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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李大嬸埋汰江左晗, 也只在背地里說說。

    表面畢恭畢敬的,被差去把干凈的床單被套重新清洗一遍,也不敢生出半點怨言, 就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和好奇。

    葉之瑜別扭道:“你別在李大嬸面前亂說,她都誤會我們了。”

    “誤會還能給你介紹相親對象?”江左晗把照片抵上他的胸口,用力按了按,危險地瞇起了雙眸:“拆遷戶, 六套房?肌肉猛男?嗯?有我高有我帥?有我有錢嗎?”

    “葉之瑜。”他承認被龔澤霖那些話戳到了肺管子,用帶著濃烈醋意的語氣質問道:“你寧愿相親, 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沒有相親。

    但也不是物件,非要跟著江左晗的想法走。

    葉之瑜沉默了一下,垂簾問道:“你是不甘心嗎?”

    他從不敢深究江左晗表露出來的喜歡。

    是真心,還只是一時的興趣,在他的潛意識里,江左晗玩世不恭, 沒準一得到他, 過兩天就玩膩了:“不甘心我一直拒絕, 所以糾纏。”

    “你說老子纏著你?”

    與語氣上的波瀾不驚不同, 他黑色的瞳仁里蔓延著層層寒霜,仿佛在醞釀著欲來的暴風雪。

    向來,只有他嫌棄別人的份。

    葉之瑜說出這樣的話,仿佛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罵他真賤。

    “老子對你不好?你媽住院我二話不說幫你安排, 住院費不是我出?你生病不是我忙前忙后地照顧,還有你答應我穿圍裙給我做飯,至今為止實現過幾次?”

    “葉之瑜,我做這么多你全歸于我不甘心?”

    江左晗火氣很大。

    三兩下把照片撕成碎屑。

    “你既然喜歡龔澤霖還相什么親?”他勾起唇角嗤笑:“見異思遷?”

    葉之瑜站在原地, 臉色發白。

    ……

    兩人不歡而散。

    以至于接連幾天,飯桌上的氛圍都異常微妙。

    吃完飯,江左晗試圖在轉角的走廊口堵他。

    葉之瑜看到,轉身就走。

    后來干脆避開江左晗,特地等他吃完,再慢吞吞地出來撿剩飯。

    李大嬸忍不住探口風:“葉老師,那天我走后,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這幾天,你和大少爺臉色都很差。”

    “沒什么事。”葉之瑜懨懨地沖她笑笑:“不過李嬸,我最近不太想談戀愛,還是不要再介紹對象了。”

    “好吧。”李大嬸也不傻,撿到撕成碎片的侄子照片后,嗅到了一絲異樣,含糊道:“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回到臥室,葉之瑜看向自己織到一半的圍巾,不禁委屈。

    他已經不喜歡龔澤霖了。

    喜歡龔澤霖的時候,也沒有見異思遷過。

    從小到大,他對待感情都十分認真。

    明明是江左晗自己厚顏無恥,品行惡劣,趁他喝醉強吻他,威逼利誘讓龔澤霖離開他,怎么有臉指責他見異思遷的。

    他瞪著圍巾上的小兔子,原本是要縫愛心的。

    想了想,又有點生氣。

    干嘛還要給江左晗織圍巾……像刻意討好似的。

    葉之瑜把圍巾扔進了垃圾桶。

    然后脫下毛衣和長褲,走進浴室。

    江左晗的家真的很舒服,每間臥室都有獨立的衛生間,一開始關在里面,會有如坐針氈的感覺,漸漸習慣了,竟讓他產生了一種不舍的留戀感。

    這里的馬桶圈自帶加熱,坐上去不會冰到大腿。

    不會更不會像他家一樣,常年堵塞,需要備皮搋子才安心,紙巾是不能直接扔進去的,沖便器也一直壞著,媽媽不肯修,她專門拿了一個腳盆盛水龍頭里滴落的水珠,或者用拖地板的臟水來沖馬桶。

    浴缸很大,可以一邊泡澡一邊按摩,不像他年久失修的淋浴器,要調整半天的水溫,才敢走進去,也沒有浴霸,冬天又濕又冷,全靠哆嗦硬抗。

    葉之瑜吹著暖風泡在浴缸里。

    水漫過流暢纖細的鎖骨,襯得他整個身子白得反光,波光瀲滟。

    莫名地,心中泛起酸楚。

    直白的給予還有拒絕的余地,溫水煮青蛙的滲透,才讓人后怕。

    住久了,他竟也會對優越的物質條件產生依戀與渴求。

    可能疫病結束,回到家,又要適應一段時間。

    吹干頭發,圍了一條浴巾出來。

    躺上床前,腦海里突然閃過某些遺漏的痕跡。

    扔進垃圾桶的圍巾不見了。

    葉之瑜找遍了房間所有地方,都沒有再看見。

    A市禁嚴第七天,縱使李大嬸囤貨再多,也經不住入不敷出的消耗。

    所有外賣軟件,買菜軟件都停運了。

    正當李大嬸表示,要節衣縮食的時候,居委會發了通知。

    每戶領一袋五斤的大米,一板雞蛋,一桶油,確保日常消耗。

    疫病的關系,物業管家被感染了半數,剩下的已經全部回家,業主只能自己下樓拿物資。

    上樓的時候,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叫住了葉之瑜。

    八十上下的年紀,她住在十五樓,房子是兒子和兒媳婦買的,工作的特殊性,沒辦法回家,老人一個人住在大平層里,十分不方便。

    覺得葉之瑜面善,便懇求是否能幫忙搬運一下大米和油。

    疫病肆虐,獨居老人最可憐。

    眼老昏花,腿腳也不利索,無法及時獲取外界的信息。

    聽她說,當時封鎖小區,過了兩天,等兒子打來電話才知道的。

    幸好人老吃的也少,每天煮點粥,吃點榨菜,也沒餓著。

    葉之瑜一口答應。

    彎腰的瞬間,江左晗越過他,拎起了油和米。

    “忘記醫囑了?”他說:“你的病不能提重物。”

    然后對老奶奶道:“我幫您帶上去。”

    老奶奶認識江左晗,露出感激的神色:“謝謝啊,小江。”

    電梯里詭異的寂靜。

    葉之瑜正跟江左晗冷戰,也沒有說話。

    還是老奶奶率先打破沉默:“小江,你以前走路帶風,從不看人,我都不敢找你幫忙,沒想到是個好孩子。”

    江左晗禮貌解釋:“我近視,平時看不見,有需要的時候會努力一下。”

    說罷,回眸瞥了一眼葉之瑜,發現后者清澈的眸子正因為他的胡說八道不自在地亂飄。

    老奶奶跟隨著他的視線也看了一眼葉之瑜,笑著對江左晗感嘆道:“你弟弟都長這么大了,前兩年見到的時候,才這么矮。”她比了比身高,在腰間的位置。

    葉之瑜:“……”

    江左晗說:“這是我家庭教師。”

    “是嗎?”老奶奶驚愕:“不好意思,我記得你有個弟弟,又看你倆挺親密的,以為是兄弟……”

    “噢?”江左晗有了興致:“怎么個親密法?”

    “剛才他頭發上沾了樹葉,你順手替他取下來了。”老奶奶露出懷念的神情:“當年我老伴在世,也這么對我。”

    ……什么老伴。

    這么說,好像江左晗跟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關系似的。

    一霎間,葉之瑜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了。

    而且,剛才有樹葉掉在身上了嗎?

    ……他都沒注意到,只覺得頭發忽然被撥了一下。

    江左晗手閑,喜歡捏著他的頭發玩,葉之瑜忍著忍著早習以為常了,老奶奶提及才想起這茬。

    送走老奶奶,電梯里只剩下兩人。

    “別生氣了。”江左晗柔聲道:“你沒有見異思遷,是我無恥下流,對你浮想聯翩。”

    這幾天,又讓江左晗回想起之前葉之瑜不理自己的那三個月。

    百抓撓心,坐立不安,徹夜難眠。

    好不容易關系緩和一些,江左晗很后悔說重了話。

    他是糾纏著葉之瑜。

    只不過自己毫無察覺。

    但從前江左晗最厭惡對自己糾纏不清的追求者,如今被血淋林地撕開攤在眼前,一下子接受不了。

    葉之瑜看清了他惡劣的本性。

    捏緊自己的毛衣下擺,緩緩問道:“你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江左晗身上某些厚臉皮的特質仿佛與生俱來。

    做壞事或許藏著掖著,但被揭穿了就原地承認,神情坦然,毫無愧疚感:“哪一次發現的?”

    葉之瑜臉頰像火燒一般,聲音有點打顫:“拿走圍巾那次。”

    無法想象,他洗澡的時候,江左晗正一眨不眨地觀賞他。

    住進江家一個月,不知道被觀賞過多少回了。

    江左晗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葉老師果然很遲鈍。”

    葉之瑜知道,圍巾是他故意拿走的。

    不拿走,他永遠發現不了自己被偷看的事實。

    叮——

    電梯到了。

    終于,葉之瑜罵道:“你無恥。”

    “我只想再看看葉老師的痣。”江左晗邁開長腿追上他:“我親過那里,是屬于我的。”

    痣在大腿根部,位置隱秘,不專門找角度去看,根本發現不了。

    江左晗卻說,親過那里。

    葉之瑜轉過身,撞進了江左晗胸膛,聽到他在自己上方說道:“你今后跟誰在一起,我就去告訴他,我親過那里。”

    葉之瑜忍無可忍:“你變/態嗎!”

    他推搡著江左晗,卻被緊緊抓住手,抵在胸口,慢慢地游走,這下,耳垂也紅透了:“我還告訴他,葉老師喜歡我的胸肌,每次碰到都會臉紅心跳,可以按照我的樣子多練練。”

    “至于腹肌……應該也很喜歡吧?”

    江左晗試探性地下移,果然被劇烈掙扎掉了,惋惜道:“葉老師不敢碰,其實碰一下又如何?我又不會讓你負責。”

    “別說了!”葉之瑜后退兩步:“我沒有……”

    “沒有?”江左晗慢悠悠地反問:“難道葉老師一點喜歡都沒有?”

    葉之瑜怔愣地看著他。

    江左晗挑眉,氣定神閑,也十分欠揍:“要不然,你怎么會默許我做偷窺洗澡這種品行不端的行為?”

    原來他也知道惡劣,也知道品行不斷。

    卻堂而皇之地做了。

    “誰默許你了……”葉之瑜氣極:“你是不是有病?”

    慶祝會結束后發生的事,雖然他猜到了大半,但被堂而皇之的說出來,成為板上釘釘,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令他更加無措的是,江左晗似乎全知道。

    連他這些天心態發生的細微變化都被明晃晃地揭露了出來,以至于今后再想自欺欺人,都失去了借口。

    “我是有病,不僅有病,還得了一種不監視葉老師就難受的病,我還監視到葉老師最近一直在我房間門口徘徊。”江左晗收斂了往日的懶散,天生深情的桃花眼凝視著他,似真似假,如夢如幻:“葉老師想要什么,直接說就行了,只要來找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葉之瑜一下子沒氣了,肉眼可見地遲疑。

    畢竟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江左晗的幫助。

    “……為什么?”他喃喃道:“你說真的嗎?”

    江左晗笑了:“當然。”

    畢竟,他的葉老師也會在臥室里默默地為他織圍巾。

    江左晗把撿回來的圍巾,重新放回到他手上:“織到一半扔掉多可惜,葉老師幫我織完,好不好?”

    葉之瑜低頭,看向懷里的圍巾,心想,真會得寸進尺。

    “不許再偷看我洗澡了。”

    “好啊。”江左晗應下:“下次葉老師記得鎖門。”

    第32章

    ……鎖門。

    鎖浴室的門還是臥室的門?

