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那人手持浮月,對他穿心而過 他怎么能……
觀測洞天秘境的水鏡并非全程監測, 傳送影像的眼石被放在特定的地方,所以會出現有死角情況。
在大部分人都被記錄在內, 且將洞天秘境畫面傳送出來,看清了每個境界的危險等級,眾人大多沒有異議。
云霽雪陪著眾修士看了三個月,才帶著敖傾月從觀戰臺上離開。
師璉意接替了兩人的位置,只要有人上來問話,都是“主人和尊主新婚燕爾,這段時間忙的緊……”然后一臉曖昧的笑笑,不再開口。
見她這個模樣,眾人大概也能猜到云霽雪和敖傾月去干嘛了。
只是心中對于云霽雪光風霽月的形象難免有些割裂。
沒想到啊!那般看著不近女色的滄璇仙尊, 居然是那么猴急的人!
洞天秘境中,云霽雪打了個噴嚏。
“師尊?”
云霽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只是眉頭微皺, 有些想不通怎么突然打噴嚏了,全然想不到風評被害。
云霽雪回神,說道:“走吧。”
洞天秘境依舊是一望無際的綠色,濃厚的靈氣阻擋了視線,只能看清萬米之內的場景,修為越低,看的距離越短。
幾個金丹期修士在湖邊稍作歇息。
幾人圍坐的地方堆起了火堆,一條半人高的魚被架到火堆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天。
“該說不說, 洞天秘境是我至今進過的,靈氣最為濃郁的秘境了。”
“洞天秘境被稱為天源界第一大秘境,那可不是吹噓的, 根據前輩留下的地圖,可知開發度還沒百分之一,就這,我們一路上采集的靈草,比得上辛苦十年苦修了。”
“要是能一直在這修煉就好了,可惜只有一年。不過……金丹秘境都這樣了,不知其他境界的秘境怎么樣?肯定更好吧。”
“呵,怪不得他云霽雪修為晉升這么快了,擁有這么一個風水寶地,修為能低嗎?”
在一眾傾羨的聲音中,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原本嬉鬧的眾人紛紛收聲,最先開口的人低斥:“你瘋了!忘了這是什么地方了?不想死就把嘴巴閉上!”
那人一梗,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一想到隨時監視他們的眼石,將他們的動靜傳給外界修士,登時不怕了,梗著脖子,虛張聲勢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們做了什么外界都看得清楚,我為什么要怕。”
他就差沒對著云霽雪說一句,“你不敢殺我”了。
勸他的修士臉色鐵青,扭頭遠離了他。
真是蠢貨,自以為有個渡劫老祖撐腰就天下無敵了,居然敢公然和滄璇仙尊叫板,忘了祝星睿怎么死的了吧?傻逼,作死也別連累他!
這人一動,其余人也不動聲色遠離了他。
隱匿在湖對岸的一棵大樹后的云霽雪挑了挑眉,對著身邊的敖傾月詢問:“龍龍,為師這是被人小看了嗎?”
敖傾月笑瞇瞇回道:“仗著祖上蔭蔽的蠢貨罷了,也就在這才這么舒服,換成別的秘境,早就死了。”
一絲微弱的龍威釋放,平靜的湖面泛起波瀾,從上空看去,會發現深藍的湖水中,多了一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大。
那個開口勸誡的修士突然感到汗毛直豎,殺出來的直覺讓他感到一股濃濃的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情急之下,他只來得及捉住自己的師弟和好友,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這一方天地。
被他捉住手的兩人,不明所以,剛想問發生了什么,卻見就在他們離開的下一秒,原本湖邊的位置,一頭不知存在多少年的黑蛟破水而出,張開巨口咬住了剛才他們坐的地方,再次消失時,原地已經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想起被吃的人,正是之前對云霽雪出言不遜的修士,三人面色一陣慘白,男子的師弟拽住他的衣袖,臉色難看:“師兄,我們……”
男子回神,下定決心開口:“走。”說著,拉著師弟和好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是從那時不時的臉色交流中,就能看出他們在傳音交談著什么。
走到一半,師弟突然開口:“師兄,我們是不是漏了一個人?”
一直靜靜和他們走在一起,溫柔話少,實力強盛的云璇。
男子臉色一陣變化,剛才那匆匆一瞥,湖邊哪里還有什么人影,只怕云璇已經兇多吉少了。
而被他們念叨的云璇,此時正站在云霽雪兩人身前。
明明只是金丹期,卻絲毫不怵身為渡劫的云霽雪他們。
“你果然還是忍不住了。”這次云璇沒再偽裝,眼神高高在上,帶著輕蔑。
再一次親身面對這人,云霽雪發現,他已經能夠平靜面對了,除了對他一次又一次的占用他的身份有點煩。
“你認識2882吧。”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云璇應道:“不錯。”
說完,云璇看著云霽雪完美的臉,眼中多了一絲志在必得:“還以為他有什么本事呢!到頭來,還不是得我動手。”
敖傾月托著臉,指尖觸碰到浮現的鱗片,察覺到對方眼中的覬覦,眼中多了幾分不悅:“聒噪。”
話落,敖傾月已經上前和云璇過了幾百招。
比起布蘆山那一戰,此時用著金丹期身體的云璇更加強大,對戰大開大合,全然不怕傷到身體
敖傾月也只是勉強和他打了個平手。
一個側身越過,敖傾月掏中云璇腹部后抽身離開,落在了云霽雪身邊。
束發的發帶斷裂,敖傾月一頭長發散落,臉頰上的鱗片掉落幾片,看著有幾分狼狽。
對面的云璇也不遑多讓,胸腹出現五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虎口處滲血。
云霽雪扶住敖傾月,側首看著云璇,“說實話,我并不明白,你們一直以來的窮追不舍是為了什么?”
如果是身體,云璇現在用的身體并不弱于他,氣運?這個東西,如果不是自己的,終究會遭到反噬。
“區區凡體,也想明白神的想法?”云璇面不改色拂過胸腹,原本滲血的傷口瞬間消失,若非破損的衣服可作證,敖傾月還以為云璇從未受傷。
聽著云璇的話,云霽雪微不可聞的皺了一下眉。
倒是一旁的敖傾月冷嗤一聲:“神?別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精怪吧,真要是神,會這么不要臉搶別人的身體?”
云璇眸色變得暗沉,看著敖傾月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不知所謂!”
不知想起什么,云璇突兀的笑了一聲:“說起來,你們可真是尋了埋骨的好地方啊!隔絕一切外來力量探查的好地方,就算你真死了,你那父親也不能拿吾怎么樣。”
話落,云璇驟然出現在兩人身前,手掌作刀,劈向正前方的云霽雪。
云霽雪抬手格擋,旋身踢向云璇腹部,被他側身躲過,右手虛握,浮月出現,劍身泛著森白的寒光劈向云璇面門,云璇飛身離開,卻也被斬落一截墨發,敖傾月出現在他身后,被他尾巴一掃甩向劍尖。
刺啦一聲!
銀白劍身穿過肩膀,云璇借著近距離同樣一掌落在云霽雪肩上,借著反沖力離開。
云璇垂眸看著被空間之力侵蝕而愈合不了的傷口,幽幽抬頭看著站在一起的云霽雪和敖傾月,冰冷的吐出幾個字。
“吾真該早點動手的,不然也不會被這小畜生弄臟了這具軀殼。”
敖傾月眸子微瞇,眼見到這時了云璇竟然還覬覦著師尊的身體,心中怒火更勝,但,他越憤怒就笑的越開心。
他靠在云霽雪身上,一邊斜睨云璇,一邊細細親吻云霽雪的耳朵、臉頰,最后在唇上落下一吻,輕飄飄開口。
“真是榮幸啊!師尊是我一個人的。你知道和師尊雙修是什么滋味嗎?師尊的身體又白又結實,線條漂亮,哦~忘了,你這個小偷知道。但你肯定不知道,師尊很喜歡我,我哭得越大聲師尊越喜歡,越熱情越興奮,我一撒嬌,師尊就頂不住了,我說什么都愿意,就算……”
說著,敖傾月又親了親云霽雪的嘴巴:“用這里,師尊也愿意。”
云霽雪:“……”
被小金龍當著外人的面說些私密事難免尷尬,但……
云霽雪看著敖傾月一臉得意,活像小人得志,又看了看云璇臉色鐵青的模樣。
算了算了,龍龍開心就好。
敖傾月頂著云璇的死亡視線,一臉享受的開口:“當真是回味無窮。”
“鏗!”
敖傾月話音落下的瞬間,劍器相交的鳴音響起,云璇手握一把外形和浮月相似,卻是金色外表的長劍和云霽雪對招。
看著云璇被敖傾月激怒成這樣,再惡心也不放棄,云霽雪不得不感慨:“看來我的身體真的對你們很重要了。”
說著,云霽雪和云璇拉開距離,主動將敖傾月擁入懷中,虔誠的親了一下。
云霽雪這般姿態,比剛才更加刺激云璇。
盛怒之下,人也更加容易出錯。
雖然不知云璇到底用的是什么力量,但他并非無敵,被云霽雪和敖傾月抓住機會,一劍穿心。
空間之力侵蝕著云璇的身體,法則禁錮他的靈魂和身軀,劇痛讓他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看著一點點消失的身體,低垂的頭顱抬起,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突兀的笑了一聲,似在嘲諷,也像得意。
云璇的身體化作飛灰,氣息徹底消散。
云霽雪看著劍上最后的金光消失,腦中有瞬間的空白。
這次,總該結束了。
云霽雪轉身,看著揚起笑容的敖傾月,正要開口,一句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
【宿主。】
云霽雪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了下去。
“師尊!”
敖傾月笑容僵住,慌忙伸手接住云霽雪,看著眉頭緊擰,雙眼緊閉,臉色痛苦的人,完全不知發生了什么。
敖傾月摸著云霽雪冒冷汗的臉,神色擔憂,眼神恐慌。
不過一會兒,云霽雪身上就被汗水浸濕,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水淋淋的。
緊握的雙手青筋暴起,從縫隙中滲出血水,悶哼聲不時響起。
由此可見,云霽雪在承受著多么強烈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云霽雪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埋首在敖傾月懷中。
看著深陷昏迷的云霽雪,敖傾月深感為難,嘗試著進入他的識海,卻被阻攔在外,一探靈息,云霽雪身體的靈力絮亂得厲害,讓他根本不敢動作,生怕云霽雪傷上加傷。
就在敖傾月為難之際,懷中人動了一下,察覺到的敖傾月緊張的喚了一聲:“師尊?”
云霽雪卻沒有立即回他,靠著敖傾月撐起了身體。
敖傾月抱住云霽雪,看著枕在自己脖頸的人,擔憂不減,張了張嘴,正要開口。
心口一痛,同時,一道利劍穿過身體的聲音傳入耳中。
敖傾月嘴唇翕動,不敢置信的低頭,只見劍柄,不見劍身。
撐著他身體的人,手拿浮月,對他穿心而過。
這是把握得很好的一劍,能夠讓敖傾月重傷,感到窒息的疼痛,卻又不會觸發他體內的禁制。
男人退開,緩慢睜開雙眼,一雙無情的金眸正淡淡的看著他。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
平靜,冷淡,圣潔神性,對眾生的平等無情。
鮮血濺到臉上,也只是被他輕輕拭去,神色不悲不喜,好像天地間沒有什么能讓他動容。
敖傾月無措的表情變得憤恨,他拔出浮月,痛的忍不住抽氣,卻強忍著抬頭看向那個冷冰冰的男人:“你是誰?你把我師尊怎么了?!”
男人站起,聞言輕輕瞥了他一眼,像是看路邊常見的雜草,沒有多余的情緒。
敖傾月心里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恐慌,眼睛酸澀,咬緊牙關,強忍著不落淚,只是看到這熟悉的場景,依舊感到委屈。
多么熟悉,多么荒謬,同樣的場景,千年前,他失去了他的師尊。
他微不可聞的呢喃了一聲:“師尊……”
只一聲,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膝蓋一軟,跪在了他對面,雙手死死的捂住頭,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嘶吼。
半響,云霽雪停止動作,抬起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敖傾月。
胸口破開一個空洞無法痊愈,咬著牙強忍痛苦淚水的小金龍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看到那由浮月造成的傷口時,云霽雪腦子一片空白,眼神茫然無措,恐懼痛苦。
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再次襲來,左眼緩慢的變成了金色,云霽雪死死撐著,口中被他咬的破損,鮮血流出,卻不及他心中痛苦萬分。
那是他深愛的,為之努力的,用盡所有只為其高興的珍寶啊!他怎么能傷害他的龍龍?
第92章 天道 敖傾月雙手撐在地上,向云霽雪爬……
【宿主。】
突如其來的聲音如同尖刺刺入腦海, 云霽雪沒來得及反應就陷入了昏迷。
再次睜眼,他出現在了自己的識海之中, 全身被細細的金鏈捆縛扎入身軀,雙手分開被兩個鎖鏈拉扯,整個人被高高吊起。
眼前出現了一個金球,正是本該被他殺死的系統。
云霽雪眸色沉沉,和系統四目相對。
系統飛到他身前,和他相隔一丈,“你不好奇嗎?”
系統言語冷靜,神色淡淡,沒有了之前在他面前裝瘋賣傻的樣子。
云霽雪嘗試掙動, 卻發現被綁縛得動彈不得,稍有動作,扎在他靈魂的鎖鏈就會刺得更深, 云霽雪停止動作, 看向系統,“所以你為什么沒死?”
系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云霽雪面前化成了人身。
泛著金光的身形頎長,身姿完美,當臉凝聚成功后,云霽雪看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是他的臉。
只是兩人的氣質全然不同,如果說云霽雪光風霽月,那么對方則是神性圣潔, 永遠沒有感情的雙眸,看誰都平等。
是和那個云璇不同的感覺,更是和金球時期的系統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
云霽雪目光漸冷。
男人很平靜的詢問:“你好像并不奇怪?”
云霽雪:“你是說你變成系統那個白癡樣的時候嗎?”
男人點頭。
“突然出現在一個修士的識海中, 表現的無辜可憐,你覺得有幾分可信?”
男人若有所思:“看來并不是所有的情況都可以這樣。”
聽著他似是而非的話,云霽雪面色不霽,眼神銳利:“你到底是誰?”
“汝不配知道吾之名號。”
男人身上探出金絲,插入云霽雪的識海之中,一根根金絲分裂,很快占據了識海三分之一的地方。
云霽雪對上男人充滿神性的金瞳,默了一瞬,問出另一個問題,“那云璇和你是什么關系?”
本以為又會得到一句不配,但男人卻說了一句:“分身。”
隨著男人話音落下,困在云霽雪心口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
云霽雪一開始以為系統和云璇真的是外來者,但系統死而復生讓他改變了這個想法。
沒有人可以逃過法則之力的攻擊,云霽雪很確定那般威力下的法則不可能讓系統存活。
所以是什么樣的存在呢?
