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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人魚城堡第一夜

    變化好大。

    鹿知闌看著面前身形高挑的人魚少年。

    連溪穿著裁剪完美的平口式禮服, 茂密柔順有光澤的藍色長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白皙的臉蛋加上恰到好處的小巧五官, 一雙湛藍的眼眸深邃得仿佛快要將人溺斃。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的好看,像是一個受盡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優雅小王子。

    如果此刻小王子不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話,會更優雅。

    連溪抓著小鹿醫生的衣服,像一個委屈了終于找到人告狀的小孩, 聲淚俱下地控訴自己這半年被哥哥關著不讓上岸, 連光腦也不讓玩, 害得他一直沒有辦法聯系鹿醫生,好不容易聯系上還成了發奇怪消息的變態。

    在他夸張的添油加醋中,七殿下連澈仿佛一個惡毒后哥,壞事做盡,但經不起推敲。

    鹿知闌哭笑不得,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連溪, 你都這么大人了還哭鼻子, 好丟人。”連溪身后走出來一個黑發男生,神色冷淡道。

    連溪聞言頓住,不好意思地退開, 淺淺抹了一把臉, 轉頭看向來人, 瞪著眼睛道:“蘭玉, 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說今天沒有空嗎?”

    男生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開心:“不來怎么能看見你躲在人家懷里哭?”

    連溪小聲反駁道:“小鹿醫生才不是別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說罷把蘭玉拉到鹿知闌面前給他介紹。

    蘭玉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身體卻很誠實地跟著過去。

    “鹿醫生,這是蘭玉,我的好朋友。”

    鹿知闌:“你好。”

    蘭玉禮貌地點點頭, 回了一句你好。

    鹿知闌簡單地向兩個少年介紹了自己同行的兩個同伴,連溪性格很討喜,也不怕人,兩三句話就讓一旁緊張的張義和方木放松下來。

    路上耽擱的時間有點久,帶路的侍從面上有些心焦,宮務總管已經早早吩咐過要把客人帶過去,他在那邊的客房里等著。

    眼前又是尊貴的小殿下,她更不能開口催促,橫豎都逃不過一頓懲罰,想到這里,少女臉色微微泛白。

    蘭玉往旁邊瞥了一眼,拉住正在和鹿知闌說話的連溪,“好了,人家遠道而來,讓他們先好好休息一下,晚點再敘舊,不是說有破石頭要給我嗎?現在帶我去看。”

    連溪果然停下來,“對哦,鹿醫生你們先去休息吧。”他扭頭吩咐一旁的侍從,“紅貝,你去和總管說一聲,讓鹿醫生他們住到離我寢宮近一點的房間,就說是我的意思。”

    紅貝連忙低頭應下。

    連溪不舍地和鹿知闌告別,一步三回頭被蘭玉拉著離開。

    在侍從紅貝的帶路下,鹿知闌他們來到一個寬闊的華麗大廳,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瘦高男人迎上來,笑瞇瞇地準備將三人帶到精心準備好的房間里。

    在鹿知闌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卻沉下臉來,冷眼瞥向一旁的紅發少女。

    紅貝的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低著頭如實轉達小殿下的意思。

    聽到他們是半路遇到了連溪,男人將眼底一閃而過的微妙神色掩蓋起來,盡職盡責地將人帶到了另外的房間。

    安頓好一切,總管告知三人稍后會有人專人送餐,小殿下的成人禮在即,城堡內目前一片忙碌,擔心會有粗心大意的侍從沖撞客人,所以目前不方便帶著他們到處游覽,在如果有需要吩咐的地方按一下床頭柜上的貝殼就可以。

    這是委婉地告訴他們不要亂逛。

    一路走來,的確看到有很多人在忙來忙去。

    三人對此沒覺得有什么,可以理解,隨即應承下來。

    總管躬身告別。

    另一頭,城堡的議事廳里。

    人魚國王正在和星主敘舊,一人捧著一杯熱茶,四周沒有太多的人守著,只有幾個信得過的心腹。

    國王率先開口:“一晃好多年過去了,你倒是沒怎么變。”

    星主呵呵一笑,接下這一句似夸非夸的話語,“你倒是變了不少,不是說人魚一族青春永駐,衰老緩慢嗎?看起來你這歲月不太靜好啊。”

    國王眼底閃過一抹擔憂,愁苦道:“家里幾個孩子太鬧騰,能不愁人嗎?”

    星主微微正色:“還沒查出來?”

    國王搖頭,嘆了一口氣:“沒有,老七一直在查,始終沒有什么頭緒,連溪那孩子生性單純也好騙,從小就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耳根子也軟,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當時偷溜出去也說不清到底是受人哄騙還是他自己想出去,被救回來以后之前的記憶很多也記不清了。”

    “更加無從得知當初幫他避開城堡守衛的人是誰。”

    星主:“那個小明星也不知道?”

    國王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別提了,蘭家那小子偷偷把人關起來以后,誰也不讓見,看著挺乖一小孩,沒想到這么固執,那人現在活沒活著都不知道。”

    星主放下茶杯,手指敲敲桌面,“你有懷疑的人嗎?”

    國王猶豫:“有是有幾個,不過沒有證據。”

    星主:“你聽我的,明天晚宴上你把那幾個人安排在……”

    國王聽完了驚訝:“真有這么神奇?”

    星主:“一般人我不告訴他,那位現在是我們伽南的百曉生,行走的測謊儀。”

    不遠處站著的景邈似有所覺地望過來,幽深的眼神盯得星主心里有點發慌。

    星主理不直氣也壯:“來都來了,就當幫一下忙,想來他要是知道了也會樂意幫忙的,何況報酬只多不少。”

    景邈默默收回目光,繼續像門神一樣站崗。

    星主暗暗道,看得這么緊,這是真栽進去了,看來要準備以后結婚的賀禮了。

    旁邊的人魚國王看著他們宛如對暗號一般的對話,又是一頭霧水。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星主。

    星主嘴巴開合,無聲說了四個字。

    國王眼睛瞪得更大了,目光落在景邈身上,嘖嘖稱奇。

    景邈:“……”

    *

    晚些時候,有人送來晚餐,是非常極具特色的深海美食,甚至還有長在海里的水果。

    鹿知闌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吃完了晚飯,拿起光腦在網上和方義還有張木玩起了游戲打發時間。

    新出的解壓小游戲在網上很火,說著解壓,但是在解密開鎖的途中往往奔著出其不意的方向發展,據研發者說,這款游戲的結局比星海里的星星還要多,至今還沒有能全部解鎖的玩家。

    鹿知闌原本對小游戲沒什么興趣,躺在沙發上和系統在網上吃著前兩天交流會的回鍋八卦解析視頻,結果被二缺一的兩人拉進房間里,被迫開始了小游戲。

    沒想到一玩,就陷進去了。

    景邈進來的時候,小鹿醫生沒骨頭似的側身躺倒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光屏上的文字,絲毫沒有發覺他的存在。

    姿勢原因,青年的衣擺微微上提,露出一小節白膩柔韌的腰身,晃花了景上將的眼睛,他忍不住走過去,俯身下壓,手掌如愿撫上去,順勢將人攬在懷里,在鹿知闌回頭的時候,嘴唇貼上去,勾著人來了一個深吻。

    “唔!”

    鹿知闌手一歪,不小心點到光屏上的另一個鎖,游戲內兩扇大鐵門從天而降,把正等著通關的兩個隊友鎖死了。

    【恭喜達成賣隊友,一賣就是兩個成就。】

    方義:?

    張木:?

    方義發來消息:“您好,我們需要一個嚴肅的解釋,請問您是出于什么原因賣了我們兩個人,是我們成為您通關路上的絆腳石了嗎?”

    兩分鐘后。

    鹿知闌抿了抿發燙的唇,回過去:“非常抱歉,再來一把吧。”

    肩上一沉,耳邊傳來低沉的輕笑聲。

    鹿知闌側過頭看向罪魁禍首,眼神幽怨,你還好意思笑!

    景邈將人圈在懷里,手點開了鹿知闌面前的光屏,咬著他的耳垂輕聲道:“小鹿醫生,也帶我一起玩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魅力。

    太犯規了,小鹿醫生沒能抵擋住惡魔的低語。

    成為了和兄弟打游戲還帶哥的戀愛腦。

    重開一把后,兩名隊友驚奇地發現鹿醫生的操作似乎變得嚴謹了許多,像是突然打開了任督二脈,各種奇怪的非常規難度結局都被他們打出來了,三人小隊排名一路飆升,第一個關卡結束居然闖進了一萬名以內。

    方義狗腿般地發來彩虹屁:“為我之前的莽撞質問自罰一杯,我等將誓死追隨小鹿醫生,鹿門!所以明天還打嗎?”

    張木:“原來鎖住我們會讓鹿醫生覺醒嗎?既然如此,那我們甘愿被鎖,明天再帶帶吧鹿醫生,求求你了,孩子真的想沖到五千名以內。”

    鹿知闌:“……”前幾局的你們可不是這幅嘴臉。

    景邈也看到了消息,輕輕笑了一下,“你這幾位朋友都挺有意思的。”

    鹿知闌也忍不住靠在他肩上笑起來。

    上抬的眸光落入一雙帶有無限溫柔眷戀和深情的眼睛里,鹿知闌心里微動,微微仰起了頭,主動索吻。

    景邈眼神一暗,低頭壓了上去。

    氣氛實在太好,本來只是一個溫和的吻,之后變得愈發不可收拾,難舍難分。

    溫存的地點不知什么時候由沙發轉到了床上。

    景邈單手撐在鹿知闌臉側的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迷離的眼神,喉結瘋狂滾動。

    俯身親了親他的下巴,順著白皙的頸側一路往下,另一只手動作不停。

    鹿知闌被他的動作刺激到渾身泛紅,嘴里壓抑不住地溢出一兩聲難耐的嗚咽,眼里也蓄起了朦朧的淚光。

    結束時,景邈給他做了簡單的清理,鹿知闌已經累到倒頭就睡。

    兩人依舊沒有做到最后一步,不過也差不多了,只是沒想到鹿知闌會這么經不起折騰,只是手指,就紅著眼睛帶著微不可聞的哭腔說太過了。

    甚至還沒有一半。

    景邈抬手把滑落的被子拉起來蓋在熟睡的人身上,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羽毛般的吻,起身關上門離開。

    第82章 魚的宴會猹的瓜田

    人魚小殿下的成年禮在第二天早上開始。

    先要乘坐花車繞一圈主城, 接受洛水星星民的祝福,再到宮殿主殿接受國王的束發禮,晚上就是城堡里徹夜不眠的盛大宴會。

    天剛蒙蒙亮, 城堡內一陣嘈雜,一行人小心翼翼跟在藍發少年身后,神情焦急。

    “小殿下!快回來!”