    明明臥室的門一關閉就會上鎖, 但江左晗的指紋能打開任何一間房間。

    他這么說,意思就是“下次還會”。

    葉之瑜咬了咬牙:“再被我發現,別想要圍巾了。”

    “那我可得小心點。”江左晗雙手插兜, 沒臉沒皮地開玩笑:“不然被葉老師捉個正著就慘了。”

    “你——”

    葉之瑜還想警告什么。

    李大嬸戴著口罩開門,六目相對。

    “太太看你們領物資去得太久,有點擔心,讓我出來看看。”

    她咽下心底的震顫, 還未回過神來。

    剛才大少爺的眼神,纏綿眷戀, 仿佛要把葉老師吃了一樣,絕對不是普通清白的目光,被她不慎窺見,都有些心慌。

    “碰到鄰居,幫她拎了一下物資……”葉之瑜不好意思地回道:“讓你們擔心了。”

    “沒關系沒關系。”李大嬸尷尬地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重復道:“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

    基礎的物資雖然夠了, 但大部分人無法只用雞蛋和米飯生活。

    平時能隨意地叫到外賣, 再不濟還能去餐廳, 根本無法忍受連可樂都吃不到的苦日子。

    又過了一周,總算開放了團購。

    外面的食物達到一定金額可以運輸送到小區門口。

    李大嬸不太會用,葉之瑜自己加了幾個微信群,群主是團長, 負責聯系供應商, 有肉群,有蔬菜群,還有零食群,定時開團, 想買的人在群里報名,達到一定數量了,便成功下單。

    報名的時候,收到一條微信。

    葉之瑜翻上去一看,竟然是紅酒倉庫的房東。

    【之瑜,你舅舅的倉庫租金已經欠繳兩個月了,遇到了什么困難嗎?】

    紅酒倉庫租在郊區,房東是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有點禿頭,之前也有一次舅舅欠繳,后來他付清房租,代替舅舅談減租金的事,才加上微信的。

    加上微信后,房東頻繁地約他出來吃飯。

    葉之瑜對他沒想法,便直接拒絕了。

    拒絕他的第二天,房東也直接拒絕了他減租金的請求。

    后來,就沒再聯系過了。

    【秦先生,不好意思,我跟舅舅確認一下,再把租金轉給你。】

    【不急。】房東回道:【我發現你加了也我們小區群啊,你住這里?】

    葉之瑜皺了皺眉。

    這個房東從前就對他探索欲極強,喜歡問東問西。

    于是淡淡地回了句:【暫時。】

    房東:【不是你家?】

    葉之瑜:【不是。】

    房東:【所以是禁嚴后不小心關進來的咯?】

    葉之瑜深吸一口氣,已經不想回復了,又不愿得罪房東。

    畢竟特殊時期,傳染病擴散,出門既危險,又容易被殃及魚池。

    加上租房麻煩,萬一看房的時候正好出現感染者,會跟現在一樣,關進小區里,不知道何時可以回家。

    【哈哈。】房東見他不說話,發了一個摳鼻屎的表情包,道:【之瑜,其實我比你想象中的有錢,金融高管,年薪50W,還有好幾套房收著租金,跟我在一起,那筆倉庫的租金就不用你付了,怎么樣,考慮一下?】

    葉之瑜:【秦先生,上次我就說過,我們不合適。】

    房東:【有啥不合適的?你覺得我難看,還是年紀大?】

    房東:【之瑜,有些話我不得不說,當今這個社會,有錢才是王道,愛情,顏值都沒有金錢來得實惠,這些全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我能帶給你的生活便利、創造的物質條件,是你這個年齡段想象不到的,現在拒絕我,將來可別追悔莫及。】

    葉之瑜閉了閉眼。

    關掉聊天界面,找到舅舅微信,問道:【舅舅,你是不是欠了秦先生兩個月租金沒有付?】

    不到五分鐘,舅舅便回復:【哎呀,房東找你催債了對嗎?我明明和他說好的,先拖延三個月,他答應得好好的,怎么轉頭就找你了呢……】

    【可能不愿意吧。】葉之瑜說:【沒關系的,我先墊付,等舅舅有錢了,再還給我,兩個月一共三千對嗎?】

    【是的是的,對不住啊瑜瑜,我們這群做大人的,卻要依賴你一個大學生才能生活,每次看到你周六周日全在補課,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舅舅就覺得特別歉疚……】舅舅一邊唉聲嘆氣,一邊道:【等禁嚴過去了,舅舅給你做大餐吃好不好?椒鹽豬蹄?爆炒鱔絲?蒜蓉扇貝?都是你喜歡的。】

    葉之瑜在屏幕另一頭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舅舅的心意我領了,但別吃大餐了,還是留點錢還貸款吧。】

    將三千塊轉給房東,一直到晚上,也沒看到他收款的信息。

    臨睡前,房東才回復:【之瑜,你們的房租合同還有兩個月就到期了,我突然想起來這間房子還有其他用處,這兩期付完之后,準備一下找新房子吧。】

    他的意思是……不續租了?

    葉之瑜指尖一頓,問:【可以通融一下嗎?現在大家都出不了門,找新房子實在不方便……】

    【那只好漲租金了。】房東說:【漲五百,一個月兩千,不還價。】

    葉之瑜抿緊了嘴唇。

    禁嚴期間連走動都麻煩,除了他們,誰還會借他的房子?

    所謂的其他用處,恐怕只是說辭。十有八九,因為他直接拒絕了房東的示好,讓他覺得丟了面子,故意借題發揮。

    上次也是這樣。

    當初借房子,是舅舅和媽媽一起去的,中介見來的兩位五十歲左右,年紀偏大,面向又憨厚單純,便故意帶他們先去看了幾套天價毛坯房,再佯裝面露難色的樣子,推薦了秦先生的房。

    但其實秦先生的房比同一小區的幾戶人家也要貴兩百。

    葉媽媽和舅舅稀里糊涂簽完合同,等發現價格差異的時候都晚了。

    毀約要付違約金,加上酒已經入庫,重新搬運費時費力,更容易損耗,葉之瑜一直想找機會跟房東談一把。

    房東自知理虧,本來答應了,不曾想見到葉之瑜本人后,便開始拖拖拉拉,找各種理由約見面,葉之瑜不同意,就反悔,還擺出一副有理有據,無可奈何的態度。

    【不好意思秦先生,漲租金的事,我想再考慮一下。】

    其實最完美的解決方式就是把紅酒賣出去。

    這樣舅舅的貸款能還上,也不用再面對纏人的禿頭房東了。

    關上燈,葉之瑜輾轉反側。

    不由回想起上次江左晗的承諾,有些蠢蠢欲動,又害怕他會從自己身上拿走點什么。

    一個小時后,終于下定決心。

    披上外套,葉之瑜驀地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披上的不是外套,而是等待拆開的精美漂亮的禮物盒綢帶。

    凌晨十二點,葉之瑜站在江左晗房門口。

    把手轉動,門開了。

    江左晗剛洗完澡,身上還是熱的,水珠沿著銀白色的碎發,滑進英俊的輪廓里,他簡單套了件浴衣,腰帶是系上的,但仍有大片流暢的紋路露出,每一處都顯得結實有力。

    “葉老師。”他懶懶倚靠著,意味深長道:“夜深了。”

    葉之瑜知道,江左晗經常熬夜。

    這個時間點,肯定不會睡下的。

    一句夜深了,他想了半天,也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葉之瑜本身就是比較內斂的人,不然也不會暗戀龔澤霖兩年才猶猶豫豫地告白,第一次示好,尤為緊張,身姿挺得筆直,睫毛不斷輕輕顫動著。

    “你要不要吃宵夜?”他揚起柔軟的發頂,露出輪廓優美的下巴,看到近在咫尺的水珠在胸口的線條上悠悠打轉,緩緩沒入了浴衣,聲音有些飄:“我做了面條。”

    “好啊。”江左晗讓開一個身位:“拿進來。”

    家里的牛肉沒有了。

    還剩了點火腿腸,蔥是葉之瑜種在盆栽里的,沒想到茁壯成長了,便摘了一點放進去點綴。

    清湯寡水的火腿湯面,魏森曾經搶過一口,覺得味道寡淡。

    江左晗嘲笑他審美差,沒口福。

    葉之瑜不善言辭,明明他才是年紀稍長的那個,一緊張大腦就會宕機,譬如現在,垂手而立,呆呆站在江左晗身旁,明顯在醞釀著說辭。

    “好吃嗎?”

    “不錯。”

    “……要不要配點紅酒?”

    他挑起話題的方式太拙劣,江左晗動作一頓,輕佻地笑:“面條配紅酒?”

    葉之瑜的紅暈一路從脖頸上到了臉頰。

    他知道江左晗敏銳,估計已經察覺到了什么,不然也不會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躊躇片刻,指尖輕輕在衣角上刮蹭,葉之瑜的聲音細若蚊蠅:“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江左晗挑眉:“不過葉老師打算一倉庫的紅酒,一瓶一瓶賣給我喝?”

    葉之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打算的,腦子一空回答道:“要不然我天天做面給你的吃?其他的菜也可以……”

    “那得做一輩子。”江左晗說:“葉老師愿意拿一輩子跟我換?”

    葉之瑜嚇到了。

    一輩子太長,難道等疫病結束,他離開江家,晨晨長大,不需要他再當家教了,也要天天過來給江左晗做飯嗎?

    ……真可怕,葉之瑜不想換,于是小心翼翼問道:“你之前說,你可以幫我把酒賣出去,還說愿意答應我的請求,作數嗎?”

    “作數。”江左晗的眸色太深,微光流轉見不著低:“不過,葉老師要離我近點說,太遠了我可能聽不清楚。”

    迫不得已,葉之瑜往前挪了挪。

    可江左晗只是彎了彎眉:“還是太遠了。”

    明明,他已經站到江左晗身前,膝蓋抵著腿側,不能再近了。

    第33章

    江左晗看出他的無措:“坐上來。”

    這個要求提得過分又合理, 過分的是他極大程度挑戰了葉之瑜的底線,合理在江左晗就是會提出過分要求的人。

    開了先河,他以后會不會更肆無忌憚?

    坐上去, 他會做更過分的事嗎?

    葉之瑜要考慮的東西很多,以至于如果時間回到下定決心前,他可能會后悔——果然,江左晗不是好說話的。

    葉之瑜游移不定, 江左晗也不催,連盛面條的碗都見底了。

    時間越久, 葉之瑜白皙的臉龐越紅。

    室內還沒開空調,帶著一絲冷意,但他依然覺得很熱,四周燃燒著火焰一般,快中暑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葉之瑜小幅度動了動。

    即將坐下的那一刻, 江左晗勾唇, 悠悠道:“葉老師, 我是說正面。”

    正面, 更嚴絲合縫一點。

    顯得葉之瑜像主動的那一方。

    初中起,葉之瑜就確認了自己的性向。

    但高考結束前,從始至終他都在孜孜不倦的讀書,高考結束后, 又喜歡上了龔澤霖, 加上忙著兼職打工,沒談過戀愛。

    沒談過戀愛,也沒做過這些。

    所以葉之瑜不知道,原來這個姿勢, 跟坐進他懷里沒什么區別。

    正對著臉,才能真正看清楚他的帥,根根分明的睫毛,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顏色偏淡的薄唇,抿出一抹玩味的笑。

    關在江家一個月,他銀白色的發頂變成了純黑。

    這是平時葉之瑜看不到的景色,他身高不夠,比江左晗矮了半個頭。

    黑色和銀白色,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更像張揚不羈的地痞流氓了。

    “我很好看嗎,一直看我。”江左晗的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的表情,他的語言,仿佛做了一個自然而然的舉動,葉之瑜卻覺得渾身滾燙,觸碰的部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難堪地扭動了一下,卻聽到耳畔傳來抽氣的聲音。

    “我壓到你了嗎?”好歹也是男人,再纖細骨架擺在那,份量不會輕,葉之瑜慌了一霎,怕自己太重江左晗受不了,隨即又覺得他活該,好好說不愿意,偏要他坐上來。

    “沒有。”江左晗朝他耳垂上吹了一口氣:“位置剛剛好。”

    葉之瑜慌張地躲開了,努力維持平靜:“現在可以說了吧?”

    他表現出一副要正經談判的模樣。

    江左晗只覺得該死的可愛,彎了彎眉,松了口:“那些酒,也沒多少錢,我全部買下來都行。”

    “你喝得完嗎?”葉之瑜一愣:“我只要個供貨途徑就好了……”

    “那恐怕不可以。”江左晗道。

    “為什么?”

    “上次拿來的時候我仔細看過,酒標粗糙,輪廓模糊,喝起來酒精味重,不像葡萄釀的,可能是按比例勾兌出來的假酒。”

    葉之瑜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放在了火車軌道上,被來來回回地碾壓。

    “你……不是在騙我吧?”

    “不相信大可回去看看。”

    “我記得瓶身上寫了一串英文,Dry Red Wine,翻譯過來干紅葡萄酒,但這是中式英語,外國人根本不會這么寫,你又說你舅舅是從國外原裝進口,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這么說,你能聽的懂吧,小學霸?”江左晗把葉之瑜攬得近了點,發現他快哭了,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驟然對騙他舅舅的奸商也生出了幾分惱火。

    他的葉老師成績好,會讀書,不代表知世故,懂人情。

    包括葉媽媽,五十歲了大多數時候卻仍然表現出天真善良的一面。

    然而,往往善良純粹的人最容易被欺負。

    “誰騙你舅舅買的酒。”江左晗用指腹碾去他的眼淚:“我幫你找他把錢要回來。”

    葉之瑜紅著眼眶搖頭:“不行……”

    突然之間,他發現葉之瑜挺愛哭。

    一哭便把自己弄得水盈盈的,惹人憐愛。

    江左晗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怎么了?”

    葉之瑜本來覺得家里的事告訴他不太好,但不知道是親昵的姿勢,還是罕見溫柔的態度在作祟,破天荒地產生了一種跟江左晗的關系已經達到了可以訴說衷腸的地步:“……我舅舅那些紅酒是他男朋友賣給他的。”

    舅舅不結婚,除了性格內向,還有一個致命的原因。

    ——他也是gay。

    喜歡同性,膽子小,害怕碰到渣男,小時候不敢談戀愛,三十多歲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真愛,同居十多年,突然有一天男朋友提出要去泰國做生意,說他可以木訥老實,不求上進,但自己不行,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應該想想養老問題了。

    這批紅酒是那個男人出國前賣給舅舅的,出國后,舅舅男朋友回復信息的頻率逐漸變少,直到某一天,徹底拉黑了他。

    但舅舅始終信任著男朋友。認為自己沒用,甚至連酒都賣不出去,才沒守住這段感情。

    現在舅舅好不容易走出來了。

    要是說出真相,太打擊人了,葉之瑜做不出來。

    江左晗聽到后,忍俊不禁:“想不到你們家這方面還有遺傳。”

    葉之瑜悶悶地反駁:“你沒遺傳也一樣很奇怪。”

    譬如親他的嘴唇。

    還讓他坐大腿。

    “那沒辦法,誰讓我喜歡葉老師。”

    抵著葉之瑜的額頭,眼前男人煽動的睫毛幾乎觸到他臉頰。

    ……說的好聽,誰知道是真是假。

    心里這么想,葉之瑜的脖頸卻不受控制地染上一片緋紅。

    四周的溫度又熱烈起來。

    他們太近了,江左晗一點一點引誘他靠近。

    明明每次只踏出一小步,反應過來,卻已經到了親密無間的距離。

    葉之瑜看到江左晗半瞌著眼,視線落到了自己的唇瓣上。

    “親我一口。”江左晗說:“抵一箱紅酒如何?”

