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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祝沅不是懷疑霍馳, 但他想不出霍凌岳這么做的理由。而唯一一個可能知情的人,他又不可能明著去問。

    霍凌英太敏銳了,他不敢輕易開口。

    父子相認后, 霍馳有了幾分人樣。

    他把過長的頭發(fā)剪短,洗掉多余的紋身,摘下舌釘, 換下破洞牛仔褲,眨眼間從那個吊兒郎當?shù)臋C車少年變成一個帥氣陽光的大男孩。

    “耳釘……留著也行。”祝沅發(fā)話了。

    爹看兒子怎么都是順眼的,何況霍馳現(xiàn)在乖得要命,讓往東絕不往西,他爹說啥是啥。

    祝沅思想保守, 一直不大喜歡年輕男孩女孩往身上扎洞紋身, 但他不得不承認霍馳戴耳釘還挺酷,干脆就不讓他摘下來。

    天氣漸漸燥熱起來, 轉(zhuǎn)眼夏天到了。

    祝沅向來怕熱,只要當天沒課他就躲在家里吹空調(diào)。他最近學習勤奮,霍凌英白天不在家,就由霍馳給他補課, 他本來就不笨,從高中數(shù)學學起,一點點慢慢把過去的空缺填滿。

    晚上霍凌英回來, 祝沅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

    “你吃過了嗎?”他從沙發(fā)上起身,轉(zhuǎn)頭看一眼墻上的掛鐘, 正好九點。

    這半月以來, 霍凌英回來的都很晚,祝沅從陳都那里知道他們兩家的合作很成功,新的項目即將落地, 無論霍凌英還是方彥都很重視,日常加班到深夜。

    霍凌英忙到現(xiàn)在一口飯沒吃,祝沅沒讓焦叔動身,自己跑到廚房把保溫器里的飯菜端出來,招呼道他來吃飯。

    焦叔見狀,貼心的退回自己的房間去,把餐廳留給兩位主人,畢竟小情侶是需要時間獨處的。

    霍凌英吃相很優(yōu)雅,即使餓狠了也不會狼吞虎咽,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嚴格秉承“一口飯一口菜”的流程,偶爾喝一口湯。

    今天他喝的是雞湯。

    只嘗了一口,霍凌英就把勺子停下了。

    祝沅一顆心提了起來,假裝不在意的問道:“怎么了?”

    “味道不對。”霍凌英搖頭,“不是陳姨的手藝。”

    陳姨在霍家待了三十多年,可以說霍凌英自打記事起就是吃著她的飯長大,雞湯的味道和以往不一樣,他不可能嘗不出來。

    “……”祝沅輕咳一聲,有種被揭穿的尷尬:“是我做的。”

    霍馳那死小孩非說想念老爸做的飯,纏著祝沅親自下廚。祝沅想著自己確實很久沒做飯,于是借用了家里的廚房,煮了鍋參雞湯。

    他想到霍凌英最近的忙碌,特意還給他留個半鍋,誰知霍馳知道了不依不饒,死活不讓給霍凌英,被祝沅罵了好幾遍,到底還是被偷喝大半,輪到霍凌英這熱只剩一碗。

    霍凌英了然,低頭又嘗一口,中肯的說:“很好喝。”

    客觀來講,祝沅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他年輕時在酒店后廚給大廚當過切菜小弟,大廚看他可憐,出手指點教了不少。雖然跟正經(jīng)廚師不能比,做點簡單家常菜不成問題。

    霍凌英不止是面上捧場,他好像真的喜歡祝沅熬的雞湯,喝得一滴不剩。

    不過這也跟他良好的用餐習慣有關(guān),祝沅從來沒看他碗里有過剩飯,吃什么都干干凈凈。

    “你小時候肯定是所有爸爸媽媽最喜歡的那種小孩。”祝沅沒頭沒腦忽然來了一句。

    拿著餐巾優(yōu)雅擦嘴的霍凌英動作一頓,微微側(cè)目看過來,眼底露出一絲茫然。

    相處幾個月,祝沅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致能從這個男人的微表情中猜出他的心思,兩人之間的距離正在逐漸拉近。他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給他分析:

    “你看啊——你吃飯不挑食,也不浪費,給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不剩,還能給出正面反饋……簡直就是爸爸媽媽心里的好寶貝!”

    祝沅說著自己都覺得好笑,沒忍住咧嘴笑哈哈笑。

    他腦補出小時候的霍凌英應該就是這樣,每天到了飯點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餐桌前,脖子上掛著飯兜兜,手拿勺子板板正正一口飯一口菜,越想越開心。

    霍凌英顯然不懂他的笑點在哪里,不過他不是掃興的人,既然祝沅高興,他沒有意見。

    “那我明天還能喝到嗎?”他真誠發(fā)問。

    祝沅心情不錯,難得跟他開起了玩笑:“難道我的廚藝比陳姨還要好嗎?”

    “那也不至于。”霍凌英充分發(fā)揮他有話直說的性格,“陳姨持有國家特一級廚師資格證,年輕時曾經(jīng)是米其林餐廳三星級廚師,擅長國內(nèi)外各種菜式,廚藝登峰造極——你和她比不夠看。”

    祝沅:“……”

    明知這貨情商低還上趕著自取其辱的自己簡直煞筆透了。

    霍凌英淡定的評價完,見祝沅不說話,不太肯定的問:“你生氣了?”

    “沒有。”祝沅嘆氣,“我開玩笑的。”

    霍凌英若有所思,重復道:“那我明天還能喝到嗎?”

    祝沅不解:“你不是說我跟陳姨的手藝不能比嗎?”

    “對。”霍凌英點頭,“但那是兩回事。”

    這回輪到祝沅不解了。

    他覺得霍凌英腦子多少有點毛病,一邊說他廚藝不如陳姨,一邊又接連兩次詢問明天是不是還能喝他的雞湯,前后矛盾,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喜歡你的味道。”霍凌英低聲說道,“和技藝無關(guān)。”

    祝沅一愣。

    他直覺霍凌英的這句“喜歡你的味道”貌似不光是字面意思,可是深想又難免想歪到某些不可言喻的事,憋了半天才紅著臉說:“我做的……很普通。”

    這回霍凌英沒有再說什么“確實很普通”的話,他盯著祝沅看了一會兒,然后緩緩湊到他耳邊,輕聲說:

    “不普通。”

    祝沅耳朵傳來一陣溫熱氣流,他不覺側(cè)身避開,意圖來開一個距離:“你好好說話。”

    因為霍凌英太忙,他們快半個月沒睡在一起,不知是不是祝沅習慣了霍凌英的氣息,他一靠近身體就有感覺,可他不好意思讓霍凌英看出來,夾著腿假裝鎮(zhèn)定。

    霍凌英眼眸深沉,他伸手把試圖遠離他的祝沅勾回來,低聲一笑。

    “今晚等我。”

    第42章

    連日的勞碌沒有削減霍凌英的戰(zhàn)斗力, 第二天祝沅頂著一身亂七八糟的痕跡起床,半瞇著眼站在衛(wèi)生間刷牙洗臉,好幾次差點站著睡過去。

    大家都是三十多的男人, 為什么霍凌英的精力就那么充足?

    這是祝沅一直以來都沒能想明白的問題。盡管重生在十九歲少年人的身體里,可是祝沅總覺得自己的靈魂還是那個三十五歲的大叔,精力體力總是不夠用, 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股頹喪的氣息。

    “早安。”霍凌英已經(jīng)先一步穿戴好,轉(zhuǎn)身下樓前看到祝沅從房里出來,特意停下腳步同他打招呼。

    祝沅剛洗完臉,他不愛用毛巾,臉上的水珠還未干透, 沒骨頭似的靠在門旁, 整個人看著懶洋洋的,眼皮也不抬的回道:“早安。”

    “還是不舒服嗎?”霍凌英明明趕著出門, 但見到祝沅無精打采的樣子,還是原路折返回來。

    祝沅心說這還不都怪你。

    和冷漠禁欲的外表不同,床上的霍凌英就像殺瘋了的獸類,餓了八百年好容易吃一口肉, 箍著人不許逃,哪管祝沅哭哭啼啼。

    霍凌英這會兒倒是像個人,低聲同他賠禮道歉, 認錯態(tài)度良好。

    “行了,你不是還要忙嗎?”祝沅受不了他這樣, 輕輕推他:“快去上班!”

    霍凌英大多數(shù)時候很好說話, 而且他的確很忙,聽話的往樓下走,早飯也沒顧得上吃就出門去了。

    和忙到頭頂冒煙的霍凌英不同, 祝沅今天很閑,只有上午的兩節(jié)選修課,結(jié)束后回家一整天都不用出門。

    因為答應了霍凌英,傍晚祝沅再次借用廚房,熬了一鍋跟昨天一模一樣的參雞湯。

    聽焦叔說今天霍凌英可能回來會更晚,祝沅想著這樣下去胃遲早出問題,于是便自告奮勇去送飯。

    “讓家里隨便一個人去就好了,干嘛還要你親自去?”霍馳不滿意,“再說還有葛秘書,讓他來拿!”

    祝沅低頭把飯菜一樣樣裝進飯盒,又把雞湯裝好,回身輕輕踢了他一腳:“起開。”

    “怎么說也是你親叔叔,你的好生活都是他累死累活工作換來的,別不知感恩。”

    霍馳撇嘴:“他本來就是工作狂,可不是為了我!”

    “那也不許對長輩不尊重。”祝沅輕斥他,“我以前都怎么教你的?”