    連溪換上了更加華麗精致的禮服,長發披散在背后, 懷里抱著一束嬌艷欲滴的鮮花噔噔踩著樓梯往下跑。

    身后幾人叫苦不迭, 只能跟著小祖宗跑, 一邊好言好語勸說。

    “小殿下,時間快來不及了,花車已經在路上了,您先讓他們把頭發梳好吧!”

    連溪回頭,被身后烏泱泱的人嚇了一跳,大喊道:“你們別都跟著我啊, 我要去給鹿醫生送花, 很快就回來了。”同時他加快腳步,甩開了身后的人一大截,快速下樓, 穿過華麗的大廳, 來到緊閉的房間門口, 抬手敲響大門。

    連溪興奮道:“鹿醫生!我來找你啦!”

    房間里的鹿知闌聽到聲音走過去開門。

    一束漂亮的鮮花被送到眼前, 緊接著是連溪發亮的漂亮藍眸, “這個給你,接風禮物,剛摘的,可漂亮了。”連溪說著伸頭往鹿知闌身后看去, 像是在看有沒有人。

    鹿知闌愣了一下接過來,認真道:“謝謝。”

    連溪擺擺手,笑得一臉燦爛,“你喜歡就好,不過那個人不在嗎?”

    鹿知闌面露疑惑:“誰?”

    連溪小聲:“景上將,我昨天晚上來找你聊天,他給我開的門,還說你已經睡著了。”

    “原來你們不住一起嗎?”

    昨天……

    鹿知闌臉上一熱,支支吾吾半天地回答:“不住一起。”

    連溪倍感奇怪,這看起來不是很難回答,怎么鹿醫生這么扭捏,情侶住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小殿下!”

    這時,姍姍來遲的侍從們喜極而泣,一股腦擁上來,七嘴八舌地勸他回去。

    連溪被推著往后走,不忘和鹿知闌告別,“鹿醫生一會見!”

    鹿知闌朝他晃了晃手里的花束。

    安靜了一晚上的系統幽幽開口:“小人魚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就在剛剛,又給我們送了一大波感恩的心。”

    “咱們也給他送個禮物吧?”

    鹿知闌:“送什么?”

    腦袋里噼里啪啦一陣翻箱倒柜,系統又在翻它的倉庫。

    系統:“找到了,送他一株鱗草好了,這個對人魚一族來說就是最好的護鱗素,摘下葉子搗成汁涂在鱗片上能很快修護好。”

    話音剛落,鹿知闌手上就多了一個小盆栽,里頭栽著一株碧綠的小樹,葉子圓鼓鼓的像多肉。

    鹿知闌找了個袋子把盆栽裝起來,帶著它一起去找方義和張木。

    三個人在大廳里吃過早飯,一起來到城堡門口觀看儀式,今天城堡是半開放的狀態,星民也可以進來參觀。

    門口鋪設了長長的紅毯,一路延伸到主城主干道上。

    紅毯兩側都圍滿了前來觀看熱鬧的人,每個人手上都挎著一個裝著花瓣的小花籃,翹首以盼。

    三人剛到城堡門口找到空位,下一秒手里被熱心的星民塞了花籃。

    方義好奇地盯著手里的花籃,好奇道:“這是干什么用的?”

    有人回答:“這是對小殿下的祝福,一會小殿下從你面前經過時,往他花車上撒就可以了。”

    很快,花車從前方駛來,沿途響起震天的歡呼,空中鮮花紛飛,鋪了一路的花香。

    連溪站在花車上笑意盈盈地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

    花車很快來到城堡門口,方義和張木兩個人入鄉隨俗,抓起花瓣就往上撒,大聲地歡呼,周圍的氛圍十分美好,幸福地讓人忍不住彎起眼睛。

    連溪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三人,沖他們招招手,笑容燦爛如星辰,屬于少年意氣風發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鹿知闌唇角上揚,抓著花瓣撒向花車上的少年。

    祝你幸福快樂,無憂無慮。

    束發禮也順利結束,時間很快來到下午,城堡面前的草坪擺滿了長桌,忙碌的侍從開始準備晚上的宴會。

    鹿知闌三人在主城逛了一會之后,才回到城堡里。

    三人在房間的大廳里又玩起了游戲,主要是方義和張木兩個人求著鹿知闌玩。

    中途連溪和蘭玉有來過一次,沒坐多久,很快又被人叫走。

    方義:“怎么回事?鹿醫生,你今天這么保守?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張木言辭懇切:“要不你再鎖一下我們兩個?”

    鹿知闌全神貫注地盯著游戲界面,實際上心里非常緊張。

    昨天如有神助那是因為主要操作的人是景邈。

    現在他孤身一人,很難發揮出來。

    想什么來什么,一道沉穩的腳步聲出現在大廳里,鹿知闌抬眼看去,發現是景邈過來了,他眼神一亮。

    方義和張木兩個人瞬間坐正,正想結束游戲給二人留下空間。

    景邈先一步開口:“你們玩你們的,我一會還有事。”

    景邈坐到鹿知闌身邊,垂著眼睛跟著他一起看光屏,鹿知闌游戲正好到了最后一道關卡,眼前有七把鎖,一時間猶豫不決。

    他用眼神向求助身側的男人。

    救救。

    景邈微微抬起手,不動聲色地點點他的手背。

    鹿醫生得到景上將的幫助,很快選到了正確的答案。

    成功帶領三人小隊通關。

    “好耶!”

    不知情的放義和張木被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昏頭腦,對小鹿醫生的崇拜更上一層樓,連帶面對景上將的緊張都被沖淡了。

    三人又打了幾局,鹿知闌遇到有不確定的地方,景邈就會悄悄給他提示,兩人一番默契配合下,成功保住了鹿醫生游戲之神的形象。

    雖然不知道這個形象有什么用,但是小鹿醫生看起來很開心。

    總之一場游戲下來,大家都很滿意。

    天色漸晚,城堡里燈火通明。

    景邈在十分鐘前有事要處理,先去了宴會的主廳。

    很快鹿知闌他們也被侍從帶到了主廳。

    方義戰戰兢兢地坐在桌前,看著周圍清一色的漂亮人魚,手腳都緊張得不知道往哪里放。

    確定沒有帶錯路嗎?

    怎么看這都像是人魚一族的主桌區,他們三個人類顯得非常突兀。

    “沒有哦,三位大人沒有坐錯地方。”侍從面帶微笑地回答第三次,始終都是一樣的回答。

    張木木著一張臉坐回原位。

    四周傳來似有若無的打量目光。

    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傳入三人耳朵里:“那三個人類是什么來頭?”

    “聽說是伽南來的,估計是跟著星主的大臣之類的吧?”

    “不是吧?他們的大臣這么年輕?”

    “我怎么聽說是小殿下請來的。”

    “欸,快別說了,七殿下他們過來了。”

    幾人的嘀咕聲消下去。

    鹿知闌抬眼看去,一臉冷漠的連澈身后跟著幾個年輕男女正朝著這邊走來。

    到了跟前,連澈收起冷漠的表情,神色溫和地和鹿知闌打招呼:“鹿醫生,好久不見了。”

    鹿知闌站起來禮貌回復:“七殿下。”

    連澈身后傳來一道男生的聲音:“這就是救了連溪那個小傻子的醫生?”

    鹿知闌往后看去,對上了一雙輕佻玩味的眼睛。

    一個長相和連澈有五分相似的男人,藍色短發,耳朵上掛了一串亮晶晶的耳釘,唇上也有一個唇釘,白襯衫開了兩顆扣子,隨性又慵懶,看起來像是剛從打歌舞臺上下來的偶像。

    沒等連澈回答,另一個人也跟著開口。

    “怎么救的時候,沒把他腦子也治一治,本來救傻不愣登的,現在更傻了。”

    緊接著一個女生嗤笑道:“瞎說什么,那小呆子哪有腦子那種東西,蠢死了。”

    說著身后幾人都跟著笑起來,聽上去沒有帶著幾分善意,字里行間都是對連溪的嘲諷。

    周圍等著看熱鬧的其他人聞言臉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

    看來傳聞說得一點都沒錯。

    國王的八個孩子為了繼承者的身份爭得你死我活,連表面上的體面都不屑維護。

    鹿知闌也是眉頭緊蹙,看向幾人的眼神有些冷。

    連澈冷下臉轉頭呵斥那幾個年輕男女:“夠了,閉上你們的嘴,我好心帶你們過來不是讓你們來說這些廢話的。”

    幾人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一樣,毫不客氣地回懟。

    “你算老幾?讓我們閉嘴,這是你對哥哥姐姐的態度嗎?”

    像是彼此看不順眼一樣,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連澈額頭青筋暴起,忍著沒有發作向鹿知闌告辭。

    幾人剛離開沒多遠,就開始拌嘴互嗆,各個嘴上不饒人。

    等到連澈一行人走遠后,周圍的人才敢說話。

    “看來傳聞一點都沒錯,幾位殿下果真水火不容。”

    “再怎么說也是情同手足,不會鬧得太僵,今天一見,感覺情況更加糟糕。”

    “我要是國王,頭都大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國王之位傳給誰好?”