    一箱紅酒十二瓶,一瓶成本一百塊。

    也就是親一口,便能賺一千二。

    “我……親嗎?”

    “不然?”江左晗笑:“腿上除了你,還能有誰?”

    他開的條件太誘人。

    讓葉之瑜有種不勞而獲的虛幻感。

    可他太清楚答應以后意味著什么。

    ——他再也無法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討厭你”,也不能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跟你在一起”,因為葉之瑜永遠不會用身體做交易,他不會主動吻一個厭煩到極致的人,江左晗也明白這一點,才明晃晃地開出條件。

    一倉庫的紅酒,足足一百箱。

    一天親十次,也需要十天。

    葉之瑜害怕自己答應后,會在無數次親吻中淪陷。

    往前傾了傾,緊密的距離讓他輕易貼上了江左晗的嘴唇。

    有點涼,很柔軟,葉之瑜心臟猛烈跳動了一下,立即彈開了。

    他慌張地問:“這樣算——”一次嗎?

    話音未落,便被托住了后腦勺。

    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在瞳孔中放大,把余下的話堵進了口腔里。

    葉之瑜被迫咽下許多不屬于自己的口水,江左晗很壞,明知道他要躲,卻不管不顧地收緊了禁錮,逼他張開牙關,將舌頭伸了進去。

    之前,也被江左晗親過。

    那時候他喝醉了,只在視頻中窺探到些許片段,實際沒什么印象。

    今晚不一樣,他們是在神智清醒的狀態下發生的。

    葉之瑜清晰地感受到,江左晗強勢地霸占著他。

    明明只是一個吻而已。

    ……

    團購下單后,一般兩三天左右送達小區。

    團長會在群里發公告,讓大家在指定的地點領物資。

    李大嬸拜托葉之瑜采購的牛奶蔬菜,還有葉之瑜自己買的一箱可樂和雞翅,都收到了到貨通知。

    葉之瑜拆開一袋口罩,準備出去拿,李大嬸勸阻道:“葉老師,我去就行了,你不知道,今天早上來了一輛大巴,把隔壁樓幢一大半的人都拉走了,現在這個病毒只要一戶人家得了,就容易延著通風管道感染整棟樓,太危險了——咦?”

    “葉老師,你的嘴怎么腫了?”

    “什么?”葉之瑜一滯,臉頰驀地漲得通紅,神情也十分不自然:“……上火了。”

    腦海里,又持續閃過昨晚的片段。

    江左晗反復碾著他的唇瓣,濕潤的氣息撲在鼻尖上,不斷地問:“舒服嗎?”

    葉之瑜早沒了力氣,黑瞳逐漸失了焦,發出咽/嗚的聲音,隱約聽見江左晗在他嘴里探究地問:“葉老師跟不喜歡的人接吻,也會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葉之瑜被問得眼眶微紅,喘息間,狠狠地瞪他:“你廢話好多。”

    江左晗險些把他親哭。

    也難怪,他情史這么豐富,吻技自然不必多說。

    以前江左晗說的“沒有過”,估計也是調戲他亂說的,不然大家都是第一次,他會懂那么多技巧?

    這樣想,葉之瑜不禁有些委屈。

    他跟江左晗不一樣,明知道只是一場交易,會忍不住心慌意亂,因為他的心跟身是連著的,江左晗每碰他一下,心臟都會跟著顫栗一下,但葉之瑜不敢說,他覺得難堪,萬一等江左晗發現他控制不住的悸動再拼盡手段得到他,又厭棄后,葉之瑜會覺得更加難堪。

    畢竟,葉之瑜的印象里,江左晗不會談超過兩個星期的戀愛。

    他一向是游戲人生的富二代,容錯率太高。

    但葉之瑜賭不了,跟長情,喜歡一個人輕易不改變。

    等江左晗放過他,葉之瑜徹底沒了精神,聲音也變得疲憊,帶著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軟綿:“剛才算幾次?”

    起碼有十次吧……他們來來回回,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

    “當然算一次啊。”江左晗捏著他的下巴,愉悅地瞇起桃花眼:“不過葉老師的服務讓我很滿意,姑且打個折扣,算兩次吧。”

    “你——”葉之瑜的唇還泛著水光,氣急敗壞的時候晶瑩剔透,可憐又可愛:“你剛才親了好幾回,怎么只算一次?”

    江左晗挑眉:“那葉老師認為該怎么算?”

    葉之瑜的臉頰又開始發燙。

    ……好奇怪。

    他們明明不是情侶,聊的話題怎么想都非常奇怪。

    “無異議的話。”江左晗牽唇一笑,又痞又邪:“我就當默認了。”

    “等等……”葉之瑜緊張地抓住他胸前的浴巾,喃喃道:“你中間……離開過。”

    “離開?”

    “嗯,嘴唇……離開過。”

    “嘴唇離開怎么就不算一次?”江左晗壞笑:“葉老師沒有經驗應該也看過吧?灌湯包只有里面流出熱湯才算灌湯包,不然怎么用筷子戳都沒用的。”

    葉之瑜撇開臉:“聽不懂。”

    江左晗卻不愿讓他逃避,修長的指尖捏住下顎將人板了回來:“我的意思是,我親葉老師的時候,葉老師每一次都要像今天一樣有回應才能算。”

    有回應……

    難道江左晗每一次都要看他難堪地失守,才善罷甘休嗎?

    葉之瑜臉龐一陣青一陣白。

    原來,這不是不勞而獲……

    他會被心底撕裂開的矛盾和掙扎活活痛死的。

    第34章

    “葉老師?”李大嬸晃了晃手:“你走神了嗎, 怎么沒反應?”

    “……噢。”葉之瑜撿起口罩,虛弱地笑了笑:“晚上沒睡好。”

    “上火喝點菊花茶。”李大嬸道:“太太上次買了點,正好有庫存, 一會我給你泡點。”

    “謝謝……”葉之瑜心虛了一霎,看到李大嬸離去,才想起來她要去拿物資,趕忙追上她道:“我還是跟你一起吧, 現在一共五個團,分別在三個不同的地方領取, 一個人來來回回消耗大半天,太費時間了。”

    而且李大嬸上年紀了,一直跑來跑去,葉之瑜也擔心她被感染。

    “這……”聽他一說,李大嬸也有點猶豫,做完早餐, 她還得洗衣服, 然后簡單地做個衛生。

    “我幫你。”葉之瑜笑了笑:“就這么定了。”

    李大嬸嘆了口氣。

    葉老師長得俊俏, 人又善良, 可惜了不是直男,還被江家玩世不恭的大少爺貓上了,兇多吉少:“那麻煩葉老師了,我去拿蔬菜水果, 你幫我把可樂, 零食,肉領了。”

    葉之瑜應下,穿上鞋子出門。

    高檔小區本就是幽靜的環境,面積大, 但里面居住的人不多,加上大家都怕傳染,能在家里待著就不會出門,一路上,除了領物資的居民,看不到幾個人,很快,就到了團長約定的地點。

    核對頒發物資的是一對夫妻。

    妻子溫婉,眉眼秀麗,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應該懷孕了。

    丈夫……

    葉之瑜看見站在孕婦身旁的男人簡直不敢置信。

    揉了揉眼睛,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男人頻繁東張西望,仿佛在等什么人,發現葉之瑜的那一刻,眼睛一亮,提著一箱可樂,兩袋薯片走了過來:“哭泣小鹿?”

    “嗯。”葉之瑜打算接過物資,但男人似乎不肯放手,上下打量他:“之瑜,幾個月不見,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房東秦先生。

    雖然知道他們在一個小區,沒想過能遇上。

    當初試探他的時候就該注意的。

    秦先生第一時間發現他在團購群里,原來因為他的老婆是團長。

    葉之瑜皺了皺眉:“你有老婆?”

    “當gay和傳宗接代不沖突吧?”秦先生無所謂地說:“可況我跟男人在一起,又不會搞出孩子,她有什么不高興的?”

    想起之前的追求,葉之瑜陣陣作嘔。

    他的老婆懷著身孕,竟然冠冕堂皇地向他提出在一起的請求。

    葉之瑜慶幸自己沒有理會他開出的條件,不然莫名其妙當了小三。

    “你老婆知道嗎?”

    “她一個家庭主婦,不需要知道太多。”秦先生眼神有些輕蔑:“生兒育女,洗衣做飯就是她一生夙愿,我幫她完成了心愿,有什么好鬧的?倒是你……”

    秦先生稀疏的頭頂被正午的陽光照耀得油光哇亮。

    但不妨礙他高高在上的態度:“看你的語氣,好像在指責我?沒必要……我在你認識的男人里,條件不說在最頂端,也屬中上水準,我們還是相同屬性的,沒直接說清楚是我不對,不過你不是也一樣?”

    葉之瑜沒聽明白:“什么一樣?”

    “裝什么?你不就是賣的嗎?”秦先生雙手抱環,眼底一半惋惜,一半理解:“你這種大學生我見多了,窮但是消費高,賣初夜賣感情,月包年包,你什么家庭條件我不知道?買的起十五六萬一平的大平層?不是被包了,就是誰點了你的外賣,如果被包了呢,那就會在這常住,上次問你,你也說暫時被困,那就是賣的咯,我沒說錯吧?”

    他妻子還在懷孕,就頻繁地騷擾租客。

    他甚至自鳴得意。

    葉之瑜臉色難看,心底的厭惡不斷翻涌,連可樂被他拿在手里,都像被沾上了臟東西,失去了胃口。

    “你真惡心。”

    葉之瑜蹙眉,露出排斥的神色,抬手拿走可樂,沒想到被秦先生一把抓住手腕:“你多少錢?開個價唄,這段時間我魂不守舍,對你日思夜想,真想把你扒光——”

    他的話沒說下去。

    背后籠下一片陰影。

    葉之瑜看到一抹銀白混合著黑色的發頂出現在眼前:“……你怎么來了?”

    江左晗沒回,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反而獰笑一聲,一拳打到了秦先生的左臉上,然后扣著油光瓦亮的后腦勺,把他按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他媽……嘴巴放干凈點。”

    秦先生三十幾歲的中年人,常年久坐應酬,也不健身,被剛滿十八的小年輕按在地上摩擦太正常了,姿勢不怎么美觀,秦先生自稱成功人士,平時也是極愛面子的人,如今像哈巴狗一樣臥倒在地上,臉龐火辣辣的疼,又因為恥辱而漲得通紅,更加怒不可遏。

    四周領物資的居民看到這一幕,紛紛發出抽氣聲。

    “剛剛說的那些屁話,有種跟老子說一遍。”江左晗一只手壓著秦先生的頭顱,另一只手一下接著一下抽打著他青紫的臉頰,一記輕一記重,對人造不成什么傷害,但有著極強的侮辱性:“開個價,啊?日思夜想,啊?你他媽想買誰呢,誰給你的膽子對我老師日思夜想的,啊?”

    秦先生憤怒地好幾次張開嘴罵罵咧咧,都被江左晗按了回去,內容依然不堪入耳。

    葉之瑜皺了皺眉,看見旁邊有一塑料袋的蔬菜,原本在江左晗手里拎著,沒地方放了,只好擱在路邊,他隨便抓起幾棵青菜,塞進秦先生嘴里:“別說話了,你嘴這么臭,該拿菜葉子漱漱口了。”

    難得葉之瑜這么有攻擊性,江左晗一樂,抓起秦先生為數不多的頭發,陰惻惻地說:“葉老師讓你漱口,我看青菜放你嘴里挺浪費的,正好地上爬的那幾條蚯蚓,要不要老子撈起來給你刷刷牙?”

    秦先生看著近在咫尺的蚯蚓,猛地吐出青菜,又開始惱怒地喋喋不休:“我要報警!我將會找我的律師起訴你!你等著,我要讓你牢底坐穿!”

    “起訴?你敢嗎。”江左晗陰笑兩聲,轉頭問葉之瑜:“他是不是在微信上騷擾你了?”

    “嗯。”葉之瑜配合地點頭:“聊天記錄都截圖保存好了。”

    江左晗心想,媽的,果然騷擾了。

    一米八的籃球社學長吊著他老婆也就算了,這個禿子毛都長不出幾根,三十多歲肚子上攢了幾坨肥肉了還敢白日做夢,誰給他的膽子。

    當即就不爽了:“你踏馬,等著聊天記錄貼小區公告上吧。”

    說罷,又對準他的鼻梁骨給了一拳。

    鮮艷的鼻血流了秦先生一嘴,空氣中蔓延著一股濃郁的鐵銹味。

    “做金融是吧?愛找刺激是吧?”江左晗一邊掐住他的脖子,防止他亂動,一邊冷笑:“當老子查不到你在哪里上班?領導,老板,你老婆,你老丈人,聊天記錄老子人手給一份,不用謝。”

    這下秦先生慌了。

    現在他在這里被打,可能只是小范圍社死,要是被宣傳出去,他常年來維持的家庭幸福美滿,好男人人設統統崩塌,不僅被同事看笑話,高薪工作也會保不住的!