不懼法則之力,不懼奪人氣運后的因果,滿身道德金光,到了這里,云霽雪心里有了一絲絲猜測,卻不敢確定。
直到男人說云璇是他的分身。
一時間茅塞頓開,腦海中重重鎖住的真相,像是得到了鑰匙,被一一打開。
做事不忌因果的云璇,卻會懼怕小金龍的父親,而他剛才說在洞天秘境殺死小金龍就不會被發現,說明他曾經動過殺心,也不顧后果動過手。
而真正喚來龍帝,只有小金龍渡劫那一次。
雷劫劈死修士,是正常情況,可雷劫太怪了,就像刻意針對。
而能夠控制雷劫,又能如此肆無忌憚行事,除了祂,云霽雪想不出還有誰了。
“你是天道!”想法很荒謬,云霽雪聲音卻無比篤定。
一向平靜的男人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別的情緒,聲音帶著淡淡的欣賞:“你很聰明,不愧是我選中的人。”
天道控制云霽雪識海的動作停下,“既然你都知曉了,吾便和你說說吧。”
天道揮手化出一片星空,星空放大,角落里,一個小小的暗淡的大陸出現在云霽雪的眼中。
雖然第一次見,這個大陸卻給云霽雪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
“這便是天源界。在所有的靈界中,弱小,靈力匱乏,等級上不來下不去,就這樣不高不低,沒有一點起眼的地方。”
云霽雪微微皺眉,不明白天道和他說這話的意思。
“吾,也只能守著這樣一個不高不低的靈界,可靈界之上還有仙界、神界,如同你那徒弟的父親,便能隨意滅掉一個靈界。”
“而天源界之外,強者何其多,吾看著修士飛升,一步步變強,最后超脫三界之外,天地任遨游。”
天道收起了那片星空,眼中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只有吾,生為天道,一生的職責便是掌管天源界,確保世間生靈平等,不偏頗,不失去公正。”
聽著天道的話,云霽雪的心一點一點沉下,他大概猜到天道究竟要干什么了。
每個靈界都有天道,而天道終其一生都留在誕生地,除非因意外消逝,誕生新天道,不然會一直隨著靈界存在,看盡世間滄海桑田,等待歲月變遷。
“可天源界之外何其大,吾為什么一定要被困這里,吾為什么就不能掙脫桎梏,像爾等凡人一般,修煉到最強。”
天道的語氣至始至終都很平靜,可細聽,就能發現祂話中的瘋狂。
云霽雪眉目緊皺,語氣沉重,“所以你就封鎖了天源界的通道,禁止所有人飛升?”
天道不置可否。
“你要做人,放棄天道身份修成人身便是,又何須布下這彌天大局!”
聽到云霽雪這話,天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吾為什么要放棄天道的力量,去做一個低劣的人?”
若還是天道,萬事萬物還盡在他手,可變成人……
天道想了想天源界中各種修士的樣子,覺得還是不說為好。
云霽雪:“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奪舍我的身體?”
原本看誰都像垃圾的天道轉過身,金瞳中帶著無盡的滿意,像是在欣賞著什么完美的物品,“吾最開始選中的,是一飛升修士,天賦尚可,可惜……”
天道搖了搖頭,“骯臟不堪,不配承載吾的意志。”
“十萬年間,吾也物色過幾人,可最后證明他們不配!氣息駁雜,氣運一般,好在雖然差勁,但能給吾提供氣運,到也還算有用。”
“說來,你那無情道朋友倒是比他們都強,身姿容貌也算上上等,可最后,你出現了。”天道突然近身,面對面看著云霽雪,兩者相距不過十公分的距離。
“天源界誕生這么久,你是吾見過最完美的人。雖然是雙靈根,但也將天靈根壓了一頭,可見這也不算缺點。而其他……長相優越,靈魂力強悍,修為高深,名聲遠揚,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氣息干凈且身具大氣運,正好承載吾的意志。”
在有更好的選擇下,天道自然不會再看南明雋。
而看誰都像螻蟻的前提下一下子說了這么多贊美的話,可見是真的很滿意云霽雪的身體。
突兀的想到了什么,臉色又趨于平靜,“可惜染上了那條龍的氣息,不然還更加完美。”
云霽雪看著祂這般模樣,忍不住笑了,當真是現實又諷刺。
思及云璇那高高再上和天道的冷漠無情,云霽雪有些好奇:“你如此厭惡,還不是放下身段去討好修士,在我看來,你與眾生又有何區別?”
天道斜睨云霽雪一眼,“不過一道早年分出去的意識,生了靈智想噬主罷了。”
天道放出云璇,自己則在幕后操縱一切,卻不想這樣的放縱讓云璇生了心思,竟然想脫離本體,自己占據所有,最后不成,還想魚死網破,毀了那具完美的軀殼。
云霽雪垂眸,原來竟是如此嗎?
“那這十萬年間飛升的修士呢?全都被你奪了氣運,身首異處了嗎?”
天道沒有回答,但云霽雪已經知道了答案。
所以從始至終都是天道的陰謀罷了,什么天路封鎖,不過是天道看不得修士飛升,故意斷絕了他們的希望,看他們苦苦掙扎。
就此,還不滿足,要吸食盡世人的氣運,成為祂的踏腳石,助祂邁向更浩瀚的世界。
如那通天路,什么通天路,不過是滿足天道欲念的埋骨路。
到了這一刻,云霽雪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他被天道盯上的那一瞬,這世間的所有人,都將成為祂的養料。
他一個人算什么,整個天源界的氣運,才是真正的宏偉壯大。
他的計劃原是沒有問題的,如果云璇真的是人,真的是所謂的任務者,可他不是!他是天道分身,云霽雪從一開始的敵人就是天道。
一個掌管世界法則,掌管世界之力,掌控所有人生死的天道。
不是他天生孤苦,只是天道不允許他被擁躉。
不是玉藕蓮參沒有用,只是天道不允許他那么快恢復。
不是云璇系統殺不死,只不過是與天同壽,與地同齊。
只要天地不朽,天道就能化出無數個云璇,無數個系統。
從古至今,有誰打敗過天道嗎?
云霽雪捫心自問,沒有的。
那他們就真的死路一條嗎?
云霽雪想,也不是的。
天道法則一起誕生,可天道是天道,法則是法則,兩者從來都不是同一物。
天道掌控著法則,可法則也限制著天道。
法則誕生萬物,才形成的天道……
云霽雪低垂的眼眸光芒一閃而逝,更多的細節閃過腦海。
或許對萬物平等,平視眾生的天道不可匹敵,可有了意識的天道呢?
任何東西,只要有了意識,就不再是無敵的了。
這個想法剛閃過,無數金絲纏繞成繭,將云霽雪包裹在其中。
云霽雪眉頭緊鎖,靈魂被捆縛,隱隱有窒息之感,云霽雪用力拉動雙手,兩邊的鎖鏈卻拉的越緊,靈魂好像要被分尸,撕扯成碎片。
同樣的傷,靈魂承受的要被身體痛苦千萬倍,而天道的目的,正是湮滅云霽雪的靈魂。
無法述說的痛苦,像身體一寸寸撕開,又拿針縫合,像火燒,雷劈,刀割,碎尸萬斷。
直到一聲輕微的呢喃傳入耳中。
“師尊……”
云霽雪身形一顫,心口一陣絞痛,還有著不可言喻的恐慌。
一股金光自他身上射出,金繭破碎,識海中金光閃爍,分不清敵我。
金光消失,云霽雪終于暫時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可入目的,是他心愛的龍龍跪在血泊之中,滿眼悲傷的看著他,心口開出一朵血花,罪魁禍首靜靜躺在地上,是伴他一生的浮月。
心口一痛,云霽雪噴出一口血,面色慘白。
“師尊!”敖傾月雙手撐在地上,向云霽雪爬來。
龍龍的臉上還沾有血跡,氣息微弱,漂亮的眼睛卻盈滿悲傷,臉色痛苦。
可識海中金絲駐扎,云霽雪快看不清了,他微微顫的抬起手,對準了敖傾月的方向,在敖傾月茫然的眼神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打開一條通道,將其送出。
最后消失的畫面是敖傾月不敢置信的目光,以及一道悲傷到極致,響徹天地的呼喊。
“師尊——”
第93章 自毀識海 “對不起”
秘境之外, 異變突生。
天空撕開一條裂縫,敖傾月從中掉落, 而他那一聲師尊,也清楚的響徹在每個人耳中。
眾人看著這突然發生的一幕,一時愣住。
云霽雪等人所在地方的眼石,早就在黑蛟出水時被毀,所以這一段時間內發生了什么,無人所知。
只眼睜睜看著敖傾月滿身血色,鬢發散亂,氣息微弱的從空中墜落。
就要砸到地上時,一道藏青身影閃現至敖傾月身旁, 將其抱住穩穩落地。
察覺到四周傳來的異樣目光,南明雋將敖傾月帶回霽月宮所在的觀戰臺,慢了半拍的師璉意緊急上前。
南明雋小心的將人放到軟榻上, 眉心緊蹙, 看著敖傾月觸目驚心的傷口。
浮月是仙器,傷的又是心臟,這一劍可以說讓敖傾月體內靈力絮亂,五臟中都充滿了劍氣。
從破開的傷口中可以看到,鮮紅的心臟緩慢的跳動著,穿心的傷口被劍氣侵蝕,和敖傾月本身強大的治愈力兩相對峙,一時間誰也壓不過誰。
南明雋半跪在地,在師璉意警惕的目光中, 將掌心放在敖傾月心口,那原本強行逼迫敖傾月心臟的劍氣被其緩緩抽出。
南明雋年少時和云霽雪多次比武,早已對其劍氣練熟于心, 也知道如何清除最為有效,雖不能做到百分百祛除,但余下的劍氣,敖傾月的治愈力會將其抵消。
敖傾月心口愈合,臉色總算沒那么快難看,但眼神愣愣,像丟了魂。
南明雋蹙眉,聲音沉沉:“傾月,你師尊呢?”
南明雋的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敖傾月眼睛一眨,轉而捂住心口,笑容慘然:“師尊……師尊他在一個人對付、對付搶奪他身體的……惡靈……”
聞言,在場的人悚然一驚。
未等南明雋多問什么,天空中一處漩渦出現,一個個修士從中掉落,如同下餃子一般。
一個個臉色茫然,顯然不知發生了什么。
天空中密集的水鏡開始快速閃過兩個身影,沒等看清,一個個畫面變得漆黑。
直到最后一個也陷入黑暗。
……
當敖傾月被送離之后,云霽雪再一次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
密不透風的金絲裹成繭,眼前漸漸陷入黑暗。
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聽不到,看不到,好像已經和世界割裂,不存在于這個世間當中。
腦海中一一閃過小金龍的身影,有龍蛋時期,孩童時期,更多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等待,孤寂落寞,卻又強忍悲傷,最后的則是剛才那絕望的一眼。
如果他死了,天源界會徹底陷入危機,他的龍龍不再安全。
沒有什么不舍,云霽雪很輕松的就做出了決定。
當天道正適應著新身體,準備對計劃收尾時,一股強大的斥力,將其逼出體外。
他轉過身,看著筆直站著,低著頭不言不語的云霽雪,薄唇抿成一條線,他再一次嘗試進入云霽雪識海之中,結果就看到那天崩地裂,風暴肆意,雷電閃爍的一幕,意識不得不退了出來。
天道定定的看著云霽雪,眸光中頭一次出現驚訝,隨之而來的,還有被駁斥的憤怒。
神色冰冷,聲音無情:“汝本來可以隨吾一起享受無上榮耀,今日卻因一己之私盡毀,實在愚蠢!”
云霽雪因為識海被摧毀,身體痛的控制不住發抖,頭痛欲裂,耳朵嗡嗡作響,眼睛重影,看不清事物,等這一股劇痛過后,他的識海已經歸于平靜,再掀不起絲毫波瀾,如干涸的地面,溝壑萬千。
從此以后,天源界再也沒有那個驚才絕艷的滄璇仙尊,只多出一個普通的渡劫修士。
云霽雪抬起頭,臉上是一抹難得的輕松笑容:“不然呢?等你奪了我的身體,去殺我的愛人嗎?”
天道聲音更冷:“識海盡毀,從此修為不得寸進,還得面臨修為倒退,壽元銳減,就算汝能活下,那條龍又能陪你多久?”
常人識海有一點受損,都得面臨修為不得提升的境遇,而云霽雪,識海滿目瘡痍,神識不能用,有關神識催動的功法,他都不能再使用,他最拿手的陣法,更是再也布置不出來。
除了那一身修為,已經和凡人無異。
天道繼續開口,“世人多無情,你變成了殘廢,他又還會愛你多久?待你容顏衰敗,行將就木,他就會拋棄你尋找下一個人。吾本以為你是所有人里最聰明的一個,如今看來,倒是愚蠢至極。”
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天道聲音冷冽,眼神更是不善。
云霽雪垂眸,看著雙手,低喃:“是嗎?”
他雙手合起,快速掐訣,洞天秘境入口打開,一個個修士被他送了出去。
“你自私自利,假仁假義,將別人的苦難當作你的恩賜,將你給的災禍當成榮譽,你這一生,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們的情感。”
“你看不起任何一個普通的生命,將他們當作塵泥,自以為高義,實則惡劣卑鄙,這一切不過是為你的齷齪行為找一個借口罷了。”
云霽雪拿起浮月,狠狠揮出一劍。
普通平靜的劍氣劃過,帶著無害的氣息,可逼近身前,就會察覺其中蘊含驚人的威力。
天道揮袖擋住,看著其中蘊含的法則之力,不得不避其鋒芒。
云霽雪想的沒錯,法則之力的確能夠傷祂,但也要足夠的威力。
若是以往的任意一人,天道接就接了,可這是云霽雪,是他千挑萬選,等待十萬年才等到的云霽雪。
他有多妖孽,天道最是清楚。
云霽雪悉知一個世界的法則,熟練到如同身體部位,伸縮自如,天道原是為了方便自己,放任他的學習,卻不想如今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兩人直接在洞天秘境中打了起來。
靈力金光四射,分不清敵我,兩人的身形快得肉眼不可見,只能模糊看到一白一金的兩個身影。
原本神秘秀美的秘境被毀,滿目瘡痍,溝壑遍地,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地方。
天道揮袖將云霽雪推開,垂眸看著因為法則之力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而變得有些透明的身軀,神色不明。
長袖一甩,單手背負身后,身上的光芒又強盛了些。
云霽雪皺著眉看著天道身上發生的變化,心里莫名不安,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
余光中瞥到劍尖,金色符文流轉,云霽雪突兀的想起了什么。
他趕緊通過洞天秘境查看外界,然后就發現一道道金光從四面八方涌來,最后送入秘境之中,至于將力量傳送給誰,不言而喻。
云霽雪牙關緊咬,臉色一時間難看的厲害。
他將秘境的修士傳送出去,就是為了不受到他和天道攻擊的波及,可現在不去解決那些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氣運,就算他再砍上千萬次都無用。
云霽雪看著眼前的天道,又看向外面亂套了的人群,只能打開秘境之門,沖了出去。
天道看著云霽雪的選擇,并不意外,動身跟上,卻在離開之時,被云霽雪回身甩出一劍釘在地上,然后快速封鎖了秘境。
知道困不住天道多久,云霽雪出來之后就尋找敖傾月的身影。
場內曾和云璇接觸過的修士體內的氣運正不斷的被抽出,而那些渡劫修士,一個個圍在敖傾月身邊,面色不善,似乎在逼問著什么。
而敖傾月自從回答了南明雋那一句話之后,再沒開口,眾人得不到答案,氣氛自然越來越僵硬。
除去師璉意和白筠,其他妖族渡劫算是被敖傾月威逼利誘的,敖傾月受傷,約束力削減,這時一個個站在一旁看好戲,還有的蠢蠢欲動,眼中暗藏惡意。
云霽雪閃現至高臺之上,迎著眾人驚疑的目光,雙手捧起敖傾月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檢查過他的傷口,見已無大礙,才松了一口氣。
隨后將敖傾月緊緊擁入懷中,力道重的彷佛要融入骨血,還有著只有兩人才懂得的后怕。
云霽雪唇抵在敖傾月耳邊,輕輕說道:“對不起。”
敖傾月揪緊他的衣服,同樣回道:“沒關系的師尊,徒兒沒事。”
可怎么可能沒事呢?
