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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刺激 這個改名叫烏格齊哈的人……

    這個改名叫烏格齊哈的人和一干外族俘虜并沒有被漢王用來祭旗, 京城里的皇帝知道漢王沒有抓到各族有頭有臉的人物,對這些人徹底失了興趣,什么進京獻俘的活動就被取消了。

    對于朱高煦在奏折中所述的要讓這些俘虜血債血還的話, 朱棣沒當回事兒, 今年得到的三種糧種讓他心情大好, 如果不是糧種不夠多, 還不能在一兩年內讓整個大明的百姓都種植上, 他甚至都打算讓大明的百姓普天同慶來賀喜。

    在心情極度愉悅的情況下,哪怕漢王沒抓到外族人推舉的首領, 而只有一些小蝦米,也不能破壞了他的心情。

    收到兒子氣急敗壞之下字跡狂傲又潦草的奏折后, 朱棣微一揚眉, 雖然有些遺憾, 但心里也早有幾分預料, 于是大方的赦免了那些即將被兒子用來祭旗的俘虜, 將所有人發配到了奴隸營喂馬。

    胡善祥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簡直被皇帝的騷操作驚的傻眼,事實上, 她也確實傻愣了一會兒,在朱瞻基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才回過神來。

    “你也被這消息驚呆了吧。”朱瞻基一臉的我就知道的模樣,悠悠的喝了口茶道:“不止是你,皇爺爺下旨赦免二叔抓到的那些俘虜的時候,整個朝堂的文武百官都震驚了。”

    朱瞻基搖了搖頭,至今想起百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的模樣,仍然讓他覺得十分的想笑。

    “所有人都說皇爺爺是馬上天子,征戰沙場的暴戾也帶到了朝堂上, 看那個官員不順眼,說殺就殺,

    和太祖一脈相承的像。二叔的捷報一傳回來,所有人都覺得皇爺爺會恩準二叔行事,大開殺戒以儆效尤,我爹甚至都準備好頂著皇爺爺的震怒去勸上幾句試試了,誰知道皇爺爺居然自己改了主意。”

    就連朱瞻基當時聽到朱棣赦免了俘虜的死罪的時候,都有點不敢置信,更何況是三人成虎的其他人。

    胡善祥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眨了眨眼,不確定的問道:“奴隸營的俘虜是喂馬的嗎?”

    她還以為抓到的俘虜留著不殺,就是準備用來搞基建的呢,畢竟初建立的大明是真的到處都缺人。

    朱瞻基想了想,大概猜測到了皇帝的意思,回復道:“以往抓到的俘虜往各處派的都有,去五軍營建城墻的搬磚的,筑工事的也很多,被分到軍馬營養馬,想來是因為他們是草原人,擅長喂養馬匹吧。”

    除了這個原因,朱瞻基也確實想不出來留著這些手上染有大明子民血液的外族人有什么必要讓皇爺爺赦免留下,只能說這群死囚正好碰上了皇爺爺高興的時候,才會被輕輕抬手放過。

    說起養馬,胡善祥的腦子里瞬間浮現起一個清瘦落拓卻不羈的身影來,說來自那次見過一面后,胡善祥再沒聽說過于謙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這人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還在做弼馬溫。

    既然想到了人,胡善祥順口就問了出來道:“于謙大人現在還在做弼馬溫嗎?”都多長時間了,胡善祥覺得依照于謙的本事,這么久的時候過去了,他本人不說升官發財,至少也該是改頭換面了吧。

    卻不想,從朱瞻基的口中聽到的確是于謙根本沒有挪窩的消息。

    朱瞻基哼笑了一聲,他和于謙私下也見過幾次面,很為對方的才學折服,他皇爺爺看了于謙寫的策論,甚至鄭重的說道:“于謙是老天賜給大明的文氣。”還說他朱瞻基好福氣,未來有這么一個博學多才的臣子輔佐,必將在青史上留下震驚后人的一筆。

    福氣不福氣的,朱瞻基現在也享受不到被大文豪才子輔佐的樂趣,但小夫妻的話里話外總是少不了別的男人的出現,就很讓朱瞻基不爽了。

    “你當時刺激于謙,給他講那故事是白費功夫了。”朱瞻基涼涼的說道,并且把發生在于謙身上的故事當笑話般講了出來給胡善祥分享。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用在于謙身上就是最好的體現,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以為在兵部難以上進,所以徹底的放飛自我,本性必漏了。在軍馬營就和在自己家里似得一點心都不用操,愜意的我看見了都恨不得上去踹上一腳。”

    偶像不打算發憤圖強、奮發向上、報效國家,而是已經躺平,準備做一條吃喝不愁的咸魚,這個消息讓胡善祥感覺也挺無厘頭的,無理取鬧的這個份上,是有所依仗還是準備待價而沽?

    胡善祥覺得這兩種都有可能,畢竟于謙的才華是真的讓朱棣和朱瞻基這對爺孫倆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咿,怎么突然覺得有點惡心。

    感覺有點不舒服,胡善祥適時的轉換話題道:“那這群俘虜是不是就歸于謙管了?”

    既然那群俘虜成了最低下的奴隸,又被發配去養馬,那肯定要要于謙負責的,大小也是個官,那怕躺平做了咸魚,證實也是該干的吧。

    這個毋庸置疑,朱瞻基直接就點了頭,這批俘虜肯定是會被帶到京城的,不然留在遼東,讓他們找到機會和關外的族人里應外合嗎?

    “咱們什么時候再去見見于大人吧,我還挺佩服他的才華的,依于謙的本事,入內閣封侯拜相不在話下,老是這么心灰意懶的也不是辦法,我覺得還是欠刺激,我上次將給他的故事還有別的版本,我就不信不能把他刺激的振奮起來。”

    胡善祥略帶憧憬的說著,雖然被偶像的躺平刺激的有些失望,但大概是她上次出力不到位的緣故,這一次,她保證會讓咸魚自己發憤圖強起來。

    為了不再聽到一個萎靡不振的偶像的消息,胡善祥湊到朱瞻基身邊溫柔的哄道。

    被愛妻的小意溫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朱瞻基沒有答應。

    是的,不但沒有答應,反而是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原因就是胡善祥日漸豐隆的肚子,被朱瞻基用這么個理由給攔下,胡善祥遺憾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從御醫確診她的腹中是龍鳳胎之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將她當成了易碎品,生怕她磕著碰著了,這不,本來就沒有出宮的自由了,這下更是只能在自己的宮殿里修養身體。

    摸了摸肚子,想到再有幾個月就將出生的孩子們,胡善祥只得熄滅了出宮的心思,將帶故事這一任務交托給了朱瞻基。

    “……弼馬溫在天庭里通了大簍子,官也干不下去了,只好返回花果山……后來被如來佛祖制服,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被前往西天拜佛取經的唐僧救了出來,一路斬妖除魔……”

    什么反抗天庭、豎旗為妖、自立為王的話題是不能講的,將其中故事略微刪減了一番,這一回沒有魔改的西游記中孫悟空就出來了,朱瞻基聽的入了迷,側過頭問道:“這話本子誰寫的,還挺有深意的。”

    胡善祥笑了,說道:“我也挺喜歡的,雖然你見不到他本人,但我也沒見過,并且以后也見不到,所以我們兩個在這件事上也算是扯平了。”

    朱瞻基瞬間就明白了過來,感情那人還沒出生,估計就是他百年之后,那人和他的話本才會現世。

    不得不說,這一刻,朱瞻基洞察到了人生對他最大的惡意,提前知道了某些事,知曉未來才華出眾的大才子,卻不能與之一見的遺憾。

    故事被朱瞻基講給了于謙聽,對方有沒有發出什么令人深嘆的聽后感胡善祥不知道,但從朱瞻基回來后那智珠在握的模樣來看,兩人的交流應該算得上是友好的,至少朱瞻基告訴胡善祥,于謙聽了孫悟空的故事后,讓他帶回了謝意,并且說自己必不會一蹶不振讓她失望的話。

    失不失望的,胡善祥已經不在乎了,因為現在她已經沒心情想那么多了,生孩子的疼痛已經占據了她全部的心神,這一刻除了慶幸一次來個雙黃蛋,她或許就可以不用再受生子之痛了,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該說命數使然還是道一句巧合罷了,胡善祥和孫妙涵兩人發動居然是在同一天。

    雖然到了春天,但冬日的嚴寒還未從京城里退去,皇宮里雖然冷肅,各處也都燃了足夠的炭火,暖融融的讓人在寢宮里也不覺得身上冷。

    聽人說有身孕的婦人吃核桃和葡萄對孩子有好處,核桃補腦,會讓孩子從小就聰明伶俐,而葡萄里富含的維生素讓孩子的眼睛又大又亮,大概就和作文里有一雙葡萄一樣黑黝黝、水靈靈的眼睛一樣吧,也不知道這種小道消息是從哪里起的頭,但胡善祥覺得無所謂,冬日里有的吃就不錯了,在物資匱乏的古代想那么多有個啥用。

    胡善祥不但自己炫,還以照顧自己身體為由,把孫妙涵這名有官職再身的御醫也給叫來了,或許是不想看到大明唯一的一名女御醫挺著肚子在宮內亂晃,所有人有志一同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太孫妃時不時的傳喚孫御醫開小灶一事只做沒看見。

    但這天偏偏不巧,整個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在宮內等人等的著急的胡善祥正想打發人去看看,就見小宮女和小太監慌張的跑來報告孫夫人滑了一跤,要生產了的消息。

    好在孫妙涵當時已經距離青宮不遠,立刻就被有力氣的太監背了過來,宮內的產房早已準備妥當,胡善祥直接就吩咐將人送了過去,而等慌亂的人群一走,胡善祥就發現自己也要生了。

    第102章 再也

    不要生了 時間湊的太巧,……

    時間湊的太巧, 趁著剛剛發動,肚子還沒有太劇烈的反應,胡善祥居然還能忙里偷閑的胡思亂想。

    按照月份, 她的肚子和孫妙涵的時間都差不多, 但其中的差別可就大太多了, 她懷的是雙胎, 按理說孩子要比孫妙涵的早出生, 但偏偏孫妙涵就那么不巧的滑了一跤,眼看著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比自己的孩子年長了, 一個時辰也是年長。

    胡善祥突然覺得好笑,不由聯想到大概是肚子里的孩子不想給人當弟弟, 所以就著急忙慌的想要出生了, 邊想, 胡善祥還邊笑了出來, 覺得自己有夠傻的。

    “太孫妃正生著孩子呢, 不攢著力氣, 傻笑什么。”胡善圍莫名其妙的斥道。

    胡善祥的月份大起來以后,胡善圍就見天兒的往這邊來, 算著日子臨近產期,還直接將差事托付給了手下的女官, 人直接就全天的候在了青宮,因此,宮女一稟報說太孫妃發動了,胡善圍就匆匆忙忙的趕來了。

    雖然衣冠還有些凌亂,但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胡善圍雖然沒生過孩子,但見過宮里的產婦, 不,確切的說是太子府里的。

    “沒什么。”胡善祥眨了眨眼,故作調皮的回復道:“就是覺得有個頑皮的孩子也挺好的。”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胡善圍白了胡善祥一眼,見她精神還不錯,便有條不紊的吩咐接生婆和宮女行動起來,燒水的燒水,熬藥的熬藥。

    胡善祥被人攙扶著在室內來回的走動,順便還喝了一碗紅棗銀耳羹,就在陣痛越來越劇烈的時候,突然聽到來自隔壁房間的一聲慘烈的喊叫,把她給嚇得一哽。

    娘嘞,孫妙涵叫的也太滲人了,和殺豬的似的,腦海中剛浮現出這個想法,胡善祥瞬間就意識到,自己的境況也沒比孫妙涵好到哪里去。

    痛感說來就來,悄無知覺又仿佛撕心裂肺的疼,讓胡善祥整個人都麻木了,眼看著疼的臉色加嘴唇都是蒼白的,胡善圍終于打發了宮女扶著人躺在了床上。

    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疼就是疼,兩輩子頭一回生孩子,雖然聽說過婦女生產時的可怕,但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胡善祥還是止不住的害怕。

    她淚眼汪汪的扭頭向胡善圍撒嬌道:“姐姐,我害怕。”

    人在最恐懼的環境下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念叨最親近的人,而胡善祥念完了姐姐后,就開始叨叨起了朱瞻基的名字,兩個人來回的從她那張嘴里不停的替換,仿佛只要叫著兩人,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會瞬間煙消云散。