    秦先生的妻子蹣跚地走了過來:“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很愛丈夫。

    可此時看到鼻青臉腫的丈夫,她竟然沒有感覺到半分憐憫。

    她只是信任丈夫,但不傻。

    江左晗一拳打在丈夫臉上的時候,她第一時間看到了,片刻的愣神后原是想拉架的,聽到他們吵架的內容,只覺得五雷轟頂,天塌了,一直以來丈夫就不太顧家,營造出一種為她努力賺錢養家的形象,沒想到都是假象!

    她的丈夫,在離她不到十米的距離調戲大學生。

    還是男大學生。

    葉之瑜打開手機,把聊天記錄給遞給她看。

    女人反反復復確認了微信上的頭像是否真是她丈夫的,結果發現丈夫的盆友圈都是曬車曬房子曬工資的照片,而這些照片,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的丈夫,早就屏蔽了她!

    五雷轟頂!

    女人兩眼一黑,囁嚅著雙唇說不出話。

    她……被騙了。

    她的丈夫……是gay。

    是成天想著包養,騷擾自己租客的人渣。

    結婚前,她從沒發現丈夫的性取向有任何不對!

    “混蛋!”一想到家里的柴米油鹽都是自己在操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丈夫突然出跟自己一起分發物資,她還有些感動,就覺得自己可悲:“我要跟你離婚!”

    看熱鬧的居民對著秦先生指指點點。

    “看上去人模狗樣的,想不到背著老婆出軌!”

    “他是gay啊,還騷擾同小區的居民,好可怕……”

    “惡心,這種人怎么買進我們小區的?”

    其實秦先生看透了葉之瑜被騷擾,也不愿公之于眾的性格。

    他也會分人的,才肆無忌憚,沒想到碰上了硬茬。

    那個打他的年輕人,染了一頭白毛,態度囂張,被恐嚇了也毫無懼意,一看就不好惹,大概率是個富二代。

    看著崩潰的妻子,秦先生心里生出幾分煩躁,將口中的臟物吐干凈,干嘔了幾聲,不悅道:“吵什么吵?你身上穿的,用的,吃的,哪一樣不是靠我賺來的?除了洗衣做飯,傳宗接代你還有什么用?哭哭哭,不滿意自己出去賺錢,別整天吸我的血!”

    將妻子罵了一頓,秦先生的情緒才平穩一點,但依然有怨氣和不甘。

    難怪拒絕他的邀請,原來傍上了年輕帥氣的富二代。

    蠢貨,他這樣白手起家的都不愿付出真心,富二代能有什么真心?

    怕是他自己都被父母管著,沒有財務自由吧……

    秦先生不屑,認為葉之瑜太有眼不識泰山了,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他,一個在社會上站穩腳跟,在金融行業有頭有臉的人物。

    富二代可能只是玩玩。

    小區一解封關系說不定就結束了。

    但葉之瑜只要還租著他的倉庫,他們的聯系不會斷,自己總有機會把今天受到的屈辱還回來,其中厲害關系都分不清,果然是個沒受過毒打的大學生。

    這邊秦先生目光狠戾,葉之瑜的心情也郁郁寡歡。

    他生出就算沒辦法處理掉紅酒,也要盡快換倉庫的想法。

    也承認,江左晗按著秦先生的頭抽他臉的時候,他是高興的,很爽。

    江左晗做了他認識秦先生以來,一直沒有勇氣做的事。

    葉之瑜的性格底色就是內斂,考慮太多,喜歡忍耐,容易吃虧。

    而江左晗不是。

    他桀驁不馴得很。

    葉之瑜覺得,江左晗這種人,一定不會長結節吧……

    他好羨慕。

    第35章

    回去的路上, 葉之瑜沒有說話。

    江左晗當他心情不好,舌尖頂著腮,猶豫片刻, 才嘣出一句安慰:“沒必要為這種人渣生氣,不值得。”

    他擅長欺負葉之瑜。

    惹他生氣,看他滿臉通紅,露出羞憤的表情。

    像這樣溫情的安慰, 還是第一次,感覺很別扭。

    葉之瑜也有點驚愕, 詫異地抬眸:“我沒有生氣,你已經替我出過氣了,謝謝你。”

    葉老師用清澈純凈的眼睛水靈靈地看著他,還用軟綿綿的聲音說謝謝。

    頓時,江左晗尾巴翹到了天上,勾唇:“他誰?”

    “房東。”葉之瑜抿了抿唇:“舅舅租了他的房子, 專門用來放紅酒的。”

    江左晗明白了。

    怪不得昨天葉之瑜會主動送上門, 平時可是嚴防死守。

    估計被房東騷擾了, 煩不勝煩地想要把紅酒趕快銷售出去。

    “我媽也有倉庫。”江左晗道:“不行我幫你處理。”

    葉之瑜看向他。

    又聽江左晗接著說:“一天一次, 三個多月,你就還清了。”

    一天一次……

    在說一個吻一箱紅酒嗎?

    可三個多月還完的前提是,天天親。

    第一天,他的嘴唇已經腫了。

    葉之瑜垂下頭, 眼神躲閃:“……能不能推延幾天?”

    江左晗寬宏大量:“那就明天。”

    葉之瑜頓了一下, 低聲反駁:“是幾天,不是一天。”

    “葉之瑜。”江左晗瞇眼:“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葉之瑜咬唇。

    他是有點害怕,有些錢看上去容易,實際根本不好賺。

    江左晗一次就要半個小時, 他受不了。

    “那,那……”

    葉之瑜“那”了好幾回,后面的話都沒好意思說出口。

    對他不敢討價還價的性格,正和江左晗心意,順勢道:“那就明天,說定了。”

    “不是的。”葉之瑜嚇了一跳,連連擺手,用商量的語氣問:“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伸舌頭?”

    江左晗會口允他的口水,還會逼他咽下自己的。

    吞咽的動作好像要把他整個人一同吃進去似的,好奇怪。

    “哈?”江左晗眉心直跳:“葉老師,誰接吻不伸舌頭?玩過家家?”

    “可是……”葉之瑜大腦空白了片刻,喃喃道:“那樣很不衛生。”

    “啊?”

    “口腔里有好多細菌……”

    葉之瑜越想越覺得這是個理由。

    現在傳染病不是嚴重嗎?

    萬一病菌從口腔里,灌進喉嚨口,再到胃里,他和江左晗都得倒霉。

    江左晗卻意外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

    當初他也是這么對魏森說的。

    “腸道比口腔干凈。”江左晗語氣閑閑:“葉老師嫌口腔臟,我們換其他的也行。”

    他看見葉之瑜那雙漂亮的瞳仁猛地瞪大了。

    可能不敢置信曾經交過女朋友的他,會說出如此不堪的話。

    “葉老師。”江左晗戲謔地笑道:“三個月,也能學到不少新知識了。”

    葉之瑜撇開臉,聲音又輕又低:“……學怎么跟gay相處么。”

    “不。”江左晗:“學怎么跟gay上床。”

    話音剛落,便看見葉之瑜又眼神慌亂,又手足無措起來。

    曾經的他理所應當地以為自己是異性戀,結果談了女朋友連手都不樂意牽。

    后來覺得自己彎了,去看gay片,發現沒yu望,才意識到原來他只是單純喜歡葉之瑜這個人罷了。

    正好葉之瑜是男的,所以他也變成了gay。

    他想,葉老師的腸道,應該也和他的人一樣溫暖。

    顯然,葉之瑜有些撐不住了。

    江左晗不語出驚人,他只會覺得江左晗因為好玩,才想試試。

    可他說的那些東西,已經完全偏離了直男會去接觸的領域。

    剛才一霎那,葉之瑜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會不會來真的?

    葉之瑜不敢再將對話進行下去:“……還是用原來的方式吧。”

    “不覺得臟了?”

    “……嗯。”

    “所以。”江左晗壞笑:“葉老師也喜歡咽我口水?”

    “不是!”葉之瑜惱道:“別再寸進尺了!”

    回到家,摘下口罩,江左晗問:“這些要放冰箱?冷藏冷凍?”

    葉之瑜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分冷藏冷凍?”

    他的記憶似乎仍停留在剛認識江左晗那年,叛逆張狂,十指不沾陽春水,頤指氣使地命令他干這干那。

    江左晗意味深長道:“我懂的知識很多。”

    葉之瑜怕他又越說越過分,心虛地止住了話題,指揮他分裝豬肉和小排。

    菜板上的碎肉切口整齊,江左晗挑了挑眉:“葉老師放心了吧。”

    “什么?”葉之瑜沒反應過來。

    “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江左晗笑:“只要愿意學習。”

    “那你先學,我走了。”葉之瑜轉身:“分裝好的碎肉記得放冷藏。”

    “不可以。”江左晗長臂一撈,提著他的腰把人兜了回來,悠悠道:“葉老師得陪著我,不然我不會。”

    動作行云流水,導致葉之瑜站在原地愣怔了半秒。

    他第一次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江左晗的力量。

    居然一只手……就把他抬起來了。

    等李大嬸打掃完臥室,看到冰箱里的分裝,差點以為自己要失業了:“葉老師,這些事情我來干就好了,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

    葉之瑜的本意,也沒打算做得這么細致:“……都是江左晗做的。”

    李大嬸當自己在做夢:“這些肉大少爺切的?”

    葉之瑜點了點頭。

    李大嬸震驚:“能吃嗎?”

    葉之瑜回答:“能吃的。”

    “不敢置信……”過了好一會,李大嬸才緩過神,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發現葉之瑜看上去一副也很熱的樣子:“葉老師,你的臉好紅,不舒服嗎?”

    葉之瑜摸摸臉頰,是有點發燙。

    ……大概被抱了一下的緣故。

    剛才的動作,突然讓他腦海里閃過一種可怕的念頭。

    以江左晗的力氣,即使肆無忌憚擺弄他的身體,他也沒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可能空調開太大了。”葉之瑜欲蓋彌彰道。

    “確實。”李大嬸贊同:“太太怕冷,平時是會把溫度調高一點。”

    一邊說著,又在冰箱里搗鼓半天:“咦,怎么沒看到蔬菜?”

    葉之瑜突然想起來,不好意思地解釋:“菜不小心掉地上,不能吃了。”

    一般領物資前,會做專門的消殺。

    那袋菜被放到過地上,接觸了空氣,葉之瑜又從里面拿了幾棵,顯然已經不太衛生,還是不吃為妙,萬一感染上病/毒就不好了。

    “沒關系,大少爺就那樣,現在好了,連片菜葉子都吃不上了。”話是這么說,李大嬸也沒指望江左晗能把菜帶回來。

    葉之瑜出門后,她本來裝扮齊全,也打算出門的,抬眼看見江左晗雙手插兜,倚著墻,淡淡道:“我去拿吧。”

    當時她還感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過,整個江家沒人敢跟大少爺作對,就算把蔬菜扔了,也沒人敢提出質疑。

    “不是他的問題。”葉之瑜知道特殊時期,團購一趟蔬菜不容易,接下來的幾天大家都吃不上菜了:“我去跟太太解釋一下吧。”

    “算了。”李大嬸也是隨口一埋怨:“我們是打工的,人家再怎么樣身份擺在那,夫人哪會怪到他頭上,就是到時候要麻煩葉老師再團一次蔬菜了,我老了,手機玩不明白,只能靠你了。”

    葉之瑜點點頭,應了下來:“小事情。”

    把買來的雞翅和排骨洗干凈,李大嬸燒了頓可樂雞翅和小排骨湯,又每人煮了一碗清湯面,小排湯里本來想放點白蘿卜,可惜白蘿卜是最先掉出塑料袋的,不干凈了。

    吃完晚飯,葉之瑜看到兩個未接來電,是舅舅的,心中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等打回去后,果然又是關于秦先生的消息。

    “瑜瑜,發生什么事了?秦先生說你打了他,敗壞了他的名聲,要告我們……”

    葉之瑜冷靜地問:“媽媽知道嗎?”

    “還沒有。”舅舅一臉焦慮:“你媽媽她身體不好,我怕她擔心。”

    “那就好,先別告訴媽媽。”葉之瑜把前因后果敘述了一遍,然后道:“他想告就告,是他先騷擾我的,我有聊天記錄,到時候往他公司門口一貼,誰怕誰。”

    舅舅愣了愣,躊躇著:“會不會不太好?他挺有錢的,萬一找關系倒打一耙,鬧到學校里,瑜瑜,你的名譽就毀了……”

    葉之瑜咬了咬牙:“我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

    他一直忍耐,秦先生卻頻頻糾纏不清。

    江左晗打了他,恐嚇兩句,這個房東倒敢怒不敢言了。

    有時候,該反抗還是得反抗。

    瞻前顧后,只會讓人渣漫無止境地試探底線。

    舅舅也被鼓舞了:“到時候叫上我,我們一起去他公司門口貼大字報。”

    “好。”葉之瑜想開了,現在疫病蔓延,經濟也被拖累垮了,以后郊區的房子租得租不出去還說不準呢,反正……堅持三個月,他就看不到那些討厭的紅酒了。

    葉之瑜自我鼓勵。

    但敲開江左晗的房門依然需要做很長的心理準備。

    這件事明明不是他開始的,卻像偷情一樣,不斷滋生出罪惡和禁忌感。

    因為同住一個屋檐下,作為家長的江夫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每到晚上,葉之瑜都會走進江左晗的臥室,坐到他的腿上,跟他接吻。

    一日復一日,讓葉之瑜不禁有些恍惚,產生一種錯覺。

    ——他先主動的。

    他在勾引江左晗,所以怕被江家任何一個人發現。

    江夫人知道的話,一定接受不了,會把他開除的。

    第36章

    江左晗吻得躁動, 忽然發現懷里的人正走神,頓時不爽了。

    “你在想誰?”他伸進了毛衣里面。

    葉之瑜哆嗦了一下,黑色的瞳仁清明了許多, 隔著毛衣緊張地抓住江左晗的手:“別這樣,太過了。”

    他好像很害怕“越界”,明明接過好幾次吻了。

    但接吻是交易,摸尾椎骨不是, 所以不行。

    江左晗把手抽了出來:“那告訴我,你在想什么?”