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云霽雪至今不敢忘。
但時間不等人,云霽雪遞給敖傾月一枚空間戒指,頂著他疑惑的目光,囑咐道:“這里面是為師早些時候煉制的陣旗和陣盤,你等會兒聽我安排布下。”
敖傾月想問云霽雪為什么不自己布置,可看著他蒼白的面容,依舊微微顫抖的手,敖傾月沒能問出口。
兩人說著話時,旁觀的修士也覺出些許不對,質疑道。
“滄璇道友,你還沒給解釋,為什么進入洞天秘境的修士會突然傳送出來,還有你和你徒弟,為什么會從秘境中出來?”
“還有底下的那些修士,他們出了什么狀況?身上那股力量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這其實是你們霽月宮的陰謀?”
被抽取氣運的修士不在少數,甚至還有大乘修士,原本緩慢的速度因為天道被困而加快了不少,一些原本沒事的修士也逐漸被抽取氣運。
云霽雪眉心越擰越緊,根本沒時間廢話。
連忙對著敖傾月囑咐道:“快啟動中心廣場的陣旗。”
在云霽雪話音落下時,敖傾月已經把陣旗取了出來,輸入靈力控制著中心廣場的陣法啟動,中央陰陽魚轉動,天空中落下一道屏障,修士身上被傳送的氣運終于被打斷。
被抽取氣運的修士一臉茫然,看著從身上流失的金光又回到了體內,因為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倒也沒有很激動,只是紛紛轉過身,抬頭看著立于眾人中心的云霽雪。
南明雋上前將半跪在地的云霽雪扶起,比起這出狀況,他更想知道這師徒倆發生了什么事,只是剛一碰到云霽雪,南明雋就發現了他無意識顫抖的身軀,聯想起之前敖傾月說的話,他手隱蔽的探了一下他的靈脈,沒有問題。
目光落在云霽雪蒼白的臉上,南明雋的動作也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神識探入,嘗試傳音,卻如同撞到墻壁,前去無路。
南明雋眼中多了幾分震驚,聲音詫異:“滄璇,你……”你的識海怎么回事?
可這話南明雋問不出來,更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問出。
云霽雪有些疲累的閉了閉眼,隨即站直身,面向南明雋:“逍遙,把你的劍給我。”
南明雋眉頭深鎖,但還是把銀霜取出給了云霽雪。
兩人這般熟稔的態度,讓不少人心生奇怪,心思流轉,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霽雪給銀霜附加了法則之力,普通的法器對天道無用,他只能用這種方法,做完之后,他將銀霜還給南明雋。
他轉頭四顧,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佛子,后者見此,主動上前,神色溫和的問道:“阿雪,你要我做什么?”
“明心,將你的缽盂和佛珠給我。”
雖然從鎮魂鐘得知了佛子對他有意,可事到如今,他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
佛子并未多問,主動將東西交到了云霽雪手中。
給法器附加法則之力并不難,小半盞茶的時間就能完成,可云霽雪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剛把東西還給佛子,云霽雪的靈魂就受到一陣沖擊,不受控制的向前吐出一口鮮血。
“師尊!”
“滄璇!”
“阿雪!”
敖傾月猛地躍起,神色慌張的將云霽雪扶住,后者緩慢抹去唇邊血跡,抬頭看著遠處天空。
封鎖的秘境早已破開,天道凌空而立,指尖捏著一樣東西,手腕一翻。
一道寒光直射而來,直直插入地面。
隨即砰的一聲砸到地上,劍身斷成兩截。
劍身處刻的明明白白的兩個字告訴了眾人的它的身份——浮月。
而本命劍斷,主人亦會受到影響。
第94章 激斗 祂要獻祭整個修仙界
天空之上的人無疑有著和云霽雪一樣的身形相貌, 但沒有人會將兩個人當作同一個人。
無它,實在是兩人的氣質太過容易區分了。
那凌空而立的人高高在上, 神色淡淡,氣息神秘,看著他們的目光沒有任何的差別,唯有落在云霽雪身上時,才多了一分異樣情緒。
全場剎時鴉雀無聲,看看天道再看看云霽雪,眼神在兩人間來回變回,又驚又疑。
這般沉默的氣氛下,天道動了。
他身形壓下, 就要撞入陣法之中,可就在他碰到金光的那一瞬,強悍的力量席卷了祂的衣擺, 如火舌吞噬。
天道后退幾步, 看著被灼燒的衣擺,皺了一下眉,又撫平。
方才浮月射向高臺之上時,分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所以這陣法是用來困他的。
天道這一動作,頓時驚醒了圍觀的人群。
南明雋撿起浮月,看著上面整齊的斷口,臉色凝重,“滄璇, 你這是惹上了一個什么樣的怪物?”
云霽雪掩唇,又咳了兩聲,“咳咳!祂是天道意識, 云璇是祂的分身,為的就是奪舍我的身體。天源界被封鎖也是祂干的,十萬年內飛升的修士全都成了祂的養料,像方才一樣,吸收他們的氣運,為的就是讓祂自己脫離天源界。如果我猜的沒錯,祂是想獻祭整個天源界的修士,讓其成為祂的力量。”
云霽雪用簡短的話將內容概述下來,大部分人將信將疑。
敖傾月臉色泛白,想起方才在秘境中的事,一言不發。
南明雋看著云霽雪的慘狀,眉頭深鎖:“那你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誰料云霽雪聽后,看了他半響,最后吐出一句話,“與其擔心我,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我現在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而你,是他的第二人選!”
云霽雪可是記得,天道說過,若是他不出現,祂選擇的將會是南明雋。
如今他廢了,南明雋可不就是危險了。
南明雋此時也想起了云霽雪識海被廢的事,“……”
一想到有人一直覬覦自己的身體,不由得面色鐵青。
“阿雪,你可是有辦法對付他?”佛子握緊手中佛珠,聽著兩人的對話,看向虎視眈眈的天道,又看回面無血色的云霽雪。
云霽雪點頭:“法則之力是唯一一個能夠對付祂的辦法,但……”
佛子接話,“但在場的除了你,沒有人領悟過法則之力。”
云霽雪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祂吸收修士的氣運,也能制止祂的成長,妖族修士我不擔心,可是人族……”
沒人深究云霽雪說的妖修沒事,只以為他擔心人族是因為云璇和他們親密接觸過。
眾人面面相覷,“那要如何?”
他們在這緊急商量,天道在陣法外饒有興致的觀看了一會兒,最后看夠了,揮掌拍下。
陣法靈光閃爍,忽明忽暗,眼見就要支撐不住,敖傾月趕緊又取出幾百根陣旗加固。
敖傾月這一出手,不少人就發現他的陣法等級也達到了九級。
“見機行事。”云霽雪取過斷劍,用秘法將其暫時粘合,率先飛出陣法之外。
南明雋頓了一下,提劍跟了上去,佛子緊隨其后。
眾人:“???”
敖傾月看著天空中戰到一起的四個身影,從空間中取出一枚戒指。
銀色指環,鑲嵌著一塊尾指大的紅玉。
看著手中物什,敖傾月輕舒一口氣,輕輕捏碎。
隨著他動作落下,整個霽月宮群島開始震動起來,其動靜之大,掀起了海域中的狂風巨浪,攪動深海,就連遠在陸地之上的修士也感到了不安。
之后他們就看到,無數個獨立的小島將他們環繞起來,一道道光柱沖天而起,緊接著匯聚成一張網,相交處像繁星閃爍。
島嶼內的區域,被緊緊包圍,進出不得。
“那是……九轉乾坤陣?!”
有身份陣法師的修士認出了這擎天大陣,驚叫出聲。
原本還在疑惑的人,登時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云家失傳已久的陣法嗎?
敖傾月看著看不見身形的四人,不耐的掃了他們一眼,“不想死的就給陣法輸送靈力。”
說著,他們所在的地方出現一根一丈高的陣基,頂端之上的白色晶石緩慢轉動,穩定保持陣法的運轉。
同時大陣中出現了一百根陣基,每根陣基外有屏障防護,防止外人攻擊,而屏障內可容納萬人。
沒多久,三分之二的陣基被點亮。
大部分人還是相信云霽雪的話的,但也有人不信,害怕有詐,因此對面前的陣基置之不理。
之后又陸陸續續的點亮了一些,全場內只剩下七根陣基沒被點亮。
佘青梧眉頭緊皺,轉身看向敖傾月:“主人,可要派人去點亮那些陣基?”
敖傾月淡淡的瞥了那些地方一眼,眼中譏諷一閃而逝:“隨他們吧!你讓人去,人家未必領情。”
佘青梧愣了一下,隨即了然。
看來那些陣基的作用并非是維持大陣的。
也是,這么重要的東西,主人又怎么隨意交給他人。
而九轉乾坤陣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困住天道。
“師璉意,白筠,你們為我護法。”
雖然因為陣基出現,方才在場的渡劫修士已經回去帶隊,但也還剩下不少。
他們信不過他,他也信不過他們。
敖傾月囑咐完他二人,再次取出一塊陣盤和九根陣旗。
同樣的法則之力被他傳送進去,又被傳送至九轉乾坤陣中,但敖傾月對法則之力的掌控并無云霽雪那般熟練,因此力量不算強。
“嘭!”
遠離場地來到海上的幾人打的不可開交,南明雋率先被一掌拍到水面之上,緊接著便是佛子。
不知是不是看上了南明雋的身軀,天道對他還算留了一絲力氣,于是摔到海面上的他只是靈息絮亂,但一旁的佛子就慘了,身上肋骨斷了兩根,缽盂破碎,右手手骨粉碎性骨折,佛珠破裂落到胸口,靈光暗淡。
本命武器破碎,主人也會受到影響。
這般重的傷勢,不靜養幾年根本好不了,而且因為天道力量特殊,死死糾纏,如附骨之疽,如不能祛除,他這傷勢將會追隨他往后一生。
看到天道和云霽雪攻擊的余威落下,南明雋趕緊拖起佛子離開了攻擊范圍。
下一秒,他們方才呆的地方直接炸開,水汽蒸發,里面的碎石沙碩不見蹤影。
南明雋松了一口氣,轉而看著佛子凄慘的傷勢,又看了眼失去了效果的佛珠,將他扔給了跟來的郁峮楓。
“帶他回去。”
郁峮楓點頭,帶著佛子飛快離開。
他如今有九瓣青蓮護身,算是所有人中最為安全的一位,因此才能在交戰中心和陣法中來去自如。
只是他小臉繃緊,看著一點都不輕松。
因為他的預言驗證了,不管最后結果如何,過程總是悲壯的。
血色漫天,該死多少人才有這樣的效果啊!
佛子剛離開,云霽雪就被天道打落,南明雋飛身上前接住,強大的沖擊力將兩人砸到海面上,滑出一道道海浪。
南明雋在下面墊底,受到的沖擊比云霽雪要重的多,他拍拍云霽雪的肩:“我說你能不能行了?”
云霽雪翻身坐起,掃了他一眼,喘著粗氣:“能不能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兩人相視一笑,手握長劍,毫不猶豫再次沖了上去。
說來三人中,除去剛開始自毀識海,云霽雪受的傷是最輕的。
不比南明雋和佛子只有法器有傷害,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云霽雪的武器,天道對云霽雪忌憚的很。
長久對決下來,若非天道身后有力量支撐,早就敗在三人手下。
南明雋和云霽雪并肩站立,看著對面模糊的身影又變得凝實,“還沒完沒了了!”看似煩躁的開口,眼中卻是愈發警惕。
云霽雪也有些不耐,天道每每剛被他們打弱一點,就又得到補充,簡直像有著無限生命。
他看了一眼頭頂上的九轉乾坤陣,估算了一會兒,道:“再等一會兒。”
云霽雪都這么說了,南明雋還有什么辦法,只能繼續上前拖延。
天道看著他們的動作,只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爾等是準備靠這個東西阻攔吾嗎?”
天道語氣沒有什么變化,但卻能讓人聽出對九轉乾坤陣的不屑。
不再多言,三人又纏斗在一起。
海面上波光粼粼,三人的倒影互相交錯,當陣法靈光達到最盛時,云霽雪手中爆發出一陣光芒,連接著九轉乾坤陣。
一片片金色雪花落下,用最快的速度將天道淹沒,直到變作一個巨大的金色光團。
天道的氣息逐漸變得微弱,就在人身將要消失時,從那縫隙中,云霽雪看到了祂唇角處一抹淡淡的笑。
云霽雪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陣法供應斷裂,封鎖天道的力量消散。
看著這突兀的一幕,云霽雪似想起了什么,猛地回頭。
原本給陣法傳送力量的敖傾月倒在軟榻之上,心臟原本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
唇邊殷紅的血液滴在雪白的毯子上,瑰麗刺目。
心臟被殘留的天道力量攻擊時,哪怕敖傾月已經竭力穩住局勢,但那一瞬間的機會,已經足夠天道完成祂的目的。
四面八方傳來的氣運傳送進天道的身體,原本只是一道意識的身體變得凝實。
廣場之上,那些裸漏在外,不曾被陣基保護在內的修士,身上的氣運被快速抽離,氣運本就不多之人,氣運被抽干之后就變成了生機。
原本面容年輕的修士頭發花白,面貌蒼老,身上出現一個個斑點。
生機被抽干后,則是血肉,不過眨眼功夫,場內變多了不少干瘦的尸體。
而有陣基保護的修士,根本沒受到影響。
有人反應過來,想要啟動陣基,可來不及了。
屏障升起,但他們的氣運依舊源源不斷的被抽走。
陣法再次連接,敖傾月和云霽雪的力量相遇,云霽雪當機立斷,封鎖了這方天地,敖傾月則是加固了隔絕陣法。
四處傳來的力量總算被阻斷,只是這么一會兒,天道的實力已經變得深不可測。
南明雋靜默半響,好一會兒才從口中吐出幾個字:“陰險!”