    胡善圍心疼的看著躺在床上,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恨不得與她感同身受,可這做母親要經歷的疼痛,她卻代替不了,只能幫人擦著額頭冒出的冷汗,不停的輕聲安慰。

    “別怕,姐姐就在這兒陪著你,哪里都不去。”

    “朱瞻基。”胡善祥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盡說些傻話。”這一次,胡善圍沒有斥責,只是心疼的說道:“已經派人去前朝通知太孫了,太子妃也已經趕來了,就在門外等著呢,你一定要好好的。”

    胡善圍再說些什么,胡善祥已經聽不太清楚了,更沒有心情對比一下她和孫妙涵誰生孩子時叫的更慘烈,等她從模糊中恢復了丁點意識的時候,身邊給她擦冷汗的人已經從胡善圍換成了朱瞻基。

    胡善祥眨了眨眼,又自己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痛的頭暈眼花,但還是不敢置信的呢喃道:“我是不是在做夢,居然在產房里看到了朱瞻基。”

    古代的規矩大如天,胡善祥早做好了自己在產房里孤軍奮戰,而朱瞻基在產房外喝著茶、吃著點心悠閑等待的準備,她記得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妃子生產,皇帝和后妃都是這么做的,至于有幾分真心和幾分擔憂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看胡善祥醒了神,還能說話,朱瞻基瞬間送了一口氣,說道:“沒有做夢,我一聽小太監說你要生了,就從前朝跑回來了。”

    至于小太監后續說孫御醫也在生產的消息,他就沒聽了,但自己一路從前朝跑到后宮來,身后跟著的人中好似有許道中的影子,人應該是跟來了。

    朱瞻基剛從前朝回來,就被產房外等候的太子妃給攔住了,說了一大堆人剛進去,生孩子要很長時間的話,讓朱瞻基坐在椅子上等著。朱瞻基剛想答應,就聽到從產房里傳來的一聲聲壓抑不住的慘叫和呻吟,時不時的還有自己的名字,于是,忍不住想要推開擋在門口的宮人進去。

    太子妃給朱瞻基灌了一腦子的產房不吉利的話,但這些都沒能讓朱瞻基放棄,直接就說道:“皇爺爺都說了善祥是祥瑞,有祥瑞在的地方有什么不吉利的說法。”

    說完,便再不看愣住的太子妃,推開了守門的宮女,闖進了產房,接替了胡善圍的工作。

    看不見人的時候恨的想罵他,但等真的見到了人,胡善祥突然覺得自己滿肚子委屈想要傾訴,但最終都化成了嘴邊的一句話。

    “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朱瞻基此時也顧不上其他的了,胡善祥剛才的叫聲太慘烈,模樣慘白到幾乎讓人覺得沒有了生機,于是盡可能的順著胡善祥的話安慰道:“好好,不生了,我們再也不生了。”

    聽到的這話的其他人很想翻一個白眼,帝王家哪有嫌棄孩子少的,都是恨不得多子多福,別看太孫和太孫妃這個時候這么說,日后再有了孩子,指不定怎么想呢。

    胡善祥卻被這話安慰到了,心里的委屈瞬間消散了大半,漂浮無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好在或許是兩個孩子都急著要出來,爭先恐后的疼痛過后,再接生婆的“用力,再用力”的喊叫聲中,胡善祥揣了將近九個月的崽終于出生了。

    孩子被接生婆用溫水擦干凈后先抱給了朱瞻基看,朱瞻基卻緊緊地握著胡善祥的手,瞧了一眼兩個孩子后,仍然守候在胡善祥的身邊。

    胡善祥虛弱的身體無力的躺在床上,此時見到折磨了自己近兩個時辰的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了朱瞻基一下,問道:“我和孫御醫誰的孩子先出生的?”

    朱瞻基不明所以,卻還是準備回答,但卻突然想到自己也不知道孫妙涵那邊如何了,于是就轉頭看向抱著其中一個孩子的胡善圍。

    胡善圍也不知道,于是就直言道:“我把孩子抱出去給太子妃看看,順便問問宮女們孫御醫那邊的情況如何。”說完,示意另一個抱著孩子的接生婆跟著她出去。

    等人走了,朱瞻基就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不解。

    “你們這生個孩子還要分個先來后到?”

    說話的時候,胡善祥就感到喉嚨沙沙的疼,可能是慘烈的叫聲讓嗓子也嘶啞了,于是白了朱瞻基一眼,沒有回答,朱瞻基也就是問問,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輕聲小意的哄著人休息,然后等人虛弱的睡著了,才吩咐宮女精心伺候,之后退出了產房。

    太子妃正歡喜著龍鳳胎的降世,對兒子進了產房也沒那么忌諱了,抱著剛得到的大孫子和孫女使勁兒的樂呵,見朱瞻基走出來后才戀戀不舍的讓人將孩子抱回去,別

    吹著了春日的風。

    “說來也是奇怪,早上還洋洋灑灑的下著雪呢,這孩子一出生不但雪停了,連太陽都出來了,可不就是個好兆頭么。”忌諱不忌諱的話,有了皇帝有言在先的祥瑞在,那一切的不吉利也都搖身一變成了吉利。

    太子妃致禮于消減太孫不顧一切進產房帶來的影響,但有些事注定在石頭、墻角都長了耳朵的皇宮里隱瞞不了,皇帝聽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的神色淡了幾分,想著太孫和太孫妃的感情也太深厚了些,覺得不是太好,就見太子操著那胖乎乎的身子圓潤的滾到了面前。

    “爹,喜事啊,大喜事。”朱高熾一臉歡喜的笑著拱手行禮道。

    朱棣正想問是不是他的重孫子出生了,就聽朱高熾接著說道:“剛剛雪停了……”

    都開春了,又突然洋洋灑灑的下起了雪,讓朝野上下都皺了眉頭,就怕不知道這雪什么時候才停,欽天監也測算不出具體的日子,于是只能讓皇帝召集了太子和官員,一大群人在尚書房里商議。

    太孫也在商議的人之列,只是被太子妃派來的小太監叫了回去,大雪帶給百姓的不禁是嚴寒和瑞雪兆豐年,還有或許會遭受的雪災。

    因此,關于如何處理雪災和災后重建工作的提前探討就迫在眉睫了。

    太孫雖然走了,但朱棣想也知道是因為什么事,讓官員們商討出一個方案給他后,就把人都打發回了奏事處,在尚書房里等消息。

    他還以為太子給他送的是有了重孫子的好消息,誰知開頭就聽到一句雪停了,雖然這個消息也值得高興,但朱棣還是有種被掃了興的感覺,橫了太子一眼,冷聲道:“除了這個呢?”

    “額。”太子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他爹并不好看的臉色,瞬間反應過來,笑著道:“兒子正要說呢,您有重孫子了,剛剛太子妃派人來稟告說,太孫妃正午十分產下了一對兒龍鳳胎,就在太陽破云而出的那一刻,”

    不得不說,太子是個說話懂的渲染的人,這么一通話說下來,瞬間就把孩子出生和雪停聯系到了一起,讓朱棣高興的同時也不忘給兩個剛出生的孫子博個功勞。

    第103章 起名 朱棣當然也聽出來太子話……

    朱棣當然也聽出來太子話里話外堆砌出來的意思了, 但并沒有出言反駁,而是沉默的認下了。

    自古帝王沒有不喜歡祥瑞之說的,他能被外邦進宮的長頸鹿期滿, 以為真的是山海經里的麒麟, 就有這種僥幸的心里存在。

    而胡善祥被欽天監算出來的祥瑞一說, 一開始朱棣并沒有當真, 以為是夸大其詞之說, 但這么久下來,太孫妃獻上來的一樣樣東西, 都讓朱棣對這個祥瑞深信不疑,于是, 自然而然的, 朱棣理所當然的認為胡善祥的命帶祥瑞是千真萬確的, 并且信的切切實實。

    朱棣剛想開口, 將雪停一事和剛出生的重孫子、重孫女聯系起來落實, 做實天佑大明, 天佑他永樂皇帝的真相,然而, 就是有人見不得他開心,或者說見不得太子開心, 直接就跟在太子后面過來破壞氣氛了。

    “呵,雪停是老天爺開恩,不忍百姓受苦受難,和兩個剛出生,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屁孩兒有什么關系,太子爺你這牽強附會的工夫也太勉強了。”

    朱棣的三個兒子,老大太子朱高熾是個極為有眼力見兒的, 會看人眼色行事,依靠這項本領榮獲了他爹并不屬意的太子之位,能力可見非常。

    老三就是個狗脾氣,別看整天一副老二第一,他第二的樣子,其實特別的識時務,該低頭的時候在太子和太孫面前也低眉順目的很,很是彎得下身段。就更別提面對著他爹了,恨不得整日笑臉相迎的供起來,倔脾氣這種是萬不敢在皇帝面前上演的。

    能說出不看人臉色、這種破壞氣氛話的,也就那個囂張跋扈的老二——漢王朱高煦了。

    這一瞬間,朱棣和朱高熾父子不怎么相似的臉上,表情竟然出乎尋常的一致。

    怎么哪里都有他來掃興。

    朱棣恨不得直接吩咐馬云將自己不討人喜歡的二兒子給趕出宮去,別老是在他面前晃悠,說些不好聽的惹人煩,但老二剛立了大功回朝,此時責難并非好時機,于是,只能強壓著怒氣,一臉平靜的說道:“我覺得太子說的很對,這場雪連欽天監都測算不出該停的時候,偏偏孩子一出生就停了,可見是老天爺知道咱們大明子孫繁茂,特意給的祝賀,漢王你覺得呢?”

    漢王朱高煦一臉懵逼。

    他能說什么,他覺得雪停和太孫妃生孩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好賴話都被他爹給說完了,完了還威脅了他一下,他還敢說不好的話嗎?也就剛剛趁著兩人沒有反應才口出狂言了一下,要是再駁了他爹面子,怕是他爹得讓他把里子也折進去。

    朱高煦默默瞅了一眼不動聲色,低頭聽命的太子,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一副為自己馬首是瞻模樣的弟弟,深深的感受到了來自皇帝的父愛。

    行,是他朱高煦不配成了吧。有了太孫就不要兒子了,這連重孫都有了,他朱高煦在皇帝跟前就更沒地位了。

    朱高煦扯著笑臉,溫和的說道:“爹您說是什么就是什么。”

    這時候,朱棣就是說他的重孫子和重孫女是天命福星,他朱高煦也非常識時務的閉口不言,裝聾作啞了。

    朱棣白了漢王一眼,打算說出自己提前給重孫們準備的名字,讓老大看看哪個比較合適,但又轉頭一想,孩子的爹朱瞻基還沒來報喜呢,他們就把名字給起了,有點不太妥當,因此打算等朱瞻基到了再開始商議,便轉了話題,問太子最近的政務。

    被眾人等待的朱瞻基正將兩個孩子抱在胡善祥的窗邊,看著老婆孩子的安靜的睡顏,突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時間如果一直停留在這一刻也不錯,有自己最心愛的妻子,自己剛出生的兒子和女兒。

    或許是心里的溫柔給朱瞻基帶了一層深厚的濾鏡,對著兩張剛出生,和猴屁股一樣的笑臉,他居然能從中看出幾分他娘口中肖似他的模樣,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的,越看越覺得長大后會是多么的活潑可愛、古靈精怪、調皮搗蛋、惹人喜愛、伶牙俐齒、聰慧過人……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傻笑什么呢?”

    胡善祥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朱瞻基傻爸爸附身的模樣,不由得張嘴問道。

    朱瞻基迫不及待的給愛妻分享自己的期望和預想,試圖勾起胡善祥陪他一起溫馨的附和,卻不想迎面而來的是胡善祥一臉無語凝噎的表情。

    “……”

    “你這是什么表情,你生的居然自個兒還嫌棄上了。”朱瞻基一臉受傷到難以置信的模樣,心疼的看向兩個孩子的方向。

    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做的太突兀了,胡善祥連忙換上一副和藹的傻爸爸同款臉,就和剛睜開眼看到的朱瞻基那副表情一樣,換都不帶換的說道:“哪有嫌棄,你看錯了,我心疼都來不及呢。”

    朱瞻基一臉的不相信,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但愛妻剛生了孩子,胡善圍說她的身體還非常的虛弱,需要精心的調養,不能生氣,也不能累著,于是只能順著胡善祥的話選擇了相信。

    他還記得胡善祥剛剛睡前問過的話,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非要知道這個,但既然胡善祥提了,胡善圍也去關心了一番,并將孫妙涵也已經生產的消息傳了過來。

    “咱們孩子是正午出生的,孩子剛一出來,熾熱的太陽就從稠霧濃云后冒了出來,可亮堂了,我看著都覺得喜慶。孫御醫那里,許道中在陪著,她的孩子聽胡尚宮說是未時出生的,比咱們的孩子要晚幾刻鐘,以后他們倆就是哥哥和姐姐了。”

    她的孩子比孫妙涵的兒子先出聲了?這也太爭氣了!