    “……你門沒鎖。”葉之瑜下意識舔了舔泛著水光的唇瓣, 一想到上面還混合著江左晗的口水,又默默停下了這個動作。

    “哈?”

    葉之瑜解釋:“沒鎖的話,萬一別人進來,會被看到……”

    被看到就完蛋了。

    他這副樣子,別人會覺得,是他在索吻。

    “那只好請葉老師克服一下了。”江左晗坦然自若道:“我房間的門鎖已經壞半年了。”

    聞言, 葉之瑜臉龐一白。

    這意味著他每次過來, 都會膽戰心驚。

    “你怕我后媽看到?”江左晗托著他后腦勺, 再次含住柔軟的嘴唇, 含糊道:“她沒事不會找我。”

    幾次下來,葉之瑜不再像初回那樣青澀。

    他會張嘴,會迎合,身體輕飄飄的。

    一吻結束, 江左晗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宛如抱著一只大型的毛絨玩具:“他來找過你嗎?”

    他沒明說是誰,葉之瑜卻瞬間領悟了:“……干嘛老問他。”

    都把龔澤霖拉黑了,怎么可能還來找他。

    江左晗的心情瞬間急轉直下,最壞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

    葉之瑜……是不是轉移話題了?

    為什么不正面回答?

    剛才的分神……會不會跟龔澤霖有關?

    葉之瑜……不會把他當代餐了吧?

    “今年陪我過圣誕。”江左晗蠻橫地命令。

    他胸口憋了一簇邪火, 但又不敢直接質問葉之瑜,怕他像上次一樣,生了好幾天的氣不理自己,還像上上次一樣,親了一下三個月了無音訊。

    “可是……”葉之瑜不懂,離圣誕節只剩三天了,大概率還得封著,也意味著他仍留在江家,不就等于陪著嗎?

    江左晗以為他不愿意,越抱越緊:“陪我,抵兩箱酒。”

    往年的圣誕節,葉之瑜都是跟學校里的籃球社成員,還有龔澤霖的朋友一起度過的。

    但其實他跟這些人的關系一般,加了微信,也不會聊天。

    兩年了,葉之瑜腹誹,今年跟龔澤霖決裂,身邊竟也換了人。

    兩箱酒抵一天,蠻值的。

    “我答應你。”葉之瑜拍了拍他的背:“可以放開我了吧?”

    江左晗還有些不甘心,總想再窺探點什么:“以前你跟龔澤霖過圣誕節,都會做些什么?”

    葉之瑜窘迫:“吃飯。”

    “只是吃飯?”

    “大家都在,除了吃飯,還能干什么?”葉之瑜推著他的肩膀:“去年圣誕節,我還在暗戀,沒有表白,我們什么關系沒有……”

    是啊,那時候的葉老師,還是一只單純懵懂的小白兔。

    江左晗滿意地瞇了瞇眸,他喜歡聽葉之瑜主動說出跟龔澤霖撇清關系的話,好像專門為了不讓他吃醋,奮力解釋一般。

    就像他偏要葉之瑜自己坐上來。

    仿佛在主動示愛。

    “圣誕節要是開心。”江左晗輕捻著他額前柔軟的劉海,誘哄道:“就多核銷幾箱紅酒,怎么樣葉老師?”

    葉之瑜被說動了,瞳仁亮晶晶地,用期盼地語氣應道:“嗯,那就一言為定。”

    睫毛一顫一顫,好漂亮。

    江左晗想,怪不得以前一聽他談起龔澤霖就莫名地煩躁。

    同樣的目光,落在誰身上不失控?

    幸好,他們現在是可以接吻的關系。

    江左晗親他,葉之瑜也不敢反抗,只能張大嘴巴努力適應。

    他無助地吞咽,幾次欲說話,都被堵了回去:“兩次……”

    葉之瑜斷斷續續咽嗚道:“今天要算兩次……你剛剛……已經親過了。”

    “小學霸,你很會算賬啊。”

    江左晗眸色含笑,眼底的侵占意圖盡顯:“可是上次你走神了,走神的吻,不能算。”

    圣誕節來臨,外面的道路還封鎖著。

    不過聽說第一批感染者已經康復,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從隔離所回來了,新聞上播報的感染人數也在日漸減少,團購放開了很多。

    葉之瑜滿腦子都是如何讓江左晗圣誕節過得開心。

    興奮過后回想起來,又恐他出爾反爾。

    不過轉念一想,江左晗最近都沒有食言過,心情便又愉悅起來。

    從儲藏室里,葉之瑜找到幾個沒處理掉的快遞包裝盒,然后用晨晨的手工紙,剪裁折疊,包裝成禮物的模樣,除了容貌和性格,他最像媽媽的,其實是手工,葉之瑜的手不僅修長靈巧,還十分擅長做手工。

    葉之瑜驚喜地發現,江家的儲藏室因為不常清理的緣故,簡直應有盡有。

    紙板箱,剪刀,膠帶,不知哪年買的拉花。

    可惜沒有小燈泡和星星頂燈,不然他做的圣誕樹會更像一點。

    除了手工,葉之瑜照例在禮拜六騰出兩個小時給江佑晨講解題目。

    最近家里上網課,江佑晨被管得嚴,再乖的小孩,天天跟家長在一起,束手束腳也會瘋的。

    江佑晨寫作業的時候,葉之瑜在一旁做手工。

    “嫂嫂,我好羨慕你。”江佑晨突然放下筆,托著下巴惆悵地說。

    葉之瑜愣了愣,問:“怎么了?”

    “可以談戀愛,還可以偷偷跟喜歡的人睡覺,真是無拘無束。”

    葉之瑜以為自己幻聽了,緩緩地側過身:“……你說什么?”

    “我看到了噢,嫂嫂每天晚上都會跑到哥哥的房間里,你們是不是睡到一起了?好幸福。”江佑晨的眼神天真又憧憬,一番話尤為情真意切,媽媽雖然嚴厲,但六歲以后就不愿陪他睡覺了,江佑晨感覺自己好可憐噢。

    葉之瑜跟見了鬼似的,低聲澄清:“晨晨,我和你哥哥什么都沒做。”

    “噢……”江佑晨歪了歪腦袋,疑惑地問:“那你為什么要一直去哥哥的房間呢?”

    迫不得已,葉之瑜只能摸棱兩可道:“葉老師碰到了一點麻煩,想求你哥哥幫忙。”

    畢竟跟小孩說謊會有心理負擔,他越說越緊張,剪刀都拿不穩了:“晨晨,這件事你有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沒有噢。”江佑晨轉了轉眼珠,真誠地問道:“嫂嫂,你能不能讓我看一個小時的動畫片?”

    “……”葉之瑜不能對不起自己八百塊一節課的價值。

    晨晨成績下降,江夫人會不高興的。

    “乖。”葉之瑜摸摸他的腦袋:“等葉老師上完課,晨晨再向媽媽請示,看一會動畫片,好不好?”

    “不好,嫂嫂不讓我看的話,我就告訴媽媽。”江佑晨狡黠地說道:“嫂嫂這么慌張,肯定跟哥哥在房間里面偷偷睡覺,別想騙我。”

    葉之瑜木著臉。

    良久,才妥協:“半小時,多一分鐘都不行。”

    下課后,葉之瑜特意找江夫人談了談。

    孩子就像橡皮筋,繃得太緊,會適得其反的。

    江佑晨威脅他,一次兩次就算了,萬一三番五次地,總不是個辦法。

    “你也覺得我管晨晨,讓他心理負擔太大了嗎?”江夫人皺了皺眉:“最近我讓他預習,做課外題,老是拖拖拉拉,還學會頂嘴了。”

    “晨晨三年級,已經有自我意識了。”葉之瑜想起江佑晨那副聰明伶俐的勁,漸漸跟印象里乖巧聽話的形象背道而馳,性格倒是開始像江左晗傾斜,心里一陣惋惜:“還是需要注意培養孩子對學習的興趣,勞逸結合。”

    他重點提出了勞逸結合。

    “可以給他看點外國動畫片。”葉之瑜建議:“休息的同時,不僅能提高口語水平,還能認認單詞。”

    “倒是一種辦法。”江夫人沉思片刻,欣然同意。

    雙方達成一致,便開始客氣地閑聊。

    “葉老師在我們家住得習慣嗎?”

    “挺好的。”

    “耳石癥怎么樣了?還發作嗎?”

    “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

    葉之瑜也覺得神奇。

    自從刪除了龔澤霖,失眠燥郁的癥狀幾乎完全消失了,心態也平和了很多,仿佛挖去了一顆本就不屬于他的腫瘤,神清氣爽起來。

    “那就好。”江夫人笑道:“葉老師幫了我這么多忙,跟家人似的,千萬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您客氣了。”

    葉之瑜跟著笑了笑。

    但笑得很勉強,他心底莫名其妙滋生出來的罪惡感太強烈了。

    即便將來江左晗真把他上了,面對江夫人,葉之瑜也只會無地自容。

    不過,江左晗應該不會上了他的。

    這一點,葉之瑜有信心。

    畢竟不管吻得多激烈,江左晗都沒有真正實施到下一步。

    就像上一次,摸到尾椎骨就停了。

    葉之瑜覺得,直男畢竟是直男,就算對他再好奇,身體上的構造也跟女人大相徑庭,有抵觸有障礙才正常。

    所以,江左晗的嘴再貧,也不會真一步到位。

    把邏輯捋通順了,葉之瑜沒有想象那樣安心,反而有股酸澀感。

    他自嘲這些天的親吻果然起作用了,不知不覺,竟然也會暗暗猜測江左晗口中的“喜歡”有多少真實度。

    好傻。

    他好傻。

    葉之瑜準備了三張紙條,試圖說服江左晗:“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圣誕老人存在的,你信圣誕老人嗎?”

    江左晗嘲弄地看著他,嗤笑:“鬼信。”

    葉之瑜一本正經地說:“有的。”

    “哈?”

    “要信的。”葉之瑜睜大眼睛,迫切地希望他贊同,然后能繼續說下去。

    江左晗垂簾,目光落在他嬌艷的嘴唇上:“親我一下,我就信。”

    第37章

    葉之瑜臉紅了, 一把將紙條塞他手里:“不管你信不信,寫三個愿望,圣誕老人都會在圣誕節的當天幫你實現一個的。”

    “圣誕老人這么小氣?”江左晗挑眉:“只實現一個?”

    他就是怕江左晗寫一些無法做到的愿望, 才給三張紙條的。

    總不能三個愿望里面,沒有一個能實現的吧?

    葉之瑜悶悶道:“圣誕老人挨家挨戶地實現愿望很忙很累的,所以才要限額,你寫不寫?”

    “好吧。”

    游戲開始才能玩下去。

    江左晗很快寫好了, 遞過去的時候語氣意味深長:“希望圣誕老人不會食言,不然只能扣葉老師的紅酒了。”

    “你——”

    他知道紅酒是他的軟肋, 才一直提一直提。

    ……真壞啊。

    這么壞的人,為什么跟他對視自己還會心悸?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被葉之瑜切斷了。

    他才不是受虐狂。

    回到臥室,打開第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跟你上床。

    葉之瑜像燙手山芋一樣,把紙條扔掉了。

    江左晗故意的。

    故意刺激他, 才這么寫的。

    想起自己下過的結論, 突然也沒有那么慌了。

    于是, 他拆開第二張紙條。

    ——做你的老公。

    葉之瑜:“……”

    顯然, 這張也不合適,只剩下最后的了。

    萬一三張他都完成不了怎么辦?

    葉之瑜沒想到這一層,額頭上冒出密密的細汗。

    他遲疑地拆開第三張。

    ——看葉老師把自己裝扮成禮物。

    ……變態嗎。

    太超過了。

    葉之瑜想,許愿這種事情, 應該限制要求和條件的, 可他忘了提,現在騎虎難下。

    他問李大嬸有沒有緞帶之類的綁繩。

    “緞帶沒有,尼龍繩倒有一條。”李大嬸翻箱倒柜,問道:“葉老師, 你要緞帶,究竟派什么用的?”

    “……”葉之瑜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總不能說,是拿來綁自己的吧?

