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高一要進行第三次月考,為了趕進度,三節晚自習俞渡上了前兩節。最后一節課才讓學生自習或者問問題。
晚上九點,天氣預報再次更新,大雨的標識延遲到了十一點。
俞渡默默嘆了口氣。
要早知道這場雨下那么久,他之前就該提前和其他老師商量好,看看能不能換一次晚自習的。
“老大,你還不走嗎?”明奇問。
聞言,俞渡看了眼時間,十點五十了。
雨沒有變小的趨勢。
“我再等等,你們先回去吧。”俞渡朝講臺下坐立不安的一堆學生道。
他的話一說出口,下面的學生嘩啦啦的抬頭看他,似乎是在判斷俞渡這句話的可信度。
俞渡:“……”
明奇狗腿地笑笑:“老大,你是不是沒帶傘啊?”
他順手一掏,從寧淮的桌箱里掏出把傘,“老大要是沒帶可以先用寧淮的,我和寧淮用一把傘回去。”
寧淮:“?”
他側身,用手擋著臉,壓低聲道:“你倒是挺會借花獻佛啊。”
明奇給他使了個眼色:為班級做貢獻!
寧淮正想再說些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股神奇的東方力量。
要是沒感受錯,那是來自于他們全班帶著希冀的目光。
寧淮:“………”
得。
把他們小動作盡收眼底的俞渡哭笑不得。
這幫小孩兒以為他在試探他們不是?
不過他要是再沒有點眼力勁兒,估計他們真得和他一塊兒耗到封樓了。
俞渡拒絕明奇的好意,把明奇遞給他的傘還給寧淮,笑說:“得了,收拾收拾趕緊回寢室吧。”
說著他起身,把書拿上走了。
等他走遠,身后傳來歡呼。
“——好耶。”
俞渡:“……這幫兔崽子。”
他忽然想起還沒讓他們把卷子發下去,正打算回去讓他們把卷子發了再下課,發現班里的燈都關了。
只有兩三個還鬼鬼祟祟的站在樓道。
見俞渡折回來,跟見了鬼似的推搡著離開。
“老大怎么又回來了?快快快,走!”
“走什么走,跑啊!”
三道風從俞渡身旁刮過,伴隨著“老大再見”“老大明天見”的聲音。
俞渡:???
十一點,高一教學樓只有五樓的休息室還亮著燈。
有人敲了敲門。
俞渡手里的筆一頓。
是學校巡樓的保安大哥。
“老師,要封樓了。”保安大哥道。
學校教學樓只有高三那邊會到十二點封樓,其他教學樓都是統一十一點關的。
俞渡應了聲,“好,麻煩大哥了。”
“不麻煩不麻煩。”保安大哥憨笑道,“那老師你收拾,我再去上面六樓看看有沒有沒走的學生。”
“行。”
保安大哥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五樓又恢復了一貫的安靜。
俞渡想了想明天的課,往包里放了兩本書就下樓了。
雨依然下著,滴滴答答的雨聲給寒冬平添了一絲冷寂,在無盡的黑里綿延。
俞渡在手機里隨便找了個單口相聲,打開藍牙,聽著耳機里時不時傳出的笑聲愣神。沒在狀態的,看著雨落在積水上,漾出一圈圈的漣漪。
雨小了些。
俞渡撐開傘,走進連綿的雨霧中。
沒走多久,眼前忽然多了道身影。
俞渡動作一頓,下意識往后退,抬眼看了看。
恰好來人微微把傘往上偏,臉也清晰地映入俞渡的眼簾。
很好看的一張臉,長而密的眼睫垂著,漂亮的薄唇呼出的氣化在空中,成了冬霧。
時間似乎走到了盡頭,停滯不前。就連耳機里的笑聲也跟著消失,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俞渡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俞老師。”陸時晏開口。
俞渡收回視線,摘掉耳機。
陸時晏問:“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俞渡的錯覺,很多時候,他總覺得陸時晏話里藏話。每當那種時候,俞渡心里總會產生異樣的感覺。
比如現在。
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并不是很喜歡。
“……在想虐待老人。”俞渡嘆了口氣,“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陸時晏:“……”
他忽然想起剛才在路上時遇到三個跑得飛快的男生,好像就是俞渡班上的。
陸時晏輕笑出聲,目光落在俞渡身上,想了想道:“沒想到俞老師語文也不錯。”
俞渡:“我當年是北城語文的單科狀元。”
“真的?”
“假的,”俞渡輕飄飄開口,“騙你的。”
陸時晏:“………”
想到什么,俞渡有些困惑,“你今晚有晚自習?”
陸時晏搖頭,“沒有。”
“哦,”俞渡問,“那你怎么回來了?”
