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棄決定照鏡子,看看是自己現在是什么樣子的。
自出獄以來,家中都沒有鏡子,所以她站在了一輛車前面看自己。
瘦弱的身體,面黃的長臉,有了灰白發的頭,以及代表衰老的皺紋。
看吶,她的人生真的已經過了一大半。
而且不止呢,越到接近死亡的年紀,越能發現未來的不確定性。
誰知道之后會發生什么意外,疾病會不會先哪年的生日到來。
不棄感覺自己都還沒有年輕過,就已經老了。
不過還好,她還有剩下的幾十年時間屬于自己。
不棄走開了,沒有再看了,車也開走了。
太陽照在她身上,讓她指尖都滾燙。
不棄到那個賣屁股的男那里得到的信息都很基本,并不是什么能夠騙到人的關鍵信息,偏偏這男的還以為自己知道很多,張開腿翹起臀到有錢男那里,自己也成了有錢男了。
不棄冷笑,蠢貨。
但也正是這個蠢貨給了她提示。
不棄思考自己能夠動用的資源有哪些。
然后她去找了于監獄相識、領她入門的邱姐。
邱姐穿著黑色西裝,坐在辦公室,手中夾著一根煙在煙灰缸彈了彈。
“這個要再研究研究,錢權相謀,根深樹茂,搞不好是會出大問題的。”
不棄表示知道。
“邱姐,這么多肉在眼前,想必您早就想動手了吧。”不棄微微笑,“我斗膽自薦,要是有用到我的地方,必定竭盡全力,刀山火海也無懼。”
邱姐吸了一口煙,往后一靠:“你啊,真是跟十幾歲的少年一樣。”
不棄:“哪里哪里,什么年齡都會有它的用處。”
不棄想要一個機會,不棄每次詐騙任務都完成得很完美,而且確保被騙的男不會去報警,她覺得她可以做收獲更大的事情,所以直接莽上來了。
邱姐將煙抵在透明煙灰缸里熄滅。
“有個不太難的任務,你先試試再說。”
隨后,煙頭被她扔在了里面。
“有人會帶著你的。”
領著不棄做這次任務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方圓臉,短發到耳根,戴著一個圓框眼鏡,氣質沉穩,一看就是那種能夠讓人信任的人。
“王媞。”
“不棄,無姓。”
目標對象是一個在90年代下海,靠著岳母家的幫助開了一個廠子,賺得盆滿鍋滿的中年老男人。
他有個男人眼中不離不棄、為他操勞的賢惠妻子,以及一個讀高中成績優異的女兒。
啊,至于騙光他的錢會不會影響到她們,不棄可不會考慮到。
她們找到他的塑料好哥們,一起設了一個局,誘惑他去澳門賭博。
酒店里,男人滿臉漲紅,在好哥們的吹捧下出牌。
贏了。
高興得像個永遠都長不大的男孩。
后面就是輸,輸,輸。
男人不服氣,聽著好哥們的嘆氣聲,繼續下注。
然后就是輸輸輸。
輸到九十萬的時候,他驚了一身冷汗。
幸好不多,他不想玩了,卻沒想到好哥們也下場了。
他問怎么樣,沒想到好哥們說:“贏了挺多,一百多萬了。”
男人頓時心如刀絞,聽他贏錢比自己輸錢還難受。
然后再玩,想要把之前輸的都贏回來,最好翻倍地贏回來。
最后玩到天明,男人出去的時候已經輸了大五千萬了。
男人輸了那么多,顫抖著手,在大街上失聲痛哭。
不棄看他病態又恐慌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冷笑。
你說,有人已經有了那么多錢了,怎么還想著要從別人哪里搞更多的呢?
這么多年,他投標賄賂官員,承包項目偷工減料,工廠安全做不到位,害死了員工還倒打一耙,足夠黑心地賺了那么多錢,最后還不是到她們口袋里了。
“真可憐。”不棄站在街道服裝店前,看男人脆弱的樣子,笑著說。
錢是流動的,昨天在你家,今天在我家,如果你建高墻保護,如果你用高壓電網攔截,那她就要踐踏規則,自己去拿了。
不棄從不認為她們正義,盡管吃掉的是黑。
后來,過了一個多月,不棄聽說被騙的男人自殺了。
“你感到愧疚嗎?”王媞隨口一問。
“你在講什么笑話?”不棄輕嗤。
王媞回之一笑:“他們活該。”
她說:“有錢人心都臟。”
“太良心了可上不了桌。”不棄贊同。
就算上了桌也會被不良心的推下去。
她微微一笑,“但我想做一個有錢人。”
如果她有錢的話,當初想吃辣條的時候就不用撿地上的了。
所以不棄要變臟,變得很臟很臟,要和錢一樣臟。
任何困難都能把不棄打敗,可是她發現了,只要有錢了,她就不會遇見任何困難了。
就像當初一樣,如果她有錢了,那個該死的小男孩根本就沒有層次接觸到她,也就殺不死她的貓了。
不棄記得自己出獄后,看見大變樣的街道,不同往常的物價與支付方式,以及使用早已更新換代不知多少的手機時,是多么窘迫,難堪,而心臟刺痛。
她只能去做日結的工作,沒有五險一金,沒有保障,從早上九點做到十一點,可是這點錢也剛好夠她扣扣搜搜吃上一周,還不包括房租。
那些有錢人肯定沒有這樣的煩惱。
有時候做到很晚,不棄都覺得自己要死了。
她甚至在想,早知道當初耐心一點,給那個殺死她貓的男孩一份007的高薪工作。
——沒聽說過哪個老板因為員工熬夜猝死還要去坐牢的。
現在不棄終于成為了她遵紀守法時成為不了的有錢人了。
但還不夠,她想要成為的是一個超級有錢的。
她要揮霍,要把從前四十多年的怨氣完完整整地發泄出來。
詐騙搞到的只是小錢,風險還高,但金融不同。
金融是有錢人玩的游戲,合法合規,轉移風險還賺錢。
只可惜不棄沒有入場券。
不棄大學就是學金融的,進了監獄也沒放棄學習,出了監獄也還在關注。
她偶然向邱姐展示了自己的天賦。
邱姐讓她和某著名財經類大學畢業的小李一起研究如何優化一個針對有錢人的皮包金融項目。
問起小李的經歷,她說:“我學會計的,幫老板頂罪,關了四年。”
相熟之后,她還跟不棄講了不少內幕。
“當年有個項目投標,那個啤酒肚男負責人突然有了一個追求他的大美女,你猜怎么著,不要彩禮,還倒貼市中心的房,車,存款若干。沒過多久,美女就說自己出軌,羞愧難當,然后凈身出戶離昏了。”
不棄只覺得是歷史的輪回了。
人不是那些人,事還是這些事。
一對信息,不棄驚訝地發現,這男的好像是那夜總會騷鴨的顧客。
小李放下酒杯,問:“真的嗎?”
“這很重要。”
“他擋到某些人的路了,正好有人想要搞他。”
不棄想要安安穩穩地出國,就算有錢,也得找到打點權力的門道,聽小李這么一說,一下子就精神了。
“千真萬確。”不棄拉著小李的手說,“我已經找到一些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