    幸好上次織圍巾,還剩下一團絨線球,葉之瑜干凈用絨線,在腰腹,手腕繞了好幾圈,再打上好拆解的蝴蝶結。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明明長了一張秀氣純凈的臉,一旦雙手背在身后,綁上紅色的絨線,就顯得欲拒還迎,格外地欲。

    瞬間,葉之瑜心理負擔加重。

    靜靜地跟鏡子對視半響,默默解開絨線,把鏡子轉了過去。

    他不想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怪瘆人的。

    葉之瑜等得快睡著了,江左晗才進來的。

    看見乖乖坐在床上的葉之瑜,錯亂的紅絨線將自己綁了個徹底,寬大的毛衣勒出一層又一層的游泳圈,江左晗的注意力,落在他的腰上。

    葉老師的腰,可真細啊。

    “看上去不像禮物。”江左晗雙手抱臂,視線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打量:“反而是被我綁架了。”

    葉之瑜緊張地探頭,往他身后瞥去:“能不能把門關起來。”

    等門關上了,又喃喃地問:“沒人看到你吧?”

    “這么怕被人發現?”

    “你弟弟已經知道了。”葉之瑜的瞳孔因慌亂而放大:“萬一他告訴江夫人——”

    后果不敢想象。

    “他看見我親你了?還是看到我的舌頭鉆進你嘴里了?”江左晗坐到他身邊,捏起白皙的雙頰,在柔軟的唇瓣上印下一個吻:“葉老師的臉這么光滑,毛發應該很稀疏吧?”

    一時間,葉之瑜羞赧難當,大腦陷入短暫地空白。

    身體下意識地像只兔子,猛地蹦了下。

    江左晗……竟然這么堂而皇之地調戲他……不管是語言上,還是身體上,既嫻熟,又表現得坦坦蕩蕩。

    “你剛剛親我了。”葉之瑜狠狠道:“算一次。”

    說完,江左晗也沒反應,只是戲謔地看著他。

    ……真討厭。

    葉之瑜被盯得毛骨悚然。

    想挪開臉上捏來捏去的手,才發現他已經把自己了綁起來,作繭自縛四個字緩緩呈現在腦海里。

    “你不是想拆禮物嗎?”葉之瑜別扭道:“趕緊動手。”

    江左晗一笑,抽開了他手腕上的絨線。

    隨著絨線滑落,捆綁住身體的束縛也一并松開,葉之瑜沒好氣地問:“這下滿意了?”

    “我只抽了禮物緞帶。”江左晗挑眉:“我還沒拆包裝。”

    葉之瑜愣怔:“可是,我沒準備包裝。”

    難道,他還要拿個紙盒子,套在自己腦袋上嗎……

    “這不是嗎?”江左晗扯了扯他雪色的毛衣。

    明明皮膚白得反光,襯得這件毛衣,反而沒有看上去那么亮眼了。

    意識到話里的含義后,葉之瑜猛地漲紅了臉,小聲道:“我里面沒穿其他的。”

    江左晗又不是瞎子。

    這件毛衣很寬松,領口又圓又寬,當然看的到里面穿沒穿。

    他就想試探一下,葉老師的底線。

    “誰買禮物不拆包裝。”江左晗漫不經心地說道:“難道我連禮物本身什么樣子都不配看一眼?”

    葉之瑜怕他一不高興,之前耗費的心血全白費了。

    咬了咬牙,掀起白毛衣。

    果然,顏色很漂亮。

    也不是第一次看,但正大光明在葉之瑜眼皮子底下欣賞還從來沒有過,江左晗隱隱變得興奮,聲音發沉,指尖勾住葉之瑜的腰帶,輕佻又暗啞地說道:“這個也脫了。”

    “……你別太過分。”

    “葉老師住宿的時候,難道沒跟同學去過澡堂?”

    葉之瑜哽住了,弱弱道:“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江左晗垂眸,盯著暴露在空氣中雪白的鎖骨和兩抹含苞待放,笑了笑:“我跟別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樣?”

    葉之瑜驚了一霎。

    他潛意識里,竟然認為江左晗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因為是gay的關系,對待同性,比普通直男之間要注意點,但僅僅在有好感的情況下,他為什么對江左晗這么別扭?

    他要看,就給他看好了。

    黑色長褲里面,藏著一雙又白又直的長腿,皮膚細膩,摸起來……應該也是滑膩的。

    江左晗讓他站在自己身前。

    微微瞇起雙眸,輕描淡寫地評價道:“葉老師不適合穿平角褲。”

    下一秒,便幫他褪下了那片礙眼的布料。

    布料晃晃悠悠地,掛在了纖細的腳踝上。

    葉之瑜突然想退縮了。

    用手擋了一下,又放棄了,撇開臉:“看夠沒有。”

    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不吃虧,一會兒江左晗還會抵扣好幾箱酒。

    他只是有點冷,有一點忐忑罷了。

    可心里寬慰自己的,跟實際呈現的完全不一樣,葉之瑜控制不住地,睫毛宛如蟬翼般不停顫動,白到透明的皮膚逐漸變粉變紅。

    江左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把他按倒在床上,俯下身,往他耳邊吹著熱氣:“你怎么敢的啊,葉之瑜?”

    三兩下就被騙得脫個精光。

    不知道現在只要按著他,做什么都可以嗎?

    “你是不是在試探我,覺得我不會碰你,嗯?”江左晗的指尖,隨著提問緩緩地找到那顆痣,隱秘地、不可碰觸地,然后狠狠地摩挲,聽到身下傳來的抽氣,還有小到微不可查的抗議:“不、不要……”

    指腹上的繭子,讓葉之瑜不寒而栗。

    他害怕地把自己蜷縮起來。

    “葉老師,你穿丁字褲的樣子一定很性感。”江左晗一邊感嘆,一邊把不該摸的地方也揉扁搓圓了,此時,他占領著絕對主導權,適合問點不一樣的:“今天葉老師怎么這么乖巧?可以跟我說實話嗎?”

    葉之瑜聲音有點發抖:“你、是你提出要我陪你過圣誕節的!”

    還在嘴硬。

    好歹也相處了兩年,某種程度上,江左晗還是了解他的。

    不然,也不會騙了好幾次,都能成功了。

    江左晗放過了那顆痣,在葉之瑜放松的一瞬間,猛地握住了前沿。

    他看見葉之瑜鼻尖紅了,沒過一會便被刺激得崩潰了,音調驟然高亢,帶著哭腔,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你……你親了我六七次,都……都沒有下一步動作,我想反……反正你是直男,肯定對男人膈應,所以……所以……”

    其實葉之瑜心底,也有試探的想法。

    江左晗真的喜歡他嗎?

    那么看到□□的他,也會跟別的同一樣,有反應嗎?

    葉之瑜既猶豫,又帶了點順水推舟,豁出去的意思。

    可是他不明白江左晗怎么看出來的。

    好羞恥……

    葉之瑜一邊哭,一邊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我不過怕嚇到葉老師。”江左晗讓他感受自己的輪廓:“你覺得我不行?”

    說著,徒然收緊指尖,在葉之瑜卸力的瞬間,壞心眼地涂抹在他漂亮的臉蛋上:“葉老師看上去寡淡,沒想到挺會享受,今天圣誕節,我們做點不一樣的好不好?”

    他說:“讓我親一親,其他地方。”

    葉之瑜失了神。

    他只看見江左晗的嘴張了張,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見。

    葉之瑜把臉埋進枕頭里,悶悶道:“隨便你。”

    反正只是親一親,不會再過分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

    但總感覺有什么被打破了。

    他思緒混亂,茫然又無措,直到被抬起一條腿。

    江左晗的唇,落在了那顆痣上。

    葉之瑜頭皮發麻,腦海里仿佛開了一場盛大的煙花晚會,不同顏色,不同形狀,陸陸續續地炸開,五彩斑斕,炫耀奪目,直沖云霄。

    傍晚,葉之瑜摸了摸那顆痣。

    有點癢,有點疼,顏色暗紅。

    “下次不許這樣。”他重新穿上褲子,套上毛衣,毛衣觸到胸口的霎那,又打了個哆嗦,葉之瑜耳垂通紅,垂下眼簾不敢直視,低聲說:“只能親嘴,不能親其他地方。”

    江左晗歪著頭,一眨不眨盯著他把衣服穿起來,好像恢復成原來溫吞疏離的葉老師,不禁舔了舔唇:“好。”

    第38章

    圣誕節出不了門, 李大嬸在最大限度上燒了一桌美食。

    晚餐后,江夫人叫住回臥室的江佑晨:“作業寫完了嗎?”

    江佑晨乖巧地點了點頭。

    “嗯,媽媽想了想, 學習再緊張再幸苦,也需要勞逸結合。”有江左晗這個先例在,江夫人對葉之瑜的專業水平尤為信任,也能聽進去他的意見, 指著客廳的沙發,她松了口:“想看動畫片的話, 可以坐在這里看一會。”

    江佑晨露出欣喜的神色,蹦蹦跳跳抓住葉之瑜的胳膊,撒嬌道:“嫂嫂,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呀……”

    葉之瑜累壞了。

    他才在江左晗手里泄了一次,出來前,擦了又擦, 生怕涂抹在臉上的污穢沒有洗干凈, 一想到這里, 不禁氣惱, 又忍不住在心里罵江左晗無恥,這么不要臉的事都能做的得心應手。

    直到現在,他的神經還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哪里有功夫應付縮小版江左晗:“乖, 下次再陪你好不好?”

    江佑晨撅起嘴巴, 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樣。

    葉之瑜:“……”

    最終,也沒能忍心拒絕一個十歲孩子的請求。

    坐上沙發的那一刻,江左晗也跟了過來,緊挨著他, 五米大沙發突然之間變得十分擁擠。

    “過去點。”葉之瑜皺了皺眉。

    他們剛做過見不得光的事,只要稍一碰觸,皮膚驀然變得滾燙。

    “葉老師。”江左晗伸出長臂,摟住他的肩膀:“沙發就這么點大,你讓我坐哪去?”

    葉之瑜掙脫不開。

    江夫人又時不時來往于客廳臥室,視線總會往江佑晨的方向挪去。

    他渾身僵硬,生怕被看出問題,只能木著臉,呆呆盯著屏幕。

    半個小時后。

    江夫人覺得差不多了,打算關掉電視機。

    起身的瞬間,她愣了愣。

    葉老師已經睡著了,腦袋擱在江左晗的肩膀上。

    倒是罕見,江夫人松了松眉,又發現她這個繼子神態莫名地得意,下一秒,便托著葉老師下巴把人放自己腿上。

    雪白色的毛衣松松垮垮,一扯滑落到了肩下,不過很快被提了上去。

    江夫人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葉老師的鎖骨下方,有一抹清晰的紅痕,好像是……草莓印。

    震撼下,她陷入了沉思。

    迷迷糊糊,葉之瑜聽見江左晗在跟朋友打視頻電話。

    視頻是刻意壓低了聲音的,但依然掩蓋不住吵吵鬧鬧。

    “晗哥,啥時候咱們一塊聚聚啊?”

    “等你回國吧。”江左晗散漫道:“現在別說聚會,家門口都不出去。”

    “啊?國內疫病這么嚴重?”

    “嗯。”

    “晗哥。”一個甜美的女聲插話進來:“你們聚會,可別忘記帶上我,剛出去三個月,我好想家啊……”

    “你跟張權打申請。”江左晗不咸不淡地說:“他負責組織。”

    “張權?”甜美的女聲氣勢洶洶:“你敢不請我?”

    “不敢不敢,誰能拒絕陶大美女?”

    “哼,那還差不多。”

    “陶敏敏。”魏森笑著問:“找新男朋友了沒有?”

    “沒呢,還在等。”

    話音剛落,熱鬧的氛圍凝固了剎那。

    “晗哥。”張權說:“你表個態。”

    江左晗懶洋洋道:“好好學習吧。”

    陶敏敏有些委屈,還想說什么,江左晗的屏幕便往下移了移,露出柔軟的黑發,和葉之瑜趴在自己腿上的半張側顏,她立即熄了聲。

    那是三個月前慶祝會上一起吃飯的男孩。

    長得挺清秀的,之前從來沒見過。

    后來江左晗當著他們的面吻了他,陶敏敏以為江左晗在故意惡心貿然闖進的、一個叫龔澤霖的男人,畢竟晗哥厭惡他,想要作弄他的態度溢于言表。

    現在,陶敏敏突然反應過來。

    晗哥怎么可能為了惡心一個男人,去親另外一個男人。

    他是真喜歡,才那么做的啊。

    掛斷電話,江左晗垂簾。

    腿上有簇黑發很亂,宛如炸毛似的,他幫忙理了理,發現指尖剛剛碰到,懷里的人就顫了顫:“醒了?什么時候醒的?”

    “剛才。”葉之瑜抿了抿唇,直起身,環顧四周。

    電視機已經關了,江佑晨和江夫人都不在。

    葉之瑜松了口氣,心中又止不住地發堵。

    他竟也有偷聽江左晗聊天的時候,以至于發現自己睡在他腿上時,沒有第一時間坐起來:“你們男女一起出去玩,不避諱的嗎?”

    “我們不吃窩邊草。”

    回答完,江左晗見他表情呆呆的,反正不是特別高興的模樣,不禁微微瞇起雙眸,拖著長長的尾音,戲謔道:“你在吃醋啊,葉之瑜?”

    可葉之瑜沒有跟他開玩笑的興致,語氣特別認真:“你胡說,而且在敷衍我。”

    “……?”

