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晏跟在俞渡身后,聽他時不時的介紹從他們身旁游過去的魚。
可能是涉及到專業知識的緣故,俞渡在說到這些時神情很認真。
陸時晏也不覺得無聊了,還真聽了一路。
兩人快要離開時還有些戀戀不舍。
俞渡感嘆,“做條魚還挺好的。”
陸時晏停住,想了會兒微微挑眉,“俞崽?”
“——啪。”
俞渡腦子里那根弦斷掉,他輕輕眨了眨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時晏,“臥槽?”
然后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死機狀態。
光線很暗,但他們距離夠近。所以陸時晏還是看見俞渡的耳朵燒了起來,快速朝著白皙的后頸蔓延,就連那張清冷的臉龐也帶了點。
空氣像是被鉸著了,良久才驀地落下一聲輕笑。
俞渡的反應還挺好玩。
俞渡聽見陸時晏揶揄道:“上次你和你媽打電話時不小心聽見的。”
俞渡:“……”
他現在只想原地去世。
可能他其實是這個世界某個副本里的npc,只是被操縱來打副本的。
現在這個游戲有以下幾種走向。
選項一:假裝聽不見。
選項二:拔腿就跑。
選項三:找個縫隙把自己埋埋得了。
選項四:殺人滅口。
……
陸時晏心情挺好,低頭時猝不及防地對上俞渡陰惻惻的目光
陸時晏:“……在想什么?”
“呵,”俞渡不自然地別開臉,輕嗤一聲,“就是在想要怎么才能把無業游民、沒房沒車、初中畢業、三婚帶四娃的某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滅口。”
陸時晏:“………”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發涼的脖頸,“嗯,也許我可以幫俞老師毀尸滅跡。”
俞渡環視了圈四周,壓低聲威脅他,“你要敢把我這破名字說出去,我就詛咒你吃泡面沒調料包,吃外賣沒筷子。”
陸時晏垂眸看他。
氣氛變得格外詭異。
沉默了會兒,陸時晏終于沒忍住偏過頭,悶笑出聲。
他之前怎么沒發現俞渡那么笨啊。
俞渡:“?”
操?
笑你大爺呢。
俞渡看著笑得彎腰的人,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聲音淡淡的,罵道:“笑你爹。”
說完大步離開。
沒多久陸時晏就憑著長腿的優勢跟了上來,語氣里還帶著笑意,跟之前故意等俞渡的不是他一般,問:“俞老師今天怎么想著來海洋館?”
試探的話問出口,俞渡心里頓時警鈴大作,欲蓋彌彰道:“我可不是特地跟著你來的,我單純就是路過。”
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時晏挑眉,“那還挺巧。”
俞渡傲嬌點點頭,“嗯哼。”
陸時晏又問:“不過怎么不見俞老師說的那個沒房沒車、初中畢業、三婚帶四娃的朋友,他沒跟你一塊兒來?不是說好我倆殺人滅口嗎?”
俞渡動作一僵,皮笑肉不笑,轉頭看陸時晏,“就在剛剛已經死了,以及,陸老師,你的話是不是太多了?請你閉嘴哦。”
陸時晏笑得肚子更疼了,他嗯了聲,“好哦。”
俞渡:“……”
從海洋館出來,俞渡沒再待下去的心思。
有這時間還不如回學校。
他反應過來了,傅一青和陸時晏兩人關系好,怎么可能那么巧和他聊天時“無意”說漏嘴。指不定兩人在背后里搞什么名堂。
越想俞渡心里越窩火。
陸時晏這個狗東西。
見他往路口走,陸時晏仍然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語氣懶懶的,“俞老師不想要卷子了?”
俞渡豎了下耳朵,緊急撤回兩條腿,一臉疑惑的轉頭看他。
陸時晏晃了晃手機,拿準俞渡的心思,“想要?”
語氣反正挺討打的。
“……要。”俞渡說。
手機在陸時晏手上轉了兩圈,他收回兜里,往前走了兩步,到了俞渡的前面。
“想要就跟上。”
廢話,他還沒玩夠呢。
俞渡:“……”
你大爺的。
陸時晏轉身看了眼張牙舞爪的人。
俞渡猛地僵住。
陸時晏問:“還不走?”
“來了。”俞渡不情不愿的回了句。
后來陸時晏也沒再說話。
兩個人都不是會主動挑起話題的人,所以一路上就顯得格外沉默。陸時晏難不難受俞渡不知道,但他是挺難受的。
這還是俞渡第一次來市中心,少了狗狗祟祟跟蹤陸時晏的那種偷感。俞少爺開始肆無忌憚的打量四周。
比俞渡想的好點,雖然來之前就打聽過了明霧是三線城市,但路邊的基礎設施都做得挺好,玩的東西也不少。
而且看上去陸時晏對這周邊很熟悉,應該來過不少次。
不過最終的目的地在哪兒,俞渡也不知道。
總不能是要拐賣他吧?
