因為沒有拿穩而掉了下去。
還是阿夜緊急一個俯沖沖了過來,接住了鑰匙。
幾斗以前就長長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招架的住歌唄……現在當然就更是招架不住了。
“歌唄……”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什么,但是又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說起,最后只能嘆了一口氣。
失蹤的歌唄被找回來了,這明明應該是一件令人感到放松和快樂的事情,但他怎么覺得自己更加心累了呢……
“你想要怎么做?”幾斗問。
“首先該是我們的東西,復活社沒有任何侵占的道理吧?”歌唄盤算著,“然后,還有這些年來剩下的其他一些賬,也都要和他們算清楚才是……”
畢竟是高高在上的超越者,如果沒有攻擊性的話反而才是一樁怪事。
只是想著想著,歌唄就卡了殼——她對于這些事情,實在是算不上精通,只能有一個大致的想法,至于具體的細節應該如何落實,顯然并不是歌唄擅長的。
畢竟以往,這些事情只需要有太宰出面就可以了……
幾乎是在她出現這樣的想法的同時,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咚”的一聲砸在了兄妹二人面前。
歌唄&幾斗:“??”
幾斗已經下意識的一把將歌唄攬到了自己的身后護住,三只守護甜心也分別飛到了自己的主人的身邊,警惕的望過去。
然后依琉就“哎”了一聲:“等一下,這個不是……”
那一團東西動了幾下,隨后露出來的是太宰治的那一張臉。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歌唄的身上,于是那雙原本看著像是燃盡了的灰燼一樣的眼眸當中,忽而重新亮起了火光。
那樣的目光本能的讓幾斗戒備了起來,他側了側身子,將歌唄完全的擋住,遮掩了太宰治望過來的目光。
太宰治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才同幾斗對上了視線。他略頓了頓,隨后露出一個甜膩膩的、有點浮夸了的笑容來。
“這位就是哥哥大人吧?”
“我是太宰治 ,請多關注~”
幾斗看著這個過于自來熟的、以前從沒見過的陌生青年,尤其是察覺到了對方頻頻的想要往自己身后望的想法 ,一時之間只覺得爪子有些發癢,身為兄長的“直覺”正在尖嘯著做出預警,讓他本能的想要將對方與歌唄隔離開 。
怎么回事?誰允許你上來就喊“哥哥大人”這樣的稱呼的!
真是……
好不要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