    “陶敏敏,這個名字我有印象,高二下半學期你跟她談過。”江左晗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葉之瑜逆天的記憶力:“周六一大早,人家辛辛苦苦給你買早餐,站在小區門口給你打電話,約你一起看電影,結果你不僅拒絕了她,還跟物業管家說,不認識這個人,讓她趕緊滾,你這個人渣!”

    高二下半學期,陶敏敏跟他告白了。

    這種事情,江左晗一向無所謂,男生之間,談了女朋友說出去就是有面。

    談歸談,平時別來打擾他,陶敏敏第一天就踩雷了。

    江左晗很不耐煩,下午發了條短信直接分手了。

    江左晗說:“我沒喜歡過她。”

    聞言,葉之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分明談過,卻簡單地否認了,還直言不諱說沒喜歡過人家。

    就像今天對他又親又摸,對葉之瑜來說極為羞恥的事,在未來某一天提及,會不會也被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葉之瑜心里不是滋味。

    他感覺江左晗在對自己“騙身騙心”,可細想起來,這些統統都是交易。

    明碼標價付報酬的,包括今天當禮物,也值好幾箱紅酒。

    “你離我遠點。”葉之瑜更傷心了,又想起龔澤霖。

    喜歡了兩年,結果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他的胸口上,鮮血淋漓。

    他生氣地站起來,沒站穩,江左晗手上的力道一收,便把人重新帶回了沙發上,葉之瑜還沉浸在“除了進去,其他全部跟江左晗做過了”的恐懼中,冰涼的嘴唇已經貼了上來,不停運轉的腦子驟然宕機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習慣接吻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既興奮又害怕的?

    “我不喜歡女人。”江左晗含住他的唇說道:“我那時候年紀小,自己沒搞清楚,她們告白,就接受了,一碰我的手,我就抗拒,一想親我,我就排斥,不像葉老師,每天都很想……”

    葉之瑜的眼眸逐漸渙散。

    后腦勺抵著沙發,意識游神天外,朦朦朧朧地想,這不會是江左晗還沒玩夠他,找的借口吧。

    但動作又下意識地回應。

    一會兒又記下一筆,嗯,一箱,他又親我了,得再加一箱。

    ……

    元旦前夕,各個小區開始陸陸續續發通行券。

    隨著感染人數驟降,大家也能憑券自從出門購買食物了。

    班級群里,輔導員確定了幾名離校的學生回來的時間,要不了多少時間,應該就能解封了。

    葉之瑜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慶幸這段時間嚴防死守,沒有被傳染到,他也在新聞里看到,有些地方幾乎一整個小區都被傳染,拉去隔離。

    他們這棟樓一直很安穩,天天檢測,但每一次結果都是好的。

    等一解封,他就可以從江家搬出來了。

    趁著這兩日還有空閑,葉之瑜把圍巾織了出來,是小兔子,抱著一顆紅色愛心的,江左晗指名道姓地要,他織起來卻很別扭,每次拿起棒針,織一會停一會,總算在解封前趕工出來。

    “很可愛。”江左晗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兔子圖案。

    其實,他倒也不是喜歡圍巾。

    而是編織他的主人,這只兔子,代表了葉之瑜,原本應該屬于龔澤霖,現在是屬于他的了:“葉老師能為我戴上嗎?”

    他剛洗完澡,戴什么圍巾啊……

    葉之瑜有點躊躇:“你自己不會?”

    江左晗坦言:“可我更想讓葉老師幫我戴。”

    “只是送份禮物而已。”葉之瑜接過圍巾,在他脖子上粗糙地繞了兩圈:“沒有其他意思,不要誤會。”

    看上去像跟江左晗說,實際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江左晗輕嗤一聲,沒拆穿他。

    這幾天做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越界行為也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

    “還有六十幾箱紅酒怎么辦?”江左晗微微傾斜著陷進沙發里,浴袍半敞開著,露出紋理緊實的肌肉線條:“解封后,你也天天過來?”

    葉之瑜咬了咬唇。

    他沒有理由天天來江家。

    只有周末的時候,以給晨晨補課的名義,過來一次。

    “我打算搬出去。”江左晗說。

    葉之瑜一愣:“你不住江家了嗎?”

    “很正常吧。”江左晗語氣淡淡:“我成年了,這里又不是我家,繼續住著不方便。”

    葉之瑜意識到了什么,目光閃爍。

    果然,江左晗順水推舟道:“要不你住過來吧,六十幾箱,兩個月而已,很快核銷完了。”

    一副很替他著想的模樣。

    答應的話,不就是送貨上門……

    葉之瑜一心虛,連忙搖搖頭:“不用了,我每天過來一次。”

    下課后過去,閉寢前回來最安全。

    最近吻他的時候,江左晗的手總不老實,昨晚差點進去了……

    葉之瑜再也不敢說他以前是直男,會膈應那種天真的話了。

    “葉老師不嫌麻煩,我也無所謂。”江左晗沒什么表情,低頭捏著葉之瑜的手指玩。

    ——也只有唇舌相觸后的半把個小時,他才享有這份親昵。

    這是專屬于他的親昵。

    第39章

    微不足道的動作, 江左晗面上漫不經心,心里卻爽得要命。

    他嗤笑著想,龔澤霖要是知道, 恐怕嫉妒死了吧。

    可惜,已經挽回不了了。

    龔澤霖能像他一樣,攬住細軟的腰肢嗎?

    有資格含住葉之瑜甘甜飽滿的唇細細品嘗嗎?

    他能嗎?

    嘖,連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

    ……

    學校開放, 葉之瑜收拾好行李,順利回到寢室。

    校園里熱鬧起來, 隔三差五有學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宛如之前的疫病從未降臨過似的,不過臉上戴著的口罩,也間接彰顯出曾經的緊迫感。

    熟悉的寢室讓葉之瑜松了口氣。

    這些天一直住在江左晗家里,外面的世界恍如隔世。

    也是閉塞的環境, 讓他一步一步降低底線……

    思及此, 葉之瑜耳根又泛起了紅暈。

    “幸好你沒回來。”段柒善把他拉到一旁聊八卦:“隔壁一整棟宿舍樓都感染了, 我們這邊也牽連了好幾個宿舍, 你猜誰是第一個感染源?”

    葉之瑜一怔:“隔壁住的都是大一新生吧?”

    不知道為什么,腦中莫名閃過上次撞見龔澤霖的那一幕,當時他陪男朋友裴安聲來醫院,裴安聲的臉色很差, 恰好, 他也是大一生。

    “是龔學長新交往的小學弟。”果然,段柒善皺了皺眉,露出幾分怒意:“記得正式禁嚴前,突然解封的那幾天嗎?他跟龔學長吵架了, 一氣之下搬回寢室住,其實那時候已經感染上疫病,把整棟樓都連累了……”

    葉之瑜抿了抿唇:“那問題嚴重了。”

    裴安聲才一年級,做出如此“壯舉”,估計之后幾年日子都不好過。

    “活該。”段柒善唾棄道:“他一回來到處傳,說龔學長的前男友背信棄義,爬上有錢富二代的床,劈腿跑了,大家都是一個圈子里的,誰不知道龔學長的前男友就是你啊……”

    畢竟曾經喜歡過同一個人,會有敵意屬實尋常。

    但也不應該繼續誤會下去。

    當初分手,一方面龔澤霖也收了好處,是主動離開的,另一方面,是江左晗那個混蛋……但裴安聲的那些話太嚴重了,什么為了錢爬床,純屬造謠。

    整理完床鋪,葉之瑜道:“我去找他說清楚。”

    “誒——”段柒善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萬一吵起來,也好有個幫手。”

    “不會吵起來的。”葉之瑜啼笑皆非:“你一吆喝,別人還以為我們欺負一年級新生。”

    “那你悠著點。”段柒善叮囑道:“情況不妙趕緊打我電話。”

    “放心。”葉之瑜跟江左晗不一樣,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性格,鮮少跟人吵起來,更別說打架了。

    裴安聲的宿舍樓在B1區,離食堂近一些。

    上大學前,他已經跟龔學長認識了,年年參加生日會。

    葉之瑜費盡心思創造的幾次獨處機會,都被裴安聲橫插一腳,沒能成功。

    想想也挺可笑。

    不管他還是裴安聲,只要示好,龔學長統統照單全收。

    可能他告白的比較早吧,才會是所謂的“前男友”。

    要是裴安聲搶先一步,估計也沒他什么事了。

    宿舍樓下往來的學生并不多。

    裴安聲不在,出去了。

    葉之瑜撲了個空。

    正想著如何是好,熟悉的身影驀然映入眼簾。

    葉之瑜停下腳步,不由自主地愣怔了下。

    ……龔澤霖怎么在這?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的模樣竟比上一次見面,要滄桑許多。

    胡子沒有刮干凈,眼底也沒了光,領口翻了一半,另外一半沒翻好,顯然是倉促下出門的,整個人的狀態有些頹然,他站在裴安聲的宿舍樓底下,不斷走來走去,然后撥打著某個電話。

    抬眸的瞬間,目光跟葉之瑜對了個正著。

    后者垂下濃密的睫毛,神色疏離地正要避開,龔澤霖放下手機,連忙道:“之瑜,等等……”

    “微信里嘲諷我還不夠?”葉之瑜扯了扯嘴角:“想當面再罵一遍?”

    龔澤霖的神色驟然變得尷尬微妙。

    可能沒想過一直愛慕憧憬自己的葉之瑜,也有出言譏諷的一天。

    “那天是我太激動了……”龔澤霖咽了口唾沫:“你也知道那個人品行惡劣,曾經要挾過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一下子接受不了……”

    他的潛意識里,葉之瑜總是溫吞柔和,即便朝他生氣發泄,也會默默承受,發現被拉黑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空了。

    一開始,龔澤霖也只抱著可談可不談的態度。

    葉之瑜被搶當晚,不安與怒火開始發酵,即便那個時候,龔澤霖也并未覺得他無可替代。

    直到醫院里撞見他窩進江左晗懷里,俊秀的臉頰布滿羞窘的紅暈布滿,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他是喜歡葉之瑜的。

    理智上,又接受不了他跟自己一樣平庸的家世。

    一直以來,他都在期待著,期待著葉之瑜后悔。

    后悔選擇了錢,而不是感情,想看到葉之瑜滿面愁容,凄慘又懊悔的模樣,他才開心了,也好高高在上地說出:“誰讓你勢力,虛榮,貪圖富貴,這就是下場。”

    然而這份期待,在他看見緊緊擁著葉之瑜的手臂時,就已化為了灰燼。

    這句話,也恐怕永遠無法說出口了。

    醫院的大廳內,他被排山倒海的震撼憤怒碾壓,幾乎無法呼吸。

    那雙水潤的、烏黑的瞳仁原來也會看向別人……

    他們互動得太自然,熟絡親昵,宛如一對普通恩愛的情侶,讓龔澤霖難以接受。

    他控制不住地顫栗,幾乎下一秒,就要拿起手機破口大罵。

    連裴安聲嬌嗔地埋怨他不搭理自己時,也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你跟葉之瑜比,真是差遠了。”龔澤霖抽開手臂,不去看他越發慘白的臉龐:“他可不會在我不高興的時候,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你難道看不出來我今天心情很差嗎?不,你看出來了,但不愿細想,因為你只在意你自己。”

    “你這么說我?”裴安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心情不好是為了誰?那個拋棄了你的葉之瑜?他對你不好,但我問心無愧,我從來沒有過三心二意……”

    他越說越委屈。

    自己頭暈咳嗽還發著高燒,在醫院遇見男友前任已經夠倒霉了,現在龔學長指責他是什么意思?為了前男友,遷怒現男友?

    他只是生病了難受了,想要安慰,難道這也錯了?

    “你扯他做什么?”龔澤霖皺了皺眉,不愿承認自己的情緒波動跟葉之瑜有關:“我說的是你,嬌氣,胡攪蠻纏,偶爾我也希望有人來遷就一下我,而不是時時刻刻去當那個遷就的人。”

    這些都是真心話。

    同居后,龔澤霖徹底領會到他的嬌慣。

    從不自己做飯,一點就是大幾百的昂貴外賣,不愿去拿,他上班累了一整天,回來還要任憑裴安聲的差使,拿外賣拆快遞……稍微說句重話,就發火鬧脾氣,毫不顧忌他的感受。

    龔澤霖想,真是受夠了。

    裴安聲顫抖著嘴唇:“我……我在你心里,是這樣的人?”

    “是。”龔澤霖正氣頭上,趁著機會剛好將肚子里的火宣泄出來:“你愿意改就改,不愿意,就先冷靜冷靜吧。”

    他們不歡而散。

    只是沒想到,下一刻,他收到了辭退通知書,和全行業被封殺的消息。

    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龔澤霖瞬間恢復了理智。

    完了。

    他跟裴安聲住一起,房租也是他付的。

    現在剛吵過一架,按照裴安聲的脾氣,恐怕已經回去收拾行李了。

    再次回到醫院,裴安聲果然已經不知所蹤。

    禁嚴結束,龔澤霖本是來求復合的,誰知撞見了葉之瑜。

    他如死灰一般沉寂的心,又變得蠢蠢欲動。

    見龔澤霖突然放軟了語氣,葉之瑜頓了頓,說道:“那三千塊,是不是可以還過來了?”