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至于。
俞渡又膽戰心驚地走了十幾分鐘,最后看著眼前的歡樂谷陷入沉默。
“陸時晏,”俞渡面無表情,“……你想讓我死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巧了,這歡樂谷是明霧為數不多有名氣的景點,以刺激驚悚出名。
說著,俞渡往后退了兩步。
正打算邁開長腿狂奔時,衛衣的帽子被陸時晏提了下。
然后俞渡就僵住了。
因為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腳下有些懸空。
操。
他一臉幽幽的看向陸時晏。
這人背地里是不是總去健身房?
陸時晏卸了力氣,但拎著他衛衣帽的手并沒有松開。另外一只手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遞給窗口的檢票員,叮的一聲后又接回。
“不是說想要卷子嗎?”陸時晏的聲音還是不冷不熱的。
他的氣質偏冷,和熱鬧的歡樂谷絲毫不搭邊。
完全想象不出來陸時晏竟然會來這種地方。
俞渡把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屏退,一本正經道:“優秀班主任三千塊的獎金固然誘人,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要為偉大的教育工作奉獻我的生命。”
他還是沒死心的又嘗試了下掙脫陸時晏的手,最后以失敗告終。
優秀班主任?
陸時晏愣了會兒,半晌沒好氣地笑了笑,“所以你最近這樣是為了優秀班主任?”
那他的推測錯了?俞渡是為了競爭優秀班主任的獎金才不搭理time的,也是因為和他是競爭關系,才看見他就沒好臉色。
雖然和陸時晏的推測完全不同,但最起碼不是因為那該死的前任,陸時晏心里好受了些。
“難道不是?”俞渡問。
陸時晏沉默良久,他垂眼看俞渡。
俞渡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臉上有東西?”
“嗯。”陸時晏應了聲。
俞渡以為真有,伸手在臉上擦了擦,“還有嗎?”
陸時晏說:“還有。”
俞渡換了一邊,“還有?”
陸時晏沒說話,忽然,他抬手。
他人長得好看,手也是極好看的。骨節分明,白皙纖長。
溫熱的指腹在俞渡的額間停留的瞬間,俞渡呼吸猛地一屏。
緊接著,陸時晏微微蜷起手指,用力在俞渡額上彈了下,冷笑道:“俞老師,你真的比我想的還要笨。”
說完往前走了,沒再管身后的俞渡。
俞渡:“……?”
“你抽哪門子的瘋?”他跟上陸時晏,邊揉額間邊皺眉問。
陸時晏說:“不知道。可能我有病吧。”
俞渡挑眉,“哦喲,難得你自己能意識到。”
“不過,”俞渡的話忽然一轉。
陸時晏也停下看他。
俞渡問:“你腦瓜崩怎么能那么疼的?教我一下唄。”
以前他上高中那會兒,和程遠他們玩游戲時,有時就會玩腦瓜崩,他雖然力氣不小,但沒有掌握技巧,跟撓癢癢似的。
陸時晏:“………”
俞渡真是木頭疙瘩!榆木腦袋!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吧?
沉默片刻,陸時晏一臉平淡地回答:“俞老師,我暫時沒有收徒的想法。”
語氣怪怪的。
“行吧。”俞渡有些惋惜。
沒多久,俞渡已經不再糾結要怎么使勁兒才能彈出一個好的腦瓜崩。
既然已經進來了,票也不需要他花錢買,還不如好好玩玩。
這樣想著,俞渡看身旁的陸時晏也順眼了不少。
他們玩的第一個項目是碰碰車。
陸時晏顯然沒有玩過,動作笨拙地操作著方向盤。
俞渡玩過不少次,看陸時晏不會,立馬有了興致,“哎喲,我們陸老師怎么那么狼狽啊。”
說著“嘭——”的一聲撞在陸時晏的車上。
手心傳來一陣麻意,陸時晏喉結滾了滾,看向身側笑得前仰后合的男人,勾唇道:“也就現在了。”
俞渡一只手搭在車上,另外一只手握著方向盤。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碰碰車,他慵懶地靠在背椅上,愣是給他開出了豪車的意味。
“挺自信啊。”
俞渡并沒放在心上。
但是很快,俞渡就后悔了。他本來想著就十分鐘,等陸時晏完全學會了他們早結束了,結果沒兩分鐘,陸時晏徹底掌握。
后面大半時間,不是他在逃的路上,就是陸時晏在逃的路上。
本來很輕松的游戲,愣是被兩人玩出了大逃殺的感覺。
出來時兩人都氣喘吁吁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太多次,俞渡感覺自己有些腦冒金星。
他轉身看了眼陸時晏。
陸時晏頭上也有。
估計他倆都夠嗆。
不過到底是沒分出勝負,那姑且算他贏了。
只是腳步有些虛浮。
但俞渡是絕對不會讓陸時晏看出來的。
他稍稍挺直背,走得相當堅定。
陸時晏也是這樣想的,而且他還走得越來越快。
俞渡:“?”