    “是呢,給誰都會打起來,到時候國王不管站哪一個都是錯,里外不是魚的。”

    剛走進主廳正好聽到這一句的國王,心口莫名中了一箭:“……”

    扎心了。

    大喜的日子,你們這些魚的嘴巴怎么可以說出這么冰冷的話語。

    落后兩步的星主笑瞇瞇走上前,象征性地拍了拍國王的肩膀,安慰道:“順其自然,順其自然,要不你再多干個幾十年?一百歲正是當敢拼敢闖的年紀,也是最適合當國王的好年紀,老話常說老當益壯嘛。”

    人魚國王:“……”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愁啊,愁到頭發都白了。

    國王重重嘆了一口氣,滿目滄桑背著手扭頭對一旁安心當啞巴的心腹大臣道:“老何,你看,我的頭發是不是又白了一點?”

    心腹大臣恭敬道:“陛下,恕臣直言,您并沒有到長白頭發的年紀。”

    賣慘失敗的國王:“……”

    恨你們所有人。

    第83章 歹毒的黑心綠茶

    晚宴開始。

    樂團奏響輕柔的樂曲, 入耳絲滑動聽,令人忍不住放松下來,身體輕輕跟著晃動。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花香, 幾個侍從合力推來一個七層的蛋糕來到主廳中間,身為主角的連溪在眾星捧月下來到蛋糕前,抬手切下第一刀。

    不失禮數地進行簡單致辭,感謝所有到來的賓客, 眼神清澈明亮的少年此刻微仰著下巴, 眼神微冷, 多了幾分身份高貴的傲氣,儼然有了與其他幾位殿下相似的威嚴氣勢。

    基因是強大的,人魚國王的血脈,再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上一秒還這么想的眾人,下一秒就看到了他們高傲的小殿光速變臉,捧著一塊蛋糕獻寶似的送給一名冷若冰霜, 長相出眾的黑發青年, 眼神亮晶晶的,宛如可愛的小狗,如果能變回魚尾, 想必現在一定晃得飛起。

    眾人:“!”

    連溪湊過來在鹿知闌身邊坐下, 眼巴巴問他:“鹿醫生, 你吃小蛋糕嗎?”

    鹿知闌看著又恢復成最初那副單純模樣的連溪, 心道七殿下的擔心不無道理, 畢竟他看起來真的很好騙。

    方義:“小殿下,你剛剛看起來和平時好不一樣哦,那一番話講得很好哎。”

    連溪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是嗎?是蘭玉教我說的,我本來想說的不是這些。”

    張木好奇:“你原來想說的是什么?”

    連溪老實道:“大家吃好喝好。”

    等了好一會, 遲遲沒有聽到后面的內容。

    張木忍不住問:“還有嗎?”

    連溪搖搖頭,一臉認真,“沒了。”

    三人:“……”

    好簡單又好淳樸的一句話。

    連溪:“你們現在的表情和蘭玉第一次聽到我這么說的表情好像。”

    剛走過來的蘭玉,動作十分自然在連溪身邊坐下,語氣淡淡道:“笨死了。”

    連溪回瞪他,你怎么罵人呢?

    宴會氛圍漸熱,前來參加的人越來越多,很快他們周圍的桌子就坐滿了人。

    沒過一會,離開的七殿下一行人去而復返,在鹿知闌他們那一桌坐下。

    周圍賓客的目光在那一瞬間齊齊看向這邊,修羅場啊這是。

    傳聞中國王八個不和的孩子坐一起了,不會突然吵起來吧?

    就連周圍負責守衛的侍從都緊張起來,急匆匆地派人去請示國王。

    不遠處的國王木著一張臉聽完侍從委婉又擔憂的詢問,心情十分復雜。

    國王擺擺手:“不用理他們,打不起來的,最多吵兩句。”

    侍從領命離開,心里卻是不太放心,印象中幾位殿下以前關系還挺好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突然就互相彼此看不順眼了。

    果然長大之后,涉及到利益,再親近的人都會產生嫌隙。

    國王嘆了一口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這下連星主都有點好奇了:“真有這么嚴重?”

    國王看向那邊,又默默收回目光,滿臉苦澀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盡。

    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星主:“……”

    “對了,你那件事安排得怎么樣了?”星主問。

    國王神色一凜,視線不動聲色掃過幾個孩子的隔壁桌,那里坐著幾個神色各異的人。

    星主目光順著看過去,“就是那幾個人?”

    國王低聲:“嗯,都是王后那邊的親戚,我其實不太相信,但是老七很堅持。”

    星主瞇起眼睛,有些唏噓道:“王后是王后,只是愛屋及烏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何況一開始就有所圖謀的人。”

    鹿知闌他們這邊陡然被人魚殿下們包圍,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氛圍。

    幾位殿下看上去像是被迫坐一起的,彼此之間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表情也很不自然。

    連溪卻毫無所覺,笑著和幾位哥哥姐姐打招呼。

    有幾位態度不冷不熱的,對他的話愛答不理,惜字如金。

    周圍的人看著都有點心疼小殿下了,簡直就是冷臉貼熱屁股。

    扎著高馬尾的女生將一個小盒子扔給連溪,淡淡道:“給你的。”

    連溪喜笑顏開:“謝謝二姐姐。”

    女生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有了開頭,其他幾位也不經意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只是在送的過程少不了一些拉踩和陰陽怪氣。

    時刻關注著修羅場的圍觀群眾卻陷入了混亂,大腦飛速運轉。

    明面上看起來他們關系確實不好,可是每個人又都準備了禮物。

    方義和張木作為離得最近的圍觀群眾,更是迷惑不已。

    兩人悄悄湊近和鹿醫生小聲討論:“這,他們關系到底好不好啊?”

    放在之前,鹿知闌會說不好,但是現在……

    “連溪,祝你生日快樂啊。”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幾位殿下的嗆聲。

    一個有著灰色頭發的年輕男人端著一杯酒走過來,笑得滿面春風。

    幾位殿下停下來,皺眉不滿地看向來人,沒好氣道:“你來干什么?”

    灰發男人拿出禮物交給連溪,同時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親昵道:“這是麟哥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連溪接過來,禮貌道:“謝謝麟哥。”

    男人臉上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跟我還這么客氣干什么,咱倆之間的關系雖然不是親生但勝似親生,而且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哥哥的,還說把我當親哥哥看待的,怎么現在這么生分?”

    一句話讓在場的幾位殿下臉色均是一冷,就連一言不發的蘭玉眼神都暗了暗。

    連溪愧疚道:“不好意思,以前的事我有很多都記不清了。”

    灰發男人,也就是江麟,連忙笑著說:“和你開玩笑的。”

    連澈側目看過來,冷冷道:“禮物送完了就回去吧,這里不歡迎你。”

    江麟失笑,似乎沒有在意他帶刺的話語,語氣平靜道:“七殿下倒是一貫的冷漠作風呢。”

    其他幾位殿下早就看江麟不順眼了,這人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假惺惺的虛偽模樣,假的要死。

    幾人難得統一戰線,言辭愈發不善。

    連溪聽了之后忍不住為江麟說幾句話。

    六殿下翻了個白眼,戳著連溪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不許替他說話,你懂個屁!”

    連溪脾氣也上來了,他就是不明白,走過去擋在江麟面前,生氣地看著幾人:“你們干嘛對麟哥有這么大的敵意?”

    幾人臉色一沉。

    “連溪,你現在馬上給我過來!”

    身后的江麟語氣溫柔:“小溪,沒事的,我沒有放在心上。”

    連溪抿了抿嘴唇:“我不。”

    連澈目光沉沉地看著連溪,語氣難得嚴肅:“過來。”

    連溪頓了頓,這個樣子的七哥他是第一次見到,有些被嚇到,但還是梗著脖子沒有動。

    氣氛到這里已經非常緊張。

    看熱鬧的圍觀群眾這時候已經緊張起來了,各個神色慌張,看向不遠處的國王。

    快別喝你那口酒了,趕緊過來勸勸架。

    連澈加重語氣:“連溪。”

    江麟善解人意道:“小溪,你回去吧,沒有必要為了我惹你的哥哥姐姐們生氣。”

    連溪:“你們還沒回答我,為什么一直對麟哥這么兇?”

    連澈蹙眉不語,神色越發冷漠,看向江麟的目光帶著森寒冷意。

    江麟微笑回看。

    【嗤,惡毒綠茶的下作手段罷了,江麟這人打小就蔫壞,從小到大一直在挑撥離間小殿下和其他哥哥姐姐之間的關系,因為嫉妒小殿下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寵愛。】

    【明明是自己做的壞事,卻栽贓嫁禍給其他殿下,轉頭就和小連溪賣慘裝可憐,說自己被他們欺負。】

    【六歲那年,就知道帶著小連溪游到淺灘邊玩,花言巧語想哄騙他上岸,幸好二殿下看到了,及時把短暫離水陷入昏迷的連溪救回來并把江麟暴揍了一頓。第一次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的江麟終于知道害怕了,卻仍不悔改,反而更加嫉妒,在連溪醒來的時候顛倒黑白說是二殿下不讓他和小殿下玩并打了他。】

    【后來王后經過多方查證后得知此事,減少了讓江麟來王宮里玩的頻率,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希望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改邪歸正,畢竟是自己姐姐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

    【只可惜有的人就是天生壞種,王后的教誨并沒有讓這個邪惡的綠茶變好,反而連王后都一起記恨上了。】

    【十四歲那年,在王后突發重病的時候,他明明看見了,卻故意拖延時間遲遲沒有通知其他人,無動于衷地在遠處看著王后痛苦掙扎直到被侍從發現送醫。】

    【長大后又開始想方設法地迫害連溪,在連溪快要成年的時候,惡毒哥一邊捏造了一個假身份在星網上和連溪聊天,說自己是一個生病快要死了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親眼看到人魚,利用連溪的同情心騙他上岸和那個不存在的人類見面,一邊以知心表哥的身份幫助連溪躲開王宮的守衛,離開深海,連溪剛游到和人類約好的偏僻海面上,就被惡毒哥敲了悶棍隨意扔到岸上。】

    【簡直是冷血的畜生,這是赤.裸裸的謀殺,明知道沒有成年的人魚離了海水很快就會窒息而死,他還是這么做了,沒有一點猶豫。】

    【呵,惡毒心腸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要不是連溪誤打誤撞被那天殺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小明星撿到,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可惡,要是有辦法,我真的想給他套麻袋,先這樣,再那樣,然后再那樣。】