    胡善祥歡呼一聲,熬過了最初那段不敢置信后,看向兩個孩子也帶上了傻媽媽的心理,尤其得知她的孩子出生在孫妙涵的還在之前,就更是心情爽的冒泡。

    雖然不知道這股勁兒來自哪里,但它猛然就出現在心頭,并且被問了出來,得到了答案后,胡善祥也有種終于塵埃落定的感覺。

    前朝還有一堆的事要處理呢,而且他還沒有親自去給皇爺爺和爹稟告這個好消息 ,雖然早就有宮人被他娘派去稟報過了,但朱瞻基覺得自己還是親自去一趟的好,這樣比較有儀式感。

    細細的安慰了胡善祥一番,確認沒有任何的疏漏之處,朱瞻基才離了產房去往前朝。

    胡善圍無縫銜接了朱瞻基的位置,帶著太子妃陪著說了一會兒的話,就借口胡善祥要好好休息,將人送走了。

    然而已經睡了一覺的胡善祥根本沒有困意,把宮人都趕出去后,在胡善圍不贊同的目光下給兩個孩子喂了奶,但胡善圍不贊同歸不贊同,當胡善祥說出“母親親自喂養的孩子身體格外的健壯”后,也就順理成章的加入了隱瞞大軍里,給胡善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充當門神。

    兩個孩子吃飽了就閉著眼睛開始睡,倒是真跟個小豬仔一樣,胡善祥越想越覺得好笑,這兩個現在可不就是只會吃吃睡睡的小朱崽子么,也不知道前面皇帝他們會給孩

    子起個什么名字。

    胡善祥不是沒想過爭取孩子的取名權,但朱棣和朱高熾都在,兩人又都是博學多才的人,取得名字一定好聽并且寓意好,她就不班門弄斧的獻丑了。因此,只能遺憾的現在心里默默的稱呼小朱一號和小朱二號。

    對了,小朱一號是姐姐,小朱二號是弟弟,雖然兩人贏了表哥,弟弟卻輸給了自家親姐姐,胡善祥看著兩個孩子安靜的睡顏,幾乎可以想到以后兩個孩子之間肯定會為了稱呼拌嘴、吵鬧,那景象一定非常的熱鬧和溫馨,讓她忍不住莞爾一笑。

    兩個孩子的親爹此時已經一路興沖沖的趕到了尚書房,一進門先看到自家二叔那張冷漠、厭煩、又狂傲不可一世的臉,但朱瞻基心情美滋滋的很,見到這么一副表情都覺得比往日順眼的很,也不在乎過去的齟齬,對著漢王笑得像開了花一樣燦爛。

    毛病。

    做什么大驚小怪的。

    漢王知道朱瞻基喜得貴子,兒女雙全,所以心情大好,別說是他了,、要是他的愛妃能給他生一對象征祥瑞的龍鳳胎,他朱高煦也能春風得意的飄起來,而現在的情況是,在他爹眼帶威脅的逼視下,朱高煦不但不能酸溜溜的給予朱瞻基一對無聊的白眼兒,還得同樣面帶笑容的和對方說上一句“恭喜”。

    熱鬧的歡笑一堂后,就著好心情,朱棣提起了給兩個孩子的取名大事。

    “太子和太孫一起上來看看,朕選了很多字,都覺得意義不錯,選哪個都好。但瞻基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這又是太子你的第一個孫子輩,就由你們倆個一人選一個吧。”

    朱棣拿起手邊寫了滿滿一張名字的宣旨,讓太子和朱瞻基各挑一個,他覺得自己的舉動非常的大方,畢竟他讓出去的也是他第一個重孫輩的命名權呢。

    明朝的開國之君,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早有預見,把子子孫孫的名字都給安排了個一半多,一點兒都不擔心某個偏旁部首被用無可用的情況發生。

    而燕王一脈的字輩便是出自“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中,輪到了朱瞻基兒子這一輩,用的便是“祁”字,帶的偏旁是“金”。

    第104章 朱祁鈺 金有“富有、輝煌、明……

    金有“富有、輝煌、明亮”之意, 但以它為偏旁的部首卻大都帶著金戈之意,要挑些合適而又寓意好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朱棣讓朱高熾和朱瞻基兩個人先挑, 但都是他已經認真斟酌過的字, 是他覺得非常不錯的。

    朱瞻基的目光在紙上一掃而過, 雖然認真看了每個字, 但他覺得其中的那個“鎮”字非常和他的心意, 他在心里早就想好了這個字,而非常巧合的是他皇爺爺選中的字里也恰好有它的存在。

    然而, 朱瞻基盯著這個字看了一眼就遺憾的放棄了,因為當他興致勃勃的和胡善祥討論起用這個字作為他們孩子的名字時, 被一臉驚恐到懷疑人生的胡善祥給激烈的拒絕了。

    當時愛妻的表現令朱瞻基至今想起來都心有余悸, 也干脆, 太反對了, 意志堅定的仿佛是他這個當爹的想要害兒子一半, 也不想想怎么可能。

    朱瞻基還記得當時胡善祥自以為很小聲的嘟囔道:“還不如讓太子爺起名字呢。”

    朱瞻基委屈, 他覺得這個字多好啊,他想了很久才定下來的, 可孩子她娘不同意,朱瞻基只能放棄。

    為了安慰被打擊的有些失落的朱瞻基, 胡善祥只好大發慈悲的把給女兒的命名權交托給了他,朱瞻基聞言,立馬又精神了起來。

    女兒的名字是兩個人一起想的,最后定下了“皛”字。

    “陶淵明有詩曰‘素礫皛修渚,南岳無馀云’①,杜甫也說過‘暮春三月巫峽長,皛皛行云浮月光’②希望這兩個孩子人生一片光明、敞亮。”

    朱瞻基望向胡善祥看著他的眼中, 眸中是亮晶晶不容忽視的光彩,像極了明亮的星星。

    “皛字還有皎潔的意思,希望我們的女兒像月亮一樣皎潔明亮。”

    大抵即將做父母的都會對給孩子起名是珍重萬分,胡善祥也想起了一處皛字的出處,含笑著望進朱瞻基的眼眸深處,道:“度翠壁以星落,薄乘鹿而霜皛,③你的對孩子的心意,我能不知道么,彼此彼此。”

    兩人忽然都笑了起來,女兒的名字最終塵埃落定,朱皛皛在父母的期待中來到了這個世上。

    可惜只取到了女兒的命名權,朱瞻基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轉頭看向視線在各個美好的字上不斷徘徊的老父親,哎,算了,他的名字也不是他爹取的,估計也是他爹一輩子的遺憾了,他的這個孩子就讓他爹取名好了。

    “爹,皇爺爺選的字都不錯,你有沒有看好的?”朱瞻基期待的問道。

    這一瞬間,他突然希望他爹和他的父子之間的聯系突飛猛進起來,雖然不到心有靈犀的程度,但父子之間的血緣和關系讓改能讓他爹感受到他心里的期待吧?朱瞻基這樣想著,望向他爹朱高熾的目光越發熱烈。

    可惜朱瞻基注定要失望了,這對父子的關系雖然親密到幾乎無話不說,至少太子對大兒子的一片舔讀情深是朱棣比不了的,朱高熾都覺得他爹對他和兩個弟弟,都沒他對他兒子這么用心。

    朱高熾五感敏感,自然是察覺到了朱瞻基一直盯著他的目光,愣愣的回頭看過來,聽到了兒子的話,想了想,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等待他挑選的字,沉穩而又充滿期待的說道:“玉,潔白無瑕,如琢如磨,溫潤和雅,有君子之風,這個孩子,就叫他朱祁鈺吧。”

    鈺?

    朱瞻基仔細琢磨了一下,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故君子貴之也,看來他爹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值還挺高的呢。

    朱棣沒有意義,這個字本就是他選出來的其中之一,寓意都非常的美好,無論太子選哪一個都差不了。

    倒是漢王朱高煦和趙王朱高燧聞言齊齊撇了一下嘴,心里不屑。

    玉是挺好看的,就是不經摔,隨便一磕碰就碎的四分五裂了,又什么好的,反正他倆是不明白,兄弟倆相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懵懂和無聊,這大抵就是學霸和學渣之間的差距吧,不管時光如何流轉,無論現代還是古代,文臣和武將是兩條平行而不相交的線,腦回路永遠也不會對上。

    倒是胡善祥從

    孩子爹口中得知兒子的名字時,一臉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如果不是有胡善圍攔著,胡善祥真想揪著朱瞻基的領子,再三的確認下。

    但即使是做不起來,被胡善圍強制命令躺在床上休息,胡善祥還是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問道:“太子真給孩子起名叫朱祁鈺了?”

    “你們就沒選別的字?”

    “皇上就沒意見?”

    一連三問,讓朱瞻基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說道:“這名字有什么不對嗎?”

    聯想到胡善祥聽到他給兒子起名叫朱祁鎮的時候,那一副恨不得退避三舍、躲避瘟神的嫌棄勁兒,朱瞻基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察覺到了什么。

    會不會是他真給兒子起名叫朱祁鎮了,但是未來孩子繼承了皇位后,這個皇帝干的不好,所以知道未來歷史的胡善祥才會嫌棄至斯?

    不得不說,朱瞻基的直覺很敏銳,短短的時間,只是憑著胡善祥幾句模糊不清、吞吞吐吐的言辭和閃爍不定的表情,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但胡善祥又不是要讓朱瞻基心梗死,更沒想過把這事拿出來當笑話分享,那樣打臉和丟人的就都是某人了,一想到知道真相之后,朱瞻基仿佛被雨淋了一般,那低頭耷腦的落水雞仔模樣,胡善祥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點心疼,往日里意氣風發的人猛然間隨風低落果然會讓人也感同身受。

    “沒什么不對,很好,非常好,太子起的名字就是大氣、輝煌,不愧是太子爺,這份文采眾位皇子里當排首位。”胡善祥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抱著孩子搪塞的含糊其辭,只把太子爺夸成了一朵花。

    太子妃抱著小朱祁鈺逗弄著道:“瞧瞧咱們鈺兒,和瞻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笑起來跟他爹一模一樣,連這脾性也一樣。”

    大概是隔代親,也可能是移情作用,朱瞻基小時候幾步上都是由皇帝和徐皇后養育的,她這個當娘的缺席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等她再想和孩子親近的時候,朱瞻基都會認人了,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遺憾,哪怕后來又有了其他的孩子,這份遺憾也一直在她心底埋藏。

    而現在,看到朱瞻基的孩子的,太子妃的心瞬間變得柔軟,恨不得把那份愧疚都給補回來。

    “像嗎?”胡善祥和朱瞻基同時在兩個孩子的臉上來來回回的看來看去,可哪怕有親生父母、血緣關系帶來的濾鏡,兩人也看不出來有哪里想象了,倒是越看越覺得孩子可愛,恨不得親自摟回來抱著,這樣想著,兩人也上手去做了。

    朱瞻基抱著女兒皛皛,瞬間感覺幸福的心里冒著美泡,看著孩子可愛的睡顏,覺得她娘還是很有眼光的,真的好像他,當然,肯定也有幾分像胡善祥,畢竟是孩子娘養育的,專挑他和胡善祥的優點長,真是越看越讓人心里覺得化成了一灘蜜。

    胡善祥看著自己生出來的兒子,心里軟和之余又是一片復雜。

    你就是朱祁鈺啊,也行,你以后就是朱祁鈺了。

    無人知道胡善祥眼中閃過的掙扎和心里的矛盾,但只不過是片刻后,她就自己想清楚了。

    歷史上的朱祁鈺是吳賢妃生的如何?現在朱祁鈺已經是她的孩子了,而吳心儀,俱胡善祥懷孕之后那段時間的觀察,她對朱瞻基并沒有感情存在。

    初入宮時兩人之間的爭風吃醋仿佛就是胡善祥做過的一場夢,逢場作戲都還會有痕跡留下,但俱她的觀察,吳心儀這段時間倒是安分守己的很,每日除了去御花園轉轉,就是守在自己的屋子里做事,一點出人意料的舉動都沒有。

    太子妃倒是還說過朱瞻基幾句,既然太孫妃不方便,那也可以去找吳側妃,但朱瞻基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壓根沒往心里入,太子妃見朱瞻基不接話茬,她也不是多喜歡妾室的人,兩次過后也就不再提了。