    這些天從霍馳口中,祝沅陸陸續(xù)續(xù)知道了很多事。他們叔侄倆沒什么所謂親情,霍凌英也不大在乎這個侄兒,但他其實還算是救過霍馳一命。

    那晚霍凌岳差點殺了霍馳,是霍凌英把人帶了出去,不然這會兒霍馳早下去跟燕姐母子團聚。

    就沖這一點,祝沅都感激他。

    “我又沒……”霍馳還想頂嘴,被祝沅瞪了一眼后不敢再開口,嘟嘟囔囔的不服氣。

    祝沅知道霍馳不喜歡霍凌英,有心想讓兩人關(guān)系緩和,又說:“其實你小叔那人就是看起來冷淡,人挺好的。”

    霍馳忍不住瞪大眼睛:“啥!?”

    “你管他那樣的叫‘人挺好’!?”

    “你知不知道原來在國外的時候,他是怎么處理那些人的!?”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祝沅嘆氣:“他怎么對外人咱們不管,至少他愿意庇護你,這就夠了。”

    豪門兄弟相爭這樣的事并不少見,祝沅從霍馳那里才明白霍凌岳和霍凌英兄弟倆后來幾年幾乎水火不容。當年霍凌岳不止想殺霍馳一個,霍凌英也就是順帶著把便宜侄兒給救了。

    這些事祝沅不怎么關(guān)心,他只知道霍馳現(xiàn)在好好的,就是霍凌英的功勞。

    “我去給你小叔送飯。”祝沅拎著飯盒走出餐廳,“你在家好好學習。”

    霍馳哼了一聲,想起什么又問:“那個郁斯……你還喜歡他嗎?”

    聽到郁斯的名字,祝沅轉(zhuǎn)身,眼中困惑:“怎么提到他了?”

    “他是我們專業(yè)課的老師。”霍馳滿不在乎的說,“我一看他那道貌岸然的樣子就有氣!”

    之前他光知道郁斯是老爸前男友,但對他們的戀愛細節(jié)并不清楚,這幾天跟祝沅聊多了,他才慢慢拼湊出原本的真相,對郁斯很看不上。

    “那都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一個小孩子別多嘴。”祝沅在他腦門戳了一下,“我們早就和平分手了,別為了我耽誤上課。”

    霍馳表面聽話,心里不以為然。

    對于老板的三哥前男友,尤其是郁斯和詹錦卓兩個,他哪個都看不上。

    雖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傷過爸爸的心,但人對自己總是有濾鏡的,霍馳自覺他是老爸的心肝,和那兩個人渣不能相提并論。

    在他眼里,詹錦卓騙錢,郁斯騙感情,倆都是人渣敗類。

    他老爸佛系不想報復,但霍馳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之前沒動手是因為他以為爸爸死了,萬念俱灰之下自暴自棄,現(xiàn)在爸爸好好地活著,他當然不會放過他們。

    霍馳沒有跟祝沅說,他昨天看到郁斯帶他的新男友在校內(nèi)吃飯,只是一個照面,他就發(fā)現(xiàn)郁斯新男友像誰。

    他真是惡心壞了,覺得郁斯罪該萬死,特意找了個跟他爸爸相似的臉玩什么替身游戲。

    霍馳怒不可遏,壓著火氣回到家,想著祝沅跟他提起過去的種種,報復的念頭在腦中不停回閃。即使祝沅早已走出那些陰影,也不想再跟他們有瓜葛,但霍馳卻不愿意放過他們。

    霍家人骨子里是有點偏執(zhí)陰私的,凡是得罪他們的大多會被死死追咬到只剩最后一口氣,霍馳也不例外。

    他不打算告訴祝沅自己的打算,免得他老爸圣父心發(fā)作,到頭來還得教訓他。

    祝沅不曉得兒子的想法,安撫兩句后提著飯盒上車,趕在七點前到達公司。

    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霍凌英上班的地方,站在霍氏大樓底下抬頭往上看,內(nèi)心微微震顫。

    他以前送外賣無數(shù)次路過這里,卻從來沒好好看過,而今他有心觀察,才發(fā)覺整棟大樓在夜幕中好似一個巨人矗立在街頭,襯得他格外渺小。

    祝沅想,如果不是因為霍凌英,或許他永遠也不會有機會光明正大的從正門進去。

    人與人之間也許沒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但階級永遠存在。

    第43章

    單獨約見霍凌英是要提前預約的, 不過焦叔早就提前打過招呼,前臺的小姑娘見人來了,立刻給總裁辦打了電話, 很快葛秘書就下來了。

    “珊珊,再見。”祝沅笑瞇瞇的跟小姑娘揮手。

    等到人走遠,前臺的小姑娘疑惑的撓撓臉, 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奇怪……夫人怎么知道我叫珊珊?”

    另一邊,祝沅一腳踏進電梯,這才有空轉(zhuǎn)頭去看身邊的男人。

    總是從霍凌英口中時不時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今天才正式見面,傳聞中的“葛秘書”。

    說實話, 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不是葛秘書長得丑, 事實上他非常清秀,和陳都那類斯文俊俏的男人有點類似, 但又不大相同女。陳都操心操勞有時像個溫柔男媽媽,葛秘書多了點冷清的氣質(zhì),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有點高嶺之花的味道。

    祝沅想到霍凌英那張生人勿近的臉,暗道怪不得人家都說近墨者黑, 這倆放一間辦公室半天都不帶出聲的。

    葛秘書察覺到了什么,也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回去。他只在婚禮那天匆匆看過一眼夫人,不過他的位置太遠, 只能模糊看到輪廓,總之是個人。后來還是回家看到現(xiàn)場直播回放才看清。

    怪不得他老板惦記, 長得真好看。

    兩個人各懷心事偷偷給對方評價, 彼此都很滿意。

    電梯在十九層停下,葛秘書盡職盡責將人帶到,上前敲了敲門:“霍總, 夫人來了。”

    不一會兒門內(nèi)傳來熟悉的聲音:“請進。”

    葛秘書對祝沅點頭示意,祝沅也跟著頷首,然后自己打開門進去。

    祝沅以前去過方彥的辦公室,大而奢華,像個小型展品收藏室。對比之下,霍凌英的辦公室正常多了,里面就一張辦公桌,一個茶幾兩個沙發(fā),算上窗邊的幾株綠植,整體布局十分簡約。

    霍凌英從繁重的文件中抬頭,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道:“坐。”

    “我很快就好。”

    祝沅把飯盒放下,在沙發(fā)上靠了一會兒,轉(zhuǎn)著眼珠四處打量,發(fā)現(xiàn)右手邊還有一道門,應該是休息室。

    霍凌英沒有讓他等太久,十多分鐘后處理完工作,起身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祝沅連忙把雞湯端出來,還是熱乎乎的。

    “你這兒布置挺簡單的。”祝沅斟酌著說。

    他私心覺得霍凌英的辦公室太空了,即便現(xiàn)在是夏天,人在里頭也覺得有點冷清,心里空落落。

    霍凌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捧著湯碗抬眸看過來:“當初葛秘書問過我是否要添些裝飾,我覺得沒必要。”

    “只是工作的地方,不需要多余的東西。”

    很符合霍凌英性格的安排。

    祝沅好奇:“我看別人大老板都挺迷信,辦公室里的陳設(shè)都要找專門的大師算風水,什么方位放什么鎮(zhèn)石之類的,怎么你都沒找人看看嗎?”

    霍凌英不疾不徐的放下碗,淡淡的回道:“我不信那些。”

    “啊?”祝沅納悶,“可你不是喜歡靈異鬼怪嗎?”

    “那是兩回事。”霍凌英搖頭,“興趣和工作不能混為一談。”

    “比起求助虛無縹緲的玄學,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說到這,霍凌英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過你要是有什么思路,也可以幫忙布置。”

    “我能有什么思路?”祝沅連連擺手,“我就是看你這兒太空了,隨口說說。”

    再說這是霍凌英的地盤,他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

    “我們婚前沒有簽訂財產(chǎn)協(xié)議。”

    霍凌英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祝沅沒聽懂:“什么?”

    “意思就是。”霍凌英說著停頓,“我名下的所有資產(chǎn),你擁有一半。”

    祝沅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霍凌英似乎也不著急,耐心的等待他的回應。

    過了一會兒,祝沅才真正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什么叫我擁有一半?”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但內(nèi)心的震撼根本藏不住。

    他跟霍凌英加上結(jié)婚后的日子,真正認識的時間算算也就七八個月,他也不覺得霍凌英是什么大眾戀愛腦,對自己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值得他犧牲如此大。

    祝沅這回是真看不懂霍凌英了。

    “很驚訝?”霍凌英總是能敏銳察覺到祝沅的情緒變化。

    祝沅干脆反問:“為什么啊?”

    “我們倆根本不熟,也不是什么恩愛多年的情侶,你就不怕我故意離婚拿走你一半家產(chǎn)?”

    霍氏可不是什么家庭小作坊,僅僅只是一半的產(chǎn)業(yè)也幾乎是一長串的天文數(shù)字,這部分損失對霍凌英來說無異于巨大的打擊。

    “那你要跟我離婚嗎?”霍凌英反問回去。

    祝沅一愣:“不……”

    他的話說到半茬兒才想起問題重點不在這兒:“咱倆該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

    “你為什么要財產(chǎn)分我一半啊!?”