云霽雪臉色也沉得很:“小心點吧。”
時間緊張,他們也沒想到天道會在敖傾月體內留下力量。
也并非沒有預料到,只是太過隱蔽,南明雋和敖傾月都沒有發現。
云霽雪目光沉沉的看了天道好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天道以為他要動手時,云霽雪卻是拉著南明雋跑回了隔絕陣法內。
天道:“???”
南明雋:“???”
第95章 來不及了 可有人用更快的速度擋住了他……
云霽雪這一出整蒙了不少人, 南明雋看著他的背影發問:“你怎么回事?不打了?”
天道實力本就增強了不少,若是再讓祂找到機會, 那時就真的晚了。
云霽雪松開南明雋的手,看著一個個將目光放在他們身上的修士,道:“打,但得先找些幫手。”
聞言,南明雋也把目光放在那些渡劫修士身上,恍然點頭。
不錯,是該找些幫手,他們兩個能頂什么事,這里的渡劫還有幾十個呢!
結果等云霽雪開口時, 南明雋發現他們想的又不一樣。
云霽雪站在中心廣場,仰頭四顧,明明是一個處于弱勢的姿勢, 卻給人一種審視的態度。
“今日發生之事, 是長達十萬年、有預謀的、天源界的劫難,無論是曾經的飛升之人,如今的頂級大能,還是弱小之士,都是這預謀中的一員。若是我們失敗了,天源界將成為人間煉獄,無一人能夠逃脫,那些死去的修士就是證明。”云霽雪食指一點,那里正躺著被吸干了的修士。
“在下希望大家能夠一起對抗天道, 要想度過這一場災難,唯有戰勝祂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云霽雪的話并沒有多么的熱血,他只是在用最簡單的語言闡述如今的境況。
而多數人聽到他的話, 都不自禁的攥緊了雙手,抿唇不語。
看著他們的沉重、悲憤的神情,云霽雪說出了他的目的。
“古藤試煉最主要的目的,是選出有感悟法則天賦的修士,而現在……”云霽雪趁此回頭看了一眼嘗試打破陣法闖進來的天道,語氣凝重的道:“在下需要幾個人幫忙。”
云霽雪沒有直接說進入秘境的百位大乘修士,人各有志,就算不愿他也不會強求。
無須多等待,以霽月宮為首的佘青梧、鳳云非、白鏡塵和蘇君意率先走出,緊隨其后的是一直近距離觀戰的郁峮楓。
殷齊歡站在殷芙若身側,天空的顏色已經發生了改變,漫天紅云昭示著不祥,海域瘋狂翻涌,生活在其中的生靈發出悲泣的哀鳴,逐漸有死尸浮現鋪滿海面。
血色染紅了海水,空氣中遍布鐵銹的味道,在一片紅色的世界中,逐漸分不清天與地。
殷齊歡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才留守合歡宮的長老用秘法發來傳訊,稱在紅云出現之后,合歡宮領地內出現了各種異象,先是發生地動,大地無故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并且有著強大的吸力,有弟子不慎掉入,至今生死不明。
空間裂縫突然出現,從中伸出白色的詭異觸手將人卷入其中。
更甚有不知從哪飄來的金色光點,金光落于人身,人體被抽盡所有力量,落于其他物體之上,則會變成詭異生物攻擊修士。
殷齊歡閉了閉眼,驀地跪下,向著殷芙若拜了三拜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殷芙若看著他的背影,掌心收緊,涂了蔻丹的漂亮指甲刺破掌心,她卻毫無所覺。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下去,她寧愿代替他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可這毫無辦法。
和殷齊歡有著相同行為的修士不在少數。
并非悲觀,而是他們知道對上天道可能會有的代價,但不后悔。
正如滄璇仙尊所說,若是他敗了,在天道之下,無一人能夠獨活。
在佘青梧等人下來時,云霽雪已經率先凝聚了一團力量,金色的光團越來越大,當它有一人高時,云霽雪終于停下了動作。
喉間涌上鮮血,被他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南明雋看著他晃了一下的身體,眉心一跳,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扶住了他的身體。
剛碰到云霽雪的身軀,南明雋就驚了一下,這人到底干了什么,身體虧空的如此厲害!
云霽雪到底是人,若是像剛才一樣,循序漸進的給法器附加法則之力,那根本不會有事,而現在,他用自己的身體當熔爐,用最快的時間匯聚法則之力給他人使用。
就如同用丹爐煉丹,煉去靈草的雜質,將所有的靈草壓縮煉成丹藥。
一次兩次煉丹丹爐不會有事,可持續不斷并且不清理不僅藥效有問題丹爐也會出事。
云霽雪如今的情況就類似于丹爐。
而被他凝聚出來的法則之力,也會因人而異,像郁峮楓這種靈性越高所能使用的力量越多,反之則少,而不是像南明雋那般,直接使用毫無影響。
所幸,云霽雪的努力并沒白費。
他大致掃了一眼,便確定百人都在其中。
其實想想也是,能走到最后的,都是各勢力的頂尖天才,天賦悟性皆是頂尖,心性亦然。
云霽雪將法則之力揮到眾人頭頂之上,百根靈線將他們連接,將力量傳送給每個人身上。
和古藤測試并無差別,郁峮楓和鳳云非接收的力量是眾人之中最多的。
做這些時,云霽雪還反握住了南明雋的手,掌心相貼。
南明雋感覺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從云霽雪掌心傳給了他,目光詢問的看向他。
云霽雪輕聲道:“你修為高,不能浪費。”
南明雋沉默了。
這倒也是,他方才一直用的銀霜的力量,并非他本身的能力,若是他能和滄璇一般自由使用法則之力,絕不可能被壓制的那般厲害。
只是……
南明雋側首看著身旁那失了血色的臉,問:“你呢?還能堅持?”
“自然。”云霽雪輕笑著收回了手,浮月再次出現在手上。
他轉過身,足尖輕點地面,飛身而出。
入目的是天道那張越來越真實的面容,金色發絲無風自動,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金色的眼睫讓祂看著神圣不容侵犯,身上帶著淡淡的威嚴,眸光無情。
無人敢對祂不敬,甚至多看一眼都覺得冒犯。
可看著這般形似自己的天道,云霽雪只覺惡心厭煩。
祂掌心慢慢壓下,風云涌動,一只完美的手自天空凝聚,帶著滅世之威,拍向了整個霽月宮島嶼。
察覺到這一幕,敖傾月眸光凌然,雙手快成殘影,九轉乾坤陣亮起一道光芒,沖天而起,對上了那個掌印。
兩道力量碰撞,爆發出一陣驚人威勢,空氣中響起爆鳴之音,身在陣法之中的他們,甚至能夠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震動。
千里之外,被余威波及到的一座冰山剎時碎成雪花。
云霽雪在敖傾月動手阻擋之際,也出劍刺向天道眉心。
一道屏障阻攔了他,讓他再不能刺入分毫。
云霽雪眸光沉下,右手握劍,左手中猛然出現一樣東西被他用力砸向天道。
東西穿過屏障,毫無預料的天道被砸飛出去,天空的掌印同時被陣法沖散,祂旋身在空中穩定身形,快速抬頭驚詫的看著云霽雪。
五座石碑環繞在云霽雪周身,組成防御,看清其真面目后,天道的臉色頭一次陰沉下來。
那方云霽雪一劍落下又再次向著祂沖過來。
群英天驕榜自天道下誕生,云霽雪原以為它受天道掌控。
等云霽雪仔細一想,發現不是這樣的,若是它真的受天道掌控,就不會有意無意的給他透露一些重要消息,在關鍵時刻保護他。
如同玉藕蓮參那次,天道做了手腳,后面是群英動手幫他驅散了那些力量。
所以天道和法則其實是對立面的,就像天道選中他,法則也選中他想借此對付天道。
群英天驕榜本就不凡,經過云霽雪之手更是提升了一個威力,而稍作適應后的南明雋等人也跟了上來。
百人打一人,天道可以說被死死壓制。
此消彼長,天道逐漸力不從心。
直到觀戰臺之上,發出一聲凄厲叫喊,變故突生。
這一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動作,紛紛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大乘修士雙目變得赤紅,突然用盡全力砍下了身側一個修士的腦袋,那人沒來及的反應,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變化,頭顱就這么滾到地上。
一刀落下后未完,那人再次對著身邊的人砍下,因有了防備,那人倒是無性命之憂,但被斬下了一臂。
有人上前制止,廢了好大力氣才將人擒拿下來,本以為就此結束,那被抓的修士卻如同鼓脹的皮球,猛地炸開。
炸開的身軀并非血肉模糊,而是飛濺出無數顆黑色的種子。
種子從耳朵,嘴巴,鼻子,眼睛進入修士的身體,最后變成了剛開始爆炸時那個修士的模樣。
因為毫無防備,因此這里中招的修士,占據了三分之一,而所有陣基中被偷襲的修士占全部人數的二十分之一。
這些自爆的修士里人族陣基為重,人族占據八成,妖族占據兩成,千年里,和云璇接觸過的修士不少,中招的也不少,在這種情況下,可是說是致命的存在。
外面云霽雪他們還未將天道拿下,內里倒先亂了,徹底的亂了。
自己人刀劍相向,反擊的修士還要小心對方一言不合就自爆,總之打的非常艱難。
其中以皓月宗占比最大,來的大乘修士全都炸了。
多數渡劫修士本就在敖傾月所在的高臺,再加上其他宗門自爆的修士,這么一來,皓月宗所在的陣基直接淪陷了。
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亂飛的種子,因為被陣基阻攔出去,看著如同黑霧籠罩。
乘陽臉色簌的沉下,手握成拳一下砸在了身側的檐柱上,柱子上出現了裂紋。
“殷丫頭……”
而被乘陽惦記的殷夢姝手握長鞭,站在龍鱗的保護圈下。
離去的道路被種子圍堵得密不透風,黑漆漆一片見不到絲毫光亮,唯一的光芒只有殷夢姝心口系起來的龍鱗。
看著被種子侵蝕了理智,站在外圈對她虎視眈眈的修士,殷夢姝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她緊緊握住保命的龍鱗,做好了心理建設后,大著膽子往外走,看著她的修士被逼退,卻又心懷不甘,雙目猩紅,像要從眼睛瞪出來。
她走一步,他們也跟著走一步,如同學人的傀儡,整齊的腳步聲在耳邊回蕩。
哪怕殷夢姝年歲不小,也不免覺得這情景驚悚。
忽然,外面亂飛的種子懸浮空中不動,外面的人群散開,一個渡劫初期的修士走到殷夢姝身前三米遠的地方。
猩紅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殷夢姝……心口的龍鱗。
殷夢姝猛地憋住呼吸,不敢亂動,心中卻有著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
為什么連渡劫初期的修士也被控制了!?
強者帶來的威壓讓她控制不住的發抖,眼中的惡念讓她心慌,殷夢姝這一刻滿心祈禱,這枚龍鱗一定要撐住啊!一定可以撐住的吧!!小師弟可是渡劫中期,比眼前的修士厲害多了。
直到那渡劫修士攜帶無窮無盡的邪惡種子,發出與修為不符的攻擊,一下子擊碎了龍鱗,擊碎了她的希望。
掌風貼近臉龐,吹起她臉上的發絲,她眼神有瞬間的茫然。
為什么這人的實力,比渡劫巔峰還強?
直到一陣巨力從背后傳來,將她猛地拉走。
眼前的景象離她越來越遠。
砰的一聲,殷夢姝毫無形象的摔在了地上。
她甩了甩腦袋,抬起頭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修士,腦子一片空白。
其余人看著突然出現的殷夢姝,心里的茫然不比她少。
敖傾月抿了抿唇,目光專注在外界的紛爭上,專心控制陣法,只來得及和殷夢姝說了一句。
“師姐,先起來吧,地上涼。”
殷夢姝頓時回神,連忙站起身,看著敖傾月鎮定的模樣,大概猜到了剛才發生的事應該和他有關。
雖然殷夢姝安全了,但下方戰斗并未停止。
莊嚴肅穆的建筑坍塌,地面血色和種子混合,渡劫修士出手搶救苦苦抵擋的修士。
混亂的場面太過慘烈,讓人不寒而栗,云霽雪等人的臉色難看的緊。
“劍尊小心!”
直到一道驚呼傳來,喚回了所有人的目光。
南明雋感覺一陣寒風襲來,連忙回頭,卻見天道身影消失,只剩一團金光沖向他。
哪怕已經第一時間躲避,可還是趕不上金光襲來的速度。
來不及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這么想,可有一道身影,用更快的速度,擋在了南明雋身前。
第96章 結束 他帶走了所有東西,留他享無邊孤……
金光沖入身體, 眾人才反應過來,阻擋的那人, 正是開口的殷齊歡。
“啊!”
殷齊歡半跪在地,雙手死死抓住腦袋,七竅散發著金光,俊美的臉龐痛苦扭曲。
云霽雪閃身上前,五座石碑從他身邊飛離牢牢鎖住殷齊歡,他雙指并攏,點在殷齊歡眉心,隱約可見在云霽雪的幫助下,殷齊歡和天道對抗掙扎。
南明雋站在人群之中, 看著殷齊歡面目扭曲的模樣,心中顫動,眸光閃爍。
他強行壓住亂飛的思緒, 幾步上前, 詢問云霽雪:“滄璇,現在如何做?”
云霽雪臉色沉沉:“天道的目的本身在你,結果殷小友幫你擋了下來,而現在對方選擇將錯就錯,奪舍了殷小友,如今之際,唯有兩個辦法,第一便是讓他理智占據上風,才能將天道逼出, 第二……”
云霽雪頓了頓,“我不希望用上第二個。”
云霽雪想起殷齊歡剛才那毫不猶豫的模樣,目光專注在殷齊歡身上, 話卻是說給南明雋聽,“你想想辦法,當初我就是聽了龍龍的話才醒過來的。”
南明雋抿唇,瞬間知曉了云霽雪的用意。
他蹲下跪在殷齊歡身側,距離對方僅隔一米,中間被石碑相隔。
“小合歡,我是南明雋,你聽好了,不要被祂掌控,不要被祂奪舍,一定要醒過來!”
南明雋看著金光之下開始流血的七竅,扭曲顫抖的身軀,曾經被他當作是玩笑的話浮現心頭。
“你是怎么喜歡上小金龍的?”
“或許是……毫不猶豫能夠為你付出性命的真心。”
“看來我天生就該修無情道啊!畢竟我沒有你這般奇妙的經歷,也沒有人為我付出性命不是?”
云霽雪:“那可未必,做人還是不要太絕對,萬人哪天就遇上了呢?”
南明雋:“真遇上了,依了對方又何妨?”
他臉上表情一瞬間變得釋然,唇角勾起一抹輕淡的笑容,語氣真誠:“只要你醒過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不論什么,都答應你。”
原本死死僵持的兩人有了變化,天平向一邊傾斜,殷齊歡眼中金光逐漸消散。
就是現在!