陸時晏默了瞬,說:“有東西沒拿。”
他也不算騙俞渡。
確實有東西沒拿。
一只貓。
并不是因為看了很多次小巷也沒見到俞渡身影,突然想起今晚下雨才過來的。
俞渡了然,雖然想知道什么東西那么重要,晚上十一點還要回來拿,但出于禮貌,俞渡還是沒問出口。
“那我……”先走了。
俞渡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陸時晏忽然又道:“俞老師,方便的話你能等一下我嗎?”
不知道是怕俞渡誤會,還是怕自己誤會。陸時晏又補充,“其實我挺怕一個人走夜路的。”
他說得隨意,似乎俞渡答應或者不答應都沒關系。
聞言,俞渡往前跨的步子懸停在半空。到了喉嚨里的話圓潤的在口腔里滾了一圈后改了方向,笑瞇瞇道:“那我在這兒等你~”
真是天助他也,正好他不想一個人回去。
“嗯,”陸時晏點頭,“今晚雨很大,俞老師可以在科教樓等,我盡快回來。”
說完,陸時晏離開。
俞渡視線前也隔了層雨霧。
他呼了口氣,把還在說著單口相聲的耳機塞進耳里,大步朝著科教樓的方向走。
沒等多久,十分鐘左右,陸時晏也在科教樓停下。
“拿到了嗎?”俞渡問,“怎么那么快就回來了。”
廢話,能不快嗎?
他只是在高一教學樓下轉悠了圈而已。
陸時晏心里默默腹誹,收了傘道:“沒,封樓了。”
怪不得那么快。
俞渡嘖了聲,“那你豈不是白走一趟?”
“不算。”
兩人一道走過科教樓,陸時晏重新撐開傘,骨節分明的指節緊握著傘柄,說話的聲音也落入了雨中,俞渡沒聽清。
俞渡:“嗯?”
陸時晏沒再重復。
他現在不僅要拋媚眼給瞎子看,還要說情話給聾子聽。
陸時晏默了會兒說:“沒什么。”
俞渡咬牙,心想這人又裝什么深沉呢。
不過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很快跟上陸時晏的腳步。
陸時晏挑了挑眉,壓住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回到家已經是十一點半。
明天還有早自習,俞渡洗完澡直接上了床。
他把明早要講解的資料刷完,順手關了照明燈,只留了床頭柜旁的小夜燈。
睡前,一直沒什么消息的手機振了振。
俞渡:“……”
大晚上。
怕是家長的消息,俞渡還是伸手過去拿了手機,打開看了眼。
凌晨十二點,time發的消息。
【time】:晚安
俞渡:“………”
晚安你大爺的啊。
這下徹底安不了了。
什么時候回消息不好,偏要等到半夜才回。
【c】:?
【c】:你玩深夜cos呢?
神出鬼沒的。
【time】:賣萌/jpg
俞渡:???
臥槽,time現在走的是什么路線?
【c】:……你被盜號了?
【time】:哦,那倒沒有
語氣又恢復正常了,俞渡松了口氣。
【c】:那就好,晚安
回完消息,俞渡把手機扔在一旁,閉著眼假寐。
他總記得他要和time說什么事兒來著,但給忘了,好像還挺重要的。
可能是這個話題到這兒就結束了,手機沒再有消息過來的提醒。
直到很久之后,俞渡真要睡著了,手機振了下。
俞渡有些躁,但還是拿了手機。
熄了屏重新亮起,俞渡看了眼時間,才過去兩分鐘而已。
他嘆了口氣,原來很久這個詞是有參照物的。
比如他現在,因為多了等待,所以兩分鐘就顯得格外漫長。
【time】:你不用抱歉,我知道你是男生
沉默、死寂。
俞渡先是愣了許久,然后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幾遍time發的消息。
知道他是男生?
等等。
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c】:你怎么知道的?
陸時晏扯了扯嘴角。
他沒想到俞渡連這個都忘記了。
明明那晚他們打過電話。
在俞渡心里他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網友吧。
【time】:沒什么好意外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才不會讓俞渡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他騙得團團轉。
要是俞渡知道,心里肯定會很得意。
俞渡:“……”
震驚完后,俞渡心情還挺復雜的,又高興又可惜。
高興的是time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男生,那后來他們的相處對于time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惜的是他應該三年前就和time說的,這樣他也不至于因為怕time知道自己是男生而選擇逃避。
俞渡很少會內耗自己,既然這一次重新來過,那不如一次性全部講清楚,以免以后又有什么誤會。
【c】:我的性取向也是男生,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說
至于time會怎么回,俞渡也不在乎了,坦白的這一刻讓他久違的輕松。可收到time的回復時,俞渡還是下意識地呼吸一滯。
【time】:好巧,我也是
緊接著是他又說。
【time】:我最近又想玩游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