    鹿知闌翻著腦海中剛出爐的瓜,越吃越憤怒,后面的語氣咬牙切齒,帶著十足的個人情緒。

    整個宴會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第84章 良心大大的壞

    連溪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不可置信地回頭。

    身后江麟揚起的得意笑容僵在臉上,嘴角的肌肉無意識抽搐幾下,像是陷入某種卡頓作不出反應的假人, 配上灰眸里不達眼底的虛偽笑意以及掩蓋不住的嫉妒,仿佛和腦海深處的某張臉高度重合,似乎他曾經也這樣看過他。

    連溪臉色煞白,內心巨大的恐懼感鋪天蓋地而來, 讓他下意識想要逃離, 腳步踉蹌往后退。

    在場的人魚一族都驚呆了, 一方面是那個縈繞在耳邊的奇怪聲音,更震驚的是沒想到外表看上去人畜無害,謙卑有禮的江麟背地里居然是這樣的狠人,王后可是他的親小姨,整個王宮上下都知道,王后對已逝姐姐的孩子視如己出, 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江麟, 能力范圍之內,幾位小殿下有的江麟也有。

    哪怕在王后去世之后,國王也沒有苛待他, 而是給了他很多機會歷練, 是以江麟年紀輕輕就在聯盟里身居高位, 起步比大部分人都要更高, 再過幾年等聯盟指揮官退下來, 他無疑是下一個接任者。

    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光對王后的病情見死不救,還要置她最愛的小兒子于死地。

    江麟不愧是心思縝密的人,心底的秘密被當眾點破, 他在慌亂了一會之后很快就調整過來,陰冷歹毒的目光快速鎖定聲音的主人,他剛剛聽到了那三個人說話的聲音,知道是哪一個。

    沒等開口質問,有一道身影更快來到江麟的面前,狠狠攥起他的衣領,往前一帶,江麟眼前一花,對上了一雙深藍色的眼睛,里面燃著熊熊怒火。

    江麟呼吸困難,不以為意地咧著嘴角,慢悠悠道:“二殿下,這是在干什么?”

    連淺眸光暗暗,意簡言賅:“揍你。”

    說著沒等江麟反應過來一拳揮到了他臉上,力度之大,江麟瞬間被打偏過頭,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他捂著腫起來的臉半天緩不過神來,像是被打蒙了,瞪著兩只眼睛大聲道:“連淺!你瘋了,你憑什么打我?”

    連淺輕輕捏了捏咔咔作響的指骨,扭著脖子活動活動筋骨,下一刻沖上去,下手果斷狠厲,拳拳到肉,專挑著最痛的部位打。

    江麟被按在地上被揍得毫無還手之力,一邊護著頭一邊大喊救命。

    現場亂做一團,圍觀的群眾驚叫著紛紛后退,生怕跑慢了被二殿下無差別攻擊到,無人在意地上慘叫哀嚎的江麟痛不痛。

    不開玩笑,二殿下那可是海底小霸王,雖然身為女兒身,但身體的爆發力極度驚人,從小就將格斗術學到了極致,放眼望去整個海底能打過她的人一只手指就能數完。

    “住手,快點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

    “有話好好說嘛,哎呀,我的二殿下,您可輕點吧。”

    “哎哎哎,不要這樣子,互毆是不對的。”

    “護衛隊呢?快來幫忙啊!”

    江麟都快氣笑了。

    身上是數不盡的疼痛,耳邊響起無數聲勸架的聲音,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幫他。

    全是嘴上功夫。

    連溪被蘭玉擋在身后看不到江麟的慘狀,他現在無心關注周圍的事,整個人臉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頭也很痛,時不時有一些細碎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僻靜無人的海面,身后傳來窸窣響動,他在回頭的一瞬間,一陣劇痛襲來,失去意識之前,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孔出現在視野里。

    連溪神色痛苦,閉著眼睛仔細回想,頭越痛,那張臉就越清晰。

    “嘶~”連溪咬破了下嘴唇,幾縷血絲溢出來。

    連澈第一時間發現了弟弟的異常,將他攬在懷里,低聲安撫道:“小溪,痛就別想了。”

    連溪虛弱地靠在兄長肩上搖頭,頭上的冷汗打濕了連澈一小塊衣服。

    連澈眼底烏云密布,醞釀著狠決殺意的目光落在鼻青臉腫的江麟身上。

    其他幾位殿下也一同圍過來,臉色同樣陰沉得可怕。

    經歷難捱的痛苦過后,連溪終于想起來了,自己上岸之前發生的事。

    是江麟騙了他。

    還有小時候被遺忘的記憶也陡然變得清晰起來。

    連溪兩只手抓著連澈的衣服,身體發著抖,害怕道:“哥哥,我想起來了,是他,騙我的那個人就是江麟……”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驟變。

    原本還想著攔一下的人徹底歇了心思,這可是小殿下親口說的,絕對假不了。

    江麟就是個壞東西。

    就在這時,國王帶著護衛隊趕過來。

    幾個護衛隊成員合力居然拉不開二殿下,反倒是江麟被他們拉扯的動作推來推去,反復摔在地上,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

    國王沉聲:“小淺,放開他。”

    連淺動作頓了頓,不情不愿放開手站起來,嫌惡地走開,江麟破布一樣倒在地上很快又被護衛隊扶起來,盡管他們的動作不怎么溫柔,但他好歹沒有再挨打。

    他是真的怕了,被扶起來的一瞬恍若劫后余生。

    視線被流下來的血遮擋,前方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江麟費力地抬起耷拉的眼皮往前看去,胸口隨著呼吸的頻率刺痛萬分,他懷疑他的肋骨全都斷了。

    腳步聲停在面前,江麟抬頭,看見了國王臉上無悲無喜的表情。

    沒由來的,江麟無形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這是屬于上位者獨有的威嚴之氣。

    國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說吧,怎么回事?”

    江麟被連淺揍得找不著北,還不知道連溪已經恢復記憶,只當國王是聽到了那道聲音說的話在試探自己,裝傻充愣道:“小姨夫,你在說什么?”

    口說無憑,單憑一面之詞,他絕對不會承認。

    不知道那個人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但他有信心,就算國王要追究,也絕對找不到證據。

    時間都過去那么久了,王后當時發病時周圍連個目擊證人都沒有。

    沒人會知道。

    想到這里,江麟眼含淚光,屈辱道:“我好心好意來給小溪過生日,卻被連淺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一頓,您不打算懲罰她嗎?”

    國王眼神冷下來,“江麟,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江麟試圖挺直腰板,想要作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結果因為牽扯到身上的傷,扭成了麻花,鼻青臉腫梗著脖子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零分演技落在眾人眼里就是一個死鴨子嘴硬的猥瑣犟種。

    當即人群中就有人忍不住開口:“呸,你個臭不要臉的,小殿下全都想起來了,你還在這里欲~加~之~罪,演點好的吧!”

    江麟還在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聽到這句話后,猛然轉頭。

    對上了連溪冷漠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還有周圍所有人洞悉一切的表情。

    江麟渾身冰冷,感覺自己現在像是一個被扒光衣服暴露所有隱私扔到大街上的人,受盡千夫所指。

    連淺站在一旁,冷聲道:“現在有詞了嗎?”

    事跡敗露了,江麟低著頭,腦子飛速運轉,試圖找到可以挽救的辦法。

    連淺陰仄仄:“怎么,在祈禱嗎?”

    江麟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

    良久他抬起頭,掙開護衛隊的禁錮,雙膝下跪,聲淚俱下地懺悔:“對不起,姨夫,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這一次吧。”

    “我只是太羨慕,太羨慕小溪了,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了母親,一直跟在小姨身邊,幾乎把她當成了唯一的依靠,可是小姨還有自己的小孩,我知道人該知足,可是我就是貪心,每次看到小姨對小溪那么好,我也想要同等的愛……”

    “小姨走后,我以為小溪終于和我一樣失去了最親的人,會和我一樣感同身受,會懂我的,可是為什么會不一樣呢?”

    “失去了一份愛,他卻得到了你們所有人的愛,父親的,哥哥姐姐的,到頭來只有我什么都沒有了,我實在太嫉妒了。”江麟哭得涕泗橫流,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他什么都沒了。

    “沒有人教我要怎么排解這些嫉妒心,我真的……”

    “我知道錯了,求求你了,姨夫,你大發慈悲饒了我吧。”

    國王對此無動于衷,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妖魔鬼怪。

    事到如今他還是一味地把一切怪到連溪身上。

    江麟紅著眼睛又轉向連溪,試圖打感情牌,苦苦哀求:“小溪,對不起,麟哥做了錯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終身彌補的機會?”

    連溪冷漠別開眼。

    江麟又轉向連淺,卑微道:“二殿下,求求你,不論你怎么打我罵我也好,我都可以接受,能不能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連淺雙眼瞪大,被這人的厚臉皮驚到。

    江麟磕著頭求了一圈,血流了一地,看起來真的是知道錯了。

    但是圍觀的眾人也知道,這事不是求個饒認個錯就能輕輕揭過去。

    比起他身上這些傷,小殿下那才是真正從鬼門關走過一圈才回來。

    作為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以死謝罪都不足惜。

    眾人默默看著,誰也沒有出聲替江麟求情。

    江麟頭重重磕在地上,頭眼昏花,身體加心理的雙重痛苦讓他屈辱萬分,但他知道自己這一招一定會讓人心疼,從小到大,他只要示弱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良久,國王遲遲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麟按捺不住,決定加一把火。

    他虛弱地抬起頭,咬著牙道:“小姨夫,你答應過小姨要好好照顧我的,你不能……”

    國王眸光一暗,語氣危險:“你還敢提起她?”