云霽雪眼神一凝,雙手飛速掐訣,天道附身于殷齊歡身上的力量逐漸被抽離,最后被完整的困在了群英天驕榜之中。
但,這只是暫時的。
云霽雪他們還處在劣勢中,天源界的危機才剛剛開始,若是無法抹去天道的意識,那被祂操控的一切就不會復原。
而現在,就算縮成小小的一團,祂的姿勢也是悠然愜意的,四方力量一點一點匯聚祂身,只要祂想,隨時都可以突破云霽雪的封鎖。
一旁南明雋上前接住倒向一邊的殷齊歡,剛碰到,南明雋就發現他的狀態不對,顫抖的身軀像是在忍耐痛苦。
南明雋抬起他的臉,掀起他散亂的頭發,緊接著就看到殷齊歡渙散的瞳孔,面無人色。
南明雋心下一慌,并攏雙指點在他眉心處。
殷齊歡的識海……碎了!
滿滿都是被破壞過的痕跡,到處充斥著天道強悍的力量,沒有一處能夠落腳的地方。
殷齊歡的靈魂蜷縮在一處小小的角落,怯生生的看著被破壞過后的居所。
南明雋維持著摟著殷齊歡的姿勢,腦中卻一片空白,他垂眸,怔怔看著殷齊歡蒼白的臉色,低喃出聲:“小合歡……”
似乎聽到了他的話,原本眸光渙散的人重新聚焦,看著他不言不語。
忽地,殷齊歡很輕的笑了:“劍尊,您是在為我難過嗎?”
南明雋不語。
殷齊歡自顧自的開口:“那也值了。”
他那一擋,完全是出自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從未想過要什么回報。
可看南明雋的行為,分為起了憐憫之心。
逍遙劍尊啊!修煉無情道的逍遙劍尊!被無數人喜歡卻得不到回應的逍遙劍尊。
當他開始心疼一個人時,就說明他再也無法保持最開始的漠視心理。
喜歡一個人,往往開始于心疼。
劍尊,我這是被您劃到自己人的圈子里了嗎?
殷齊歡攥緊南明雋的衣服,疼的身體抽搐,但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劍尊,我做這一切都是自愿的,我不需要您答應我什么。”
殷齊歡取出驚鴻,遞到南明雋手中:“雙劍只有在一起時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仙尊需要您,天源界需要您。”
南明雋低頭,看著散發靈光,顫栗嗡鳴的驚鴻,用力握緊。
“峮楓,把他送回去。”
聽到自家師尊的話,郁峮楓趕緊從云霽雪身邊離開,按照囑托,接過殷齊歡,將其帶回到了妖王鎮守的陣基中。
從殷齊歡開始,之后的事似乎發生了連鎖反應,陣法中的一個個陣基被攻破,外面災禍不斷,傳訊玉簡不斷攀升的消息告知了外界焦急的禍事。
作為引起這一切災難的幕后主使天道,在祂身邊,遇到這些事情的概率大大提升,黑色種子突破陣基的封鎖,沖向云霽雪他們所在的方向。
半空之中,同時出現了空間裂縫,扭動的觸手,腳底的海水變成黑色,瘋狂旋轉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拉扯著半空中的修士。
助陣的百位大乘修士,死的死傷的傷。
佘青梧為了幫白鏡塵阻擋傷害,直接被一條白色觸手穿心而過。
雖然被第一時間斬斷,可眾人發現,佘青梧胸口的地方,空空蕩蕩。
蘇君意為了躲避攻擊,不慎掉入海中,雖然最后飛了出來,可背上的翅膀卻缺了一只,一眼望去,撕扯出來的傷口鮮血淋漓,齊根扯斷。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云霽雪凌空而立,目光怔怔的看著這凄厲悲壯的一幕,臉上表情悲戚迷茫,還有著深深的疲憊。
他們堅持的,真的有用嗎?
他掌心之上托著被群英天驕榜困住的天道,對方的心情顯然很好。
“你看,沒有人能夠躲得過世界之力,在吾面前,世間一切皆螻蟻,并無差別。而你,本可以同吾一切享有這無上的力量,是你自己放棄了這一切。”
天道光芒一閃一閃,平淡的注視眾生,用著最平靜的語氣告知云霽雪最殘忍的真相。
似乎覺得云霽雪的表情很有意思,祂繼續開口:“而吾,永遠都不可能輸。”
滿目瘡痍,殘肢遍地,天與地血色一片,映得云霽雪的眼眸也變成了紅色。
云霽雪身體突然放松下來,他松開了握住群英天驕榜的手,面對用審視目光看著他的天道,輕輕笑了一聲,如沐春風,“你也沒贏。”
輕淡的姿態,似乎放棄了某種堅持,在此時看著有幾分失真。
天道沒由來的感到了一絲慌亂,原本圍攻修士的力量齊齊停下,全部掉轉方向,向著云霽雪的方向飛來。
圍攻中心的云霽雪,緩緩伸出手掌,輕而易舉的擋住了這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揮手化去。
眾人也齊齊停下動作,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云霽雪放開了對天道的限制,剛一脫困,天道就想遠離此時有些詭異的云霽雪,結果發現,他被固定在了空中,動彈不得。
而這時,眾人才發現,在天道周身,環繞著一圈紫色的、從未見過的石頭。
雖然不認識,但是紫魔晶散發的氣息讓他們感到深深的不喜,并發自內心的厭惡。
儲物戒指中僅剩的紫魔晶被吸收完力量,化作齏粉,不見蹤影,就像從未存在。
見此,云霽雪斂下眸子,遮住其中情緒。
而他的身體,浮現了一根根紫色線條,雙眸變成了紫魔晶的顏色,發絲從發尾開始,轉變成了紫色,臉上浮現的紫線組成了一幅漂亮瑰麗的圖案。
云霽雪散發出的氣質,神秘又危險。
他輕抬右手,對著天道劃出一指,在眾人震驚且愕然的目光中,一道以云霽雪為起點的力量劈開了天道、再往后延申劈開了半個組成群英大會的空中島嶼。
雖然天道很快合攏,可是人都能看出,祂的力量大不如前。
并且剛才劈開的那一瞬,被天道抽離的力量少數回到修士身上,多數游離天際,回歸天地。
原本重傷瀕臨死亡的修士瞬間脫離危險,狀態好了不少。
至于死去的修士,人死不能復生,就像天源界被破壞的環境。
天道同眾多修士一樣,堪稱震驚的望著云霽雪:“這是什么力量?”
云霽雪卻并未回他,看著手中燃起的紫焰,低喃道:“看來真的有用。”
舒展的掌心合攏,圍繞在天道周身的紫魔晶瞬間嚴絲合縫的將天道包裹起來,最后,云霽雪取出了九重塔,這座被譽為死亡和不祥的法器。
兩個和天道完全相駁的力量攻擊著祂,最后再加上云霽雪所掌握的,天源界的法則之力。
三重保障。
收服了天道的九重塔身影增大縮小,搖搖晃晃,看著人心惶惶。
可無論如何動作,都沒有把天道放出來。
天道不復之前的淡然鎮定,聲音恐慌,胡亂咒罵著云霽雪。
“低賤的螻蟻,吾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若吾出了什么事,整個天源界都將為吾陪葬。”
“你以為抹去了吾的意識,你們就贏了嗎?癡心妄想,只要吾死了,天源界將徹底封死,再也沒有人能夠離開此界,往后永遠,再也不會有飛升之人!!!”
天道凄厲的聲音傳來,直至徹底消失。
眾人望著這一幕,有些回不過神,明明剛才他們還那么艱難的斗爭,結果下一秒,天道就死在了眼前。
美好的像是他們的癡心妄想。
他們互相扶持,紛紛看著那立于天地的身影。
白衣翩翩,紫發紛飛,背對眾人而立,強大而孤獨。
有人感激,有人不解,為什么云霽雪他不早點這么做,非得等死了那么多的人之后再殺死天道?
還有的人則是憶起天道的最后一句話。
他們的確沒有感到封鎖解開的消息,所以說,他們永遠都只能留在天源界了嗎?
云霽雪望著依舊血色一片的天空,右手虛握,浮月出現,輕笑出聲:“徹底封鎖,再也不會有飛升之人?”
他臉上笑容瞬間收斂,眼神變得凌厲,渾身氣勢如同出鞘的劍。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紫光直沖天際,穿過云層來到一片虛無之地。
感受著那股深深被限制的力量,他狠狠揮出一劍!
敖傾月猛地沖出扶手,仰頭觀望,手心卻緊緊捂住心口,快速跳動的心跳讓他察覺到不祥的預感。
“不要!師尊不要!!”敖傾月望著天空再也見不到的背影,低聲哀求。
可沒人聽到他的祈求,在天空亮起照耀整個天源界的紫光時,封鎖十萬年的枷鎖,終于被解開了!
萬物春生,靈氣倒灌,戰斗中被破壞的大地得到新生,濃濃生機穿透人體,治愈著他們的傷勢。
沒人知道那天空之上發生了什么,可所有人都望著那紫光照耀之處。
直到一道身影直直墜落,帶著流光,像是消逝前墜落的星辰。
敖傾月心中被揪緊,身體快于腦子,不作思考,拼著被透支的身體,不斷使用空間穿梭,終于在云霽雪墜海前接住了他。
可當敖傾月看清云霽雪如今的模樣后,滿腔話語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那些浮現云霽雪身體表面的紫線,如同雪白瓷器上的裂紋,遍布全身,礙眼至極。
一點一點的紫色光點從云霽雪身上流逝,就像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生機,被無盡的吞噬。
不知從哪來的溫熱雨水,落在了那布滿裂紋的臉上,可并未因此停留,而是順著臉側滑落。
云霽雪抬手,撫摸著敖傾月的臉頰,擦拭他臉上的淚水,聲音輕柔:“乖,別哭。”
敖傾月死死咬緊雙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不知是淚水模糊雙眼,還是眼前的臉龐本就殘缺,他已看不清云霽雪的容顏。
“龍龍,天路重開,升龍臺已經沒有問題。你的雙親在仙界是一方霸主,你的父親很疼你,你飛升了會有人護著你。飛升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為師希望你今后好好的。”
聽著云霽雪的話,敖傾月淚眼模糊的搖頭。
“龍龍乖,聽話好不好?”
敖傾月松開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聲音嘶啞,態度堅決的開口:“師尊,我不會走的,你不在,我哪也不會去。”
云霽雪還想再開口,敖傾月猛地低下頭,緊緊貼住了那張吐出無數冰冷話語的嘴唇。
身軀依舊在消散,從雙腳到軀干,直到敖傾月感到握住他的手變得虛幻。
敖傾月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師尊,求求您,不要離開龍龍好不好?”
敖傾月知道他在祈求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愿望,如同曾經苦苦等待千年,這一刻,他奢望希望再現。
可如同時間不可能逆轉,歲月在掌心握不住,逝去的生命不可能再回來。
云霽雪的身影變得模糊,臉龐如同被人破壞的畫卷,他最后望了心愛的龍龍一眼,滿含歉意的開口:“對不起……”
那殘存的身軀砰的一聲,化作星星點點,從敖傾月指縫流逝,隨著晚風飄走。
紫色星點在夜空下如同一幅唯美的畫卷,穿過敖傾月的身體,在那龍角上停留一會兒后飄向四方,再尋不到蹤跡。
敖傾月緩慢張開手,看著空空如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掌心,目光茫然空洞。
那人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如同他抓不住的星點,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會失去所有。
一滴淚落到海面上,蕩起波瀾。
越來越急促的淚滴落下,從細細的啜泣傳來,到最后的嚎啕大哭,放聲宣泄。
敖傾月彷佛要哭盡所有的委屈。
云霽雪死了,帶走了所有的東西,從此留他享無邊孤寂。
第97章 “師尊。” “嗯,我在。” 往后,……
細碎的星光穿過河流, 翻過山嶺,最后沉于地底。直到日月更迭, 歲月變遷,百年前埋下的種子茁壯生長,生機與信仰化作養料助他沖破桎梏,破土而出。
血肉再生,靈魂修復,沉睡已久的神明終于得到新生。
陽光灑落,透過搖曳重疊的竹林,落在了為首的那雙人墓碑上。
兩百多座墓碑亮起白光,風聲響起, 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最后一一沖入了為首的墓碑之中。
一陣大風刮過,露出了埋藏不深的棺槨, 白玉棺被一把推開, 一只骨節分明,皮膚白皙的手搭在棺邊。
銀白中泛著金色的發絲被吹起,澄亮的黑眸微抬,眼中只有陽光,竹林,耳邊沙沙聲響起,熟悉又陌生,好似恍若隔世。
心口處的心臟,緩慢而又有序的跳動, 背脊的骨頭,流過熟悉的血脈。
青年撐著棺邊站起,柔和的靈力撫過, 立即為祂凝聚了一身白袍,金紋在衣擺上一一勾現。
掌心張開,細碎流光凝聚,一把長劍在手中成型,曾經的斷口已經修復,完好如初。
長劍收起,祂深深看了一眼,再沒有了熟悉氣息的地方,踏出了這一方禁地。
天源界并無什么不同,修士每日在為了修為苦心修煉,踏入險地。
或是小聚在一起,閑聊著哪里發生的秘聞八卦。
酒樓內,祂坐在角落,聽著這百年來發生的事。
新的鬼王出現,坐鎮重建的鬼域。
中洲術師比試,除卻風頭無二的天才,還有黑馬一路闖入決賽,奪得第一。
佛子一朝頓悟,原地飛升。
皓月宗乘云尊者傳位給師弟乘陽,自己閉起生死關,非宗門大事,不飛升不再出。
蛇族少主佘青梧和虎族長老白鏡塵聯姻。
真靈子郁峮楓突破渡劫,打破禁制,恢復成年身形。
合歡宮少主殷齊歡長居萬劍宗,和逍遙劍尊舉止親密,好似喜事將成。
總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祂看著清亮的茶水,問身旁講話的修士:“這位道友,方才天源界各大宗門你都講了一遍,怎沒有霽月宮?”
話音一落,大堂一瞬間寧靜下來。
半響,那人偏頭瞥了祂一眼,只覺淡雅絕塵,氣質神秘,完美的不似真人,可就是這樣,讓他不敢直視,多看一眼都覺得有冒犯之心。
他匆匆收回目光,解釋道:“這位道友是剛出關吧?”
祂輕輕應了一聲:“嗯。”
“這倒是說得通了,你問的這個問題啊!天源界三歲小兒都知道。至于原因……”修士探頭指了指窗外,那位于陣法城中心惟妙惟肖的雕像。
雕像之大,讓所有位于陣法城中的修士,抬頭便能看見。
“當年那一戰,若非滄璇仙尊以身殉道,拯救天下蒼生,如今我們還能不能坐在這,那可難說。”
修士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敬仰,雙目真摯,“據當時參加群英大會的修士而言,天道強悍無可匹敵,揮手便可毀天滅地,取人性命。渡劫強者都不是祂的對手,當時佛子前輩被重傷,逍遙劍尊險些被奪舍,百位大乘前輩死傷慘重,最后是滄璇仙尊從中站出,以一己之力將天道殺死。”
修士語氣頓住,心情有些沉重:“可天道封鎖仍在,是滄璇仙尊上前,手握斷劍,劈開了封鎖。當時的異象傳遍天源界每一個角落,我至今仍記得當時的場景,紫氣東來,萬物生長。據說,仙尊落回天源界不久,就仙逝了。”
“仙尊的道侶,曾經的妖王大人,坐在仙尊仙逝的地方,哭了七天七夜,天雷落下,大雨磅礴,下了整整一個月,海水淹沒了霽月宮。”
說到這里,修士佯裝輕松的開口:“所以啊,并非不說,而是霽月宮啊,早在仙尊仙逝后就消失了,霽月宮原有的修士,要么做了其他勢力的客卿,要么自己創建勢力,或是像左護法佘青梧前輩那般,回到了自己的勢力。”
聽到這話,祂原本平靜無波的心顫了一下,繼續問道:“那妖王呢?可是飛升了?”