    方彥待他不薄,說好答應聯(lián)姻給的好處一樣不少,連南邊的海島都給了,祝沅覺得那已經(jīng)很好了,根本不敢去想什么婚內(nèi)財產(chǎn),那都是霍凌英的東西,太貪心會遭報應的。

    “你還沒回答我——你會跟我離婚嗎?”霍凌英像是打定主意要從他這里得到確切的回答,目光牢牢鎖定祝沅,不讓他有機會轉(zhuǎn)移話題。

    祝沅在他的注視下避無可避,他覺得霍凌英是瘋了,又懷疑他是不是另有所圖。

    可他能有什么被霍凌英企圖的呢?

    方家的產(chǎn)業(yè)幾乎都是方彥的,他頂著方嘉的殼子最多得到一點股份和固定資產(chǎn),霍凌英如果對方家有想法,也不該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被霍凌英逼得太緊,祝沅心思大亂,人生第一次有種慌張無措的感覺。

    “我、我不是說要跟你離婚……”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沒有。”霍凌英自顧自將他的未盡之言補充完,“以后未必。”

    “對嗎?”

    祝沅啞口無言。

    他以為他們雙方對這樁聯(lián)姻的本質(zhì)心知肚明,等到兩家合作的項目徹底落地,別管幾年,最后一定是要離婚的。

    即使他們現(xiàn)在的感情看著挺好,也不能代表以后繼續(xù)好,畢竟普通人家夫妻過不下去半道離婚的也不在少數(shù)。

    “豪門之間的婚姻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簡單。”霍凌英的目光從祝沅的眼睛上慢慢下移,定格在他的唇上。

    他記得這張嘴有多柔軟。

    “利益牽扯太多,沒那么容易分得清。”他說,“所以很多夫妻即便已經(jīng)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對外也要表現(xiàn)得恩愛和諧。”

    這樣說祝沅就明白了。

    “不離就不離。”祝沅回他,“我是沒意見。”

    反正他本來兩輩子都沒打算找人過一輩子,跟霍凌英好歹不虧。

    終于聽到自己滿意的回答,霍凌英微微勾唇。

    第44章

    自從那天給霍凌英送過飯, 等到回神以后,祝沅已經(jīng)連著好幾天被焦叔拜托送飯,當然如果當天有課除外。

    對此最不滿意的當屬霍馳, 自覺被搶了老爸,幼稚而任性。

    “別鬧。”祝沅在扣手在他腦袋上輕輕一彈,“你叔對我挺好的, 他也不容易。”

    霍馳揉了揉根本不疼的前額,嘀咕道:“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都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本來就是孩子隨口的抱怨,祝沅卻聽了進去。

    他的沉默讓霍馳眼皮一跳, 猛地轉(zhuǎn)頭餓狼似的盯著他爸。

    縱然已經(jīng)接受魂穿重生的事實, 可是面對自己最討厭人的臉,霍馳也還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才逐漸適應, 即便這樣他時常還會下意識的排斥。

    他的語調(diào)急速拔高,帶著幾分急切:“你不會真的喜歡他吧 !?”

    面對霍馳的追問,祝沅無處可躲。并不是他不愿意開口,可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只能此地無銀拿出父親的權(quán)威試圖壓制就要爆炸的兒子。

    “小孩別管大人的事……”

    話音才落,霍馳的聲音又一次拔高:“我就要管!”

    他看上去氣壞了,錘著桌子低吼:“你知不知道他那人根本沒有心?他哪點值得你喜歡啊?”

    “你怎么老喜歡那些渣男?”

    祝沅被懟得啞口無言。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吸引渣男”的特殊體質(zhì), 一個兩個都這樣,坑跳了幾次都不曉得吸取教訓。

    想到這, 祝沅忽然意識到, 在回答霍馳疑問的時候,他第一時間考慮的居然是自己總遇到渣男的壞運氣,而不是否定自己不喜歡霍凌英。

    完蛋……

    祝沅捂著腦袋趴在桌上, 心里不停哀嚎。

    他太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之前一直試圖逃避和霍凌英之間的感情問題,就算被人家睡了不知道多少次也還假裝麻痹,嘴硬自己只是在履行聯(lián)姻的職責。

    當這個尖銳的問題被霍馳帶到明面上,祝沅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才發(fā)現(xiàn)其實他很早就對霍凌英動心,可能比他以為的還要早。

    如果沒有一點喜歡,他是不可能那么自然的跟霍凌英睡到一起去,由著他對自己做那么多過分的事。要知道那時候占詹錦卓哪怕只是牽他的手,他都會覺得不自在。

    “他……”祝沅絞盡腦汁讓自己的感情合理化,“你叔長得好。”

    霍馳眼皮又是一跳,恨鐵不成鋼:“就因為這!?”

    “爸,你就不能別那么膚淺嗎?”

    “那個詹錦卓也是!他除了一張臉還有什么?”

    “郁斯更是裝逼慣犯!你因為看臉吃多少虧了,還不清醒?”

    被自己養(yǎng)大的兒子一句一句指責,祝沅自覺顏面盡失,挺直胸膛板起臉:“哪有兒子管爹的感情?”

    “倒反天罡。”

    他的氣勢擺的很足,然而外強中干,霍馳才不怕他,繼續(xù)輸出:

    “那你也不能喜歡霍凌英!”

    “他心眼多又壞,分分鐘把你玩死,說不定被賣了你還幫他數(shù)錢。”

    說完他咬咬牙,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爸你要真舍不得他的臉,大不了我找?guī)讉長得帥又聽話的小鮮肉,哪怕當紅流量明星,我也能給你弄來!”

    祝沅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在桌下踢他一腳:“胡說什么?”

    “你爸我確實花心,但也是有原則的,你可別給我亂搞什么人回來。”

    “我跟你小叔挺好的,他也不會胡搞,我也是保守的人,我倆在一塊兒圖的就是開心。”

    “再說跟你小叔畢竟知根知底,外頭的鬼知道什么品性?”

    霍馳一時語塞,不甘心的說:“可他不是你能拿捏的,要是有一天他對你下手怎么辦?”

    “我干嘛要拿捏他?”祝沅不解,“又不是泥人,捏來捏去。再說我一窮二白,真論起來也是我占便宜。”

    他沒敢說霍凌英連婚內(nèi)財產(chǎn)都愿意分一半出來,就算只是口頭許諾,對祝沅來說也是很有意義的,起碼代表霍凌英是想要跟他把這段婚姻維持下去的。

    “什么啊?”霍馳還是不高興,“爸你也不差的好嗎?”

    “明明就是霍凌英討了好處……”

    祝沅好笑又無奈,安慰道:“你就是小孩子脾氣,以為你老爸是天仙嗎?”

    他不想再跟兒子討論自己的感情問題,干脆矛盾轉(zhuǎn)移:“說起來你都大學了,再有幾個月滿十八——有沒有喜歡的小女生?”

    “男生也行。”

    眼見話題轉(zhuǎn)彎到自己身上,霍馳正要抗議,可是被祝沅幾個連問后慢慢就忘了剛才要說的話:“喜歡我的人倒是很多,我可不喜歡他們。”

    他說話的時候高昂著腦袋,一股孩子氣的臭屁嘚瑟,“別說國內(nèi),就算是國外,那堆老外也沒你兒子我魅力大!”

    祝沅看他那樣,一邊驕傲一邊又叮囑他:“你可別學那些紈绔,對待感情要認真,別搞有的沒的。”

    “如果有喜歡的人,可得好好對人家。”

    霍馳不愛聽這個,礙于是他老爹,他哼了一聲:“我才不是霍凌岳那種人呢!”

    “要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我肯定第一個帶來給你瞧!”

    父子倆躲在娛樂室聊了很久,最后霍馳不得不暫時接受他跟小叔的關(guān)系。他心里知道霍凌英不算壞人,老爸跟他在一起總比跟外面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強,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總之是他們霍家的。

    他想好了,要是霍凌英敢做出什么亂搞的事,或者傷害他老爸……

    就讓他死。

    霍馳思考問題的方式簡單粗暴,從源頭解決問題,絕不讓他爸受一點委屈總。

    倆人剛聊完感情問題,隔天祝沅就收到了聯(lián)誼會的邀請。

    “我結(jié)過婚了。”他禮貌地拒絕,“不好意思。”

    被同學們一致派來執(zhí)行任務的男生也覺得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雙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姿勢:“我知道我知道6”

    “實際上我們想邀請的人是霍馳。你知道的,他人氣很高,系里喜歡他的不在少數(shù)。”

    “以往這種聯(lián)誼他是看都不看,但你倆關(guān)系好走得近,你又是他小嬸……”

    祝沅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這是迂回戰(zhàn)術(shù)拐彎抹角到他這了。這群孩子想跟霍馳搞好關(guān)系,又不敢親自去送邀請函,于是把主意打到自己這兒。

    想到前幾天才問過兒子的感情,又想著霍馳那小子貌似確實沒什么同齡朋友,整天獨來獨往十分孤僻,自從相認后也只每天纏著他,確實不利于社交。

    祝沅之前就幾次找他談過,但霍馳不樂意聽他嘮叨,總說跟別人玩不來,可祝沅覺得哪有人一天到晚圍著爹媽轉(zhuǎn)悠的,生怕給霍馳養(yǎng)成爹寶男,心里著急。

    眼下終于有機會,他立刻就同意了。

    “明晚是吧?”

    “我一定帶霍馳準時赴約。”

    得到他的保證,男同學連忙千萬道謝,喜氣洋洋回去復命。

    晚些時候回到家,霍凌英提前下班,祝沅就跟他說了這事。

    雖然是為了霍馳去,但畢竟聯(lián)誼的興致特殊,他擔心事情傳到后面會有謠言,所以提前跟霍凌英通個氣報備,以免造成誤會。

    霍凌英剛洗完澡,腰上隨性裹著一條浴巾在沙發(fā)上坐下,聞言沒什么反對,只淡淡的問道:

    “你的婚戒呢?”