    江麟:“她是我小姨。”

    這是他的底牌。

    【臥槽!壞種就是壞種,見死不救就算了,居然還把當時王后發病的痛苦樣子記錄下來,反復觀看來滿足自己那無處安放的報復欲。】

    【%%***臟話。】

    【太不是人,魚了!】

    安靜許久的聲音再次上線。

    好,底牌也沒了。

    江麟氣急攻心,嘔出一大口血昏死過去。

    第85章 卷王父親和他的八個咸魚孩子……

    國王眼底一片霜寒, 冷著聲吩咐護衛隊,“把他帶下去,查清楚。”

    “是!”

    護衛隊一人抓著江麟一只胳膊拖麻袋似地將人拖行好幾米, 突然意識到在場還有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一部分還是來自不同星域的人,他們要是對待犯人的方式太過粗暴也許有失人魚一族的風范,二人對視一眼, 默默換了位置, 一個人卡著腋下, 一個人抬腳晃晃悠悠下去了。

    眾人:“……”就前面你家二殿下那一頓打,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粗暴了。

    江麟被拖下去,主廳的氛圍還是很嚴肅,一時間大家都在等國王接下來要怎么做。

    和江麟坐一桌的那幾個人膽子都快嚇破了,戰戰兢兢縮成一團,他們平日里和江麟走得最近, 為了攀關系, 明里暗里給他行過不少方便,這其中會不會也無形參與了迫害小殿下的一環……

    幾人不敢想,感覺天都塌了。

    國王對連澈使了個眼神, 讓他去審問江麟, “老七, 你去。”

    其他幾位殿下瞬間不干了。

    其他幾位異口同聲:“憑什么?”

    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渣, 他們都想親自處理。

    連淺捏緊拳頭:“父親, 讓我去吧!”

    六殿下眼神冷冽:“我也要去。”

    “那我也去。”

    眾人:“!”

    這就開始爭上了?

    也是,國王一看就偏愛重和用七殿下,平時有什么事都是七殿下去處理的,眼看繼承人選拔在即, 其他幾位自然就不樂意了。

    幾人就著到底誰最適合去審江麟的由頭爭論不休。

    連澈早已悄無聲息離開。

    拉不了偏架的國王蹙眉,頭疼不已,又來了。

    鹿知闌沒想到自己走個神吃瓜的時間,會發生這么多事。

    先是二殿下莫名其妙打了江麟,緊接著連溪突然恢復了記憶指認他,再然后就是江麟這個壞東西演技大爆發,想用苦肉計給自己減輕罪責,演著演著自己還暈過去了。

    鹿知闌不得不承認,看到江麟的慘狀,他心里非常解氣,本來無意間吃到這個瓜自己就恨不得直接當場拆穿江麟的虛偽面具,而結果好像是冥冥之中連老天都在幫忙,惡人終有惡報。

    只是會不會有點太巧了?

    之前有好幾次,他前腳在瓜田喜事里吃完瓜,后腳作惡的瓜主就遭到了報應,可憐的瓜主成功躲過大雷。

    鹿知闌垂著眼睛陷入思考。

    一次兩次是巧合,多了之后不得不令人懷疑。

    自己該不會有什么有求必應的隱藏錦鯉體質吧?

    靈光乍現,之前那個荒誕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身側的手被人握住,鹿知闌側頭看去,景邈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他身邊,此刻也正在看他。

    鹿知闌想了想決定自己實驗一下。

    他認真地看著景邈好幾秒,目光灼灼,在心里默默道:【景邈,我喜歡你。】

    然后他看見男人的眼神柔和下來,唇角微微上揚,手指被輕輕摩挲,像是一種回應。

    鹿知闌瞳孔地震,嘴巴也不自覺張開一點,不會吧……

    景邈被鹿知闌的震驚表情可愛到了,心里柔軟得不行,被那雙瀲滟著深沉愛意的眼睛看著,他完全不需要任何語言就能感受到。

    而且青年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只受驚不知所措的小鹿,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看上去也很好親,各種欺負人的壞心思在腦海中滾了又滾,礙于時間和場合都不對,景邈遺憾地只能想一想,最后又被無情壓下去。

    捏了捏掌心手感極佳的手指,低聲詢問道:“怎么了?”

    鹿知闌從自己疑似被讀心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現在看景邈臉上淡定的表情又有點不確定了。

    他搖搖頭。

    男人的反應似乎有些平淡。

    正巧旁邊傳來方義和張木的小聲嘀咕:“看起來殿下們關系真的不太融洽啊,你看國王都帶上痛苦面具了。”

    鹿知闌頓了頓,又在心里道:【方義看上去比張木還要矮很多。】

    身高對于方義來說就是他的絕對驕傲,他可以接受某些方面比不上張木,但身高高出的那兩厘米是絕對不可忤逆的存在。

    二人為此沒少找自己當身高判官。

    如果他倆真的能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有反應。

    另鹿知闌失望的是,方義沒有任何反應,張木也沒有。

    兩人一無所知地勾肩搭背頭挨著頭正在蛐蛐人魚一族不太健康的親密關系。

    鹿知闌不死心,又對著周圍的其他人試了好幾遍。

    得出的結論就是,景邈剛才的行為純屬巧合。

    他徹底放下心來,這個世界上邪門的東西有異能就夠了。

    心里積壓的大石終于落下,鹿知闌將注意力落回眼前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的爭論。

    八卦的心也跟著活絡起來。

    另一頭,幾位人魚殿下正在激烈對峙。

    六殿下冷哼:“為什么你們每次都要和我爭,這樣有意思嗎?”

    二殿下:“你我都是父親的孩子,憑什么不爭,大家各憑本事罷了。”

    三殿下:“咳咳,我不管,反正這次我也要。”

    四殿下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國王:“父親,您到底選誰?”

    國王左右為難,苦著一張臉難以抉擇。

    圍觀群眾聞言緊張起來:嚯!這是直接逼問了!

    難道要上演八子奪嫡的戲碼了嗎!

    洞悉一切真相的小鹿猹,瞇起眼睛慢悠悠地嚼著燙瓜。

    【非也,非也,看似兄弟反目成仇,為繼承權爭得頭破血流的戲碼,實際上是卷王父親和他的八個咸魚孩子,誰能想到,幾位殿下在爭的不是繼承權,而是不繼承權。】

    【誰都不想當下一任的人魚國王,自從他們小時候見識過當國王就要一天到晚處理無窮無盡的事宜之后,幾個聰明的小魚孩早已下定決心,長大絕對不當國王。】

    【甚至為了甩鍋,試圖把最小的小殿下培養成國王好苗子,結果因為弟弟太單純好騙而無奈放棄,畢竟他們只是不想當國王,不是想亡國。】

    【大殿下為了不當國王,明明在機甲方面天賦異稟,卻故意藏拙,每年造出一堆缺胳膊少腿的殘廢機甲以及一些無用但有趣的小機器人。】

    【大家只知道二殿下格斗術很厲害,是個脾氣火爆的好戰分子,殊不知她的經商天賦也很強,洛水星最大的那個貿易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她。】

    【三殿下,體弱多病不能跑不能跳是假的,其實健康得不行,精通醫術藥理,還覺醒了水系異能,放在古代修仙小說里,活脫脫一個多靈根的縱世奇才。】

    【四殿下,最像國王的一個孩子,生下來就是六邊形戰士,一開始就是國王和王后定下的繼承人,因為實在太不想當,所以從小假裝自己是個廢材,偽裝在十歲那年才被拆穿,挨了一頓父母雙打,死不悔改,長大了還在裝。】

    【五殿下,語言大師……】

    【六殿下,糊豆但娛樂公司大佬……】

    【七殿下,輸在年紀小,被哥哥姐姐們當成國王苗子的第一個人選,長大后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優秀是要被送去當國王受苦的,試圖反抗了但無效,很多時候只能被迫抓去替國王干活。】

    【小殿下……嗯……是個乖乖的好孩子。】

    【大家都以為他們關系不好,其實就是太好了,所以才誰都不希望他們之中有人順利當上國王,于是有時候就會表現得一副誰都很想當的樣子迷惑大臣,讓他們的選擇陷入困難,以此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

    【幾位殿下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出奇地統一,就是希望父親長命千歲永遠不老,這樣可以一直當國王,誰聽了不說一句,絕世大孝子。】

    陡然得知奪嫡真相的眾人:?

    不是,怎么會是這個走向?

    苦惱了多年的國王眼神滄桑:“……”

    幽怨地看向老友,所以你懂我的惆悵了嗎?

    剛吃到熱乎八卦的星主:“……”

    大庭廣眾之下秘密被點破的殿下們:“……”

    這下完蛋了,裝不下去了。

    連溪眨眨眼睛,眼神越來越亮:欸?欸?欸?

    原來哥哥們不是真的關系不好。

    既然都知道了,國王索性也不裝了,趕蚊子一樣揮手:“都別吵了,愛去就都去,別在我面前晃悠。”

    這幫死孩子,一點都不省心,但凡抽出一點心思放在當國王這件事上呢。

    幾個倒霉孩子離開之后,國王重新調整自己的表情,臉上掛起得體的笑容向在座的人表達歉意,“實在不好意思,今晚出了點狀況,希望遠道而來的各位不要被影響到,今天是個好日子,后續宴會還有更精彩有趣的安排,我懇請大家忘掉剛才的小插曲,盡情享受當下。”

    來吃席還能順帶吃到皇家秘辛的八卦,在座的圍觀群眾表示這種節目可以常有,好吃,愛吃,還想多吃。

    大伙對那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爆猛料的神秘聲音非常感興趣,離席是不可能離席的,如果可以想一輩子坐在這里聽八卦,他們超愛八卦的。

    還有不少人四處張望試圖把神秘大佬找出來。

    看懂了的國王:“……”

    他微微抬手示意,輕柔歡快的音樂聲響起,主廳內又充滿了快活的氛圍。

    國王帶著連溪來到鹿知闌面前,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各種復雜情緒。

    國王側頭,旁邊等候多時的侍從端來兩杯酒,他接過一杯,將其中一杯遞給鹿知闌:“鹿醫生,感謝你救了小溪,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向你親自道謝,你能來真的太好了,別的客套話我就不說了,你以后有用得著我們人魚一族的地方,盡管開口。”

    連溪也跟著用力地點頭。

    鹿知闌接過酒杯,認真道:“是連溪自己運氣好,我只是恰好能幫上一點忙。”