    想明白后,胡善祥越看孩子越喜歡,心里也在默默的對自己說,不管歷史上的那個朱祁鈺多么的可憐,既然你現在是我胡善祥的孩子,那么你會成為和你爹那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而不是被人一句話斷定的性格懦弱無剛之人。

    你和你的姐姐會在家人的期待之中長大,像君子一樣溫潤如玉,皎潔明朗。

    “玉牒錄入了吧?”胡善祥開口問了一句。

    皇室的孩子一出生,都是要刻錄入玉牒之中的,只有玉牒之上有名,這個名字才會伴隨他終生。

    “皇爺爺已經吩咐下去了,讓人加緊辦理,務必在他啟程去順天之前就要徹底落實。”朱瞻基逗著貴女還不忘回答胡善祥的問話。

    胡善祥了然,看來,雖然她這只蝴蝶掀起的風暴改變了一些事,但應該還有一些是固執而又不變的,就如明年朱棣遷都順天一事。

    這事先按下不提,反正她現在走不了,即使她坐滿了月子,可以啟程了,一路奔波千里,哪怕道上已經被水泥路取代,兩個孩子也受不住這番顛簸,肯定是要等他們大一點才能啟程了,就先讓皇帝自己個兒去順天吧。

    自己的孩子有了名字了,胡善祥難免想起孫妙涵的孩子,于是便問道:“也不知道許大人會給自己的孩子起什么名字,畢竟總聽孫妹妹說,許大人是如何的博古通今,給孩子起名也定然是萬中挑一般的。”

    第105章 遷都 朱瞻基哼笑了一聲,表情……

    朱瞻基哼笑了一聲, 表情很是奇怪,而這卻惹得太子妃和胡善圍無奈的看著他,一副拿他無可奈何的模樣。

    胡善祥更好奇了, 她問的是許道中和孫妙涵孩子的名字吧, 怎么太子妃和胡善圍反應這般大呢, 于是, 胡善祥心里的好奇更深了, 她盯著朱瞻基,就等著人給她回復。

    沒有讓胡善祥等很久, 朱瞻基做出那個鬼樣子的表情后,略顯心疼的在胡善祥懷里的小朱祁鈺身上看了一眼后, 不滿意的說道:“許道中那家伙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居然也用鎮字給孩子命名。我兒子都沒用上我起的名字, 那小子也不行。”

    朱瞻基的語氣即霸道又強勢, 說出的話也如出一轍, 直接讓胡善祥驚得呆愣住。

    她知道朱瞻基這人被皇帝寵的恣意、霸道慣了的性子, 但這么囂張跋扈、無所顧忌的樣子,真的不會被人報復嗎?

    胡善祥眨了眨眼, 總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喃喃的道:“許大人沒打你嗎?”

    連這種囂張的話都說的出口, 看來朱瞻基是真的膨脹了,而且都這個樣子了,許道中要是還沒動手給朱瞻基一頓暴揍,胡善祥只能給許道中豎起個大拇指,贊一聲涵養好了,忍辱負重的工夫足夠深,反正把她擱到許道中的位置上, 高低得給朱瞻基一個深刻的教育,讓他知道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太子妃都看不下去兒子的霸道和得意,平時還沒覺得有什么,畢竟兒子再霸道也沒對著自己這樣,但這次太子妃就覺得有些無理取鬧了,一臉無奈的開口道:“得虧的許大人不跟你計較,否則滿京城都得傳出你太孫如何囂張跋扈的流言蜚語了,到時候看你皇爺爺怎么收拾你。”

    “就是你皇爺爺心疼你和孩子們,你爹也給給許大人個交代,不然真以為咱們太子府的人都是這種囂張霸道的性子了。”

    朱瞻基照樣得意洋洋的逗著孩子,頗有鍥而不舍的架勢,嘴里依舊嘴硬的道:“反正我不管,本太孫想了好幾個晚上才想了這么一個字,寓意好的字那么多我都沒看上,偏偏看上了這一個,他非要和我搶就是不行,哪怕我兒子用不上,別人也不能用。”

    胡善祥一臉的無語,只能好笑的說道:“又不是什么仨瓜倆棗的,一個字而已,也不是你創造的,人家倉頡都沒說什么,怎么到你這里就成了你兒子專用的呢,別人伸個手都不行?”

    “那怎么能一樣的。”朱瞻基頓時覺得胡善祥沒有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仔仔細細的給胡善祥分解清楚其中的差距。

    “我就是覺

    得氣不過,許道中早不用這個字,也不晚點給孩子起名,偏偏在我準備給祁鈺用這個名字被拒絕的時候,這不是上趕著戳我的肺管子么,所以我就那么一時氣不過一說,誰知道許道中還當真了,又把名字給改了。我后來又后悔了,覺得他用了也沒什么,但是許道中也說不用改來改去的了,對孩子也不好,就這么叫就行了。”

    朱瞻基表示他后來后悔,脾氣消去之后又給人道過歉了,是許道中不識好歹,與他無關,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分給他一個白眼,有這么做事反復無常的太孫么,平日里的穩重和沉著都上哪兒去了。

    話題七拐八繞的,胡善祥總算明白朱瞻基為什么不直接給她回答了,于是再次強調了一遍,終于從朱瞻基口中問到了孩子的名字——徐真。

    跟個孩子計較,也真有你朱瞻基的。

    小孩子名字都已經定下了,胡善祥也不能再說什么,她現在還在床上修養中,只能拜托姐姐給許大人備上一份厚禮,也算是給這個孩子的歉意,主要還是替朱瞻基善后,雖然她覺得孫妙涵和許道中估計并不會太在意。

    胡善祥生的是雙胎,所以月子也被太子妃和胡善圍按著坐了雙份的,也是擔心她的身體,怕她沒有修養好,剛開始的幾日,胡善祥還可以忍受,但等過了半個月,她終于受不了自己油膩的頭發了。

    孩子生在三月初,此時屋內還生著炭火,倒是溫暖的很,但長時間的不洗漱,胡善祥聞了聞自己的身上,感覺能搓出來一堆泥,但朱瞻基不介意,讓她別按著性子亂來,免得月子做不好,日后留下頭疼的隱疾,胡善圍也在一旁幫腔,就是不答應給胡善祥洗漱,在胡善祥的強烈要求下,滿了一個月后,終于退而求其次的給她用熱水擦洗了一遍。

    孩子的洗三胡善祥沒有看到,滿月宴也只湊了個熱鬧就又回到了寢宮休息,明明是兩個孩子的親娘,還不如抱著孩子的乳娘跟著的時間長,有心說些什么吧,可這皇室的規矩就是這樣,無論是太子妃、朱瞻基、胡善圍他們,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允許胡善祥給孩子喂奶已經是深明大義了,更不會讓她自己的性子胡鬧。

    孫妙涵從小嬌嬌弱弱,身子倒是養的極為結實,恢復的速度比胡善祥快多了,她還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和宮女打紙牌打發時間呢,孫妙涵已經能抱著孩子來看她了。

    “我剛從前面過來,兩個孩子跟你長得挺像的,一樣的白嫩。”猛地一進來,孫妙涵看到有些發福的胡善祥,眼神落在對方白白嫩嫩的臉頰上,頓時莞爾一笑的調侃道。

    胡善祥快速的把最后一局結束,撂下牌,打發了陪玩的宮女,無奈的對孫妙涵厚著臉皮道:“我生的,當然跟我最像。”

    朱瞻基說什么孩子最像他在胡善祥這里一句也不管用,一千個人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朱瞻基覺得孩子像他那是廢話,孩子要是不像他,那才糟糕透了呢。

    太子妃還說兩個孩子和太子爺肖似的,這話胡善祥都沒敢應承,孫子像爺爺本就是繼承了父親的血緣,但若這倆孩子,尤其是女兒,長大了是太子那副樣子,胡善祥真的會直接嗷嗚一聲哭出來的。

    也不是說太子長的丑,皇家的基因肯定都不差,不管開國之君是怎樣一副歪瓜裂棗、鞋拔子臉,這話不是她胡善祥說的,但娶的老婆,選的妃子,肯定相貌優異,哪怕如今才兩三代,看看太子已經長成的孩子的模樣,朱祁鈺和朱皛皛長大也不會難看到哪里去。

    孫妙涵對胡善祥的厚臉皮也是漲了見識了,見胡善祥不痛不癢的也不再說什么,抱著小許真給她看了看道:“你也太多禮了,咱們是什么關系,不過就是個名字,太孫不讓用,我們也每當一回事兒,偏你還巴巴送了禮過來。”

    “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胡善祥說道,看了看在襁褓中睜著眼睛的孩子,笑了笑。

    日后這世上就沒有朱祁鎮這個人了,也因為朱瞻基的干預,沒有了許真這個名字,取而代之的是許道中和孫妙涵之子——徐真,朱祁鈺沒有了一個身為嫡子的哥哥與他爭奪皇位,只有一個與他一同出生的龍鳳胎的姐姐,他們會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和歷史上那般狼狽收場。

    胡善祥兩輩子頭一次有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身邊有兩個乳娘和數不清的宮人,但胡善祥更傾向自己和朱瞻基親自帶孩子,可以多和兩個孩子培養培養感情,但這樣的日子沒堅持多久,她自己就先放棄了。

    她總算明白為什么生了孩子的婦人容易抑郁了,打亂的生活作息和不知名的煩躁,她覺得老祖宗說的遠香近臭還是很有道理的,然后火速的把兩個孩子又給乳娘喚了去。

    這下胡善祥徹底的躺平了,一番折騰除了讓她精疲力竭之外沒有任何的益處,最后只得收手,每日里找機會避著點人給孩子喂奶,再帶著朱瞻基一起陪孩子玩一會兒,讓孩子們從小就體會到來自父母的愛。

    就這樣的忙忙碌碌中,半年的時間匆匆過去,永樂十八年八月份,在兩個孩子壯實了不少,徹底立下來之后,北京傳來了奏報,那座胡善祥曾經期待著的一手房——紫禁城,終于徹底竣工了。

    皇帝譴了欽天監卜算遷都的良辰吉日,得到的吉日是永樂十九年的正月初一,于是便定了那日在紫禁城的新御殿受朝賀。

    遷都的消息雖然一直都在朝野之間傳的沸沸揚揚,但這一日突然來臨,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和不適,于是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朝野間突然流傳起了關于皇帝得位不正,所以心虛的不敢在南京待,無言面見太祖皇帝的傳言,一時間這樣的議論喧囂塵上。

    而皇帝瞬間就做出了應對,無論是歷史還是影視劇中聲名狼藉的東廠橫空出世了,東廠被設立在東華門往北的方向,專門用來刺探臣民謀逆妖言、大奸大惡之事,又因為朱棣怕外臣徇私,會對他有所隱瞞,不能反映實情,便特命親信太監做東廠提督,還賜下了隨意逮捕、刑訊本朝臣民的特權,權勢大的讓朱瞻基都咂舌。

    胡善祥倒是沒有話說,只是做事更加的小心謹慎了,雖然無論是看在祥瑞的份上也好,兩個孩子的份上也好,朱棣都不會拿她開刀,只要再忍幾年,忍到朱瞻基登基后,就是她胡善祥的天下了,看那東廠也好,錦衣衛也罷,哪怕是趙王管著的北鎮撫司,也得給她乖乖的低頭。

    這么一個一個的數著,胡善祥也不由的吐了吐舌頭,老朱家的人這都是什么愛好啊,那么愛建立這種私人刺探機構呢,是打聽別人家的隱私太有趣,還是覺得當皇帝管理天下還不過癮,還想體驗一把兼職做做閻王爺?