俞渡也加快腳步。
氣氛隱隱有劍拔弩張的意味。
忽然,俞渡邁開了兩條長腿,狂奔起來。
空中驀然落下一聲輕嗤。
下一秒,原本還盡量保持著高冷人設的陸時晏也跑了起來。
一旁圍觀了全程的兩個工作人員:“……”
其中一個小哥啞然了會兒,回頭幽幽道:“我看你是嗑cp嗑瘋了,看見兩個帥哥就以為是一對。就他倆,更像是宿敵。”
另一個工作人員撐著頭,看著俞渡和陸時晏離開的方向,心滿意足地笑著搭話:“嘿嘿,宿敵就是宿敵,宿敵怎么能成為妻子呀~”
小哥:“……你怎么還嗑得更上頭了?”
另一邊的過山車檢票處。
兩人差不多時間到的,然后飛速從兜里掏出票,擠在檢票口往前遞。
“陸老師,你沒搞錯吧,我先來的。”
陸時晏不甘示弱,“好像是我更快些。”
這分鐘勝負欲上來了,陸時晏把自己心里那點心思全忘光了。就想著要怎么贏了俞渡。
說著他低頭,示意俞渡往下看。
俞渡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
陸時晏的腳離檢票口外的紅線更近些。
俞渡:“……”
他轉頭,朝檢票口的姐姐溫和的笑了笑,“麻煩姐姐了。”
并不擅長這方面的陸時晏:“………”
果然,三年過去,俞渡還是沒能改掉渣男的本質。
總之這場無聲的硝煙以俞渡勝利結束。
坐過山車的安全措施比其他項目要嚴格些,工作人員檢查了好幾次,才抬手示意發車。
過山車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腎上腺素開始發揮作用,俞渡清晰地感受著心跳變快,就連大腦也興奮起來。
寧城的風裹挾著深秋的味道卷入俞渡的呼吸道。
他忽然很開心。
雖然他并不知道這種開心能維持多久,但最起碼在這瞬間,一直壓在他心里那種莫名的煩躁全部消失。
那種煩躁。
俞渡腦海里浮現了很多畫面,有他和俞父吵架時,俞母坐在一旁抹眼淚;有他從北城離開時,程遠倚靠在跑車旁和他揮手;有他某天凌晨時分忽然醒來,他竟然想念起那種曾經讓他沉迷的感覺,然后很自然的,又久違的想起time。
身后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俞渡和陸時晏坐在第一排。
誰也沒出聲。
像表演啞劇,沉默著坐完全程。
不到兩分鐘,卻格外漫長。
快要結束時,尖叫聲弱了下去。
俞渡慢慢回神,他這才注意到身側的陸時晏額上布了層薄汗。
“陸時晏?”俞渡喊。
陸時晏聲線有些低啞,喉結微動。
俞渡忽然喊他,不會是不舒服吧?
他轉身看俞渡,語氣里帶著擔憂,“怎么了?不舒服嗎?”
俞渡:“……可能你更應該擔心一下自己。”
“哦,”陸時晏回頭,應了聲,聲音又平淡下來,“沒事。”
恰好此時車停了下來,俞渡從車上下來,順手拉了把陸時晏。
“真沒事兒?”俞渡說,“你不要勉強。”
兩人下去時,俞渡怕陸時晏不舒服,把速度放慢了很多。
“你臉色不太好,要是不行就休息會兒。”俞渡承諾,“我不會嘲笑你的。”
陸時晏的臉色確實不好,漂亮的薄唇上沒有絲毫血色,他緩了會兒才問:“俞老師想休息嗎?”
他掃了眼剩下的項目,如果現在選擇休息,加上排隊今天很難全部玩一遍。
他現在的生理狀態還可以接受,但如果俞渡不舒服的話,那的確沒什么再玩的必要。
下次再玩也行。
雖然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