    眼前的年輕人表情微冷,氣質出眾,看上去有點生人勿近的疏離感,但藏在清冷下的眼神卻是溫柔又包容的。

    他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是非常好的人。

    國王神色溫和,眼里滿是賞識和感激。

    忽然間他的目光掃過鹿知闌和景邈勾纏的手指上,眼里閃過一抹驚訝,很快又恢復正常。

    他舉起酒杯向二人致意,笑瞇瞇道:“二位很般配。”

    鹿知闌后知后覺,不好意思地松開手,耳朵上泛起一陣熱意。

    景邈神色自若,毫無負擔地接下這一句祝福:謝謝。”

    問候過鹿知闌,國王和星主離開了主廳。

    本來就是普天同慶的日子,國王一離開,在音樂和美酒的熏染下,人們縱情享樂,宴會后半程的熱鬧氛圍達到了頂峰。

    小鹿醫生由于喝了一點小酒,微醺又快樂地開啟了新一輪的瓜田大點兵。

    今夜的賓客是裝著大兜瓜皮走的。

    第86章 再見,人魚之海

    宴會的熱鬧直到后半夜才停歇, 第二天早上,賓客休息的城堡內一片靜悄悄,幾乎所有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華麗典雅的房間里稍顯昏暗, 厚重的窗簾遮擋了窗外大部分的明媚陽光,一縷清風從沒關緊的縫隙溜進來,輕輕撩動窗簾,溫暖的光亮晃過床上小半張臉埋頭在被子里熟睡的人的眼睫上, 像是落下了一抹星光。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撫上青年的長睫, 動作極致溫柔。

    景邈很早就醒了, 洗漱過后他坐回床邊,本來是想叫醒鹿知闌起來吃早飯,見人睡得太香,反而不忍心叫醒,就這么默默盯著他的睡顏出神。

    保持了多年的習慣告訴他自己現在應該去處理事情,進入工作狀態, 但是身體卻沒有絲毫要移動的跡象, 房間里面很安靜,清淺的呼吸聲像是窗外的暖陽,會讓人產生一種想要忙里偷閑的慵懶愜意勁兒。

    床上的鹿知闌翻了一個身, 察覺到身邊有人, 半睡半醒間睜眼抬頭看去, 額頭覆上一只溫暖的手, 暗下來的陰影遮擋了視線, 他只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還早,再睡一會。”

    意識還未完全清醒,這個時候的小鹿醫生很聽話,兩眼一閉就要接著投入周公的懷抱,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啞著聲音邀請道:“你不睡嗎?”

    下一秒,被子被掀開,微涼的空氣灌進來,幾縷熱氣被趕跑,鹿知闌身體瑟縮了一下,很快落入一個更加火熱的懷抱里,景邈沉聲,“一起睡。”

    整個人被熟悉的氣息包圍,昏沉的睡意隨之襲來,鹿知闌不自覺用臉頰蹭了蹭男人富有彈性的胸膛,沉沉睡去。

    景邈氣息陡然一沉,眸光微暗,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良久才緩緩呼出一口氣,下巴抵著鹿知闌的頭頂,閉上眼睛。

    兩人再次醒來已經是接近下午三點。

    光腦閃了十幾條未接通訊和消息,不少人還以為他們出了什么事,紛紛發來消息問候,要不是房間內配備的生物監測機器人表明房間內數據一切正常,伽南的眾人差點就準備破門而入了。

    這么多年,第一次沒有在整個早上看見景上將的身影,不亞于太陽從西邊出來,月亮比星星大的程度。

    幸好上將只是起晚了。

    下午四點,景邈有事被星主叫走了。

    鹿知闌坐在大廳里吃今天的第一頓飯。

    方義和張木兩個人坐在他對面,狐疑地看著他,“我們打了那么多通訊你一個都沒聽到?”

    鹿知闌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釋道:“睡太沉了,真的沒聽到。”

    方義和張木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一個我們都懂的眼神。

    嘴里還發出奇怪的笑聲,“嘿嘿嘿……”

    鹿知闌木著臉:“……”不要隨便腦補奇怪的事啊。

    他們的戀愛關系目前還是很清白的。

    他確實沒想到身邊多了一個人,自己會睡得那么沉。

    昨天晚上景邈送他回來,時間太晚,再加上他當時有點醉了,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讓景邈留下來,說完其實心里有一點懊惱,因為他有點擔心自己萬一還沒有來得及適應景邈的存在,不自覺的抗觸會讓對方產生誤會。

    其實更親密的事他們都做過,按理說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簡直就是小兒科,可是喜歡一個人就是容易患得患失,鹿知闌對于自己要把獨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分享給景邈這件事并沒有任何猶豫,但他不免又擔心自己在長年累月中與人保持的最后邊界感一朝被打破,會不會很不習慣。

    起初確實是有一點別扭,不過事實證明,自己早就習慣了景邈的靠近,或者說很期待他的靠近。

    偷偷圍觀了宿主一晚上腦電波的系統,早已嗑生嗑死,明明兩個人只是純蓋被子睡大覺,連和諧防護都沒觸發,但它就是覺得房間里的空氣都散發著拉絲的淡淡甜味。

    聽到方木他們正在調侃宿主,系統也忍不住跟著起哄,“完啦,宿主你徹底墜入愛河啦!”

    鹿知闌:“……”話太密了噢。

    吃過飯,三人一道出發,在侍從的帶路下去找連溪,這位人魚小殿下昨天就說好了要盡一番地主之誼帶他們在王城里好好逛一逛。

    此時的連溪正在華麗的主殿內神游天際,腦子里想的全都是等會要帶鹿醫生他們去哪里玩,耳邊是哥哥們喋喋不休的爭論。

    國王坐在王座上,左顧右盼,欲言又止,完全插不上話。

    下方十幾位大臣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四殿下拍桌而起,語氣慷慨激昂:“憑什么選我,我都這么廢了,要是當上國王會被其他星看不起的!”

    二殿下揪著一位大臣的領子威脅道:“給我撤回你的選票,你改投老四行不行?”

    大臣也是個倔的,寧死不屈:“就不改,二殿下文武雙全,不當國王實在可惜,我就是變成魚從海里跳上岸曬死,也絕對不會改的!”

    二殿下:“……”

    自從知道幾位殿下是故意藏拙的真相之后,大臣們先是震驚,生氣,然后狂喜,排除單純的小殿下,他們還有七位能力出眾的國王候選人,按照人魚的壽命期限來看,洛水星未來幾百年做大做強的愿景指日可待。

    大臣們連夜規劃好洛水星未來百年的發展送到了國王議桌上,建議每隔一段時間就選一位殿下接手處理國王日常工作,全都先實習一遍,上手以后,等國王正常退休就讓他們輪流或者換著當也行,總之千萬不要放過這七個詭計多端把他們耍得團團轉的小魚孩。

    于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第一個被卷到的自然是六邊形戰士的四殿下。

    知道逃不過繼承權的殿下們又開始往另一個方向爭,那就是他們誰都不想當第一個實習國王。

    四殿下目光堅定看向國王:“父親,要不讓小溪來吧,正好他成年了,就當做上岸前的歷練。”

    走神突然聽到自己名字的連溪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就下意識回答:“好呀好呀。”

    大臣們伸出爾康手,全方面反對:“小殿下還小,何況他還要上大學,自然還是學業為重。”

    四殿下:“……”

    不出預料,卷王大臣和咸魚殿下們又吵起來了。

    國王無奈搖搖頭,默默不參與,把空間留給他們,離開的背影略顯滄桑。

    鹿知闌他們到的時候,主殿內爭得熱火朝天。

    小鹿醫生一出現就收到了數十道復雜目光的洗禮。

    連溪歡天喜地沖過去:“鹿醫生!”

    鹿知闌沒想到里面有這么多人,一看就是在議事,杵在門口的三人腳步一頓,慢慢往后退,方義連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不知道各位在忙,你們繼續。”

    連溪小跑過去制止他,“沒關系,他們只是在吵架,我們別管他們,走,我帶你們去海底隧道玩。”說完頭也不回地帶著三人離開。

    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人離開了,剩下的咸魚和卷王們互相對視一眼:還吵嗎?

    片刻之后,雙方默契地偃旗息鼓,散會。

    架不住連溪的盛情邀請,鹿知闌他們在洛水星比原定的時間多待了一周,吃喝玩樂全都體驗個遍,連海底的宮殿也去了。

    時間一晃而過,也到了該分別的時候。

    連溪戀戀不舍將三人送上返程的游輪,眼眶有些紅:“再見,等我上學了再去找你們玩。”

    鹿知闌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回去吧。”

    方義也安慰道:“沒事,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游輪緩緩駛離港口,岸上的人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湛藍的海面上。

    回程同樣需要在人魚之海上度過三天兩夜,他們一開始搭乘的遠大游輪在一周前就已經離開,現在這艘游輪是洛水星的普通游輪,沒有之前的大,乘客大多都是住在人魚之海周邊陸地的普通人類星民,這一趟的人數不多,只有幾十個人。

    國王原本準備給他們單獨準備一艘豪華游輪,但鹿知闌拒絕了。

    星主早在一周前就在卓覽和護衛隊的護送下安全返回伽南。

    所以他們這次一共就四個人回去,他,景邈,方義和張木,實在沒有必要興師動眾。

    在游輪上的第一個夜晚,星垂天際曠野,海上微風習習,四人坐在二層的餐廳吃晚飯,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欣賞外面的天幕。

    方義看著漆黑一片的海面,疑惑道:“奇怪,今晚怎么沒有發光魚群出來跳舞了。”

    張木不以為意,叉了一塊水果放進嘴里,道:“可能是這片海域沒有吧。”

    景邈盯著漆黑一片的海面,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咣當!”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幽靜的餐廳內響起,正在用餐的乘客轉頭好奇地往聲源處望去。

    鹿知闌放在桌上的小箱子被路過的人不小心撞掉了,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幾個圓潤的珠子在光滑的地板上碰撞發出成串的叮叮當當聲。

    那人連忙向鹿知闌道歉,很快把地上的珠子撿起來交給他,愧疚道:“實在是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您看看,東西沒摔壞吧,看著挺貴重的。”

    鹿知闌把珠子放好,搖頭:“沒有。”

    那人心里還是很過意不去,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后續有需要賠償的損失,請您聯系我,真的非常抱歉。”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景邈眼底閃過一抹暗光。

    方義關心道:“沒事吧?鹿醫生。”

    鹿知闌:“沒事。”

    張木:“不過那個小箱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啊?是小殿下給的嗎?我今天好像看見他拿著。”

    鹿知闌點頭:“是幾顆深海的琉璃珍珠,連溪說是小禮物,據說晚上會發光,很好看。”

    張木:“說起來,小殿下似乎很喜歡一些漂亮的石頭,他在海底的那間房間,一整墻都是。”

    方義也跟著附和:“是啊,不過那些石頭看上去還挺貴的,不會是什么珍貴寶石吧?”