    日子定下以后,整個皇宮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來,皇帝不肯能一次性的打包全帶走,便先行帶著朝臣去了順天,留下太子、太孫和后宮的一干婦人慢慢收拾,畢竟遷都以后,肯定是不會再遷回來了。

    兩個孩子的東西都不多,庫房里大都是洗三和滿月的時候別人送的禮物,胡善祥的私房就更少了,幾乎都換成了金銀存著,直接裝箱就能走,但是她在宮外的生意就不能跟著搬遷了,只能打算等日后在順天開個分園。

    就這樣,吩咐宮女收拾箱籠,胡善祥知道這一次定都北京就不會在重新遷回來了,所以收拾的十分的仔細,能用的不能用的全都帶上了,就是有點可惜別莊里剛種下的種子還沒有收,只能吩咐管事的盡心照顧。

    第106章 遭災了嗎 胡善祥可不想兩個孩……

    胡善祥可不想兩個孩子開始認字的時候, 連動物園都沒有去過,她曾經玩過的,看過的, 她的孩子也不能缺席了這些, 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 她必須要給兩個孩子一個完美的童年生活。

    益智的玩具兩個孩子現在還不會玩, 只能瞪著眼睛干看, 或者感覺

    好玩但是好奇的摸一摸、碰一碰,但胡善祥已經吩咐人去做了, 甚至在這個基礎上,胡善祥還升起了不如干脆建個游樂場的念頭, 反正動物園都出來了, 還差那么一個游樂場嗎。

    能在日后的首都三環以內建造個屬于自己的游樂園, 胡善祥感覺自己激動地熱血沸騰的, 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北京把一切措施都落實下來。

    感謝水泥路是存在, 胡善祥上次和朱瞻基一起去北京的時候, 一路上奔波了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但皇帝帶著滿朝的文武大臣, 八月中旬出發,愣是在九月初四之前就到了北京, 并遣戶部尚書夏原吉往召還留在應天的太子和太孫,讓他們帶著太子妃和胡善祥這一干老弱婦孺出發去會和,并很貼心的給她們延長了趕路的時間——限期十二月底。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整整四個月的時間,擱在路上游山玩水的時間都夠了,胡善祥還是第一次發現皇帝身上和朱瞻基如出一轍的貼心,摸了摸兩個天真無憂的孩子,感嘆道:“為娘還是托了你們兩個寶貝疙瘩的福啊。”

    皇帝為何會突然下達這樣的旨意, 眾人自然都心里有數,一個個的對太子和太孫感恩戴德,畢竟在一個強勢的帝王手底下干活是真的心累,兩個孩子還沒有長大呢,就先給他爹和爺爺爭取到了滿后宮和朝臣家人的好感。

    這一點胡善祥深有體會,因為一路上,每時每刻都有認識或者不認識的朝廷命婦來給她請安,別人帶著禮物來,說是給兩個孩子準備的,胡善祥還真不好就那么直接開口趕人。

    客氣的跟命婦寒暄著,聽別人夸自家的崽崽多么可愛,有福氣,像皇帝、太子、太孫,反正是能往上面數的直系親人都夸了個遍,人家態度那么的親昵,胡善祥就更不好說出端茶送客之類的話了,只能隨意的聊聊打發時間。

    到最后,想著人反正是趕不走,就在她們來請安的時候,把兩個小的往太子妃那里一送,在車架里支起了牌場,其他人一看這樣,也生了玩樂的心,都回去有樣學樣起來。

    好在哪怕是水泥路平坦的多,日日在上面趕路也極為辛苦,沒過幾天一個個就無精打采的沒時間來打擾胡善祥的安靜了,倒是讓她松了口氣。

    許道中的官職不高,雖然因為帶回糧種有功,得了個爵位,但在這批以靖難之役起家的功臣和滿朝為官多年的大人物面前就有些不夠看了,往前也排不上號,所以胡善祥就讓孫妙涵每日帶著孩子來她的車架上休息,把三個孩子放在一塊兒讓他們自己個兒玩。

    孫妙涵本身就有官職,但也就是個御醫,摻和不了政事,就更不被那些大人看在眼里,孫妙涵也不在乎,抱著小許真就來了胡善祥這里。

    太子妃有時候會讓乳娘把孩子們抱過去,胡善祥沒有異議,畢竟這么小的孩子也管不住自己的脾氣,時不時的就會哭泣,魔音貫耳的讓胡善祥恨不得躲的遠遠的,婆婆能給她帶孩子,她高興都來不及,哪里還會說拒絕的話。

    一行人剛在路上走了半個月,就又收到了皇帝下達的詔書,把原京師改為南京,改北京為京師,并把南京各部的印信給了京師誅諸門,而南京衙門的印信則另外重鑄,從此以后,南京就成了大明新的都城。

    十月中旬的時候,隊伍拖家帶口、走走停停的趕到了北京附近不遠的鄒縣,彼時皇帝已經遷都的消息天下皆知,有時候在某處縣城下榻,胡善祥和朱瞻基夫妻二人會結伴出去體驗一下民間的生活,倒是聽到了很多百姓對遷都的不同反應。

    有贊同的,有不贊同的,但在皇帝強勢的皇權下,任何一切言語也只能像風中的柳絮般,輕飄飄被吹散,掀不起一絲漣漪。

    到達鄒縣的時候,幾乎大多數人都想在這里修整一番再行趕路,畢竟冬日嚴寒,路上哪怕再平坦,整日整日的待在馬車上,也讓人覺得憋悶的慌。

    想要修整的聲音太多,太子又是個很照顧他人的人,離皇帝給的趕路限期還有一個多月,而他們已經離京城不遠,自然而然就善解人意的同意了。

    隨意的用了一些膳食,車隊的大多數人幾乎都準備下午好好的休息休息,而酷寒冬日的,外面也沒什么風景好逛的,于是一個個的都回了各自的房間。

    胡善祥正準備出去散散步,不妨朱瞻基身邊跟著的小太監突然回來稟告,說是要在附近走走,問太孫妃可要一同前往。

    這倒是和胡善祥想到一塊兒去了,胡善祥欣然答應,帶著月影和月心就去和人會和了,到了地點才知道,哪里是他一個人,兩人世界想都別想了,太子爺居然也在。

    一問才知道,太子妃那里也派了小太監去通知,只是太子妃正欣喜的陪著孫子和孫女玩耍呢,哪有空搭理太子,于是有朱瞻基和胡善祥夫妻恩愛,更襯得太子爺形單影只了。

    說是隨意逛逛,但這十一月的天,除了寒就是冷,樹枝光禿禿的,什么花草都沒有,四下一掃,目之所及都是光禿禿的,和上次朱瞻基與胡善祥一路上游山玩水的秀麗山水就更是無法相提并論了。

    三人身后跟著不多的宮女和太監,但都離得有幾步遠,而有公爹在,胡善祥和朱瞻基想摟摟抱抱,體現一下夫妻情深也得顧忌著太子孤家寡人的心情,只好把那份游玩的心放下,跟著太子有目的的在山野間徘徊。

    胡善祥機智的拿出自己臨出門前吩咐人找出來的千里眼,想看看有什么野雞、野兔之類的沒有,好打個野味解解饞,但或許是動物都在冬眠的緣故,看了一圈,也沒有一個野味自動送上門來,正想悻悻的收回千里眼之時,突然發現不遠處似乎有幾處民舍,民舍前還有人影晃動。

    有人。

    胡善祥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太子和朱瞻基,太子決定前去看看,朱瞻基和胡善祥都沒有異議,跟著隨行而去。

    四周的枝丫光禿禿的,見不到一點綠色,幾人走到民舍的附近,才看清那數個人影蹲在地上在挖掘著什么,或許是蹲的時間有點長了,腿麻腳冷,不時地有人站起身活動。

    胡善祥將千里眼放在眼前一看,那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挖掘的竟然是冬日里已經枯萎的野草的根莖,頓時心里突地一空。

    “老人家,你們這是在挖什么?”胡善祥正在駐足觀看的時候,太子朱瞻基已經加快速度走到了那人身邊,一臉好奇的問道。

    朱高熾當然看得出來這些衣衫襤褸的老百姓恐怕是饑餓難耐,所以才在大冬天的出來挖草根吃,都不用猜想,一個個都是一副面黃肌瘦、無精打采的樣子。

    但朱高熾卻覺的心里更不對勁兒了,不止是他,朱瞻基和胡善祥也不明所以。

    初見這些人蹲在地上挖土,幾人心里想的都是:莫非這些人耽誤了收土豆和紅薯的時候,所以才在冬日里冒著凜凜寒風來收糧?但這也不對啊,都是從小就種地的人家,不會不知道作物什么時候改收獲,怎么會耽誤到這樣晚呢。

    被問到的是個老人,胡善祥猜想他應該有六七十了吧,但也不敢保證,畢竟連年的勞作和貧困生活,只會讓農人看著比實際年齡還要大。

    那人說話雖然有氣無力的,但看著朱高熾一行人衣錦華貴的模樣,和身后隨性的數名宮人,立刻就知道是自己招惹不起的貴人,不敢耽誤,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見過貴人,實在是家中沒米下鍋了,老漢只好出來給家里的孩子們找點吃的。”老人說著,模樣還畏畏縮縮的,生怕眼前的貴人脾氣不好,會讓自己遭到災殃。

    胡善祥和朱瞻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敢置信。

    雖然知道百姓生活艱難,但這幾年,因為皇帝從海外獲得了產量不菲的銀礦,不但彌補了國庫的虧空,皇帝還大發慈悲的大赦天下,免了好幾個地方的賦稅,而且還把今年得到的糧種免費發放給百姓,而鄒縣就在皇帝免除賦稅的地方里,這里的百姓怎么都不至于要餓到吃草根的地步吧?

    朱高熾還在想是不是中間有哪個步驟出了差錯,或者執行皇帝命令的官員玩忽職守,導致百姓沒有收到糧種,而這還只是影響比較輕的一種,而朱瞻基已經凝重了一張臉,因為他想的更深了點,甚至懷疑到了鄒縣是否有發生了自然災害,而官員卻隱瞞不報的地步。

    如果真是這樣,那山東布政使石執中是干什么吃的?他記得石執中并不是酒囊飯袋,或者說任何一個能做到布政使位置上的官員都不會是能力平平之輩,那么為什么會這樣呢?

    好在太子帶著大部隊要途徑鄒縣而過,山東布政使石執中正是來迎謁的一員,他們下榻休息的莊園還是對

    方安排的,而這人此刻就在大部隊所在的莊園里。太子想要出來走走的時候,石執中本是想跟來的,還有數位官員一道請求,只是都被太子給打發了,因此,人都留在了莊園里,此刻想問些什么,也只能等會兒回去再說了。

    但明顯無論是太子朱高熾、太孫朱瞻基,都不是那種有事回去再慢悠悠處理的人,當即就打發了一個小太監回去召石執中前來問話。

    派了人回去,等人的時間,朱高熾還不忘換上和藹可親的模樣和老人懇切交談,知道老人家里還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孫輩,甚至讓人回去拿了一些干糧過來。

    等熱絡的攀談了幾句,老人也發現眼前的貴人脾性極好,慢慢的也放下了提著的心,開始輕松的應對起來。

    關系依然拉進,朱高熾就直接開口進入正題道:“老人家,皇上不是下旨給鄒縣這里的百姓免費發放了新的糧種嗎?聽說這種糧種畝產七八石,您是沒有收到消息,前往縣衙領取嗎?”

    糧種是有數的,不可能一下子給全國百姓都免費發放,因此,便先擇選了幾個遭了災害的地方,而鄒縣好巧不巧的因為連續三年發生天災,榮獲上榜名額,得到了其中的某一樣種子。

    第107章 陰差陽錯的笑話 老人嘆了一聲……

    老人嘆了一聲, 干枯黑瘦的臉上是無奈的笑,又不敢當著貴人的面說皇帝的不是,只能把原因往自家身上攬。

    “收到了, 收到了。”想到當時從縣衙的差役手里結果種子后, 想到以后他和孫子孫女們都可以吃飽飯了的高興, 老人感動之余又只剩下了灰心喪氣。

    誰都沒想到啊, 滿心歡喜的等待收獲, 糧食可以吃了,卻聽說是有毒的東西, 那一瞬間從天上掉到了地上,啪嗒把他老人家的一顆心也摔了了粉碎。

    老人絮絮念道:“縣衙的老爺們說是那東西叫什么土豆, 我們拿回來之后按照差爺們教的種地里去了, 過了幾個月, 果然收獲了好些土豆。”

    “但是畢竟是沒見過也沒吃過的東西, 誰都不敢輕易下嘴, 所以吃的還是我們自家種的糧, 等糧食吃的差不多了,就想著該吃土豆了吧?”老人眼睛里能看到害怕和恐懼, 甚至淚水盈滿了眼眶。

    幾人正等著老人接下來的話呢,胡善祥卻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 老人不會是吧收獲上來的土豆放到了通風的地方,然后土豆發芽了吧?發芽了的土豆是有毒的,前幾個月,漢王朱高煦就借著這有毒的土豆把關外的異族按在地上摩擦,打服了好些部落,甚至收獲了好些的俘虜,被送到奴隸營給他們洗馬、喂馬。

    果然, 老人接下來的話證實了胡善祥的猜測。

    “可誰知道,吃了土豆的人有些身強體壯的難受了幾天就沒事了,但有些身體弱的,卻是上吐下瀉的,當天人就沒了。”