修士又沉默了,良久才回道:“妖王是個深情之人,至今還跪在那片海域上,你現在去看,想來還是能夠看到的,不過不能靠太近,那片區域早在仙尊死后成了禁地,旁人踏入的話,小心遭到妖王攻擊。且因著仙尊的一份情在,就算有人出事了,也不會有人去找妖王麻煩的。”
“唉!”
說完,修士又重重嘆了一聲,不知是嘆妖王情深,還是嘆他太傻。
“多謝。”祂道了一聲,給那修士留下一樣靈物后起身離開。
“嗯?”修士撓了撓頭,看清桌上東西后,眼睛瞪得老大,再回想剛才見到的那人,卻發現已經記不清祂的模樣。
走出酒樓,望著那高大的雕像,雕像惟妙惟肖,唇角雕刻出了一抹笑,雙眼溫柔,左手托著五座石碑,右手負劍。
雕像之下,時不時有走過的修士上前跪拜,留下一炷香。
香火繚繞,飛到半空,化作信仰找到本尊。
天源界有著無數座這樣的雕像,不管是一級城池,還是小門小派,或是富裕一點的人家,家中都擺著這樣的雕像,大小材料各不相同,可那人的身份,人盡皆知。
若說真有一處沒有,那便是霽月宮舊址。
蒼茫一片的海域,天上飄著飛雪,落在那黑中帶金的發絲上。
雪下了很久,直到堆滿發頂,變成一個小小雪人,然后,被一把油紙傘擋住。
殷夢姝在敖傾月身側蹲下,一手撐傘,一手輕輕拍去他身上的白雪。
百年時間,殷夢姝終于突破合體禁錮,晉級大乘。
看著那一如既往空洞的眼神,殷夢姝無聲嘆息,偏開了頭,故作輕松,語氣帶笑:“上個月又有修士飛升了,算起來,這百年里,飛升的修士都有十幾個了。你們龍族天賦是真的很好啊!明明都沒怎么修煉,這會兒卻渡劫后期了,真讓師姐我羨慕啊!”
“對了,你那個下屬師璉意,生了對龍鳳胎,我代表宗門去觀禮了,很可愛,兩個小崽子的父親是她那個竹馬。”
“佘青梧和白鏡塵的婚宴我也去了,蛇窟挺有意思,建筑文化和我們都不同,就是色蛇有點多,去了一次差點清白不保。但他們的婚宴辦的很盛大,好多人都去了。說起來佘青梧當時受傷挺重的,心臟都沒了,養了十幾年居然好了。”
“還有真靈子前輩,長大了居然那么好看,現在已經隱隱有了逍遙前輩的風范。”
說完,殷夢姝看著敖傾月神色不改,冷不丁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是想說些喜事的,讓他也開心開心,怎么聽著那么掏心窩。
“唉!”
殷夢姝摸了摸生疼的臉頰,有些泄氣,手指在海面上畫著圈圈。
波紋一晃,余光中多了一個人影,殷夢姝皺了皺眉,暗想誰這么不識趣。
扭頭望去,來人映入眼簾。
殷夢姝怔了一瞬,隨即眼眸睜大,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直到那人溫和一笑,揮手示意她離去。
殷夢姝好似夢游般,同手同腳的離開了。
大雪再次落下發頂,帶著一絲寒意。
紅白衣擺交疊,身影蹲下,將跪坐不起的人擁有懷里,“龍龍,我回來了。”
溫和清透的聲音如夢似幻,在長達百年中的幻想中日夜響起,他知道是假的,可總是忍不住向他走去。
這次也不例外,敖傾月轉過身,空洞的目光落在了那含著溫和笑意的臉上。
發絲未束,隨意披散,熟悉的容顏,熟悉的目光,帶著對他的無盡寵溺和包容。
“師尊?”他如同往常,小心詢問,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人。
“嗯,為師在。”云霽雪抬手,落在那龍角上,輕輕撫摸。
空洞的目光重新聚集靈光,下意識的,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被云霽雪輕柔拭去。
敖傾月再次開口:“師尊?”
“我在。”
“師尊。”
“我在。”
敖傾月不停的喊著云霽雪,云霽雪也不吝的回答他,一遍又一遍,在空蕩蕩的海上回蕩。
敖傾月原本茫然小心翼翼的表情猛地變得兇狠,抱緊云霽雪,張嘴咬在了祂脖子上。
敖傾月這一下,完全沒留情,牙齒深深刺入肉中,恨不得撕下一塊肉來,直到血液入口,那不真切的,好似蒙騙他的虛假景象才再次散去。
敖傾月松開了嘴巴,頭抵在云霽雪脖頸上,聲音嘶啞:“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可我,依舊很想你啊!”
愛恨交織,日日夜夜折磨著他。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為什么云霽雪這么狠心啊!為什么要拋下他一個人啊!
解開的契約,消散的身體,連一絲念想都不留給他。
云霽雪沒有反抗,一直輕輕的撫摸敖傾月的背,溫柔的安撫他失控的情緒:“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是為師不好,不會有下次了,龍龍再信師尊一次好不好?”
云霽雪輕吻著敖傾月的臉頰,眉眼,鼻子,再到唇瓣,從輕輕親吻,到抵死纏綿。
撕咬和血腥,唯有暴力才能讓敖傾月確定云霽雪真的回來了。
云霽雪把人帶入了秘境之中,抵在床上。
敖傾月將人壓在身下,撕開礙眼的衣袍,在那具完美的身軀上留下自己的痕跡,金龍圖紋,抓痕,牙印。
心血相融,魂靈相交,契約結成。
等真正感受到這個人回來后,敖傾月一邊抱住云霽雪的脖頸親吻,一邊流著淚,聲音脆弱:“師尊,不要再騙徒兒了。”
“對不起,是為師不好,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讓我的寶貝龍龍傷心難過了。”云霽雪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插入他的發絲,將他迎向自己,內疚自責,語氣心疼。
“師尊,我們以后會一直在一起的對不對,再也不要分開。”
“好,再也不要分開。”祂最心愛的龍龍啊,祂又怎么舍得拒絕他的要求。
敖傾月哼哼唧唧的和云霽雪親吻了一會兒,才問出了心底疑惑。
“那師尊您是如何回來的?這里又是怎么回事?”敖傾月伸手摸上云霽雪眉心,那里多了一豎金色豎痕。
云霽雪本就相貌極佳,這會兒看著更是神圣不可侵犯,可敖傾月總覺得云霽雪這會兒的氣息有幾分熟悉。
云霽雪伸手撫摸敖傾月泛紅的眼瞼,低聲道:“是我父親的心臟和圣骨。”
是祂的族人,留存世間千年不散,祂以為他們的執念是死亡,可到如今才明白,他們的執念是祂。
不管祂成為了如何強大的修士,在他們心中,依舊是當年那個小小孩童,他們放心不下。
到了最后一刻,甘愿放下執念,用最后的力量護祂成神。
云霽雪那一戰,血肉湮滅,靈魂消散,本已消失于天地之間,最后是感應到了血脈的吸引,才回到了云家禁地。
修養百年,每日吸收大地生機,信徒的信仰,又因為有法則之力護身,天道意識消散,新的天道還未誕生,機緣巧合之下,云霽雪練成神體,成為了天源界的天道。
舉手投足間,天下盡在掌握中。
心念一想,世間各處的景象,在眼中流轉。
這種感覺很微妙,怪不得當初他們怎么殺天道都殺不死了,做什么都會被祂發現。
聞言,敖傾月眉頭微蹙,心中一緊:“啊!若是如此,您豈不是要留守天源界一輩子,不能隨徒兒一起飛升?”
想了想,敖傾月又搖了搖頭:“算了,在這一輩子就一輩子吧,也沒什么不好的。”
反正,在云霽雪沒回來時,他想的也是再次了卻殘生。
云霽雪失笑:“你啊,放心好啦。為師與天道不同,我本是人體修成,去往何處不會有限制的,只是本源相連,天源界出事,為師也會受傷。”
“這樣子嗎?”
“嗯。說來也是天道自己鉆牛角尖,若是舍棄一部分本源之力,早已能幻化出一具人身,去往它界。”
“哼!貪得無厭,落得這個下場是祂活該。”
因一己之私,拉上整個修仙界陪葬。
十萬年間,多少驚才絕艷之人,因為祂的私念,喪生在了將要飛升的最后一步上。
他們以為飛升會是大展拳腳的開始,卻不知是生命的終結。
云霽雪搖了搖頭,不再去想。
“所以你呢,不肯飛升就算了,還不好好照顧自己。”云霽雪掐了掐敖傾月的臉,佯裝不悅。
誰知敖傾月比祂更生氣:“您還好意思說!?您做下這個決定前問過徒兒了嗎?我答應了嗎?”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敖傾月臉上鱗片浮現,看著云霽雪的眼神好似要冒火。
云霽雪:“……”
云霽雪嘆了一聲,吻住敖傾月,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嗯,是他失策了,祂怎么可能斗得過小金龍啊!
他們在晨光下緊緊相擁,黑白發絲交纏,從今往后,沒有什么能夠讓他們再次分離。
“師尊。”
“嗯,我在。”
第98章 養蛋日常1 初遇
時間回到師尊初次進入九重塔, 遇到龍龍的一幕
——
天下紅月砸下,四壁逐漸變得扭曲, 身后突然出現了一個漩渦,將云霽雪吸了進去。
破碎凌亂的場景變化,入眼的是青蔥翠綠,仙氣繚繞的秘境,渾身血跡傷痕累累的云霽雪與此處格格不入。
格外濃郁的靈氣遠遠高于外界數十倍不止,云霽雪近乎干涸的丹田得到補充,他手拿浮月,警惕的看著眼前突然變化的場景。
衣角滴落的血跡被白玉地面吸收,瑩白的樹無規律種植在兩側, 白云般的葉子纏綿繚繞,葉尖凝聚的露珠落下,滴落在那最中央的小池中。
池水呈現七彩, 一朵朵泛著彩色的白蓮分布在一顆金蛋四周, 盛蛋的底座雕刻著九條龍。
看清眼前這一幕,云霽雪周身的凌厲殺氣退散,但并未放松警惕。
若是他沒猜錯,他這是來到龍族遺跡了,中間那一顆蛋,想來就是龍蛋。
可天源界已經有幾十萬年沒有出現過龍族了……
云霽雪凌厲雙眸掃過仙氣飄飄的秘境,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莫非此處是仙界?!
不,不對!
云霽雪很快否決了自己的這個念頭。
若非仙界,那便是仙界碎片了。
仙界碎片, 因為各種原因從仙界分裂的大陸,掉下靈界形成一個個高等秘境。
云霽雪漫步上前,站在池子外邊, 看著那一顆足有一尺高的龍蛋,身上殘留的嗜血煞氣讓龍蛋感到驚懼,搖搖晃晃兩下,便沉入水中。
云霽雪一怔,垂眸看向自身。
衣衫襤褸,血色滿身,著實狼狽。
因長期出于殺戮之中,身上的氣息鋒利恐怖。
云霽雪退出龍蛋范圍,隨意尋了一處地方,盤腿坐下,恢復己身傷勢。
待徹底養好傷,已是一月之后,云霽雪外發的氣勢也被收斂,此時只剩下風雪清寒的氣息。
剔透的眸子睜開,一眼便看到那個浮在水面,借著蓮葉遮擋,偷偷看他的龍蛋,見他望過去,又下意識躲開,藏入水中。
云霽雪唇角下意識勾起。
在那個地獄生活了太久,他已經許久未見過這般有人間氣息的一幕了。
看著龍蛋好奇又害怕的模樣,他搖了搖頭,起身查看這人間仙境。
稍一查看,云霽雪就發現,此地雖然靈氣濃郁,但是四周封鎖,并無離開的道路。
并且秘境四周有著某種禁制保護,稍有不慎,便會灰飛煙滅。
或許正是如此,這秘境才能從仙界落下而不損毀半分。
但,這對他而言卻并未是好事,四周被封鎖,形成一個天然的牢籠,只能等下禁制的人來才能解開,可這地方若真的是仙界之物,那何年何月才能打開,遑論他突然出現在這,若是被主人看到,誤會成偷蛋賊,那就糟了。
一時間,云霽雪犯了難。
這時,腳邊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云霽雪低頭查看,才發現那顆龍蛋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出來,還滾到了他腳邊。
云霽雪蹲下身,看著這顆有著漂亮暗紋的龍蛋,明明光滑漂亮的外殼沒有任何東西,云霽雪卻有種感覺,對方在好奇的看著自己。
被這個想法驚到,云霽雪覺得有些好笑。
他嘗試伸手摸了摸蛋殼,見其并無抵觸,這才開口:“不怕我了?”
龍蛋晃了晃,似乎在說不怕。
“你這小家伙,這般膽大,也不怕來人是歪門邪道,將你煉了去。”
龍蛋一動不動,似乎不懂云霽雪在說些什么。
云霽雪不知道的是,若他有惡意,早在他進入之時,就會被秘境的禁制撕碎。
他將龍蛋抱起,重新放入了池子中,池子的水搖搖晃晃,龍蛋也跟著搖搖晃晃。
云霽雪摸了兩把龍蛋,目光放在了一旁的蓮花上。
蓮花靈氣濃郁,只聞上一點香氣,云霽雪就覺身體的暗傷愈合消失。
“這花……”
云霽雪暗嘆神奇,他也見過不少靈藥,可從未有過這等功效。
云霽雪有些垂涎,但也只是一點,這花是仙界之物,品階之高,非他如今所能掌控。
他重新看向龍蛋,輕聲道:“小家伙,你知道怎么出去嗎?”
回應他的,是原地轉圈圈的蛋蛋。
水花被他濺起,澆了云霽雪滿身。
云霽雪無奈,卻也無法和一顆蛋計較。
最后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將蛋蛋摁進水里,在其浮出水面時周而復始。
龍蛋也不覺煩躁,還覺得有趣,一直和云霽雪玩鬧。
氣氛輕松愉悅,云霽雪不由得放松下來。
仙氣濃郁,清冷寂靜,無外人打擾,此處不失為一個閉關的好地方。
此地沒有日升月落,永遠都是澄亮明凈的相貌,云霽雪只能通過自身骨齡知曉在此地待了多久。
自那日出來后,他在此處修煉了一年,這一年內他將秘境翻了個底朝天,就連龍蛋棲身的蓮池都被他找過了,卻都沒有找到離開的辦法。
這日,云霽雪盤膝坐在樹下,拿著一塊玉佩靜靜發呆。
良久,身旁傳來草葉壓過的沙沙聲,云霽雪回頭一看,龍蛋見他許久未回,自身滾了過來。
搖搖晃晃兩下,蹦到他懷里。
云霽雪曲指,正想在龍蛋上敲敲,轉念一想,變成了撫摸,“不在池子里好好待著破殼,出來作甚?”