    這么一說,張木也有些懷疑:“應該不能吧?”

    說著手已經點開了光腦,對著小箱子里的珠子掃了一圈。

    “臥槽!“

    張木目瞪口呆看著光屏上的文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方義:怎么了怎么了?”

    他湊過去看,表情也呆滯了。

    鹿知闌:?

    這是什么奇妙的定格魔力?

    張木扶著自己驚掉的下巴,壓低聲音沖著鹿知闌說:“鹿醫生快收起來放好,這是貴重物品,普通的一顆能賣好幾千萬星幣呢,你手上這幾顆的品質,少說也得這個數!”他比了個逆天的手勢。

    鹿知闌震驚了……

    第87章 海盜團伙的愛恨情仇

    后半夜。

    游輪在海面上無聲前進。

    三四層房間內的乘客們早已沉入夢鄉。

    艙房員工區的某個房間里, 一名游輪員工被五花大綁扔在地板上,嘴被堵上了,兩眼驚恐地看著自己房間里多出來的十幾個人。

    昏暗中, 不大的房間里擠滿了人,黑影們在黑暗中對話,“打聽清楚了嗎,那個人住在哪個房間?”

    有人回道:“在三層的豪華套房。”

    “兄弟們, 這可是個大肥羊, 我今天試探過了, 他手上有好幾顆琉璃珍珠,都是真的,只要把它們搶過來,咱們后半輩子就不愁了。”

    “我打聽清楚了,這只是一艘普通游輪,除了乘客, 守衛不到二十人, 現在的時間段是輪班制,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只有兩隊三人小隊在巡邏, 以咱們的身手, 輕松拿下。”

    “一會我和老三帶人去駕駛艙控制住船長, 老四你們去解決那幾個巡邏的守衛, 你們幾個去隔壁房間投放麻醉劑, 把剩下的守衛放倒。”

    “記住,咱們的目標只有那個帶著珠子的男人,其他人那點歪瓜裂棗的東西不要管,拿到珠子就到甲板右側集合, 那里有船離開。”

    “再確認一下,大家都明白接下來怎么做了嗎?”

    “明白了。”

    “行動。”

    緊閉的房間門被打開,很快房間里只剩一個被綁成毛毛蟲在地上緩慢蠕動的員工。

    員工:“唔唔唔!”

    一層的走廊上,巡邏的守衛剛剛走過,身后悄無聲息出現了幾個身影,藏在暗處觀察,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上去,前方的守衛腳步不停,拐進另一條長廊。

    正是動手的好時機,幾個身影快速沖上去,身體貼著墻,抬起手里的麻醉槍,對著走廊連開幾槍,臆想中的倒地聲并沒有出現。

    幾人面露疑惑,小心翼翼地伸出頭查看,長廊里竟然空無一人!

    “奇怪,人呢?剛剛明明還在的。”

    幾人正摸不著頭腦時,身后傳來一聲呵斥,“都不許動,放下麻醉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轉過頭,幾個黑壓壓的槍口對準了他們,本該在房間里睡覺的守衛,此刻穿戴整齊,精神抖擻,一臉嚴肅地站在他們身后。

    幾名海盜呆住了,直到被逮捕還沒緩過神來,似乎沒想到他們好好的計劃怎么就突然被人預判。

    另一頭,負責在房間里放麻醉劑的一伙海盜橫七豎八躺在走廊上,渾身疲軟使不上勁,連房間門把手都沒來得及碰到,他們剛到走廊上就被放倒了。

    房間門打開幾名守衛拿著電子鐐銬出來,穿烤串似的,將他們全都銬起來。

    駕駛室內,船長背對著艙門坐在操控臺前,時不時有儀器運作的聲音響起。

    細微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下,緊閉的艙門玻璃窗上映出幾雙幽深陰冷的眼睛。

    “嘭!”

    艙門被一腳踹開,老三帶著人沖進來,舉起手里的槍對準操作臺前的男人,瞇起眼睛,“別動,不想死的就老實照做。”

    男人緩緩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將駕駛室內的空間壓得都有些逼仄,光是背影就壓迫感十足。

    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似乎就連空氣中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度。

    幾名膽小的海盜雙腿開始發軟,持槍的手微微顫抖。

    緊迫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老三面色一沉,很快意識到這不是船長。

    本能的直覺讓他來不及思考,隨即就要扣動扳機,耳邊傳來細微風聲,手上傳來劇烈的疼痛,老三吃痛大叫一聲,下一秒凜冽寒風席卷了整個駕駛室,哀嚎聲四起。

    風停息之后,駕駛室只剩下那名男人還站著,老三捂著流血不止的右手,意識模糊之際終于看清男人轉過來的臉。

    那是他在餐廳上見過的,坐在那個人身邊的男人。

    蹲守在一邊許久的船長收到消息帶著守衛沖進來,把地上失去意識的海盜全部拷走。

    臨別前,船長對著景邈千恩萬謝,滿眼都是感激。

    要不是他,今天游輪可能就出事了,雖然人魚之海有海盜經常出沒,但他們這條航線因為走的都是普通游輪,很多海盜都看不上,所以經常來騷擾的都是一些小型海盜團伙,游輪上配備的守衛足夠抵擋。

    偏偏最近游輪公司縮減開支,撤掉了很多守衛,今晚要是沒有眼前這個男人的幫助,恐怕游輪上的乘客就有難了。

    也不知道這伙人怎么混上來的。

    景邈表情淡漠,簡單和他交代幾句,之后離開了駕駛室。

    船長仔細琢磨他的話,臉色一變,轉頭吩咐一旁的守衛,去把那兩個新來的后廚公園給我找過來。

    回到房間里,床頭的人魚小夜燈開著,鹿知闌裹著被子睡得香甜,景邈腳步輕輕,掀開被子躺上去,在他額頭落下一個輕吻,心滿意足地抱著人睡覺。

    鹿知闌第二天起來吃早餐的時候聽到隔壁桌有乘客在討論昨天有海盜混進來了。

    “據說有二十幾個人呢,就在底下關著,我也就是遠遠看到一眼,哎呦,兇神惡煞的,這可太嚇人了。”

    “幸好被抓住了,我聽說這些海盜可兇殘了,既謀財又害命。”

    “哎,我還聽說……”

    鹿知闌一邊吃飯一邊豎起耳朵偷聽八卦,方義和張木也是同樣的偷聽姿勢,人還在這里,魂已經飛到隔壁桌了。

    景邈眼神波瀾不驚,順手又給小鹿醫生盤子里夾了一個蝦餃。

    中午的時候,那一伙海盜被押送到甲板上,等待巡航的海洋護衛隊過來交接。

    甲板上圍了一圈圍觀的乘客,對著海盜嫉惡如仇地指指點點。

    鹿知闌他們自然也在其中。

    周圍有人唏噓不已:“喪盡天良哦,年紀輕輕干什么不好干這種勾當。”

    “可不是,年輕力壯的,不想著好好過日子,凈走歪門邪道。”

    “害人害己。”

    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瞪著眼睛,眼神兇狠,滿臉不服氣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

    圍觀的乘客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人群中安靜片刻,很快又激烈討論起來。

    “作孽哦,這種人不值得同情的。”

    老三恨恨地盯著人群里的鹿知闌,眼里滿是貪婪和不甘心。

    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重獲新生。

    感受到另一道冰冷目光的死亡凝視,老三緩緩低下頭,不敢再多看。

    【嘶,這個海盜身份不簡單啊,謝老三,蘭理星一級通緝犯,殺人越貨后四處逃竄,東躲西藏,逃到人魚之海后又殘忍地殺了一名海盜,把臉捏成他的樣子,準備換個身份躲過追捕。】

    【怪不得被抓了還這么囂張,原來和某個護衛隊的隊長有勾結,二人早已經謀劃好了,如果被抓就找人頂罪,偷偷把他放走。】

    【媽耶,那隊長原來也是捏臉的冒牌貨,難怪蛇鼠一窩,這個惡行更是令人發指。】

    【等會要來的護衛隊好像就是這位隊長,好想偷偷舉報。】

    突然甲板上的眾人聽到了一道聲情并茂的聲音。

    老三猛然抬頭,聽清內容后臉色一沉。

    乘客們:“!”

    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環顧四周,卻沒找到說話的人在哪。

    真是邪門了。

    【王四,啊,就是那個甘愿替罪的倒霉蛋,為了謝老三的報救命之恩,做什么都可以的老實人。】

    【嘶,這太慘了,謝老三根本就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害他哥哥的仇人。】

    【當真可惡,要不是謝老三從背后捅刀子,他哥根本就不會死,可惜燒糊涂的王四醒來還以為是老三救了他,殊不知他只是沒來得及對他下手。】

    【呃,慘歸慘,但王四也不是好東西,好家伙,這一伙海盜是怎么做到彼此有仇,又能湊到一起的?】

    【他殺了他的家人,他又害他斷腿,他瞎,他瘸,他們狼狽為奸,他的苦難都是因他而來,殺來殺去的,倒也是精準,因果報應不爽。】

    【細捋下來,這伙海盜,完全就是罪有應得,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首先,從瞎眼哥遇到瘸腿哥開始,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鹿知闌本來在看熱鬧,瓜田喜事卻有了新的提示,他分出心神翻看瓜田里的瓜,不知不覺沉浸到了這伙海盜愛恨情仇的復雜八卦里,吃得津津有味。

    乘客們原本還在震驚于古怪不知來處的聲音,但架不住這后續的八卦太過狗血曲折離奇,忍不住也跟著吃了起來。

    尤其那道聲音還挺好聽的,繪聲繪色,跟講故事一樣,讓人忍不住繼續聽下去。

    身為瓜主的海盜們卻個個面露驚恐,眼睜睜看著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被翻出來,還要被層層剖析,世界上不會有比這個還要更殺人誅心的事了。

    “不……唔唔唔?”有人張嘴想出聲卻被套上了消音罩,嘴里只能發含糊不清的嗚咽。

    海盜抬頭,對上了一雙幸災樂禍的眼睛。

    昨天被五花大綁的員工此刻拿著消音罩,挨個給他們套上。

    叫你們昨天捆我!