    幾人面面相覷,心里同時想道:“恐怕都是吃了發芽的土豆,所以人才會沒了。”

    “那就沒有人吃了土豆一點事都沒發生的嗎?”胡善祥問道,她不相信所有的人都會這么傻,把土豆放發芽了才開始吃。

    老人聞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給了答復道:“有是有,但是賭命的事,誰都不敢輕易嘗試,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誰都不想死啊。”

    而山東布政使石執中恰巧在這個時候騎著馬趕了過來。

    遠遠地一見到幾人,石執中就從馬上下來,連滾帶爬的給太子和太孫夫婦請安。

    老人這個時候才在石執中的請安中得知眼前幾人的身份,居然是皇帝的兒子和孫子、孫媳婦,害怕的低下頭,心里惴惴不安,不停的在回想剛剛有沒有說什么關于皇帝的壞話,臉色也嚇得滄桑了許多,怕的雙腿打顫,差點沒跪下去。

    當然,也不是沒跪下去,只是老人的膝蓋剛一彎曲著想朝地上磕去,就被眼疾手快的朱瞻基給攙住了,他爹的問話可沒完呢。

    從老人口中的話中幾人已經能得知不是天災的問題,那事情就好處理多了。

    朱瞻基遺憾的嘆了口氣,想著爺爺用土豆坑瓦剌和韃靼等部族的法子只怕沒有下次了。

    原來,朱棣當初為了能夠再次坑一次外族,給百姓們發放糧種的時候,并沒有將土豆發芽就會有毒的消息也同時告知,而是只說讓好好保存,土豆如果變青活著發芽就退回縣衙里。

    但到手的東西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別說老人了,就是胡善祥都知道這個道理,他們收獲的糧食沒道理因為發青、發芽就白送別人的,勤儉持家的百姓連發霉變餿的食物都敢吃,何況是發芽的食物,在他們的意識中,恐怕覺得發芽的土豆和發芽的大豆一樣,都能當冬日的一道可口蔬菜,畢竟名字都那么的相像。

    幾人頓時哭笑不得,還以為這中間有什么不知道的紕漏呢,現在這紕漏雖然被發現了,但還好發現的早,補救為時不晚。

    “發芽的土豆你們沒扔了吧?”胡善祥急忙問道,她就怕這些人因為覺得有毒,就把東西給扔了,畢竟這些發芽的土豆都是可以做來年種子的存在。

    老人不明白胡善祥為何這么說,但還是直言答道:“老漢家里的沒扔,但村子里有些人家早早就把這不能吃的土豆給丟到溝里去了。”

    別說胡善祥了,連朱瞻基和朱高熾聞言都是遺憾的嘆了聲氣。

    胡善祥把發芽的土豆和發芽的大豆之間的區別,和發芽的土豆明年開春可以當種子種植一事耐心的告知了老人,果然見剛剛還后怕的老人立刻露出一臉驚疑不定又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后變成了滿臉的狂喜。

    這一瞬間的變換太過莫測,胡善祥也沒心情繼續解釋了,當即吩咐了個強裝的小太監,派人去將隊伍里御廚身邊的學徒叫過來,跟著老人一起回去,教他們土豆該如何分辨和食用。

    而朱瞻基只在心里遺憾了下皇爺爺的計謀不能再用第二次,就也將身邊的人派了出去,務必讓他們將土豆如何食用的方法廣為傳播,定要讓每一個百姓都知道,不要再發生這種啼笑皆非的笑話出來。

    太子朱高熾沒有異議,和朱瞻基一起,問著布政使關于鄒縣最近日期的政務,這一說就聊到了最近的稅收上去。

    朱高熾一如既往的一副菩薩心腸道:“百姓如今形銷骨立,本宮怎么還能忍心收稅?”

    也就是現在國庫豐腴了,不再天天財政赤字,否則朱高熾還真不敢說這種話,或者即使說了,也沒那本事再來救濟災民。

    朱高熾想了想,鄒縣附近的幾個糧倉應該都是足夠的,當即下令道:“你立刻回衙門,召集人手開倉賑糧。”

    山東布政使聞言,沒有半分猶豫的領了命,但他還不急著走,太子只說了要開倉賑糧,還沒說具體應該發放的數目,朱高熾正在想著,就聽石執中提議道:“太子殿下,微臣想,若是告知了這些百姓土豆無毒一事,那么百姓家中應當都有了存糧,也就用不到那么多糧食了,不如每人發放三斗?”

    三斗也委實不少了,看著一個人的量不多,但積少成多,整個鄒縣得有將近數萬這樣貧寒的百姓,這么算下來,也不知道鄒縣

    的糧倉能不能頂得住。

    朱高熾沉吟了一下,沒有說話,他對鄒縣的存糧也不是很了解,而朱瞻基卻眉頭一揚,開口道:“三斗太少了,每人六斗。”

    前一陣子,朱瞻基跟在朱棣身邊,有看過鄒縣送上來的賦稅報表,雖然只是大概瞄了一眼,但心里也多少有些數,他附在朱高熾耳邊將那個數字說出,朱高熾肯定的點了點都,沒有拒絕,而是默認了,并且對石執中安撫道:“不要害怕擅自做主會被皇上懲罰,天塌了還有本太子頂著呢。”

    說著,覺得自己一個不保險,便把朱瞻基也給拉上了,他爹不喜歡他這個太子是常態,但最愛朱瞻基這個大孫子,有他在,更有比朱瞻基更受皇帝寵愛的兩個重孫子、孫女,怎么著,他爹都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顏色看。

    朱高熾很明白這一點,對山東布政使再三安撫,才讓石執中放心的接下了賑災的命令。

    發生了這么一遭事,胡善祥也沒了繼續逛下去的心情,帶著人跟在太子身后回了下榻的莊園。

    朱瞻基要跟著太子去就賑災的事務忙碌,胡善祥也沒閑著,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他們一行人注定要在這里停留幾天,等開倉賑災一事徹底落到實處才能離開,而這短短的幾天里,胡善祥可以帶著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首要的大事,就是要將這些新式糧種的做法公布天下,日后別再出現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事了。

    在太子那里報備了一聲,將自己要做的事告知,太子用欣賞的目光看了看胡善祥,點頭同意了。

    就這樣,胡善祥留下了幾個太子等人吃慣了手藝的御廚,將其余的御廚和學徒都拉倒了一條空曠的街上,用帶著的蔬菜等物資開啟了古代版本的小吃一條街,并且是免費的。

    免費的招牌一打出來后,幾乎不到半天的時間整個鄒縣人人皆知,但胡善祥他們一路上帶的人用馬嚼的物資也有限,只能限制了名額和份量,畢竟她的目的并不是開小吃街,而是接著這個機會將這些糧食的食用方法,在民間流傳開來,不說人盡皆知吧,但學個三五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美食的誘惑對種花家的人來說果然是必殺技,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吃沒毒的,都能很快的被接受,短短的三天時間下來,百姓們經過各種各樣的做法的小吃的誘惑,不但對紅薯和玉米大為改觀,連從前避之不及的土豆都很快的接受起來,并且知道發芽的土豆可以用來作為來年的種子種植之后,居然有好幾個糧店的掌柜放出消息說要收購。

    百姓們這回可不傻了,土豆的產量有多高,已經讓他們驚喜又可惜了一次,驚喜產量高的驚人,可惜因為有毒不知道好些人都恨恨的將其扔的遠遠的。

    這件事一出來,胡善祥有好幾次都看到陪著竹簍去拾曾經被他們棄之如敝履發芽土豆的人。

    因為還要趕路,剩余的事情讓山東布政使石執中自己看著辦,完成之后給皇上上奏折就好,他們一行人就準備繼續出發了。

    而胡善祥不知道的事,因為這一次免費小吃街的活動太火爆,在接下來的日子,每到這個時候,鄒縣的官員和商賈總會自發的舉辦幾日免費小吃活動,供游人品嘗,一直流傳到了后世。

    接下來一路上,沒有再發生什么意料之外的變故,緊趕慢趕的,他們一行人終于在十二月末趕到了北京。

    第108章 逃跑 朱高熾甫一進入北京城,……

    朱高熾甫一進入北京城, 就帶著朱瞻基去稟報在鄒縣開倉賑糧的事,朱棣聽了也只是點了點頭,沒什么表情的樣子, 但看著也不想是發怒, 也沒有后招的樣子, 讓朱瞻基提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但是當朱瞻基說出土豆在鄒縣被當做有毒的作物, 被避之不及的時候, 朱棣就深深地皺起了眉。

    “罷了,此事也是朕思慮不周之故, 本想著再給關外那些不安分的部落一點教訓,卻沒想到差點坑了自己的子民, 也罷, 此次讓你們遇到, 也算上天有眼, 沒讓事情發展到更糟糕的地步。”

    山東、河南等地緊挨著黃河, 水災頻發, 鄒縣地處山東,更是不可忽視的一處, 能提前把可能引起的百姓間的恐慌和暴亂提前消弭,不至于到需要派兵鎮壓的地步, 已經足夠讓朱棣放心的了。

    這也是為何他明知道太子沒有給他上奏折,就自作主張的命令官員開倉賑糧,而沒有暴怒的原因。

    說起來,也是朱棣覺得有機可乘,所以才有了這一次鄒縣幾乎遭災的情況,嘆了口氣,沒有在追究此事的必要了。

    而皇帝雖然不提了, 但被帶著跟其他俘虜一起遷到北京城的奴隸營中的烏格齊哈卻在給馬匹刷洗的時候,從身旁的小兵丁口中聽到了讓他們大舉進攻卻一敗涂地的最終原因。

    原名綽羅斯馬哈木,現在隱姓埋名改叫烏格齊哈子的奴隸聽得逐漸入神,手上刷洗的動作忍不住停了下來,在被看守呵斥了一聲后,繼續開始動作,然而心神早已隨著土豆兩個字飄遠了。

    原來土豆發芽的時候有毒,是不能吃的,他們之所以會一敗涂地,都是因為上了那個詭計多端,陰狠毒辣的大明皇帝的計謀,綽羅斯馬哈木恍然大悟,想起死于明君刀劍下的部落兒郎們,悔恨、痛苦交織成片。

    都是他的錯,是他綽羅斯馬哈木大意了,上了這么淺顯的當,以至于讓信任他這個首領的兒郎們喪命,綽羅斯馬哈木在心里恨恨的發誓,等他回到草原,一定要把這筆賬狠狠的報復回去。

    正在他暗自咬牙發誓的時候,背上突然被人碰觸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想的太入迷,竟然失去了往日的警覺性,這可不好,在他們瓦剌部落,一個不小心可是要丟命的。

    “嘿,烏格齊哈,你在這兒干嘛呢?”

    都不用回頭看,就光聽聲音他就猜到了來人是誰,他的頂頭上司,管理他們這些奴隸喂馬,給馬匹洗刷的弼馬溫——于謙。

    說起來,于謙和他結識的原因,還是少不了他最喜歡的酒。于謙此人嗜酒如命,在被朱瞻基和胡善祥多次警告后,某人還是死性不改,照樣原本怎么喜歡喝酒,竟然比以往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胡善祥都擔心,某人在這么喝下去,未來有一天不是死在某個皇帝的刀下,而是醉死在了酒壇里。

    說于謙菜吧,他還不承認,但每次偷酒,或許是運氣不好,每回都能被人發現,氣的被偷了酒的樊忠將軍恨不得把他拖下去打個幾十板子,但有太孫護著,而且太孫也早就發話遲早把于謙調回去兵部,而不是讓他早夭在軍營,所以,哪怕樊忠再被于謙這種屢教不改的行為氣的牙癢癢,也不能把他給怎樣了。

    而且樊忠也不是沒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但就像他剛剛想的那樣,于謙簡直不像個儒家出身的翰林院庶吉士,居然和底下的奴隸稱兄道弟的讓他沒眼看。

    那個奴隸偷酒喝也就算了,可讓人不敢置信的是,那人偷了于謙的酒后,于謙居然既往不咎?