    和霍凌英整天戴在無名指上顯眼的鉆戒不同,祝沅就沒有戴首飾的習慣,嫌拿筆不舒服,所以一般都是扔抽屜里不管,反正他跟霍凌英結(jié)婚上過電視,學校里誰不知道他已婚的身份。

    聽霍凌英問起,祝沅連忙從床頭柜翻出自己那枚給他看:“在這兒呢。”

    霍凌英從他手里接過來,鉑金戒托上的鉆石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和他手上的那枚只有大小的差異,一看就是對。

    在祝沅盯著戒指發(fā)呆時,霍凌英牽過他的右手,而后將那枚鉆戒慢悠悠的沿著無名指緩緩套進去,神情有些漫不經(jīng)心,好似非常隨意。

    這個動作讓祝沅想起結(jié)婚那天,在司儀的見證下,霍凌英也是這樣抓著他手為他戴戒指。

    分明是一樣的動作,可是給他的感覺卻不同。

    那時他能感受到霍凌英的鄭重其事,而現(xiàn)在……

    手心傳來一陣瘙癢,是霍凌英在他的掌心來回撩撥,弄得祝沅心里也跟著癢,抬頭撞進一雙深沉幽暗的眸子,那里面的蘊藏的東西他很熟悉。

    是欲望。

    ————

    人體是很奇妙的,祝沅作為一個新手,竟然只用短短幾月就適應了這種有違自然規(guī)律的性|事,即便再折騰也能在天亮之前快速恢復元氣。

    他抱著被子困得睜不開眼,想著明早幸好沒課,不然怕是得遲到。

    迷迷糊糊就要睡著,身后霍凌英灼熱的身軀貼了過來,自然而然的把他帶到懷里抱著,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不許拿下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祝沅卻完全聽懂了他的意思。

    霍凌英這是同意了他去聯(lián)誼會,前提是婚戒必須戴上。

    祝沅實在又困又累幾乎提不起精神回應,低估了一句轉(zhuǎn)頭墜入夢鄉(xiāng)。

    其實就算沒有婚戒,他也不會背叛婚姻。、

    霍凌英未免太緊張了。

    第45章

    聯(lián)誼會的地點選在大學城里一家燒烤店, 因為大多都是學生消費,價格相對較低,老板娘熱情大方, 每次都會給常來的學生們多送幾串肉和啤酒,所以生意特別好。

    正合祝沅心意。

    他在霍家成天吃廚房,也沒機會溜出來偷吃, 不知多少次偷偷饞路邊攤和啤酒,今天可算光明正大來了。

    關(guān)于聯(lián)誼會,霍馳本來是拒絕的,他寧愿跟著他爸去看兒童電影也不想?yún)⒓邮裁垂菲ㄍ瑢W聚會,尤其這種目的很明確就是互相找對象的場合。

    但是再瘋的狗遇到親爹也得老實, 又擔心他老爸可能被有些不長眼的欺負, 霍馳便不情不愿的跟過來。

    好在聯(lián)誼會的人并不多,算上祝沅在內(nèi)一共四個女生五個男生, 剛好坐滿一張圓桌。

    霍馳以前從來不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人是來了,照例繃著一張臭臉,好像在場的都欠他八百萬。他緊緊挨著祝沅坐, 連體嬰兒似的一步不離,其他人壓根沒機會跟他單獨說話。

    不過對其他學生來說能來就不錯了,飯桌上的氣氛很好, 祝沅只顧著吃,不時暗暗催霍馳跟同學們多多交流, 不要總是黏著他。

    然而霍馳就像沒看到他的暗示, 自顧自喝酒,時不時給他爹剝點花生,還要提醒他不要吃那么多, 省得晚上回去拉肚子,一時也分不清誰是爹誰才是兒子。

    吃飯間,有幾個男女學生鼓起勇氣跟霍馳攀談,霍馳盡管不高興,礙于他老爸在場不好冷臉,生硬的回了幾句,轉(zhuǎn)頭繼續(xù)對著祝沅。

    有個膽子比較大的男生表達了想要加好友的意思,正好祝沅喝多了啤酒去上廁所,霍馳無所顧忌,干脆挑明了道:

    “我不喜歡男的。”

    男生尷尬極了,滿臉通紅收回手機,倒是沒哭。

    沒有祝沅在場調(diào)和,剛才還算融洽的氣氛陡然變冷,沒有人再敢跟霍馳搭話。霍馳從不在意別人的心情,他低頭仔細認真的繼續(xù)處理烤魚,把小刺一點點挑出來丟在盤子里,確保他老爸等下不會被魚刺卡到。

    這種小事以前都是祝沅給他做,現(xiàn)在霍馳長大了,該輪到他照顧父親。

    第46章

    吃完飯后, 幾人意猶未盡,又商量轉(zhuǎn)場去KTV唱歌。

    祝沅很久沒像今天這樣開心,而且他也愛唱歌, 霍馳雖然不情愿,到底跟了過去,全程護草使者一樣虎視眈眈, 幾乎沒人過來觸霉頭。

    因為人多,他們包了個大的房間,幾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果盤啤酒瓜子要了一大堆,女孩子們也豪飲不少, 祝沅喝得也不少, 過了一會兒就想起來去上廁所。

    霍馳本來不耐的在旁邊玩手機,見狀忙起身要一起去。

    祝沅喝得有點多, 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目眩,扶著墻壁緩了好久,出包廂的時候看到身后亦步亦趨的霍馳,搖頭費勁的咬著舌頭:“我、我寄幾能、能去……”

    霍馳哼了一聲, “你都喝這樣了,知道廁所門朝哪嗎?”

    “萬一被什么人拐走怎么辦?”

    祝沅覺得這混小子不像話,勉強靠墻站直身體, 抬手在霍馳臉上使勁捏了一把:“你爹多大的人了,輪得著你管教?”

    “不像話。”

    霍馳翻了個白眼, 二話不說扶著他走, 跟喝醉酒的人有什么理論的必要。

    到了衛(wèi)生間,祝沅趴在馬桶上吐了好一陣,出來后又用冷水洗臉, 腦袋清醒不少。

    其實他酒量不錯,十來瓶啤酒還不至于讓他醉到這種地步,但不知是不是方嘉這副身體因為之前極其混亂的生活作息,加上不分白天黑夜大量酗酒傷到了脾胃,他吐完后更難受了,胃部抽痛得厲害。

    霍馳幫他把吐出來的污穢沖干凈,又抽出紙巾替祝沅把臉上的水珠擦干,也覺著郁悶:“我記得你以前挺能喝的,今天怎么回事?”

    他說著似是也想起方嘉以前的作風,臉上頓時緊張起來:“爸!”

    “不然咱們明天去做個體檢吧!?”

    國內(nèi)的人大多不清楚方嘉的真實品性,可同在國外的霍馳是清楚的。都說方嘉私生活混亂,整天跟一群不良混混在一起,抽煙酗酒偷到搶劫無惡不作,還有傳言說他甚至吸|毒還濫|交,把自己身體折騰廢了,腎臟器官沒一個好的。

    霍馳不知道那些傳言是不是真的,可他想起方嘉確實把自己作死在醫(yī)院,臉上一白。

    現(xiàn)在在方嘉身體里的人是他老爸,他很擔心祝沅會不會因此受連累,怕他也會很快死掉。

    “你這死小子想什么呢?”祝沅用冷水拍打著前額,忍著疼痛的胃部說道:“誰家好人沒事去醫(yī)院?”

    “我就是喝得太急了!”

    這些話哄哄小時候的霍馳或許有用,但長得霍馳不容分說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找他的幾個朋友幫忙找本市最好的醫(yī)生幫忙做檢查,時間都訂好了。

    祝沅還在醉酒中,也不管霍馳背對著他打電話,晃晃悠悠從大開的門走出去,幾個拐彎就沒了身影。

    出來的時候祝沅特意看了一眼門房號是2973,自覺回去肯定沒問題。他身體很不舒服了,想著回去跟大家提前告別,然后就帶霍馳回家。

    但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腦,他連行動都變得遲緩艱難,更別提思考問題的能力,嘴上嘀咕著“2973”,結(jié)果卻順手推開了2978的門。

    同一層包廂內(nèi)的裝飾布置大差不差,屋內(nèi)又一片昏暗,誰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時候多了個人,祝沅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走錯,他捂著胃慢慢地躺下,想休息會再說要走,一邊納悶霍馳怎么還不回來。

    包廂里的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有男有女,氣氛并不比他們那邊的差,看來也是同樣聯(lián)誼的興致。

    本來祝沅都快睡著,迷迷糊糊的聽不清那些人的話語,只是奇怪幾個女生的聲音是不是變了,聽起來有點不一樣。

    他半瞇著眼睛昏昏沉沉,意識即將下沉入夢鄉(xiāng)的前一秒,他隱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紀洋。

    紀洋……

    祝沅睜開眼,用他那已經(jīng)遲鈍到人畜不分的腦袋努力回想,總算想起來,紀洋這會兒應該不在國內(nèi)。

    他這段時間忙著學業(yè),紀洋也有自己的事情,他的新娘培訓班也沒去了,急急忙忙出國去參加一個什么藝術(shù)收藏品鑒賞大會,會有很多大佬前去參展,他也是主辦方邀請的嘉賓之一,早在一周前就離開了。

    給他送行那天,紀洋還信誓旦旦跟他和陳雨菲保證會帶禮物回來,讓他們等他好消息。

    回憶到這里結(jié)束,祝沅精神好了不少,有些疑惑為什么這群人會忽然談論起紀洋這個毫不相干的人。

    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終于察覺到自己所在的包廂不是他原來的那個,幾個說話的人也都不是一起吃燒烤的人。

    祝沅想就這么偷偷摸摸的走,可當紀洋的名字再次被提及,他忽然就不想走了。

    “翔哥,你怎么還跟那個老男人在一起啊?”

