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不知道為什么李挽朝面色突然變得蒼白了,她吃完了糕點,站在一旁有些無措地看著李挽朝,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李挽朝不再想溫沉的事,她對青橙道:“你的賣身契現在畢竟是在青樓里面,他們若隨便處置你的話,也會惹麻煩的。”
青橙慌忙搖頭,“民不與官斗,知府家的老夫人殺個妓子,誰也不會說的。”
還真是這么個道理,便是老鴇真找來了李府,恐怕十幾兩銀子就能把他們打發走了。
李挽朝想了想后,開口道:“沒事,你莫要怕,我去同我爹求個情。”
青橙面露喜色,道:“當真?”
想到李觀,李挽朝面色有幾分凝重。
李觀也瞧不起青樓女子之流,再者當初她大鬧老夫人的宴席,害得李觀丟臉,只怕更是不可能放過。
可是現在青橙出逃,恐怕陳氏的人已經把李府的門守死,李挽朝就算是想偷偷送她逃出去也沒辦法。
但看著青橙殷切的眼神,她還是點了點頭。
“我去尋趟爹,你先凈個身,換身干凈的衣服,到時候我從府衙那里回來后,就帶你出去。”
李挽朝打算去知府衙門找一趟李觀,李觀吃軟不吃硬,她多哭幾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總會答應。
青橙聽到這話,直接跪下給李挽朝磕頭,她斷斷續續哭著,“姑娘......謝謝你......”
李挽朝看不下去,忍不住蹲下身,她摸了摸她的臉,道:“別哭了,洗干凈些,一會我帶你出去。”
出去后青橙或許還要回到青樓,可是總也好過被陳氏他們活活餓死又或者是打死。
李挽朝不再說,留下知霞看顧她,讓她鎖好院門,便出去尋了李觀。
果不其然,門口那處守滿了人,見到是李挽朝后,還試圖攔住她,問她的去向。
李挽朝也沒發怵,直接冷了聲道:“我出去還要知會你們嗎?”
那些下人也沒想到平日里頭像菩薩一樣的大小姐突然發了難,也沒敢再問下去。大夫人只說了攔那個青樓女子,也沒說攔其他的人啊。
這樣想著,便也沒人敢再去攔這發了怒的小觀音。
李挽朝套了馬車后直接讓車把式去了府衙,她也沒敢耽擱,直接去找了李觀。
李挽朝去了李觀辦公的廂房里面,李觀見到她急匆匆過來,問道:“你這般急做些什么?”
李挽朝說明了來意,李觀聽后,面色果真變難看了起來。
“若是為了她來求我,便收了眼淚。”
當初那場宴席,李觀因為她丟了多少的顏面,現下李挽朝竟還為了她求情?
李挽朝道:“爹,這事是她不對,但好歹也落不得這樣的下場啊,若是被母親抓走,她一定會一尸兩命的。她能挨板子,能受罰,但也不該這般。”
李觀問她,“她憑什么不能這般。你知道自從那日她在我們家鬧了那么一番之后,我們家被人編排了多少的壞話嗎,你現在竟還站在她那邊,替她求情?!”
“那是李弘遠他上青樓鬧出的禍事,李家丟臉是李弘遠害的,也不是她......”
李觀聽她爭執,更是惱怒,“你還敢和我頂嘴!”
李挽朝挨了罵,脖子都沒忍住往后縮了縮,“娘給我留下的那本手記里面,叫我做個良善的人,我總不能看她當著我的面死掉.......”
王氏死前,給李挽朝留下一本手記,或許知道自己要早早故去,她將她想說的話,都留在了這本手記里面交給李挽朝。
李挽朝已經把那本手記翻爛了,上面的每一句話都快會背了。
李觀聽她提起了亡妻,神色果然有所動容。
“李挽朝,你又提你娘。”
李觀顯然已經洞悉了李挽朝的小心思,反正每次只要提起她的母親,她就知道他會心軟。
李挽朝縮脖子沒說話。
李觀冷眼看她,“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一次,你再說什么,我也不會管你了。”
李挽朝看著李觀的眼神,知道她娘往后就護不住她了。
至少,李觀不會再因為聽到亡妻之名而對她心軟。
李挽朝也只是強行扯起了個笑,道:“謝謝爹,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接過了李觀給她的令牌,這個令牌,象征著李觀的身份,只要有了這個,陳氏她們也不會再攔人了。
可是,等她回到了李家的時候,不知為何,門口那群守著的人已經離開了。
李挽朝心中生出幾分不安的情緒,快步往歸寧院回,一開始還是在走,到了后面忍不住快步小跑了起來。
趕到歸寧院的時候,門是大開著的,里頭吵吵嚷嚷,她在門外望去,好像看到了陳氏的身影。
再往里面去,她好像看到地上趟著一個人,身下都是血......