    你于謙有太孫護著,我動不了,但收拾你手底下這個奴隸那還不是輕輕松松、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然而很快,讓樊忠覺得十分打臉的反轉就來了。

    于謙是因為有待價而沽的價值,被太孫看中,他知道自己哪怕把天都捅破一個簍子,太孫也不會把自己怎么樣,所以明明聽過了太孫妃的故事和警告 ,也依然記在了心里,但依然破罐子破摔的該干嘛就干嘛。

    但這個奴隸偷酒喝的行為就很讓于謙覺得稀奇了。

    “你膽子還挺大的,也不怕被人拉出去砍了?”于謙蹲下身子,把手里的酒壺遞給眼前的奴隸,好奇的詢問。

    烏格齊哈看也不看,直接就伸手接了過來,剛想張口就喝,但突然想起之前被土豆坑害的打仗時腹痛難忍的事,忍不住停下動作,有些猶豫,但看著眼前的男人也不像是什么能做主的大官模樣,而自己酒癮又實在被饞蟲勾的厲害,于是再不想其他,仰起頭就往嘴里倒酒。

    “痛快。”滿意的連喝了幾大口,肚子里的酒蟲終于沉醉下去沒了動靜,烏格齊哈發出滿意的呼喊。

    “你小點聲,別把守衛給驚過來了。”于謙從帳篷里偷眼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亂糟糟的,到處都是兵丁們的大喊大叫,嘈雜一片,應該是沒有人注意到

    這個帳篷里的聲音,便回到烏格齊哈身邊蹲下,好奇的打量他。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被漢王俘虜的外族奴隸吧,膽子還挺大的,居然敢來我這兒偷酒喝,也不怕我去打小報告?”

    烏格齊哈抬眼看了于謙一眼,半點慌張的心態都沒有,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如果想要讓人抓我,剛才就直接喊人了,事后再去打小報告,非你們漢人口中說的君子所為,你不會。”

    在于謙饒有興致的目光中,烏格齊哈接著說道:“而且,酒我已經喝了,證據也消滅了,你要是去告狀,我就反咬你一口,說是你帶我來偷酒的,我是聽命行事,我要是倒霉了,你也跑不了。”

    嘿,還挺能的這人,于謙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不要臉到這種地步的人,當下就生起了濃濃的好奇心,與人攀談起來。

    然而兩人越聊越盡興,竟是幾乎成了忘年交,更是如果不是時機和地方都不對,兩人就要拜個把子的地步。但是他們忘了樊忠可一直記著呢,直接就將人抓了個人臟并獲,這回哪怕是皇帝和太孫親自來求情都不好使了,在于謙的死皮賴臉和死纏爛打之下,樊忠才沒把烏格齊哈拉下去就地處死,而是和于謙一起當了回難兄難弟。

    兩人就這樣滿滿熟絡了起來,知無不言什么都能聊一點,天文、地理、人和、兵法、謀略等等,而聊的最多的,就是皇帝幾次針對關外打仗的部署。

    于謙雖然有本事,但恃才傲物也是真的,名副其實的狂生一枚,但誰讓人家博學多才呢,讓皇帝看在他的才華的份上,硬是直接將他派往了兵部,可惜于謙無論為人還是為官都有點愣頭青的模樣,讓對他非常看不上眼的上官打發到了軍營。

    于謙什么都懂一點,察言觀色也不在話下,但幾次的交流下來,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烏格齊哈身上的矛盾和不對勁兒。

    他覺得烏格齊哈子不想普通的外族奴隸,在南京的時候還不明顯,跟著皇帝遷都的大部隊一路隨行去往北京的時候,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于謙倒是沒望他們初次相遇的那上面想,塞外苦寒,烈酒在關外的價格幾乎是大明內部的四五倍還要高,他們本就是打了敗仗的奴隸,沒那個銀子去買酒,可不就得去偷么?

    但于謙卻發現烏格齊哈時常像是在偷偷的觀察周圍的一切,偶爾還沖別人打聽有關皇帝的一切,和又頒布下的新政,竟然比他這個雖低但好歹有個官職再身的弼馬溫還要關注朝廷大事。

    而且,于謙可以肯定的是,烏格齊哈本人在原本的部落,地位肯定不低,一個外族人,會說會寫大明的官話和文字也就罷了,居然和于謙討論起兵書來,也是言之鑿鑿的樣子,這可就不普通了。

    于謙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什么哈斯珠子,怕是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不知道這個人故意埋伏進奴隸營有什么目的?

    于謙不想打草驚蛇,想著言語試探一番,看能不能發現一絲對方漏出來的蛛絲馬跡,于是便垂下眼瞼,仍然態度如常的和對方插科打諢。

    然而烏格齊哈是什么人?

    執掌草原最大部落,瓦剌部的首領,老謀深算到朱棣帶隊親征了數次都沒把人拿下,識人的本領是一等一的,幾乎在瞬間就從于謙不漏聲色的面容上發覺自己有暴漏的可能,于是退意萌生。

    罷了,好不容易忍辱負重一番,能知道自己是被什么給坑害了也算有個交代,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派人慢慢打聽。

    如此也不算是無功而返,吃一塹長一智,記住這個教訓,銘記于心,必會讓大明皇帝為此付出代價。

    而就在于謙反復的下不定決心,是直接將人抓起來,還是再試探一番的時候,烏格齊哈已經帶著一群奴隸在軍馬營中放了一把火,并搶了數匹駿馬跑了。

    這下,事情再也瞞不住了,直接在皇帝那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馬哈木哪怕平時隱藏的再深,大明的暗探前赴后繼的派出,也得到了一份對方的畫像,而在對比照著于謙的描述之后,皇帝和太子、太孫、還有將人捉住的漢王才發現,原來瓦剌太師馬哈木居然就隱姓埋名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天殺的,打了一輩子的雁,這一次居然被啄了眼。”

    不說知道這個消息,慪的想要吐血的漢王了,連胡善祥都從沸沸揚揚的議論中得知了這樣不尋常的操作一事。

    異族太師隱名埋名親自跑敵軍中埋伏的,大明朝也算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了。

    第109章 著火 幾乎瞬間,皇帝就做出了……

    幾乎瞬間, 皇帝就做出了應對,派漢王帶兵追擊,務必要將人留在大明境內, 不論生死。

    漢王當即接了旨意, 帶著自己的護衛就追了過去, 但終究還是晚了, 北京距離關外太近, 尤其是和南京相比,而他們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對方一步, 一步晚步步都晚,等人趕到奴隸營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而于謙卻因禍得福, 被留在在京城, 弼馬溫這個官是做不了了, 但還可以任命別的。

    朱瞻基想著于謙當了這么長時間的弼馬溫, 現在把他調回兵部應該不會太引人注意, 于是便找皇爺爺懇求了一番, 讓人回到了兵部。

    永樂十九年的正月初一,皇帝在太和殿接受了百官的朝賀, 之后大祀南效,又命令大赦天下, 半個月的時間就在這樣的忙碌中度過。

    遷都儀式準備的很是盛大,至少胡善祥覺得,來到古代了這么些年,這樣盛大的儀式和隆重的宴會,讓自己前所未有的感到震撼。

    皇帝要搬新家,當然少不了附屬的藩國發來慶賀,還有滯留在大明境內的外國人, 也都一臉榮幸的參與,被安排在了顯眼的地方,而皇帝這個顯眼包猶嫌不夠,居然讓畫師將這一幕記錄下來,留與后世,胡善祥覺得,論臉皮之后,真是無人能出其右了。

    但莫名的,胡善祥又有點羨慕,這不就是和現代的拍照片,發朋友圈差不多嘛?如果此時她手上能有一部手機,她也非常的想把這一幕拍攝下來,留著以后慢慢懷念。

    這些來自各個國家的使臣逗留在大明境內本就是因為聽說皇帝準備遷都,所以特地留下來觀賞和參加,如今遷都已經完成,他們再逗留在此也沒有了意義,因此,紛紛迫不及待的上奏想要返航,皇帝欣然應允了。

    于是,永樂年間的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下西洋活動就正式開始了。

    皇帝指令一下達,鄭和就很快的收拾東西出發了,但俱胡善祥從朱瞻基那里打聽來的消息說,鄭和這一次是領了任務而去的。

    自從嘗到了糧種高產量帶來的好處后,朱棣就對遠在大洋彼岸的土地和作物升起了好奇心,不但交代鄭和此次多帶回一些高產量的糧種回來,還特別要求帶一些大明沒有的東西回來讓他看看。

    朱棣有次一句話也不奇怪,因為曾經有藩國進貢的東西鄭和幾次下西洋,卻沒有帶回來過,朱棣倒是沒有懷疑鄭和有了二心,而是將人叫來問了個明白。

    當時,太子和朱瞻基都在,還想著萬一鄭和說的不對,惹怒了皇帝后,他們幫忙求個情,誰知鄭和的說辭讓他們啼笑皆非。

    “因為那些東西都不好吃。”鄭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選擇瞞著皇帝,這是他的真實感言,嘗過了一些西洋食物的味道后,原本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打包帶走的鄭和,瞬間熄滅了這個心思。

    算了,他感覺把這個東西帶回大明給皇帝,他鄭和的職業生涯算是到頭了。

    但這一次既然皇帝主動提了要求,那鄭和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他想到了被他嫌棄不已的榴蓮,長的和武器似的,還有那個什么叫薊的,既然如此,那此次出海就都帶回來吧,說不定太孫妃能找到這些東西的新用途呢。

    鄭和這樣連軸轉的勞累不勞累,胡善祥不知道,但聽了朱瞻基帶回的鄭和對她期待一片的話的胡善祥卻覺得很心累,她真的很想說一句,她也不是什么水果蔬菜都認識的呀。

    別的不說,但她相信你們這些老祖宗的精挑細選,既然沒有帶回中國,那就說明東西是真的不好吃,畢竟咱們大吃貨國的外號也不是白白得來的。

    忙碌完了遷都一事后,胡善祥剩下的日子幾乎就是圍著兩個孩子轉了。

    因為四月十七日是皇帝的萬壽,

    但幾乎提前三個多月就開始準備了,之前因為又是過年、又是遷都的,到處都慌慌張張的,而這又是皇帝遷都后的第一個萬壽,朱棣也不再是那個缺錢到只能給官員發放寶鈔的皇帝,無論是國庫還是自己的小金庫都被銀子堆得滿滿當當的,自然是該怎么大辦就怎么熱鬧喜慶的大辦。

    太子妃掌管著后宮的一切事物,她和胡善圍自然是忙碌的很,于是,胡善祥除了偶爾陪著兩個孩子玩玩,就是將孩子帶去太子妃那里,讓宮女照看著,她則幫助太子妃和胡善圍處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宮內宮外的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皇帝的好日子,畢竟,萬一皇帝一個高興,他們也能跟著享點福、受點恩惠不是?

    但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發生了,永樂十九年四月初八,紫禁城內被裝飾的熱鬧又莊重,所有布置的在有條不紊的進興中,修建了十三年的北京紫禁城,竟然在落成不到四個月的時候,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給燒了。

    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三個宮殿竟然同時發生了火災,這下可不得了,朝野動蕩,無論宮內、宮外、朝堂、民間都是一片沸沸揚揚的議論聲,曾經喧囂塵上,后來被皇帝的森寒手段給打壓至近乎消弭的流言蜚語重新又破土而出的跡象。

    “怎么偏偏是這個時候,還一下子三座宮殿一同著了火,這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么?我剛剛才從皇爺爺那里回來,人看著雖然沒怎么發怒,但只怕是故意壓著脾氣,暗自和自己個兒較勁兒呢。”朱瞻基嘆了口氣,說道。

    雖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后,皇帝還像沒事人一樣,幾乎沒有動怒的表情,但宮里已經因為看管不力而很是責罰和發配了一些宮女和太監,甚至連御前總管小鼻涕公公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就怕掀起一陣風來,讓皇帝勃然大怒。

    胡善祥挑了挑眉,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這宮里連個活水都沒有,到處都是宮殿和假山,想看個風景都被跑去御花園,想劃個船采個蓮花都做不到……”

    任何人從個二線城市搬家到首都二環內都得高興的想要昏過去了吧,胡善祥早給自己做好了預警,倒是沒有這樣的瘋狂,能住到自己期待已久、夢寐以求的紫禁城雖然也很高興,但是住進來之后才發現自己還是有點念舊的人。

    倒不是想念南京的住處,而是和南京的皇宮相比,胡善祥總覺得北京的紫禁城給人一種逼仄的感覺,哪怕是新房子也一樣。

    當個名勝古跡,閑來無事的逛上兩圈還好,真搬到紫禁城住了,胡善祥才發覺自己還是窮人的思維和身體,大大的不適應這種突然暴富的情況。

    朱瞻基愣了愣,不明白沒有活水和采蓮花有什么關系,而且覺得這樣的天應該還不到蓮花開放的季節吧,問道:“現在的天氣有蓮花嗎?”

    “當然沒有。”胡善祥理所當然道,怕朱瞻基接著追問,于是只能實話實說道:“我就是這么一說。”

    “別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到了你們這兒就是遷都后新房子三個殿著火,可真是。”

    胡善祥搖搖頭,嘖了一聲,然后迅速的轉換話題道:“那皇上有說十天后的萬壽節該如何是好了嗎?”