    為了防止他狡辯,又補充:“我已經跟你同事確認了,他沒有拿過這筆錢,是你一直在騙人。”

    龔澤霖沉默了一下,干脆地答應了:“好。”

    “對不起之瑜,我一直在盡力幫忙,當初你興高采烈告訴我,你媽媽跟全醫生見上面了,我真心實意地以為是我的努力奏效了……”

    換成從前,聽到這些軟話,葉之瑜早不舍得再多做追究了。

    如今不一樣。

    他驀然發覺龔澤霖其實很虛偽。

    性格也喜怒無常,會用最難聽的話去傷害愛他的人,只要稍稍想起曾經對自己的語言攻擊,葉之瑜的心臟便一陣一陣地抽疼。

    “我剛借了筆錢,一會就到賬了。”龔澤霖看了眼時間:“中午了,現在要去吃飯,之瑜,要一起嗎?還是等錢來了我直接轉你?”

    ……他的經濟狀況已經困難到了需要借錢的地步了?

    愣怔后,葉之瑜又定了定神,斂去了沒必要的憐憫。

    他騙過他很多次。

    誰知道是真是假?

    “一起吧。”

    萬一又拖著不還……

    葉之瑜想,必須親眼看到他轉賬才安心。

    一到飯點,食堂里的學生開始逐漸多了起來。

    龔澤霖相貌高大英俊,又是籃球社的,曾經也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他回來了,惹得不少學長學弟側目。

    葉之瑜點了一碗粉,坐在對面。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心中生起一絲不適:“你還是跟裴安聲報備一下吧,免得他誤會。”

    正常一起吃飯倒也沒什么。

    但他們是前任的關系,還是需要解釋清楚的。

    龔澤霖眼神閃爍了下,苦澀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葉之瑜低頭嗦著粉,沒再說什么。

    “之瑜,全城禁嚴期間,我回想起很多大學時候的過往。”龔澤霖悠悠感嘆道:“發現絕大部分記憶里都有你,從前中午,你常常站在食堂門口,假裝偶遇我,然后我們也像今天這樣,一起吃飯,聊天……”

    葉之瑜抿了抿唇。

    他喜歡龔澤霖,所以想盡辦法偶遇,可每次都不成功。

    一起吃飯,也只是跟龔澤霖打籃球的隊友拼桌吃的,七八個哥們,勾肩搭背,葉之瑜總站在最后面,沒什么存在感。

    那時候他很沮喪,又認為龔澤霖開朗大方朋友多,顧及不到自己正常。

    沒想到他一直知道,只是在裝傻。

    龔澤霖看他沒什么表情,接著道:“我雖然畢業了,但學校里的朋友也常常在聯絡,改天大家再聚聚……”

    “……再說吧。”葉之瑜回答得很敷衍,瞥了眼他的手機,慢吞吞地問道:“你吃飽了嗎?”

    龔澤霖一滯,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點了點頭。

    接著,又見葉之瑜水潤殷紅的唇瓣一開一合,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清冷疏離地說:“你借的錢,到賬了嗎?”

    第40章

    其實龔澤霖還剩了一點存款, 沒到借錢的地步。

    他就是想和葉之瑜單獨相處一會,可驟然改變的態度打得他措手不及。

    “也對。”龔澤霖嘲弄地笑笑:“你不是跟了那個富二代?還差區區三千塊錢?”

    “什么意思?”葉之瑜皺眉:“我和江左晗沒那種關系。”

    龔澤霖試探:“真的一點關系沒有?”

    不知為何,葉之瑜夾起筷子的手頓了頓, 遲遲說不出“沒有”兩字。

    ……也不是一點關系沒有。

    除了進去,江左晗好像把不該做的事做了大半,每次想起來,葉之瑜就不停地后悔, 但江左晗總有辦法在親吻的時候讓他妥協,妥協太多, 便造就了如今這般局面,明明只是交易,卻說不清道不明,像地下室里的空氣,沉悶濕熱,見不得光。

    “這是私事。”葉之瑜悶悶回答:“我不想說。”

    果然。

    要是真沒關系, 怎么可能支支吾吾?

    龔澤霖眼神微暗。

    他篤定葉之瑜為了面子, 才不肯承認。

    氣急敗壞間, 他生出了幾分得不到, 也要毀了他的想法,冷靜下來,又怕江左晗報復,害怕地直發抖, 那個瘋子——

    讓他在行業里被封殺, 直到現在都找不到一份要他的工作!

    直到校門口分別前,葉之瑜才追回三千塊中的三百。

    龔澤霖為難地說:“之瑜,我的家庭情況你也了解,沒辦法補貼, 現在疫病剛結束,我丟失了工作,同事借的兩千塊,我得在下個月還給他。”

    葉之瑜悶悶不樂。

    懷疑自己被耍了,又沒有證據。

    既然只借了兩千塊,剛才直接說就好了,干嘛含含糊糊地,他以為可以全部還清了呢。

    “嗯。”葉之瑜問:“剩下的什么時候還?”

    “一個星期,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好嗎?”

    時間線拉長了,也能常常見到葉之瑜,可他又不得不去找裴安聲復合,至少,也要讓他幫自己交了房租再說。

    龔澤霖想,他也是無可奈何。

    誰讓這一切,都是江左晗害的呢?

    ……又在拖。

    葉之瑜清亮的眼眸,在他尚未刮凈的胡茬臉上停頓片刻。

    好奇怪,曾經這樣喜歡的人,現在竟然一點感覺沒有,至少,聽到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也會有心痛的感覺吧?

    但是他沒有,反而有點好笑。

    自我懷疑地想,當初的自己,怎么會被龔澤霖吸引?

    演講臺上那個意氣奮發的少年,印象里也漸漸散去,越發模糊。

    “算了。”葉之瑜舒了口氣:“當買個教訓吧。”

    龔澤霖沒聽明白:“什么?”

    “剩下的二千七我不要了。”葉之瑜道:“但裴安聲在宿舍里造我和江左晗的謠,你不告訴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麻煩澄清一下,二千七當澄清的幸苦費了,以后我們別見面了,微信我刪了,各自安好吧。”

    說完的一瞬間,他渾身輕松。

    仿佛一直以來,肩上壓著的沉重負擔盡數散去。

    龔澤霖不值得。

    他的那些朋友也不值得。

    本身葉之瑜也不愛打籃球,融不進他的圈子,沒必要委屈自己,硬融。

    打開微信,葉之瑜退了籃球社的群。

    ——他早就知道,龔澤霖那些兄弟好友又建了一個除了他另外的新群,聊八卦,聊網紅,聊游戲,聊新聞,這也是葉之瑜總插不進話的原因。

    剛開始,他沒意識到。

    后來一起參加龔澤霖生日聚會的一個女生,偷偷告訴了他。

    葉之瑜很受傷,過了許久才自我調節好。

    葉之瑜一個一個地刪,刪到那名女生,遲疑片刻,跳過了她。

    刪到裴安聲,又晃了晃神。

    ……他都忘了自己加過他了。

    為了龔澤霖,他還裝作跟裴安聲關系和睦的樣子,其實互相都知道是情敵,裴安聲倒是和龔澤霖的兄弟關系很不錯。

    葉之瑜低垂著頭,一邊走一邊刪,連撞上人了,反應都有些遲鈍。

    他呆呆地抬起腦袋,望向攏向自己的那抹陰影,對上一雙深邃如墨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主人高出他半個頭,隨意套了件黑色沖鋒衣,脖頸處戴著半點氣質不符的小兔子圍巾,他吊兒郎當斜跨著包,幽幽看著葉之瑜,然而緩緩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被撞到的肩膀:“葉之瑜,玩手機過馬路,你不要命了。”

    葉之瑜沒想到會在學校附近遇見江左晗:“你怎么在這?”

    “路過。”

    葉之瑜:“……”

    他跟江左晗的學校南轅北轍,哪來的路過。

    “順便來接你。”

    葉之瑜驀地拘謹起來,猶豫道:“我下午有事,不是說好晚上的嗎?”

    聞言,江左晗雙眸微瞇,查崗似的:“什么事?”

    “下午要去醫院看媽媽……”葉之瑜咬著唇:“你就這么急嗎?”

    江左晗不滿地舔著后槽牙:“除了那檔子事,我不能因為別的來找你了?”

    葉之瑜無言以對。

    “陪我吃飯。”江左晗提包往前走。

    葉之瑜微怔,快步跟上他:“我已經吃過了。”

    “所以才說要你陪我。”

    他單手插兜,姿態散漫,語氣淡淡地,帶著一股傲慢,葉之瑜莫名感覺他心情不太好,于是沒敢拒絕。

    紅色法拉利大剌剌地停在學校門口。

    金色的戎馬標志過于耀眼,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側目駐足。

    走到一半,葉之瑜望而卻步了:“你能不能把車開過來……”

    “為什么?”江左晗桃花眼微瞇:“我就這么見不得光?”

    “不是……”葉之瑜躊躇著說:“你那輛是豪車……”

    “所以呢?”江左晗嗤笑:“葉老師當我買的時候不知道?”

    葉之瑜閉嘴了,心想反正快要過飯點了,聚集的學生也不會多,只要快速上車,馬上離開,就不會被太多人注意到,主要裴安聲造了謠,他再坐上江左晗的車,豈不是證實了謠言?

    不得不承認,江左晗是帥的。

    加上一頭招搖過市的銀白色碎發,玩世不恭的氣質,十分引人注意。

    剛拉開車門,已經有好幾道好奇地視線,向他的方向投來。

    葉之瑜如坐針氈,喃喃道:“你先把頂篷關上。”

    江左晗不應聲,欺身上前,四目相對時,撞上葉之瑜無措慌亂的眼神,下一秒,他牽起薄唇,替葉之瑜系好了安全帶。

    差點以為他要親過來了。

    葉之瑜為自己無端端產生的齷齪思想臉紅,不自在地撇開目光。

    然而安全帶搭上暗扣的瞬間,似有若無的薄荷柑橘味鉆入鼻翼。

    葉之瑜還未反應過來,下顎被迫捏起,舌尖強勢地闖進了牙關,溫熱潮濕的氣息侵占了整個口腔,排山倒海般將他擊得潰不成軍。

    “你干嘛——”

    這個混蛋——

    葉之瑜發現根本沒辦法開口。

    只要一說話,江左晗便會強硬地更進一步,幾次下來,葉之瑜只能發出微弱的咽嗚聲,反抗的手也變得無力,垂在寬闊的肩膀上。

    一吻過后,葉之瑜喘息:“你這樣,會上校園墻的——”

    “怎么,還不能上了?誰在上面說點好的,老子就給誰發喜糖。”

    葉之瑜罵:“厚顏無恥!”

    江左晗不爽了,又親了上來。

    滾燙的氣息渡進他嘴里,身體也緊緊挨了上來,熱烈又危險:“剛才在跟誰吃飯?葉老師要是老實告訴我,我就考慮放過你。”

    動靜太大。

    已經有人朝著他們的方向看過來了。

    葉之瑜頭皮發麻,伸手按向關頂篷的按鈕。

    幾乎同一時刻,江左晗錮住他的手腕,壓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那雙原本就漂亮的眸子,如今含著淚,仿佛一掐便能掐出一灘水,江左晗戲謔:“力氣這么小,還想反抗?”

    葉之瑜氣得咬他。

    可江左晗捏著自己的下顎,連咬的動作都做不了。

    “我去跟龔澤霖吃飯了,怎樣?”

    江左晗眸色一暗,咬牙切齒:“老子就知道……”

    他一抬手把頂篷關了。

    隨著起降聲音的響起,黑色的陰影覆蓋住了葉之瑜臉龐上的迷離和失神,和一絲為不可察的艷麗。

    重新回到狹窄的環境里,葉之瑜終于松了口氣。

    沒顧及去看江左晗的表情,白色毛衣里驀然出現的粗糙觸感,讓他渾身輕顫,江左晗的手指節寬大,有繭子,碰到的時候,感覺尤為強烈。

    “你這張嘴,天天咽我的口水。”江左晗陰惻惻道:“還有你的腰,被我碰了多少次?你竟然一回學校,就去找龔澤霖?龔澤霖那個蠢貨,又什么值得掛念的,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之、著、迷?”

    葉之瑜的眼角,還掛著生理性的淚珠。

    江左晗的手一動,他便跟著“哼唧”了一下,是下意識的反應,發現這點后,葉之瑜恨不得鉆進副駕駛的座椅縫隙里。

    偏偏,江左晗喜歡這樣欺負他。

    “別、別這樣,他說要還我錢。”葉之瑜緊張地捉住他的手腕,生怕再進一步的動作,嗓音有些啞,像被丈夫誤會了的妻子一樣又軟又綿:“可是要等借的錢進賬了才可以……我,我等了他一會……”

    “等?等他一起吃完飯,還一起散步?”江左晗陰陽怪氣地譏諷,實際坦白和解釋讓他受用不少,他也知道葉之瑜表面溫吞,有時候倔得像頭驢,如果不在意他,是不會輕易服軟的。

    葉之瑜臉色一白:“你跟蹤我?”

    “哈?正常來學校看你不行?”

    “我們又不是情侶。”葉之瑜一點一點把他的手從毛衣里拉出來,說話的時候,不停抬眸看他臉色,有種想實話實說,又不太敢的別扭感:“不用來學校看我。”

    江左晗情緒爆炸,冷笑著掃了一眼他微微隆起的□□:“葉之瑜,你親都被我親過了,摸也被我摸過了,再敢找別的男人,我就去告訴那個人,你是怎么在我手里起反應的。”

    葉之瑜捂住雙腿,眼眶微紅:“江左晗,你就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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