龍蛋卻是在他懷里蹭蹭。
云霽雪輕嘆一聲,手指在那暗紋上拂過,“也不知下禁的是你什么人,這地方天地不通,出入無門,陣法禁制符箓銘文全都無用,唯一的活物也就我和你了。”
龍蛋呆愣住了,傻傻的呆在云霽雪懷里一動不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龍蛋從云霽雪懷里蹦起,骨碌碌的滾回了池子里。
金色的蛋立在荷葉之上,他的身前是那九龍底座。
云霽雪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這小家伙的表情怎么突然變得這么視死如歸?
下一秒,龍蛋就在云霽雪驚駭的目光之下,猛地撞上九龍底座。
兩者相撞,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響起。
九龍底座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敵,一寸寸裂開,玉色的材質閃著細碎光芒,最后消散在了空中。
云霽雪閃身而來,將龍蛋抱在了懷中,聲音還帶著急切,“你這家伙,這是作甚?竟敢以蛋殼撞向玉璧,不想活了你?”
說著,云霽雪一寸寸檢查過龍蛋,發現無事后才松了一口氣。
金色蛋蛋被云霽雪緊緊抱在懷里,光滑蛋面上是一臉無辜狀。
就在此時,秘境之物突然靜止了。
云霽雪余光中看到池中泛起的水波停在了半空,風停了,被其裹挾的葉子也停在了空中,閃爍離開的星光靜止,猶如時間被人摁停。
云霽雪抱著懷中龍蛋,右手虛握,浮月出現在手中。
砰的一聲,整個秘境像剛才的九龍底座一樣碎開,炸成星星點點,云霽雪被無形的力量推到空中,數不清的禁制裹挾著破碎的秘境穿過蛋殼,進入了小龍身軀,最后在蛋面上形成一個暗紋后消失。
蛋殼上的暗紋同時隱去,漂亮的金色外殼也變成了普通的白色,乍一看去,就是一顆普通的妖獸蛋。
云霽雪目光從龍蛋上抬頭,乍然發現,他已經回到了天源界。
他看了看龍蛋,又看了看此地。
海浪翻騰,波濤洶涌,一眼望不見的海水如同漆黑的鏡面,一個巨大的漩渦從腳下出現。
云霽雪眉心緊蹙,緊急御劍飛離了此地,不過半個時辰,妖域之門出現在眼前,云霽雪的身影化作流光穿過妖域之門,重新回到了人族五洲。
龍蛋在云霽雪懷里晃了晃,似乎在疑惑。
云霽雪輕聲解釋道:“此地是人族五洲之一的南洲,方才那里是云瀚海,整個修仙界最為混亂危險的地方之一。”
云瀚海不受管轄,廝殺爭斗隨處可見,而云瀚海之主一體雙魂,脾氣古怪,實力在一眾渡劫修士中更是能排上前五,實在不好惹。
懷中白蛋蛋想了想,分出一小部分靈力環繞在云霽雪身上。
比起云霽雪給兩人套上的靈力護罩,猶如大海和水珠,可對方依舊盡力的環繞住云霽雪的整個身體,似乎在說:
別怕,我保護你。
云霽雪被龍蛋這一舉動弄得心軟軟的,凌霜似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
小家伙小小一個怎么就那么可愛呢?
他又將龍蛋舉高了些,“不用怕,我很厲害的,可以保護你。”
龍蛋思索了一下,收回了靈力,整顆蛋埋進云霽雪懷里。
……
皓月宗的山峰越來越近,各種靈獸在天空飛行,另有修士御劍出入,或是乘坐飛船入行。
龍蛋抖動兩下,似乎被這景象壯觀的一幕驚住了。
云霽雪身影疾馳而過,有眼尖的修士怔愣過后驚呼出聲:“是滄璇師叔,滄璇師叔回來了!”
聞言,圍在他身側的一個個修士猛地抬頭,向著天空望去,恰好看到一抹一閃而逝的藍白身影。
云霽雪向著皓月宗內最大的那座山峰飛去。
距離他被困已有一年,而洞天秘境早在一個月前就關閉了,各個宗門的修士都已出來,卻唯獨不見自己,師尊怕是已經等急了。
主殿之中,收到他歸來消息的乘云尊者早早等在殿內,云霽雪一手抱蛋一邊行禮。
“見過師尊。”
乘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其身上并無傷勢并且修為精進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回來就好。”
“是弟子的錯,讓師尊憂心了。”
乘云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么,卻注意到了云霽雪懷里的蛋。
“這是?”
云霽雪立即解釋:“這是弟子在秘境中尋得的一顆蛋。”
乘云目光落在龍蛋上,眸光淡淡,卻看得后者情不自禁的縮入云霽雪懷中。
“這蛋好生奇怪,明明為師感覺不到任何靈氣,卻又生得靈智。”
乘云目光漸漸帶上了審視。
云霽雪面不改色的說道:“既是洞天秘境之物,想來是有幾分不凡的。”
乘云一思索,發現也是這個理,“好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說著揮了揮袖,讓云霽雪離去。
云霽雪躬身后退,抱著蛋離開。
回了霧鳴峰,云霽雪將蛋蛋放在蒲團上,看著他慫慫的樣子,云霽雪無奈失笑,點了點蛋殼:“你啊!”
龍蛋特殊,云霽雪放不進儲物空間,加之龍蛋的氣息已經收斂,變得平平無奇,云霽雪便也沒在意,誰想龍蛋自己先露餡,哪家普通的蛋會有靈智?
也并非是他刻意隱瞞師尊,只是龍蛋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天源界唯一的一顆龍蛋。
這消息現世,云霽雪都不知道人妖哪族更加震驚。
龍蛋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無辜的蹭了蹭云霽雪。
“好了,不是怪你的意思,師尊仁厚,在皓月宗內不會有事的。”
就算沒有師尊,以他如今大乘的修為,也能護住龍蛋。
思及此,云霽雪伸出手摸摸蛋蛋,小小的一顆他一只手就能托住,而里面居然孕育著世間最為強悍的種族,真是不可思議。
第99章 養蛋日常2 原來他是你的崽啊!……
自從滄璇仙尊歸來后, 霧鳴峰上就多了一個蓮池,里面盡是仙尊本人從四處收集來的靈植珍寶。
若問這蓮池有何作用, 可是種植靈藥?那可是大錯特錯,只因仙尊大人這么做,都是為了他從秘境中帶回來的一顆蛋。
這蛋光滑圓潤,靈性可愛,至今連乘云尊者都不知其何來歷,但就是這么一顆蛋,如今可是滄璇仙尊的心尖寵。
那各種天才地寶鍛造的蓮池,就是用以孵化它的靈床。
這消息一傳出,可謂是引得仙尊的一眾愛慕者傾羨嫉妒, 做人還不如做一顆蛋,此生實在失敗!
還有些蛋生的妖修想仙尊既然喜歡蛋,何不他們自己造就一個。
總之消息一經傳出, 就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而眾人議論的對象, 此刻正悠閑自在的泡在水中。
云霽雪浮在水面上,雪白的里衣被打濕,露出緊實的身軀,頭頂上空是隱隱綽綽的蓮花荷葉,發絲隨水波蕩開,像是奪人心魄的海妖。
聚靈陣將整個霧鳴峰的靈氣都聚集在了蓮池中,濃郁的靈氣化霧,形成一道青藍色的彩帶。
白花花的龍蛋飄在云霽雪身側,和他一同吸收著天地靈氣。
較之云霽雪剛把他帶回來時, 龍蛋又大了一些,并不分明,但云霽雪是修真之人, 看得真真切切。
龍蛋四周的池水咕嚕嚕的像是燒開的熱水,每當這時,龍蛋的蛋殼會變得更加漂亮有光澤。
云霽雪站起身,池水的高度恰好到他腰間。
感受到他的動作,龍蛋飄著撞在了他腰腹上,云霽雪靜靜看著龍蛋,僵持半響,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他拉過一旁的蓮花,盤膝坐在蓮臺上,龍蛋看到之后,放心的重新開始了修煉。
云霽雪一手托腮,一手摸摸粘人的龍蛋,忽然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真是粘人的小家伙。”
這池中的靈物是他找來的,但是池水卻是秘境中的靈泉水。
云霽雪本來以為秘境已經破碎,沒想到居然是化作了龍蛋的體內空間,那日見小家伙突然將靈泉水放出來,云霽雪還驚了一下,之后便按照記憶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蓮池出來。
當然,九龍底座云霽雪是不敢造的,還有其余的仙物,也不是此界有的,云霽雪只能拿其他東西代替。
做完之后,龍蛋還要云霽雪陪他一起泡,不然就不依不饒。
云霽雪輕輕撫摸蛋身,隨口說道:“這般粘人,若是我哪日不在,可如何是好?”
聽到這話,云霽雪感覺到手下的蛋蛋僵了一下,隨后化作一顆炮彈彈射起飛,撞在了云霽雪身上。
因龍蛋動作突然,云霽雪也沒想著防備他,便這么被他砸入水中。
蓮座搖搖晃晃,云霽雪猛地從水中探出,他一手將濡濕的頭發捋像腦后,雙眸斜睨手中抓著的龍蛋,感受到他的目光,龍蛋轉了個面,似乎在用后背對著他。
云霽雪笑了,他輕敲蛋殼,道:“還惱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龍蛋在他手上蹦了兩下,表示點頭。
云霽雪被他蠻橫的姿態弄得無可奈何。
龍蛋搖搖晃晃,一人一蛋身前飄起一團水球,然后凝聚成他們的樣子。
水人將水蛋丟開,水蛋碎開,碎開的水蛋化作冤魂飛走,水人變得輕松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一眼云霽雪就知道了龍蛋在表達什么。
意思就是要么他把龍蛋敲碎,從此自由自在,要么他就一直纏著他。
云霽雪終于用正視的目光看向龍蛋,“威脅我?”
飛離的冤魂水蛋重新回來,雙手叉腰的站在云霽雪面前,點了點頭,龍蛋真身也前后搖晃。
云霽雪直接被氣笑了,“小壞蛋,算你狠。”
龍蛋滿意了,攤在云霽雪手上晃啊晃。
云霽雪并不是第一次被威脅,但這是第一次妥協,他不舍得打碎他。
經此一事,往后云霽雪做什么事都帶著龍蛋,不管是外出歷練還是參加宗門會議。
眾人也終于知道,云霽雪對龍蛋的寵愛到底有多么瘋狂。
百年后。
這日,恰逢遇上皓月宗太上長老五千歲誕辰,各宗各派紛紛前來慶賀。
皓月宗內早早就掛上了紅色彩帶,盡顯喜氣洋洋之色。
霧鳴峰上也不例外,前來裝扮的弟子特地給蛋蛋綁上了一個紅色的蝴蝶結,喜氣又可人。
弟子滿意的點點頭。
云霽雪捏了捏眉心,“會不會太過了?”
來人是云霽雪二師兄的弟子柯蘭,不過十四五歲,也不怕人。
他搖了搖頭:“怎么會呢?師叔你看蛋蛋多喜歡啊!”
云霽雪側眸,只見白蛋蛋開心的在原地轉圈圈,察覺到云霽雪的目光后停下來在他面前晃了晃。
“……”
云霽雪揮了揮手:“下去吧。”
柯蘭恭敬點頭,又偷偷摸了摸龍蛋后才退下。
云霽雪轉過身,對著那個照鏡子臭美的蛋開口:“蛋蛋,七日后是師叔祖誕辰,會有很多外宗修士前來,不可隨處亂跑,知道了嗎?”
臭美的蛋停下,轉過身對著云霽雪前后搖晃。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等云霽雪要帶著蛋蛋下山時,對方卻坐在蓮座上貪婪的吸食著靈氣,蛋身上靈光閃爍,時不時還有金光閃過。
云霽雪看著好似陷入了沉睡的蛋,眼中盡是無奈。
他知道蛋蛋這是陷入沉睡期了,蛋蛋每年總要經歷一次,每次時間短則半月長則一月,每當這時,他就會瘋狂吸收靈氣,沉睡期過后又會長大一些。
這時候的他打擾不得。
云霽雪算了一下,師叔祖誕辰壽宴為期十天,而蛋蛋最快也要半個月后才能醒來,完全來得及。
思及此,云霽雪給蓮池設下一個八級頂級陣法后飛身離開。
宗門廣場內早已擺下宴席,乘云尊者正和其他宗門的宗主長老閑聊。
云霽雪的大師兄殷逑也正招待著一眾大乘修士。
見云霽雪出現,一眾原本圍著殷逑的修士紛紛找借口離開,轉而飛到云霽雪身前。
身前空了大半的殷逑擦了擦汗,悄悄松了口氣。
照他來說,這種招待人的事就該小師弟來干,可惜,他才是少宗主。
思及此,殷逑又嘆了一口氣,昨日夫人剛說了他臉上多了一道皺紋,又老了一些,要給他吃駐顏丹。
而這邊,云霽雪對著圍過來的一眾人點頭示意,面對各種求愛結道的問題不動聲色的轉移開來。
眼見周圍人越來越多,云霽雪余光恰好瞥到了遠處飛來的一道劍光。
“逍遙道友。”
伴隨著靈力擴音,廣場上大半的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原本圍在云霽雪身邊的鶯鶯燕燕紛紛轉頭,看著那剛把腳踩到地面的南明雋。
南明雋對上云霽雪和一眾修士的目光,一張冷漠帥氣的臉有一瞬間的抽搐。
南明雋心里恨不得將云霽雪抽飛,面上卻還得板著臉,裝作面無表情的樣子。
修仙界兩大天驕現身,場面更是熱鬧了些。
云霽雪趁著那一瞬間的功夫,飛身離開,閃現至乘云尊者身旁。
相比那些狂蜂浪蝶,云霽雪更寧愿待在一眾渡劫修士身邊。
但云霽雪忘了,那是從前,如今他已是大乘修士,早就到了各渡劫修士擇婿的標準。
這不,云霽雪剛現身,就有渡劫大能將目光移到了云霽雪身上。
“師侄真是年少有為啊!瞧瞧,我們這些老家伙在你這個年紀時,不過合體,你卻已達到這個境界,當真是了不得。”
云霽雪立即拱手:“前輩謬贊了,諸位前輩才是修仙界的頂梁柱,晚輩還需向前輩門學習才是。”
一番對話,即表現了云霽雪的謙虛,又表現了他的實力,眾人對他可謂是更加滿意了。
“乘云道友,我記得師侄還未結契是吧?我家孫女雖說才合體,但和師侄同齡,且仰慕師侄已久,若是能結成親家,不失為美事一樁,你皓月宗也是雙喜臨門。”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皆是一愣,云霽雪是驚訝,其他人則是暗恨慢了一步。
“孫老頭,話可不是這么說,你那孫女不過合體初期,云師侄卻已經大乘后期,依老身看,再過不久就該大乘巔峰了,你那孫女能不能突破大乘還不一定呢!”
