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日子在一天天高強度的忙碌中度過， 等到祝沅再抬頭，窗外綠色茵茵，又是一年春夏。
六月初的天氣已經很熱了， 祝沅幾乎一夜沒怎么睡，五點天蒙蒙亮就起床，刷牙洗漱后不得不在樓下花園來回慢跑， 以此排解過分緊張的情緒。
同樣緊張的還有霍馳，他比祝沅這個當事人看起來還要吃睡不寧，坐立不安。
焦叔估摸著也是被氛圍影響，從來保持著優雅得體微笑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一絲絲的擔憂，畢竟這是家里第一次有人參加高考， 以往他服侍伺候那些少的老的幾乎都在國外讀書， 沒有經歷過國內高考的殘酷洗禮。
今天是高考第一天，整個家里里外外到處彌漫著和往常不同的氛圍， 大家各忙各的似乎有條不紊，其實又都略帶忐忑。
最正常的依舊是霍凌英。
“準考試，橡皮，墨水筆， 2B鉛筆……”霍馳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清點文件袋里的東西，就怕漏了忘了哪個，盡管這點東西昨晚跟祝沅已經反復檢查了好幾遍。
祝沅跑得滿頭汗， 上樓重新洗了個澡回來，感覺高度緊張的神經貌似緩解不少， 長長舒了口氣。
雖然霍凌英說考不好也沒關系， 但祝沅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這幾個月他拼了命的學習，為的就是在這一天得到結果。
他做過模擬真題卷，給他補課的老師說問題不大， 只要他正常發揮不緊張，即使上不了國內一流大學，走個二本還是足夠的。
可是祝沅心里還是沒有底，他覺得就算模擬考還可以也不能證明他就一定考得上，嘴上說無所謂，其實心里擱不住，甚至一夜沒有睡好覺。
霍凌英遞過來一杯咖啡，道：“喝點�！�
祝沅道了聲謝，接過來捧著下意識喝了一大口，五官差點皺的變形，又酸又苦。
霍凌英于是想起他們初次約會的咖啡店，眼底浮出一抹淡淡的笑：“還是不喜歡？”
“還行吧�！弊ｃ湟豢跉夂雀桑弥徒聿磷欤耙皇桥驴荚嚊]精神，我才不喝這玩意�！�
霍凌英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抬手在他頭上輕輕一揉，沉聲道：“不用緊張，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五個月以來，祝沅的每一分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有自信祝沅的付出終究不會白費。
“我知道�！弊ｃ鋰@氣，“有時候想想也覺得我挺能作，一把年紀了還要學小年輕熱血，非要折騰一把證明自己，又好像沒什么意義�！�
也許是過度緊張刺激到神經，祝沅這段時間偶爾會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退學的決定是否正確，為什么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回頭經歷這么一遭瞎搞。
霍凌英卻說：“有些事不必非要賦予‘意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隨心而定�！�
祝沅轉頭一想也是，都這時候了問這些才是沒意義，何況世上也不是什么是都要上價值觀，他自己覺得沒有浪費生命就行。
吃完一頓豐盛的早飯，祝沅上車后心情沒那么壓抑，放松下后甚至還在車上睡了一覺。
高考第一天道路封鎖，他們一路暢通無阻提前半小時到達考場。
霍凌英今天特意跟葛秘書請假兩個小時，把人親自送到考場外，在祝沅即將下車的時候拉住他，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神情溫柔：
“好好考，加油�！�
這句話放在當下的背景再平常不過，可是從霍凌英口中說出，祝沅仿佛瞬間獲得了無窮的勇氣和力量。
趁著霍馳率先下車的空當，他湊過去在霍凌英唇邊重重一吻。
“等結束了，我們……玩個大的�！�
為了祝沅高考，霍凌英很貼心的減少了同床的次數，到后來竟然一個月也沒有一次完整的體驗。同為男人，祝沅當然知道這有多委屈，心里一邊抱歉，一邊想著等以后一定補償會去。
果然話音剛落，霍凌英從來平靜無波的眼睛猛地迸發出光亮，就算在車里祝沅也能感知到他情緒的轉變。
他說：“好�！�
“我等你。”
……
祝沅下車的時候臉都紅了，嘴唇也有點微腫，不自然的抹了又抹。
霍馳沒留意他老爹不正常的紅暈，還以為是天熱：“爸，我就在外頭等你！”
“你別怕！”
祝沅生怕這死小子聲音過大引來別人注意，連忙輕輕踢他一腳，壓低嗓音：“都說了在外面直接叫名字！”
霍馳撇嘴：“干嘛呀？你看這些人都是來送考的，誰有功夫關注咱倆？”
祝沅懶得跟他啰嗦，從他手里拽過背包抬腳往里走，揮了揮手道：“你找個陰涼的地方待著，別傻站太陽下頭，別等我出來了還得照顧你。”
霍馳也不懂聽沒聽進去，只是站在原地猛地沖他揮手，一邊抬手拼命擦眼淚。
等到祝沅走了幾步再回頭，發現這小子真情實感的跟他旁邊同樣送女兒考試的阿姨抱在一塊兒哭。
……
傻小子。
他無奈搖頭，背著包轉身繼續往前走。
路上碰到好幾個同班的同學，大家遇到后互相鼓勵一番，然后各自奔向考場。祝沅比他們大了很多，可是跟這群年輕孩子們相處很好，也沒有人追問他為什么好好的退學回高中重新讀書，大家彼此都有自己的目標和理想，十幾年的努力為的就是今天。
祝沅站在考場樓下抬頭，透過香樟樹層層密密的枝葉看著天空，忽然時光倒退，回到很久遠的過去。
好像那十幾年的艱難漂泊不曾存在過，他斷掉的人生再次連接，這一刻不過是沿著那條路走下去，繼續本來的人生。
如果沒有在初三那年退學，那么他順利參加高考可能也就是今天這樣的情境，只是這一天遲到了將近二十年。
不過也不是全沒好處。
場外是焦急等著他好消息的霍馳，還有正在公司努力工作的霍凌英，特意一早給他打電話鼓勵的陳都和方彥，以及數天前說好要給他開慶功宴的紀洋陳雨菲……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祝沅低頭微笑，邁開步伐大步走進考場教室，他的座位剛好幸運的靠窗，扭頭就能看到那棵他剛才立足過的香樟樹。
考場鈴聲響起，祝沅收回眺望的目光，低頭拿起墨水筆。
這一定不是故事的最終結局，而是他人生的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