    “是叫紀洋吧?我那天看到翔哥摟著他,長得一點都看不出來都是25歲的樣子。”

    “那又怎么樣?翔哥今年也才二十,比那老男人小五六歲呢!”

    祝沅徹底清醒了。

    他撐著雙臂從沙發(fā)上爬起來坐好,昏暗的光線成功將他投過去的目光遮掩,使得他終于看清不遠處的另一邊坐著的男生。

    他恰好坐在光線最亮的地方,寸短頭高個子,穿著一身籃球衣,面相是大眾很喜歡的那款陽光帥氣大男孩的模樣,臉上沒什么表情。

    祝沅只見過他一次,卻依舊在這種場合認了出來,他記得好像是叫——賀翔。

    賀翔的右手邊坐了個男孩,兩人靠得很近很近,男孩的手還扒拉在賀翔的臂彎里,大半個身體都依偎在對方身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倆什么關(guān)系。

    包廂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調(diào)侃,那個男孩也跟著附和起來:

    “你們懂什么?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

    “聽說紀洋可喜歡我們翔哥了,你們瞧翔哥光是這雙鞋就好幾萬,籃球衣還是國際巨星限量簽名款,花錢都買不呢~”

    “我還聽說,為了翔哥不嫌棄他,紀洋竟然還去報個個什么什么‘新娘培訓班’?笑死,都什么年代了~”

    男孩的每一句話音都微微上揚,像是自帶波浪號,聽得祝沅手癢。

    他死死盯著燈光下賀翔那張淡定的臉,按捺住揍人的心思,想看他會怎么應對。

    賀翔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但沉默本身就代表支持的態(tài)度,說他無辜傻子都不信。

    幾人絕沒有料想世界上會有那么巧的事,也沒察覺包廂里什么時候多出來的人,肆無忌憚你一言我一語的調(diào)侃,將紀洋這個人完全踩在腳下。

    在他們眼里,紀洋就是個裝可愛的老男人,有錢的傻子,行走的ATM機,犯|賤的蠢貨……

    祝沅喝多了酒,當下瞬間血氣上涌。他清醒的時候不會那么容易沖動,畢竟三十五歲的人了,一定有更明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也許是身體變年輕,思想精神也退步,他在酒精的加持下做出了一個他不應該做的事。

    ————

    接到電話的時候,霍凌英還在加班。

    葛秘書推門而入,猶豫著把事情始末講給他的老板聽。

    “……我知道了。”

    霍凌英點頭,面上一如既往地淡漠,沒有葛秘書想象的焦急擔憂。他甚至按部就班的在下一份文件上落款自己的名字,然后鎮(zhèn)定自若的把鋼筆帽套好,接著才站起來。

    盡管老板看起來正常極了,葛秘書依舊從他有別于往常稍快的步伐看出這人真實的內(nèi)心狀態(tài)。

    怕是急得快炸了。

    “方先生他身體沒有大礙。”葛秘書連忙跟上,主動為他打開門,一邊又道:“只是胃穿孔,再加上群毆過程中被誤傷,腦袋破了洞……”

    他自己說著也覺底氣不足,后面的話音越來越小,直至完全消音。

    霍凌英已經(jīng)走到電梯面前,這部電梯是他專用,不會經(jīng)停其他樓層,然而僅僅只是下降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依舊看了三次腕表。

    這已經(jīng)很不符合他平常的性情習慣了。

    因為霍凌英是非常自律的人,完美精英教育下的他從小到大對時間的把控嚴謹?shù)椒置氩徊睿魏螘r候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短短一分鐘接連幾次查看時間——這代表他對事態(tài)發(fā)展無法完全掌控的失衡心理。

    坐車前往醫(yī)院的路上,葛秘書悄悄側(cè)頭看了一眼身邊靜坐不發(fā)一言的男人,深深嘆了口氣。

    果然談戀愛使人降智,即使是高冷的神仙也要下凡,就連他那毫無人性的老板都不例外。

    別看這會兒還能裝得無事人,心里怕不是哭死了吧?

    葛秘書偷偷惡意揣測,試圖腦補出他老板到達醫(yī)院后方寸大亂歇斯底里的模樣,他實在太好奇了。

    方先生也是。

    看起來那么嬌小乖巧的一個人,居然虎到徒手拎酒瓶給人開瓢,并且毫無畏懼以一敵四,最后居然勉強搞了個平局的結(jié)果,他是進了醫(yī)院,但對面那四個也沒好到哪里去,齊刷刷給醫(yī)院送業(yè)績……這波不虧。

    不愧是跟我們老板能過得下日子的男人,一樣的狠人!

    第47章

    祝沅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先是試著動了動腿, 然后是手指,果然渾身都疼,胃部火燒一樣, 腦袋也悶痛。

    再轉(zhuǎn)頭,正好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一瞬間祝沅是心虛的。

    他只是喝醉了,又不是失憶, 那晚他都做了什么并沒有遺忘,他不知道那幾個人怎么樣了,但肯定會給霍凌英帶來不小的麻煩,

    所以說喝酒誤事一點不錯。

    見他醒來,霍凌英按下床頭鈴, 很快門外進來兩白大褂醫(yī)生, 仔細給祝沅做了一番檢查,告知他現(xiàn)在沒什么大礙, 只是需要靜養(yǎng)。

    霍凌英點頭,等到醫(yī)生關(guān)上門離開,屋內(nèi)復又剩下他們兩人。

    祝沅拿不準霍凌英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道歉總是沒錯的, 于是張口低聲說:“對不起。”

    他的道歉沒有換來霍凌英緊鎖的眉頭舒展,他依舊用那雙看不出喜怒的眼睛盯著祝沅,沉聲道:“為什么道歉?”

    “我就是喝多了。”祝沅抬手是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手背上的紅色留置針醒目的提醒他現(xiàn)在糟糕的身體狀況,他急于辯解:“他們那樣說紀洋, 我聽不慣。”

    霍凌英已經(jīng)從葛秘書那里大致了解了事情經(jīng)過, 不等祝沅說完,點頭道:“我知道。”

    他的話音落下,病房內(nèi)頃刻安靜下來。

    祝沅直覺霍凌英此刻是不高興的, 但他以為是自己沖動惹來麻煩讓他心煩,仔細斟酌后小心開口道:“這件事是我的責任,我會自己承擔。”

    霍凌英抬眸,順著他的話問下去:“你打算怎么承擔?”

    “該賠錢賠錢,該坐牢坐牢。”祝沅想得很簡單,“一人做事一人當。”

    他自覺是個男人,出了事不能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到時那幾個人要是報警或者告他,他都愿意接受所要付出的代價。

    “這樣就好了?”霍凌英雙手環(huán)胸,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認識這么久,霍凌英從沒有用這樣的視角對待過祝沅。他固然性情冷漠缺乏溫情,但對待住院的態(tài)度始終溫和,讓他感受到被充分尊重的感覺。

    然而現(xiàn)在那份溫情和尊重不見了,俯視角度下的霍凌英第一次讓祝沅覺得陌生,甚至心里隱隱有些懼怕。

    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腿,訥訥的問:”那、那還能怎樣?”

    他明明牙尖嘴利,做事自恃光明磊落,但在這樣的時刻,他的確有些沒底氣,不敢直視這樣的霍凌英。

    霍凌英緩緩開口,給他講的更明白:“那晚的包廂一共八個人,除去四個傷患,還有另外四個在場的‘目擊證人’。”

    “他們所有人都說清楚的看到是方先生先動的手——監(jiān)控也能正時這一點。”

    祝沅當然知道這是鐵一樣的事實,就算站到法官面前他也說不出一句辯解。

    “人證物證俱在,事實對你很不利。”

    霍凌英輕描淡寫的說著這些,好似并不很關(guān)心這件事,話鋒一轉(zhuǎn)卻在另一件事上較真起來:

    “為什么喝那么多酒?”

    都喝到胃穿孔緊急輸液救治,霍凌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nèi)心是極度生氣的。

    祝沅沒想到他最后關(guān)心的反而是這個,下意識老實回答:“我也沒喝多少,就幾瓶酒而已——我明明酒量很好的。”

    是他忘記方嘉的身體狀況,以為還是自己原來那樣抗造的體魄,沒想到稍微忘形就遭了報應。

    霍凌英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重重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在寂靜的病房格外明顯,祝沅心里更加愧疚。他覺著自己也算是個人才,都能把霍凌英氣到嘆氣,說出去也算個新聞。

    “你應該更愛惜自己的身體。”霍凌英再抬眸,眼里沒了剛才的冷漠,像是接受了他的說辭,“以后別這樣了。”

    祝沅從他簡短的話語中竟然聽出了對自己的關(guān)心,活像是酗酒宿醉后對著妻子保證痛改前非的丈夫,鄭重其事的說:“我以后絕不多喝酒了!”

    他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這點霍馳可以作證。

    說到霍馳,祝沅臉色一變:“他怎么樣了?”

    他這不靠譜的爹自己趁著酒勁跑去跟人打架,把霍馳丟下,現(xiàn)在把自己作進醫(yī)院,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沒有生氣。

    “他很好。”霍凌英口氣涼涼的,意有所指:“我擔心他對賀翔幾人造成二次傷害,把他關(guān)在家里了。”

    祝沅心有余悸:“你做得對 !”