話落,不等那人開口,女修再次說道:“師侄這般天才,該找個說得上話的才是,我曾孫前不久突破到了大乘,年紀也就比師侄大上百歲,恰恰般配。”
“趙婆子,你怕是忘了,你那孫子是火系的,和師侄相沖。師侄,我徒弟和你一樣是冰風雙靈根,又是大乘,你們才是最般配的。”
……
云霽雪:“……”
云霽雪求救似的看向乘云尊者,卻得到了對方斂眉飲茶的動作。
“……”
云霽雪正要開口解釋,殿外卻先傳來一陣喧鬧聲。
依稀間,云霽雪還聽到了什么蛋,什么不能之類的話。
不過瞬息,云霽雪臉色一變,也來不及說些什么得體的話,閃身離開,只留下殿內面面相覷的眾人。
“這是什么東西啊!快拿走啊!”
“啊!我的裙子!”
“哪來的蛋啊?啊我的發飾,我的手!小畜生快滾開!”
“不能動!不能動啊!!那是滄璇師叔的蛋,不能動啊!!!”
“住手!不能砸,不可以砸啊!”
“來人,快來人,快去稟報滄璇師叔!”
云霽雪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但當談話聲傳入耳中時,他就知不是他多想了。
他剛出殿外,遠遠就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在一眾年輕修士中又蹦又跳,不是砸人家的頭飾就是扯人家的裙子,或是從身后將人砸倒。
一瞬間兵荒馬亂,那些好奇想碰碰蛋蛋的人一時間無比狼狽,惱羞成怒后想動手,聽到皓月宗弟子的喊聲后又下意識停下動作,另有人想悄悄下死手,但都差了那么一分。
而察覺到那些人的惡意,蛋蛋在他們之前來回蹦跳,一時間他們互相被對方的攻擊傷到,好不狼狽。
在察覺到云霽雪出現后,蛋蛋停頓了一下,隨后猛地向他飛來。
途中經過一處時,蛋蛋卻遭到了一道不知從哪射出的攻擊,他身上亮起一道光芒,為他擋下,他前行的軌道卻偏離,砸向遠方。
看著蛋蛋即將砸到的鋒利臺階,云霽雪心跳慢了一拍,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龍蛋前,伸手接住了他。
冰涼的觸感從手上傳來,還未等他松一口氣,就看到蛋蛋身上的裂紋,云霽雪渾身僵住。
清脆的破殼聲響起,在空曠安靜的廣場上顯得尤為清晰。
咔嚓咔嚓!
裂紋逐漸蔓延至全身,云霽雪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雙目緊緊盯著那充滿裂紋的蛋殼。
最后砰的一聲,蛋殼破碎,露出了中間小小軟軟的一團。
他蜷縮在云霽雪手中,雙眼還緊緊閉合,破碎的蛋殼浮在半空,化作一道流光沖入蛋蛋的身軀。
云霽雪伸手輕輕觸碰那軟嫩的臉頰,下意識放輕聲音:“蛋蛋?”
聽到這話,手中猶如三個月嬰兒大小,玉雪可愛,粉雕玉琢的寶寶睜開眼,一雙和云霽雪一樣澄亮明凈的黑眸緊緊盯著他。
看到云霽雪后,嘴巴咧開,朝云霽雪露出一個軟軟的笑容,見他笑,云霽雪松了一口氣,也回以一笑。
笑過之后,寶寶懵懂迷糊的聲音響起,“父、父!”
云霽雪笑容僵在臉上:“……”
剛把罪魁禍首抓住,來到云霽雪身邊的南明雋同樣僵住,他呆愣了兩秒,轉頭看著云霽雪,下意識開口:“原來他是你的崽啊!”
沒聽清寶寶說什么但聽清了南明雋說了什么的其他人:“?!!”
第100章 養崽日常1 以后蛋蛋叫做傾月
南明雋的話驚住了眾人, 云霽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眸光中滿是無語, 南明雋則是面無表情,細看還帶著一絲無辜。
在眾人看來,兩人的氣氛卻是有些劍拔弩張。
云霽雪不想再看南明雋這個坑兄弟的貨色,收回目光,拿出錦被包裹住崽崽,免得被人看光。
崽崽含住小手,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云霽雪單手抱住崽崽,遮擋眾人的視線,一邊看向那個被南明雋捉到的罪魁禍首。
少女此時花容失色, 小臉慘白,目光頻頻望向主殿。
云霽雪幾步上前,站在少女身前, 隨口問道:“便是你動的手?”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而且是他先動的手!”少女目光閃躲,不敢直視云霽雪的目光,緊緊指著崽崽說道。
“他究竟有沒有動手,你自己明白,但你動的手,逍遙劍尊看得清清楚楚!”
聞言,南明雋在一旁立即接話:“不錯,這小家伙從出現本尊就一直有看著,可他至始至終都從未碰到你。”
南明雋本就長得冷峻, 此時肅著臉更是威嚴,少女嚇得顫栗,淚水止不住的流。
她自小被人嬌寵著長大, 哪里見過這般架勢。
云霽雪一掃衣袖,一道靈光閃過,少女吐出一口鮮血,眼中是還未散去的恐懼與震驚。
“今日是師叔祖的生辰,本尊不殺你,但你對本尊的徒兒動了殺念,本尊不能不罰你。”
話落,一道身影疾馳而來,看清少女慘狀后,勃然大怒:“這劍氣……滄璇小兒,為何動我孫兒!?”
來人身后跟著一眾渡劫修士,都是久久見云霽雪不歸想來看看發生何事的修士。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有人則是詢問座下弟子發生了何事。
乘云尊者同樣把目光放到了云霽雪身上。
云霽雪輕甩衣袖,拱手行了一禮,“前輩言重,您這孫兒先對我徒兒下死手,我這才對其小施懲戒。”
那渡劫修士冷哼一聲,“靈根被毀便是你說的小施懲戒?滄璇小兒,你未免好狠的心!”
云霽雪身姿雖還弓著,卻輕抬眼眸,雙眼中盡是冷冽氣息:“靈根被毀并非徹底無望,晚輩還留了一絲生機,怎能算做的絕?而她下手時用盡全力,若非我這徒兒有法寶護體,早就殼碎人亡,前輩還覺得我做的過分嗎?”
“不過一個妖族,如何與我孫兒比?遑論他現在安然無事!”
聽到這話,云霽雪僅剩的禮儀姿態被他收起,身形站直,雙目直視身前之人。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孫女便是個寶,別人的徒弟就不值一提咯?”
聲音低沉冷冽,雙眸中還帶著一絲寒意,若是熟知云霽雪的人,便知他已經動怒。
“放肆!”
尊嚴被人冒犯,修士此時已經不止為少女受傷感到生氣,更多的是云霽雪的挑釁。
渾身靈力調動,凝成刀影砍向云霽雪。
見其要動手,一旁看戲的南明雋臉色收斂,手中靈光閃現,顯然已經準備幫忙,而云霽雪指尖微動,正要布陣,一道身影快速出現,擋在了兩人之間,輕飄飄的就滅了那看起來恐怖無比的攻擊。
乘云尊者面色依舊冷靜,無悲無喜,身上的威壓卻不容忽視,“道友逾矩了。”
一句話直接澆滅了那修士的火焰,他唇角抽搐了幾下,目光還陰狠戾氣,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已經恢復平靜。
“那依乘云道友而言,該當如何?”
“真相如何,吾已經了解,是吾這徒孫頑劣,傷了眾位小友,爾等可在宴會結束之后在皓月宗碧靈池內修煉一月。”
話落,原本被蛋蛋傷了悶悶不樂的人皆瞪大雙眼,紛紛拱手道謝:“多謝乘云尊者!”聲音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碧靈池是皓月宗高級修煉道場,本宗的人也要用積分才能兌換修煉機會,外宗的人更是不敢想,此次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至于那少女和渡劫修士,乘云尊者輕輕掃了他們一眼:“至于她?膽敢謀害皓月宗真傳弟子,吾可否認為是道友要與皓月宗開戰?”
淡淡話音落下,渡劫修士雙眼恢復清明,剎時寒毛倒豎。
他怎么就忘了,這皓月宗最是護短,此事又是他這愚蠢孫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動的手。
修士短短時間內腦中就劃過無數東西。
孫女他不止一個,但是宗門是他的心血,萬萬不能讓這蠢貨給毀了!
修士臉上哪還有疼惜,只剩下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他狠狠剜了少女一眼,再次看向乘云尊者時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恍若無事發生:“道友多慮了,家門不幸,出了這么個蠢東西,差點破壞了兩宗的交情,我這就叫人將這蠢東西帶回去。”
乘云尊者不語,轉身望向云霽雪。
云霽雪對著乘云尊者行了一禮:“此事是徒兒的不是,沒看好弟子,讓他闖了禍,去碧靈池的積分便從弟子的令牌上扣,另外擾了師叔祖的生辰,實在是不該。”
云霽雪這么說,代表了他對乘云尊者的安排并無意見,此事就算這么結尾了。
說完之后,云霽雪轉頭望向一旁的白胡子老頭。
對方擺了擺手,“不礙事不礙事,這小家伙就是你的崽啊,還挺可愛。”
云霽雪:“……師叔祖,都說了是弟子。”
“好好好,是老朽的錯。”
原本凝重的氣氛被這一句話打破,眾人又紛紛八卦起來。
滄璇仙尊是不是不想有個私生子,所以才將其認作徒弟的啊!不然怎么逍遙劍尊和皓月宗太上長老都說是滄璇仙尊的血脈呢?
所以到底是誰睡到了滄璇仙尊啊!
一眾愛慕者羨慕嫉妒恨!
有人看著云霽雪的目光悄悄心碎,有些的則是眼前一亮。
既然滄璇仙尊能被打動,那么是不是說明他們也有可能?
他們的想法云霽雪不得而知,他看著蛋蛋無奈嘆氣,“蛋蛋剛出世,弟子先帶其回峰,晚些時候再來給師叔祖賠個不是。”
師叔祖笑瞇瞇的開口,一臉慈祥,“無礙,孩子要緊,先回去吧。”
說著,師叔祖摸摸蛋蛋的小臉,隨手給了云霽雪一個空間戒指,“這是老朽給蛋蛋的見面禮,是孩子的,可別獨吞了。”說著,師叔祖佯裝面色嚴肅的看向云霽雪。
云霽雪無奈點頭,身形一閃,迎著眾人的目光消失在了原地。
霧鳴峰上,云霽雪和崽崽面對面坐著,一旁是因為好奇偷偷跟上來的南明雋。
云霽雪看著剛穿上紅肚兜的兩頭身奶娃娃,“小壞蛋啊,你闖大禍了知道嗎?幸好師叔祖不和你計較。”
任憑誰的生日宴被這么鬧騰,都不會太好脾氣。
幸好云霽雪這個師叔祖是個心氣大度的,不僅沒埋怨崽崽,還給了見面禮。
崽崽坐在蓮花底座上,仰著腦袋,目光好奇的看著云霽雪:“父父?”在說什么呢?寶寶聽不懂丫!
云霽雪伸出兩指掐住崽崽的臉頰,“錯了。”
崽崽歪了歪腦袋,不明所以。
云霽雪一本正經的說道:“是師尊,不是父親。”
在把崽崽帶回來之后,云霽雪也想過很多次,他和崽崽該以怎么樣的身份相處呢?
若是把崽崽收為靈寵,認作奴仆,那是萬萬不可的,他此番能從九重塔內出來,還得多虧了崽崽的幫忙,雖說陰差陽錯,但沒有崽崽,他早就死在那里了,斷不可做那忘恩負義之事。
而認作孩子,那也不行,崽崽自己有親人,而且看那秘境,崽崽的親人對他肯定是寄予厚望的,云霽雪不能搶了這一份緣。
思來想去,云霽雪唯有把崽崽認作徒弟,對方是龍族,肯定有血脈傳承,云霽雪需要做的只剩下將其養育成人。
崽崽卻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困惑:“父?”
“乖,是師尊,師——尊——”云霽雪戳了戳崽崽的臉,耐心糾正。
崽崽一把抓住云霽雪傾瀉下的青絲,奶聲奶氣的模仿:“師、師……尊!”
“嗯,真乖。”
崽崽年紀雖小,但血脈不凡,非常人能及,有些話只需要聽一遍就能學會,這會兒看著云霽雪笑,也開心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笑著笑著,崽崽突然癟嘴:“唔!肚肚餓餓!”
水眸汪汪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云霽雪愣了一下,隨后拿出一個紅色的靈果,劃開表皮,一股奶香氣息從中流出。
果汁流入口中,崽崽樂的瞇起了眼眸,雙手抱住比身體還大的靈果慢慢吸吮。
剛出生的奶娃娃長了四顆乳牙,看著沒什么威懾力,卻一口一個靈果。
兩人玩得正開心,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幽幽響起:“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收徒?”
“只是不想收,沒說不收。”
“還不是一樣打破了原則?”從云霽雪嘴里說出這話,和發了誓言無異,結果這人居然親手打破了,真是難得。
南明雋搖了搖頭,伸出手戳了戳崽崽的額頭,直把人戳的一個屁股蹲,腦袋不輕不重的在蓮座上磕了一下,果汁糊了滿臉。
衰懵的崽崽愣愣的躺著,只有短短的小手還握著云霽雪的長發。
云霽雪小心把人扶起,小心擦拭臉上的汁液,并甩了南明雋一個眼刀:“下手沒輕沒重的,不知道蛋蛋剛破殼嗎?”
“我……”南明雋看看云霽雪,又看看奶娃娃,啞言。
崽崽茫然的看著兩人,把云霽雪的頭發塞進嘴里吃,“師師尊?”
云霽雪回神,看著小壞蛋的動作,失笑:“是師尊,小壞蛋。”
崽崽點頭:“師師尊。”
云霽雪被崽崽的舉動弄得無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糾正,順便從崽崽口中拿出了頭發。
南明雋看著溫馨相處的兩人,開口問:“你家徒兒有名字嗎?該不會就是蛋蛋吧?”
“蛋蛋是小名,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是不知道蛋蛋喜不喜歡。”
南明雋拿夠云霽雪的頭發逗崽崽,輕笑:“他一個剛出生的奶娃娃,懂什么,還不是由你決定?”
話落,崽崽就張開大口,咬向南明雋,被其飛快避過后,一臉驚訝的回望:“這……”
南明雋不在意崽崽咬他的動作,一個娃娃還傷不了他,但他驚訝的是崽崽好像是聽懂了他說的話才咬他的。
“原來你這蛋有靈性是真的!”
“不然?”
云霽雪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崽崽,壓低身形,聲音輕柔:“蛋蛋,為師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傾月,你喜歡嗎?”
明月皎潔,澄凈無雙。
他希望他的蛋蛋也一樣。
崽崽點了點頭,小臉掛著微笑,表示自己很喜歡。
“至于姓氏……”云霽雪猶豫了一下,道:“就暫且隨為師姓云吧。”
“從此你就叫云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