    是繼續舉辦啊還是就此作罷,全看皇帝的心情了,但最近幾乎沒有人敢冒著皇帝的雷霆之怒去問問皇帝關于過不過萬壽一事了,也沒有人敢去揣摩皇帝的心思,畢竟上一個收買小太監,傳遞皇帝的消息,揣摩皇帝心意的解縉已經被活活凍死了,前車之鑒猶在,誰也不敢重蹈覆轍。

    而朱瞻基這個皇帝最寵愛的嫡長孫當然是沒有這方面的性命之憂的,于是胡善祥直接開口問了,誰讓太子那里的口風太緊,太子妃也沒能從對方嘴里打聽到一絲半點的消息后續,而胡善圍也在眼巴巴的等消息,沒有辦法,胡善祥只能打上了朱瞻基的主意,從他這里得到些口風。

    朱瞻基想了想,他覺得皇爺爺不像是要發火的樣子,但朝堂上關于想讓皇帝下罪己詔的傳聞越來越廣為流傳,連他都聽到了消息,恐怕皇爺爺也不會不知道,而現在揣著明白當糊涂,就是不搭理朝堂上的大臣,除了不想下罪己詔之外,恐怕沒有別的意思了。

    這個時候不想著隱身,讓事情自己淡化到毫無影響的地步,還能如何呢。

    “哎,發生了這樣的事,皇爺爺只怕沒心情過萬壽節了,朝堂上好些大人大概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有人出言讓皇爺爺下罪己詔,我看是皇爺爺太久沒發脾氣,都忘了他馬背皇帝的稱號,真以為是能忍辱負重的仁君啊。”

    朱瞻基冷嗤一聲,對朝堂上那幫自命不凡、準備以身試險、自找死路的大臣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

    他罵也罵過了,勸也勸過了,但老話說的好,好言難勸該死鬼,既然他們如此的不識時務,那他朱瞻基也樂的袖手旁觀,得一個清閑。

    “什么,萬壽節不辦了?”胡善祥不甘心了,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協助太子妃和胡善圍萬壽節的事宜,如果就此打住,那她這段時間的辛苦不就都白費了?

    為誰辛苦為誰忙!

    有這么耍著人玩的嗎?但是永樂帝都發話了,他們這些做晚輩的也只能伏低做小的聽命行事。

    第110章 白兔 想想自己這段時間的盡職……

    想想自己這段時間的盡職盡責, 胡善祥都想給自己頒發一個勤勞辛苦獎,慰藉自己勞累了這么些天,而突然得知白干一場的破碎的心。

    上個月的初八日, 她給自己的兩個孩子慶祝生辰都沒這個盡心盡力的呢, 就想著兩個孩子現在滿一歲了, 給兩個孩子搬了抓周活動。當然, 因為朱棣也來了的緣故, 這個抓周宴舉辦的簡直比滿月還熱鬧。

    兩個孩子六七個月就開始說話了,經常指著胡善祥讓人做的兔子布偶嗷嗷的叫, 胡善祥就讓人給他們找了兩只剛出生的小兔子養著,兩個小孩兒大概是沒見過, 每日里被乳娘抱著去看兔子玩, 倒是比之前還興奮的很多。

    有時候胡善祥忙起來把兩人扔在一邊太長時間了, 小朱祁鈺和小朱皛皛就自己嘴里喊著“兔、兔兔”, 一邊指著門外, 讓乳娘抱著他們去看兔子吃蘿卜和菜葉玩。

    想起這段時間一直為了萬壽節忙碌,

    而沒時間陪伴兩個孩子,胡善祥頓覺欲哭無淚, 這也太刷著人玩了,不就是宮殿著火了, 至于嗎?

    雖然心里頭覺得不以為意,但胡善祥也知道,在古人的那種封建迷信的意識里,這種信仰往往堅定而執著。

    皇帝當年靖難起義的時候,沒少散播自己有天命的傳言,而無知的老百姓們偏偏最吃這一套,遇到了當時還是燕王的軍隊, 抵抗也并不強烈。

    還有她的動物園,那被稱為麒麟的長頸鹿,雖然被戳穿了真面目后皇帝對它的態度一落千丈,但也只是他身邊包括胡善祥在內少數的幾個人知道真相而已,在大明百姓的眼里,動物園里的長頸鹿依舊是山海經里的奇珍異獸——麒麟。

    朱瞻基也沉默下來,他也并不想讓皇爺爺這樣被駁了面子,他知道皇帝是最好面子的一類人,而他皇爺爺朱棣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前還有姚廣孝在皇帝丟臉的時候給人臺階下,但現在姚廣孝也已經逝去,縱觀周圍的人,朱瞻基覺得他們好似都心有不軌,除了他,每一個人是在認真的想著如何去安慰皇帝。

    “此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打消那些朝臣上奏讓皇爺爺下罪己詔的想法。”朱瞻基語氣沉沉的,顯然也是對這個辦法無可奈何。

    他試圖去勸過,但那些大臣好像在這一件事上特別的有骨氣,大概是覺得終于在這上面贏了皇帝一次,能夠一出被有軍權的皇帝壓制了很久的惡氣。

    “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朱瞻基喃喃道,文官們一直試圖壓制皇帝的君權,他不是不知道,但自從洪武、永樂兩朝來,大臣們都被皇爺爺這種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君王壓制著,朱瞻基一直以為他們會一直安靜的順應皇命,可是沒想到原來一直都有人死性不改。

    可惜他們就只敢在這種小事上惡心惡心皇帝,皇爺爺要是真發起火來,手下的將領可真的不是吃素的,畢竟朱棣可是一個驍勇善戰的馬上帝王。

    “離洪武大逃殺和永樂消消樂才過去多少年啊,這幫人就忘了當時的風聲鶴唳和謹小慎微了,這忘性也太大了點。”胡善祥搖搖頭,對某些人的不長記性予以深切的同情。

    “……”

    朱瞻基睜著眼,無語的看著胡善祥,對當時那般朝不保夕的日子,胡善祥還能調侃的起來,也是覺得無奈。

    “行了,既然萬壽節辦不成了,你陪著兩個孩子玩吧,我再去找爹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想個讓皇爺爺和大臣們都能兩全其美的法子。”朱瞻基站起身來,準備去找正在處理政事的太子商量商量如何讓皇爺爺消氣的法子。

    但人都準備走了,臨出門前,又想起這段日子以來頻頻發生的意外和不順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也不知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先是抓到的瓦剌首領馬哈木逃了,然后三個宮殿一同起火,我看咱們也找個日子去拜拜佛,去去去晦氣。”

    胡善祥無奈,隨口回了一句:“去晦氣有什么用?皇上現在最需要的恐怕是我這個有祥瑞命格的人給他顯顯靈,真弄出個祥瑞出來,比什么臨時抱佛腳都管用。”

    朱瞻基覺得也是,便好笑的看了胡善祥一眼,一副你說的也是的模樣,笑著走了。

    胡善祥這句話也只是隨口一說,壓根就沒當真,等朱瞻基走后,就準備去看看兩個孩子,一會兒沒見的,她就覺得想念的很。

    現在兩個孩子說話已經流利了很多,不再和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了,見到胡善祥過來,兩人也不看兔子了,爭相著想要胡善祥抱抱他們,兩人都挨在胡善祥的胸前,想霸占娘親的懷抱,還手腳并用的擠著對方,試圖將人擠得遠遠的。

    “娘親、抱~。”朱祁鈺仰著白嫩嫩的笑臉,脆生生的說道,胡善祥正想摟著人來一個愛的親親,就見小朱皛皛不滿意了。

    “壞弟弟。”小朱皛皛嘟著嘴怒囊了一聲,然后也起身朝胡善祥沖過去,試圖把獨占親娘懷抱的弟弟給擠到一邊去。

    “娘親,弟弟壞,我也要娘親抱。”朱皛皛泫然欲泣的告狀。

    “好好好,都抱都抱。”兩個孩子,無論哪一個都是胡善祥的心肝寶貝,傷了那個的心,胡善祥都會心疼,既然如此,那就公平一些,左右兩邊一邊摟了一個,把人帶到兔子窩邊,帶著兩個孩子喂兔子。

    按照規矩來說,兩個孩子應該是叫胡善祥母妃的,但胡善祥不喜歡這種生疏的叫法,覺得還是娘親好聽,還顯得親密,因此直接無視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規矩,直接讓兩個孩子該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她也不常聽到太子和漢王叫皇上一聲父皇,喊的仍然是爹,太孫和胡善祥見到太子妃的時候,也是親昵的喊娘的。

    什么不合規矩之類的,胡善祥就當沒聽見,因而胡善圍無奈的嘮叨了幾句,見朱瞻基都不在乎這個,也就不再說了,反正無論是州官也好,百姓也罷,放火還是點燈她是管不了了,都隨他們朱家人的意吧。

    兔子養了半個多月了,從剛出生時候小老鼠崽似的模樣,到現在已經長了一層淺淺的絨毛。

    胡善祥基本不大關注它們,只偶爾陪著孩子喂食的時候會看一眼,而乳娘和其他宮女就更不用說了,只負責看著小朱祁鈺和朱皛皛,至于兔子?有太監給它們處理糞便,只要不會傷害的兩個孩子,她們根本不會多給兔子窩一個眼神,因此,竟然沒一個人發現其中一只兔子的與眾不同。

    而胡善祥也沒有想到,她剛剛和朱瞻基隨口說了一句找個祥瑞來,說出來的話居然立刻就成真了,兔子籠里竟然有一只渾身雪白的兔子。

    在現代,白兔是很常見的物種,除了吸引小孩子和少女心爆棚的女孩兒外,它們的用處大約都是被用來做成各種各樣的美食,兔皮則是最做成坎肩或者衣物上鑲嵌的毛邊。

    白色的動物幾乎都是得了白化病的變異物種,但對古代的人來說,白色的動物卻如胡善祥說的那般,象征著祥瑞,君不見什么白狐、白虎、白犀牛、白鹿、白兔、白馬、白燕、白鶴之類的,幾乎都比它們其他顏色的同類來說要貴重的多的多。

    在古代,祥瑞的出現,表現了上天對當事帝王的一種肯定,當時帝王執政好,百姓生活風調雨順,每個帝王都希望自己名流千古,有祥瑞的出現,無疑對帝王來說是一件高興的事,上報祥瑞,這樣很好的迎合了帝王的心理,暗自拍馬屁,給帝王留下好的印象,希望以此來加官進爵。

    而兔子性情溫良,是圣潔、機敏、善良和生機的象征,由古至今,兔子便飽受人們喜愛,古代神話故事中,常常能見到兔子的身影,除了嫦娥故事中的玉兔外,兔子還象征著吉祥和長壽,因而,胡善祥覺的它的出現,簡直是讓人突然間柳暗花明。

    “去,派人去太子那邊把太孫叫回來,就說他憂心的事,我找到解決的辦法了。”胡善祥仔細觀察了一陣那只小小的白兔子,之比她的手掌大了一點點,而兔子身上那一層淺淺的絨毛,不似身邊其他的幼兔那般泛著灰色,而是純白的色澤。

    “是,太孫妃。”宮女行了禮,便去門外找了個靠譜的小太監吩咐了,那小太監很快領命而去,一刻鐘剛過嗎,就聽到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是朱瞻基回來了。

    “你找到什么辦法了?”朱瞻基掀開簾子,一臉驚喜的問,然后見室內的人有些多,就揮了揮手,讓乳娘和宮女們都下去,只剩他們一家四口,就上前幾步,從胡善祥懷里掐住伸著胳膊要他抱抱的女兒,抱在懷里掂量了一下,下意識說了句:“重了。”

    小朱皛皛的詞匯量不豐,不知道重了是什么意思,但她下意識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詞,因此,撅了撅嘴,說了句:“不要爹爹報了,壞。”

    朱瞻基呵呵笑了,不以為意,抱著孩子往空中掂了掂,才把小朱皛皛放回胡善祥的懷里,準備同樣的動作在小朱祁鈺的身上再重復一遍。

    小朱祁鈺警覺的很,察覺到親爹的不懷好意和已經伸過來的手,拽著胡善祥的衣服捏的更緊了,面上也換上了不情愿的表情。

    “行了,找你來是通知你好消息的,你倒好,一回來就逗孩子,也不怕把兩個孩子都惹毛了,一起哭給你看。”胡善祥嗔了朱瞻基一句,接著示意朱瞻基去看籠子里的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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