    按著霍馳現(xiàn)在的暴躁性格,要是真讓他不管不顧的報復,賀翔能不能活著走出醫(yī)院大門都不一定。

    幸好他不是霍馳親爹,又魂穿在方嘉身體里,不然真去坐牢還影響孩子考公。

    霍凌英不知道他腦子里這會兒都想些什么,他紆尊降貴的微祝沅喝了點水,又把室內(nèi)空調(diào)稍稍上調(diào),然后把被子蓋好,輕聲說:“再睡會。”

    醫(yī)生說祝沅腦袋上的傷不大,但輕微腦震蕩如果修養(yǎng)不好容易有后遺癥,鑒于此人過于活躍且慣于陽奉陰違的性格,霍凌英打算要親自看著人養(yǎng)病。

    祝沅才剛醒哪里睡得著,他其實想再問兩句賀翔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霍凌英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咸不淡的打斷了他的問話。

    “閉目養(yǎng)神。”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又說:

    “這件事我會解決。”

    “你不會坐牢,也不會拘——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祝沅想問他為什么那么篤定自己不會坐牢,但此刻的他莫名的信任霍凌英。既然他說不會坐牢,那自己就肯定不會坐牢的。

    不用承擔牢獄之災,祝沅心里的擔憂消散。他感激的主動握住霍凌英的手,真誠道謝:“謝謝。”

    說完他緩緩閉上眼。

    也真是奇怪,分明是不困的,也許是因為身體病痛使他精力不夠,也可能剛才的輸液中有安定成分,祝沅才說完就睡了過去,整個人埋在被子里更顯瘦弱。

    霍凌英沒有打擾他休息,定定地注視著祝沅沉靜的睡顏。

    可惜一陣尖銳的鈴聲響起,霍凌英才舒展的眉頭又蹙起,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紀洋”。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猶豫的直接掛斷,看著祝沅沒有被打擾,這才把手機靜音扔進抽屜。

    第48章

    霍凌英說不用管這件事, 祝沅就真的沒管,每天在醫(yī)院養(yǎng)身體。

    白天大多時候都是護工照顧,家里送飯過來, 晚上霍凌英下班就過來,連續(xù)好幾天在病房里的陪護床上休息,有時工作處理不完還要帶回來加班, 弄得祝沅挺不好意思。

    “不行你就回去吧。”他啃著蘋果說,“霍馳可以陪我的。”

    直到昨天霍馳才被放出來,沖到病房里撲到床邊就是嚎哭,氣得祝沅要不是腿腳不便高低得給他兩腳,晦氣的死小孩。

    霍凌英慢條斯理的把水果刀折疊好, 眼眸也不抬一下, 并不回答。

    通常他這樣不做正面回應就是拒絕的意思,祝沅也拿他沒辦法, 勸了幾句就算了。

    心里是有點感動的,雖然霍凌英在醫(yī)院也幫不上忙,但這份陪伴的心意卻很重要,表明祝沅在他心里也是有分量的。

    光自己吃沒意思, 祝沅大方的把蘋果分一半出去:“你也吃。”

    霍凌英關(guān)好抽屜,聞言目光落在祝沅兩手捧著的玻璃碗上,也不知到底吃還是不吃, 完全沒有動彈的樣子。

    畢竟同床共枕那么多天,祝沅心領(lǐng)神會, 笑瞇瞇的用牙簽戳了一塊蘋果肉遞到霍凌英唇邊:“吃吧。”

    他的姿態(tài)帶著點調(diào)侃的逗弄, 以為霍凌英或許不會配合,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毫不客氣張嘴借住,面無表情咀嚼, 眼睛卻牢牢盯在祝沅臉上。

    平心而論,祝沅這會兒實在算不上好看。腦袋上包著紗布,左眼淤青嘴角紅腫,一副被人揍了的慘樣,他自己照鏡子都不忍直視。

    這副尊榮落在霍凌英眼底仿佛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吃完蘋果自然而然的湊上來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從祝沅手里接過吃剩的蘋果,三兩下解決完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碗。

    祝沅臉上浮出紅暈,一顆心不聽話的嘭嘭跳。近來他對霍凌英越來越依賴,仿佛回到了十幾歲少年情竇初開的時候,看一眼都臉紅心跳。

    他猜測霍凌英心里應該也是有他的,雖然這樣有點自戀不要臉,可祝沅有那個自信。

    霍凌英洗好碗走出衛(wèi)生間,低頭抽出紙巾仔仔細細將手上的水珠擦干,再抬頭就看到祝沅在發(fā)呆,便走過去在他臉上輕輕摸了摸。

    “想什么?”

    祝沅回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人臉上。

    那一刻,他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氣,以玩笑的形式試探:“霍凌英,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承認,三十五歲的老男人開口問感情確實有點幼稚,可他就是固執(zhí)的想要一個回答。

    喜歡或不喜歡,他都想弄得明明白白。之前的幾段失敗情感經(jīng)歷讓他變得束手束腳,一定要利落的明白霍凌英到底怎么想的。

    他心里隱約覺得,霍凌英和幾個前男友是不一樣的。至于哪里不一樣,他暫時沒想出頭緒,不過總有一天他會想清楚。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霍凌英還是如此淡定。他仿若沒聽出祝沅試探的語氣中暗藏的緊張忐忑,平靜的看著祝沅的眼睛,低聲道:

    “我以為,我表現(xiàn)得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他的聲音不大,落在祝沅耳邊卻猶如驚雷,震得他好半天無法回神。

    “什、什么時候?”

    雖然已經(jīng)猜到,但霍凌英理所當然的回答還是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很久之前。”霍凌英雙手垂放在膝上,似是陷入回憶:“或許比你想的還要久遠。”

    祝沅努力把他們之間認識以來所有的相處復盤一遍,依舊沒看出究竟是在哪里開始霍凌英的感情萌芽。

    是日久生情?

    還是結(jié)婚之前的每次約會?

    又或是那晚的古堡晚餐?

    ……

    該不會是更早之前的第一次見面?

    “我以為,你這樣的人不會搞什么‘一見鐘情’。”祝沅感嘆道,“聽上去都很假。”

    看來方嘉的顏值確實很能打,連霍凌英都逃不過美色。

    他將這一切全部歸功于方嘉,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要是他沒有頂著方嘉的臉,霍凌英應該是不會喜歡的吧?雖然他自己原先長得也不差,但卻不是方嘉這種漂亮精致的類型,他不覺得霍凌英會喜歡那樣的他。

    “不是一見鐘情。”霍凌英回道,“起初只是好奇而已。”

    祝沅心不在焉的點頭,像是有聽沒懂的樣子。

    霍凌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察覺他此刻心情不是很好,心里納悶。

    葛秘書說表白會讓人開心,可是為什么他說了實話,祝沅卻不像是高興的樣子?難道他說錯了哪句話?

    戀愛使人滿盲目,即使霍凌英這種自詡理智自律的人,在面對喜歡的人時也會產(chǎn)生自我懷疑的心理,以為做得不夠好,才讓對方不開心。

    兩人相顧無言,各自都在反思自己,氣氛漸漸冷了下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接著門開后又是一張熟悉的臉。

    紀洋一路跑來的,他這幾天匆忙處理好國外的事趕回來,衣服都沒換直奔醫(yī)院,看到病床上的祝沅后大驚失色,沖上來問他:

    “怎么樣?你還好嗎?”

    “怎么跟賀翔打起來了?發(fā)生了什么啊!?”

    因為遠隔重洋,再加上跟他傳消息的人語焉不詳說不清楚,而賀翔本人又在看守所聯(lián)系不上,紀洋并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什么,火急火燎跑來看望祝沅,想知道他傷得重不重。

    至于賀翔,人在派出所一時半會兒反正也撈不出來,等他看完祝沅了解情況再說。

    祝沅被忽然出現(xiàn)的紀洋嚇了一跳,“你怎么回來了?”

    從受傷后他的手機就被扔在抽屜,霍凌英讓他安心靜養(yǎng),讓護工看著他不要貪玩手機多睡覺,因此不知道之前紀洋打過電話的事。

    “我給你打電話不接,都急死了!”紀洋著急的解釋,“陳雨菲也說她來看你被外面的保鏢拒絕,我倆都不知道你怎么樣了!”

    祝沅滿臉疑惑。

    他根本沒聽說陳雨菲來看過他,不由看向霍凌英。

    霍凌英面不改色,坦坦蕩蕩的承認了。

    “是我的吩咐。”

    醫(yī)生說輕微腦震蕩必須好好休息,不能被人打擾,連霍馳都被他攔了下來,更別提其他不相干的人,霍凌英不認為自己做的有什么問題。

    第49章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祝沅腦袋不清醒, 現(xiàn)在面對當事人,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知道紀洋有多喜歡那個小男朋友,耳朵都被念叨的快出繭子, 即使是局外人也被迫感受到小情侶的熱戀氛圍。

    也正因此他才會在沖動之下傷人,因為知道紀洋在這段感情中付出多少,更不容許那些人的肆意詆毀。

    祝沅知道不該插手別人的感情生活, 也明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姻”的俗語,但袖手旁觀不是他的性格,哪怕紀洋知道真相后為此和他決裂,他也要這么做。

    ……

    紀洋走的時候步履蹣跚, 像是年邁垂暮的老人, 面上完全是因為過于震驚而來不及掩飾的茫然懵懂。

    傷心肯定是有的,更多的還是震驚。

    他都沒顧得上跟祝沅說再見, 就這么踉蹌著出門,還差點撞上墻壁,渾渾噩噩離開。

    祝沅擔心他這樣會出問題,趕緊給陳雨菲打電話, 讓她這段時間多注意一下紀洋的情況。

    作為情路坎坷的過來人,他理解紀洋此刻的心情。只不過和他這種從小就自己摸滾打爬長大的混子比起來,紀洋那樣被家人關(guān)愛長大的單純小少爺可能頭一遭被騙, 需要很長的時間消化。

    霍凌英不大愿意讓他管這些,上前將手機拿回來放進抽屜, 冷著臉說:“張醫(yī)生叮囑, 讓你少用手機多休息,對腦袋不好。”

    祝沅滿腹心事,眼下只能跟霍凌英說起:“我看紀洋情況不太好, 他不會做傻事吧?”