李挽朝好像已經意識到什么了,直到,看到死不瞑目的青橙時,她的步子就再也邁不開了。
青橙被人按在一條長椅上,下身血肉模糊,旁邊還放著一根沾滿了血的長棍。
她看著是被活活打死的。
看著方才還好好和她說話的人,現在一下子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李挽朝忍不住想吐。
陳氏看著面色慘白的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朝姐兒,你這膽子夠大啊,竟還私藏著逃犯。”
李挽朝眼眶發疼,她拿著李觀的令牌,對陳氏道:“父親讓我回來放人,母親這是什么意思?嗯?帶著人私闖我的院子,母親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陳氏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她看著李挽朝手上拿著的東西,笑得厲害,“你父親說放人?不好意思啊,母親手快,一不小心就打死了啊。還有,我這不叫私闖你的院子,這李家的院子,我身為當家主母,哪里不能進呢?”
陳氏杖殺了青橙,出了一口惡氣,又讓李挽朝吃了個癟,心里頭自然是舒暢高興,她看著李挽朝,得意地帶著人離開,只留下了青橙那早就已經沒了氣的尸體給她。
李挽朝奔來走去,弄到了這會,竟已到了傍晚,天邊的晚霞落在院子里面,火紅的夕陽和青橙的血融為一體。
空氣中的血腥十分濃郁,逼迫得人快呼吸不上,李挽朝再也忍受不住,蹲在一旁吐了起來。
知霞從旁邊跑過來為她拍被順氣,給她擦了嘴巴。
李挽朝嘴巴里面一直在絮絮叨叨念著,“不該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人做錯了事情是該付出代價,可是,代價也不該這樣沉重。
李挽朝膽子確實小,她就是看不得流血。
看著女人的血,讓她覺得像是自己也在跟著流血。
疼得要命。
李挽朝一直抱著知霞,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李觀聽說了這邊發生的事后,他讓人來拖走了青橙的尸體,打掃干凈了院子。
他蹲下了身,對李挽朝道:“這是她的命,你趕不上救她,那說明她命該如此。”
李挽朝眼神空空的,她看著她爹,很想問,爹,什么是命啊。
可是她知道,他爹給她的答案,一定會讓她更想吐。
所以,她沒有問。
李觀走了,這里的血跡也被人清掃了干凈,很快,夜色降臨,這間院子里面的一切臟污也被掩藏在了黑夜之中。
她還坐在地上,沒有離開。
知霞勸她,“小姐,夜深了,進屋吧。”
李挽朝終于開口了,她的嗓音沙啞干澀,她說,“知霞,我想去京城找他。”
她不想待在這里面了,這里面,她覺得好冷,青橙的血好像都要纏上了她,這個院子,她真的有些住不下去。
她想要去京城找溫沉,她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里了。
她怕哪一天,陳氏也會像今天一樣闖進這個院子,像打死青橙一樣打死她。
她怕她爹也要說,你命該如此。
溫沉他是對的,他說的都是對的,一味的忍讓,只好讓事情更糟糕。
在知道溫沉設計害了李弘遠的時候,李挽朝一開始還會覺得有些害怕古怪,枕邊人做這些事,她卻什么都不知道。
不過,很快她就釋懷了,溫沉不是她,她怯弱無能,受到了欺負也喜歡忍氣吞聲,可是正常的人,被人欺負了,都是會報復回去的。
以牙還牙,是天經地義。
她不氣他隱瞞著他做這些事了。
因為他做的好像沒什么錯,好像也只有和溫沉在一起的時候,她才能心安。
如果他在身邊,今日她做了噩夢,他就會抱著她說,“朝娘,別怕,我在。”
誰都靠不住,只有溫沉靠得住啊。
她第一次見到二十兩銀子,還是溫沉給她的呢。
除了母親,從來沒有人給她這么多錢。
進京吧,雖然他好像不大想讓她跟去,可是,她現在有了借口,她見到他,就可以問問他,“你為什么要騙我啊,沉郎,為什么你不和我說李弘遠的事呢......”
她是為了這事去找他的,她是去質問他的,不是因為想他了。
溫沉做錯了事,隱瞞著她在背地里面做了那些手腳,她很生氣,所以啊,沉郎,你哄哄我吧,不要讓我回家了,就讓我在京城和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