    畢竟那么全身心喜歡的人,都打算談婚論嫁了,紀洋還準備動用家里的關(guān)系幫賀翔鋪路將來走仕途,可見是認定了要過一輩子的。

    “不會。”霍凌英回道,順手替他把被子又壓了壓。

    房內(nèi)溫度氣候剛剛好,不冷也不熱,霍凌英不知是不是實在沒事干,每隔一兩分鐘就要重復一遍,像是生怕祝沅凍死。

    “你怎么知道?”祝沅搖頭,皺著眉:“我看他剛才那個表情就是不好。”

    霍凌英打開電腦準備繼續(xù)處理工作,淡淡的說:“紀洋沒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只是被家里保護的比較周全,不代表他是傻子。”

    一時的感情挫折或許對普通人家的小孩來說要邁過這個坎可能很難,但對于有錢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或者干脆換個比較殘忍的說法:任何在普通人眼里天都塌了的事,在豪門看來都是小事。他們的孩子試錯成本極低,想做什么就去做,失敗了也不過吸取個小小的教訓,回頭換一條繼續(xù)。

    即便是感情,有錢人抽離速度也快得多。

    過于富裕安定的生活給了他們充足的安全感,使得他們可以全身心投入一段感情盡情享受而不必有負擔。而一旦感情出現(xiàn)裂痕,他們也能快狠準的做出正確選擇,揮揮衣袖瀟灑退場,然后開始下一段感情,周而復始。

    “……”

    祝沅不得不承認,霍凌英的話是對的,雖然聽上去對普通人很不友好。

    縱觀他自己的三段失敗感情,的確印證了他的觀點。祝沅表面看起來灑脫,內(nèi)心深處其實始終糾結(jié),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被拋棄,一直試圖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然后假裝自己不在乎,用偽裝的沒心沒肺武裝自己不受傷害。

    想到這里,他不由的看向霍凌英。

    他正在開視頻會議,帶著耳機面無表情盯著電腦屏幕,看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

    祝沅又想起那天霍凌英直截了當?shù)某姓J對他的喜歡,沒有一點尷尬羞恥,坦坦蕩蕩。這是不是也正好說明,霍凌英篤定即使他們將來分開,他也能干脆利落的轉(zhuǎn)身離開?

    其實這么想有點不太吉利。因為他們才算是剛確定彼此心意,正是戀愛的初期,祝沅卻在不合時宜的想他們分手的事,實在悲觀掃興。

    但被甩太多次,祝沅又忍不住會去猜測他們會在什么時候分開,到時他還能不能像對待三個前男友時那么鎮(zhèn)定。畢竟他現(xiàn)在只是偷看霍凌英開會的側(cè)臉就面紅耳赤,感覺帥炸了。

    霍凌英對別人投來的視線從來都很敏銳,即便隱匿再好的偷拍鏡頭也能第一時間捕捉,何況祝沅也根本沒打算偷摸藏著。

    視頻會議時間不長,主要是各部門就最近一段時間項目進程的簡單總結(jié)報告,半個小時差不多就結(jié)束。

    關(guān)上電腦后,霍凌英大步走到床前,掐過祝沅的下巴就親,跟剛才冷臉開會簡直不像一個人。

    祝沅住院快一個星期,他倆也就一個星期沒睡一起,堆積的工作可以慢慢處理,但欲望一旦觸發(fā)很難收場。

    ……

    病房里到處彌漫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氣味,祝沅紅著臉在霍凌英的幫助下漱口,甚至不敢抬頭。

    他都不敢想明天護士們過來換床單的時候該怎么辦。

    “我會處理好。”霍凌英看出他的顧慮,低聲說:“她們不會亂說。”

    祝沅假笑一聲,裹著被子翻了個身,試圖把這段糊弄過去。

    他真是那什么上腦,怎么就沒底線到跟人在病房鬼混!?甚至身上還有傷!

    霍凌英隔著被子靜靜看著祝沅的背影,緩緩道:

    “這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覺得難堪。”

    “我們是合法夫妻關(guān)系,過|性|生活天經(jīng)地義,沒有人會看笑話。”

    祝沅聽不下去了,轉(zhuǎn)過頭瞪他:“這又不是咱家!”

    “誰好人在醫(yī)院、干、干這種事啊!?”

    霍凌英沉默,大約也在思考,過了會兒才又道:

    “可是剛才是你先開始的。”

    “你一直在偷看我,難道不是想要我那么對你嗎?”

    祝沅臉上紅得快發(fā)紫:“我沒想過!”

    “就是看你臉帥而已!”

    霍凌英于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稍作沉思,丟出一個致命問題:

    “也就是說——比起我的**和人格,你更喜歡這張臉。”

    祝沅捂臉,羞恥的說:“你不要頂著那張臉總說這種勁爆的話!”

    “就不能不說話嗎!?”

    他真懷念剛認識時那個寡言少語沉默內(nèi)斂的霍凌英,總比現(xiàn)在這個時不時冒出點奇怪話不停崩人設(shè)的家伙好!

    “為什么?”霍凌英不解,盡管臉上沒有表現(xiàn),眼底卻隱約透著疑惑:“我讓你感到丟臉嗎?”

    “葛秘書說我們之間缺乏交流,應該多溝通。”

    祝沅一口氣憋著,干脆坐起來,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抓耳撓腮感到自己好像那個急于跟老婆解釋的渣男丈夫,語無倫次:“我是喜歡你的臉,但我也喜歡你的身體和人格。”

    “我剛才看你……就單純看看。”

    雖然確實更喜歡霍凌英的臉,誰讓他就是膚淺。

    祝沅說完話,反而覺得自己沒了剛才的別扭尷尬,可能是霍凌英的表情太淡定,給了他一種這確實是很尋常的小事的錯覺。

    “我明白了。”霍凌英點頭,“是我會錯意,抱歉。”

    祝沅剛想說他不用道歉,因為他剛才也很享受,結(jié)果霍凌英轉(zhuǎn)頭又道:

    “那我下次再做的時候,會提前問你的意見。”

    他好像個知錯就改的好學生,認真希望聆聽祝沅的想法,哪怕是這種事也有板有眼一本正經(jīng),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祝沅嘆氣。

    他剛才還胡思亂想他們分手的事,現(xiàn)在想想純粹自找煩惱。

    第二天霍馳跑來醫(yī)院,祝沅不許他逃課請假在病床前照顧,霍馳只能來回奔波,每次撞上霍凌英在,不免要陰陽怪氣幾句,說他是不是要破產(chǎn)了,天天在醫(yī)院住。

    面對他的挑釁,霍凌英宛若沒聽見,一如從前那般眼里壓根沒有霍馳的影子。

    就像之前祝沅感受的一樣,霍凌英在面對其他人時始終冷漠不近人情,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賀翔現(xiàn)在還在看守所蹲著。”霍馳邊說話邊給祝沅剝橙子,咬牙切齒的說:“我已經(jīng)找人在里頭特意‘關(guān)照’他了。”

    雖然是祝沅先動的手,但四打一依舊過分,何況霍馳本來也不是講理的人。要不是霍凌英壓制,這會兒賀翔四人至少要丟半條命在醫(yī)院。

    霍凌英堅持這是法治社會,一切都得在法律合規(guī)的范圍內(nèi)操作,看不上霍馳以暴制暴的手段,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就是膽小!”霍馳撇嘴。

    祝沅抬手敲了敲他的腦袋,今天霍凌英要去上班不在,他干脆地說道:“跟你小叔好好學學,別跟流氓土匪一樣就知道打打殺殺。”

    “讓你讀書就是為了懂道理,別跟霍凌岳學那些齷齪手段!”

    霍馳不服氣,“他們都把你打成這樣,我難道不能報復嗎!?”

    “那也是我活該。”祝沅語重心長:“是我喝多了先找事,人家還手不應該嗎?”

    “再說這是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好好學習就行。”

    霍馳不高興了,覺得他老爸就沒把他當大人看,可是又不敢發(fā)脾氣,憋憋屈屈的把剛剝完的橙子塞自己嘴里,一口不給他爸留,權(quán)當泄憤。

    祝沅看他孩子氣的德性,愁得眼睛睜不開。

    有時候他真不理解,這娃既不像自也不像他親爹,更不像他小叔。

    一家子好幾個男人各長各的,好像那個基因都是租來似的。

    第50章

    在醫(y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 在祝沅的強烈要求下,霍凌英終于勉強同意辦了出院手續(xù),只是回家還要繼續(xù)休養(yǎng), 還替他跟學校輔導員那邊又多請了半個多月的假。

    祝沅覺得霍凌英有點夸張,他只是輕微腦震蕩而已,哪里需要對待重癥病人那樣看護, 到家后還不許自己下床,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陪護,吃飯都不能離開臥室。

    不止如此,霍凌英還下了禁酒令,連冰箱里霍馳存的那些酒都扔了, 每天祝沅只能喝各種口味清淡的米粥白湯, 嘴里都快淡出個鳥來。

    他本來想偷偷打通霍馳這頭,讓他放學回來給他帶點鴨脖之類的解饞, 可是沒想到臭小子竟然在這種時候跟他小叔堅定地站到一條線上,反過來頭頭是道的教訓他這當?shù)牟幌裨挘屗侠蠈崒嵲诩茵B(yǎng)病,垃圾食品一概不許碰。

    祝沅一邊欣慰霍馳長大了有原則, 一邊糾結(jié)逆子以下犯上不聽他話,日子就這么又溜去幾天。

    期間陳都也來看過他幾次。

    “你被人打進醫(yī)院,你哥知道后生氣了。”

    陳都嘆氣, 他上次接到消息奔到醫(yī)院看到祝沅慘狀人都傻了。回來后本想瞞著方彥,因為擔心那暴脾氣干出什么事來。

    “霍凌英把你受傷的事對外瞞得很緊。”他接著說道, “但你哥還是從別人那里聽到了, 他還沖我也發(fā)了脾氣,怪我不跟他講。”

    不管方彥如何對弟弟不耐煩,心里還是把他當一家人的。尤其祝沅結(jié)婚后偶爾回去吃飯, 方彥嘴上不說,其實暗自高興,覺得弟弟日子過得不錯,回來探親還知道給他買禮物。

    他是在酒局上偶然聽到別的合作商提到了弟弟受傷的事,那人家里有人在醫(yī)院上班,還以為方彥也是知道的,于是就說漏了嘴。

    方彥下了酒局就急匆匆回家,逮著正要睡覺的陳都一通盤問,得到確切消息后氣得快炸了,嘴上數(shù)落老婆幾句,轉(zhuǎn)頭就要找那幾個打他弟弟的狗東西拼命。

    祝沅啃著蘋果歪在床頭聽陳都慢悠悠的講,腦中也有了畫面,忍不住笑出聲來。

    “要不是我勸著,你哥這會兒也得派出所。”陳都笑瞇瞇的,“我剛才來的時候,他還嚷嚷要跟著一起。”

    “ 不過你也知道他跟霍凌英不對付,我怕他過來吵嚷影響你休息,讓他下次來。”

    祝沅連連擺手:“我這都快好了,沒必要讓他跑一趟。”

    他沒想到方彥竟然對他這么上心,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他天天加班忙,叫他好好保養(yǎng)身體。”

    陳都垂眸輕笑,點頭說好。

    這次來陳都除了看望,其實還有件事要跟他商量。

    有關(guān)于孩子。

    即便現(xiàn)在同性婚姻合法,但兩個男人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生個孩子出來。方彥本人對孩子的事無所謂,他在跟陳都談戀愛的那天起就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比起多個莫名其妙的小孩,他更喜歡和陳都享受二人世界。

    可是陳都卻不那么想。

    方家的產(chǎn)業(yè)如果百年后無人傳承實在可惜,那是方彥為之付出半生心血的地方,陳都不舍得。

    “我想著收養(yǎng)個孩子。”他輕聲說著,帶著一絲期待幻想:“我和你哥的條件再有幾年就符合國家要求的領(lǐng)養(yǎng)條件,孤兒院那邊我也提前相看了好幾家。”

    祝沅聽完才明白,原來陳都這是已經(jīng)相中某個孩子了。

    “你不知道,那孩子好可愛……”陳都把手機打開遞過去,指著上面的小娃娃給他看:“照顧他的志愿者說,他剛滿一周歲。”

    祝沅好奇看了一眼,照片里確實是個胖嘟嘟的小男孩,五官還沒完全長開,但是能看得出長得不丑,笑起來怪可愛,讓他想起小時候的霍馳。

    陳都又夸了好久,像是迫不及待要接孩子回家的興奮。

    “你哥還不大同意,不過還有幾年不著急。”陳都滿心歡喜,渾身仿佛都散發(fā)著溫柔的光芒。

    祝沅看著他,心里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霍凌英。

    算起來霍凌英也三十好幾了,陳都那么迫切的想要個孩子陪在身邊,那……他呢?

    無論怎么看,霍凌英都不像是喜歡小孩的人,看他對霍馳冷淡漠視的態(tài)度可見一斑。

    但祝沅又想,霍馳雖然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侄兒,但到底是同父異母兄弟生下來的,況且霍凌岳和他的關(guān)系不好,霍凌英討厭這個侄兒完全能理解。

    祝沅年輕時也不喜歡小孩,可以說看到就煩,因為小時候總被村里的幾個熊孩子欺負,尤其生理性的厭惡七八歲大的男孩,覺得他們都是一群怪物。

    但自從養(yǎng)了祝小寶,他的觀念一夕之間被扭轉(zhuǎn),連帶著路上看到的那些淘氣鬼也看著順眼不少,有時偶爾還會分幾塊糖給他們。

    因為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祝沅代入一下,覺得霍凌英要么就是沒到年紀,要么就是沒親自養(yǎng)過娃。要是有一天他突然覺得人生不完整,想要個孩子……

    等到陳都走了好一會兒,祝沅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

    晚上霍凌英準時下班到家,在樓下和焦叔簡單問了幾句祝沅今天的情況后才上樓,推門就看到平時躺著愜意刷短劇的人,今天卻一臉惆悵不知道想些什么,連自己進來都沒發(fā)現(xiàn)。

    “在想什么?”

    霍凌英走上前,彎腰看著還在發(fā)呆的祝愿,“今天陳都來過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看來焦叔都告訴他了、

    祝沅回神,條件反射的誠實回答:“是。”

    跟霍凌英在一起久了,他慢慢習慣了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無論對方問什么都會實話回答。除去最致命的秘密,他在面對霍凌英時幾乎沒有隱蔽的事情,好像做什么想什么都能被第一時間察覺。

    然而祝沅自己沒留意到這個轉(zhuǎn)變,不等霍凌英繼續(xù)發(fā)問就把今天的事都說了。

    “陳都想要孩子,方彥未必同意。”霍凌英平靜的分析,“他也并不適合做父親。”

    祝沅想到方彥那隨時爆炸的壞脾氣,搖頭道:“也不一定。”

    方彥除了脾氣不好,人品性格沒有什么問題,如果他真的能接受一個孩子到來,他反而覺得方彥肯定會做好。

    一如他當年對待祝小寶。

    “或許吧。”霍凌英漫不經(jīng)心的回道,明顯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就像方彥沒來由的討厭他,霍凌英雖不至于感官上排斥方彥,可是兩人每次碰面的確都沒給彼此留下好印象,算是磁場不合。

    祝沅想到剛才糾結(jié)的事,猶豫了一會兒問:“那你呢?”

    “你想當爸爸嗎?”

    霍凌英那張從來不顯山露水的面癱臉流出一絲困惑,“為什么要問我?”

    “就隨便問問。”祝沅隨口道,不忘催他:“你也三十多了吧?就沒想過養(yǎng)個孩子?”

    霍凌英皺眉,鍥而不舍求問:“為什么三十多就想養(yǎng)孩子?”

    “這兩者有什么必然的邏輯連接關(guān)系嗎?”

    祝沅啞口無言。

    “我、我都說了,就是問問而已!”他撓了撓頭,“單純好奇。”

    霍凌英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仍然沒有正面回答,選擇把問題拋回去。

    “那你呢?”

    “你又想養(yǎng)個孩子嗎?”

    祝沅被他問住,居然沒察覺霍凌英話中的“又”是什么意思。

    “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一頭霧水,“我在問你啊!”

    他都有祝小寶了,雖然現(xiàn)在改名叫霍馳,但孩子終歸回到了他的身邊,他后半輩子就指著兒子過,壓根不打算考慮再養(yǎng)個什么別的小孩。

    就算他有念頭,霍馳估摸著也是要鬧騰的。

    霍凌英不動聲色打量他,大約是看清這人沒說謊,緩緩道:

    “我沒有這個打算。”

    “過去,現(xiàn)在,將來——我都不會有孩子。”

    祝沅見他說的篤定,追著問他:“那你家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怎么辦?”

    “可以交給霍馳。”霍凌英淡淡回道,當然“如果他不能做好,我也可以培養(yǎng)別的接班人。”

    “不一定必須姓霍,我用人只看能力。”

    祝沅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忽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惋惜:“那多可惜……”

    這么帥的臉竟然傳承不下去,感覺是全人類的一大損失。

    霍凌英垂眸:“沒什么可惜。”

    “本身也不是什么優(yōu)秀的基因,沒有非得遺傳的必要。”

    祝沅無語:“你也太謙虛了。”

    如果這還不算優(yōu)秀基因,誰算?

    霍凌英貌似不想讓祝沅一直在孩子的問題上糾纏,他慢慢靠近毫無所覺的祝沅,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他湊到祝沅耳邊,輕聲呢喃:

    “我如果想當一個父親,并不需要要真的有個孩子。”

    祝沅耳朵被一陣熱流吹得癢,心里憋不住:“沒孩子你怎么當?shù)俊?br />
    霍凌英的手不知什么時候從被子里伸了進去,那雙淺灰色的眼眸在燈下好似散發(fā)著攝人心魄的光,他唇角微勾,帥得一塌糊涂。

    祝沅都快被吊成傻子了。

    他輕聲說道:

    “如果我在某些時候讓你快樂,你可以獎勵我當你的父親。”

    祝沅起初沒懂,待到半分鐘后回過味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家伙別是被什么奇怪狐貍精上身了吧!!!???

    什么叫‘獎勵我當你的父親’啊!!!??

    這說的是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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