    十幾分鐘后,海盜團伙中一段扭曲,變態,狗血的關系被公之于眾。

    眾人的情緒從震驚,震撼,再到惡心,嫌棄,最后回歸復雜。

    看向海盜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臟東西。

    人臟,心也臟。

    如果眼神表達的意思可以化為實質,那么現在海盜們是要被狂撒消毒液,撒糯米紙,然后點擊一鍵刪除的程度。

    等到巡航的護衛隊趕來,八卦也走到了尾聲。

    護衛隊隊長右腳剛登上游輪甲板就被游輪上的守衛扣住,捂住嘴巴悄無聲息地帶下去,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乘客們看到了,又裝作什么沒看到的樣子。

    而海盜們因為受不了詭異的精神折磨,都不用護衛隊上來押送,就紛紛沖上了護衛隊的船,淚流滿面,有的人甚至瘋狂磕頭求著他們快點離開,坐牢也好,判刑也罷,總之快點走,游輪上仿佛有什么令他們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一頭霧水的護衛隊:……

    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游輪上的守衛。

    咋的,你們動用私刑了?

    守衛們表情如出一轍,只是露出一個迷之微笑。

    護衛隊:“……”好瘆人。

    押送船離開,危機解除,游輪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繼續往目的地駛去。

    只是從那天開始,一到飯點,餐廳里人滿為患。

    愛吃飯和不愛吃飯的都來了。

    大家默契地在等待一個人。

    三天三夜的海上航行很快過去。

    游輪靠岸時,大家臉上仿佛還有些意猶未盡。

    第88章 影帝的婚禮

    從人魚之海回來后, 鹿知闌全身心投入到毛毛熊幼崽的養成中,伽南的冬天差不多在二中旬就會結束,春風化雪, 氣溫回暖,到時候的伽南就不適合小熊生活了。

    鹿知闌和研究所的同事們一番討論過后,一致決定在化雪之前就把它送回無名星。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熊的口味也發生了改變, 小時候為了營養均衡什么都吃, 現在身體攝入足夠的營養之后逐漸向種群的飲食習慣靠攏, 只吃魚和少量的肉。

    一般的魚還不吃,一定要是冰湖里撈起來的魚才肯吃。

    前期他們還擔心小熊被人工飼養會失去動物的野性,特意帶它去雪原里適應極寒天氣,想鍛煉它的野外生存能力,沒想到小熊絲毫沒有忘本,一個猛子扎進冰湖里, 沒過多久就叼了條活蹦亂跳的大魚上來, 獻寶似地向他們炫耀。

    眾人驚呼著拍手,吹口哨,非常捧場。

    鹿知闌回來上班的時候, 飼養員們繪聲繪色地和他描述當時小熊抓魚的英勇身姿, 當事熊乖巧趴在地上, 身上和雪一樣白的毛發軟乎乎, 毛茸茸的, 兩只烏黑圓潤的眼睛被遮住,像一大團軟綿的云朵落到了地上。

    小鹿醫生看得眼睛發亮,沒忍住每天都要找機會摸一摸。

    下午五點,鹿知闌離開研究所, 開著星梭去了聯盟總部。

    “鹿醫生,又來接上將啦?”

    “我們上將也是過上好日子了。”

    大門巡邏的幾名護衛隊隊員笑著和他打招呼,語氣滿是帶著善意的調侃。

    鹿知闌禮貌地和他們點頭打招呼,表情十分淡然。

    比起第一次被調侃時的不好意思,鹿知闌現在已經可以坦然接受他人的揶揄。

    鹿知闌刷開門禁,輕車熟路地搭乘電梯,到十樓等景邈下班。

    電梯勻速平穩上升,鹿知闌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心里卻在想別的事。

    研究所顧問這份工作對他來說是個閑職,他是半路出家,最多只能算是一個獸醫,對其他關于研究動物的專業知識并不了解,所以他平時在研究所的工作量不多,一般就負責給小動物們洗洗澡,再放個治療術包治百病。

    一開始開療養店也是為了方便救助動物,但干過之后,鹿知闌才發現他很喜歡這份工作。

    最近萌生了重新開張的想法,在他看來,研究所的各項工作已經步入正軌,而他正在做的工作和在療養店的差不多,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考慮在送走小熊之后辭去顧問一職。

    電梯很快抵達十樓,鹿知闌從思緒中回過神,走出電梯。

    景邈那間辦公室的大門緊閉,其他幾位副官也不見蹤影,鹿知闌知道他們在忙,自己先到一旁的待客室等待,他來過很多次,已經習慣了。

    二十分鐘后,大門打開,一串沉重腳步聲響起來,有人路過門口瞧見了里面的鹿知闌。

    那人看一眼身后的辦公室,像是怕誰聽不見一樣,陡然抬高聲音,音量不亞于喇叭通報,“鹿醫生你來啦!”

    鹿知闌:“……”倒也不必這么大聲。

    辦公室里,景邈坐在辦公桌前,神色微冷,張嘴說著什么,他面前站著兩個苦著臉挨訓的副官。

    一個卓覽,還有一個是新招的。

    聽到外面的聲音,低著頭的兩人眼神一亮,悄悄抬眼辦公桌前冷臉的景邈,默默在心里倒計時。

    不出兩分鐘,就聽到景邈冷聲道:“回去以后寫一份檢討交上來。”

    卓覽聞言神色一喜,并起兩指做出一個敬禮的輕佻動作,“明白了長官。”隨后拉著新來的副官成功溜出辦公室。

    卓覽走到待客室,兩眼感激地看著鹿知闌,“來得太是時候了,謝謝你鹿醫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你要是不來,我們倆還得被景上將叨一會。”

    鹿知闌哭笑不得:“這次又是因為什么?”

    卓覽撓撓鼻子,心虛道:“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把機甲開回星艦的時候,沒控制好距離,不小心撞上了防護屏,造成一點小小的爆炸。”

    鹿知闌想起來昨天星網上的那條聯盟星艦意外起火的新聞報道。

    詭異地沉默了。

    原來是你干的。

    卓覽沖他擺擺手:“不說了,你進去吧,我們倆還有報告要寫呢,就先走了。”

    說著用手肘捅咕旁邊新來的副官,副官反應過來,禮貌和他道別:“鹿醫生再見。”

    送走兩人,鹿知闌走進辦公室。

    景邈按下關門按鈕,鹿知闌身后的大門合上,隔絕了外面一眾好奇探究的目光。

    景邈眉宇間縈繞著淡淡的疲意,他抬眼看向鹿知闌,伸出一只手,語氣溫柔又帶了一點強勢,“過來。”

    鹿知闌走過去,剛握住他的手就被拉著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然后被男人緊緊抱住。

    鹿知闌雙手環住景邈的脖子回抱,景邈頭埋在他的肩窩里,滿足地發出一聲嘆息,腰間的手越收越緊,力度重到幾乎要把他揉進身體里,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

    不算柔軟的頭發輕輕掃過鹿知闌的頸側,像一把小刷子一樣,引起絲絲縷縷的癢意,讓他忍不住縮著脖子想躲,眼里卻不自覺泛起清淺笑意。

    “很累嗎?”鹿知闌斗膽抬手摸了摸男人后腦勺的頭發,像是安慰一只大型犬一樣,一下又一下地輕撫,手感意外的不錯,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景邈原本心情有些煩躁,被這么一安慰,頓時緩解了不少,他閉上酸澀的雙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啞著聲道:“再讓我抱一會。”

    鹿知闌沒有再開口。

    安靜幽閉的空間里,兩人緊緊相擁,享受片刻的繾綣。

    不知過了多久,景邈才緩緩松開鹿知闌,眼底的疲憊一掃而空,眸光深邃,宛如深不可測的寒潭,仿佛又變回了那個無所不能的景上將。

    只是看向鹿知闌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帶著無盡的溫柔。

    鹿知闌目不轉睛地回看,目光流轉,眼底清晰地只倒映一個人的身影。

    景邈低頭貼近,鹿知闌閉上了眼睛。

    一吻結束,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黑,兩人簡單收拾一下,踩著交錯輝映的燈光一起回家,做飯,吃飯,看電影或者是牽著手漫無目地閑逛消食,然后給彼此一個道別的吻,結束美好的一天。

    冰雪逐漸消融,萬物復蘇,屬于春天的氣息越來越近。

    在一個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日子,娛樂圈迎來了影帝和頂流歌手即將舉辦盛大婚禮的消息。

    星網上流傳著各種小道消息,大家都在猜測,洛御和白栩會在哪里舉辦婚禮。

    許多狗仔和記者蹲點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捕捉到一點確切的信息。

    兩位當事人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里,別說露面,就連個影子都沒有。

    就在所有粉絲和網友胡亂猜測的時候。

    伽南某個私人海島上,碧綠的草坪后連接著平坦寬闊的沙灘,再是蔚藍的大海。

    數十名工作人員正在緊鑼密鼓籌備婚禮的各項事宜。

    晴空下,沙灘上有的人穿著短褲短袖在打排球,海里有游泳的,沖浪的,遮陽傘下的沙灘椅上躺了好幾個人,愜意地喝著冰飲。

    別墅里,白栩坐在書桌前一字一句認真地寫下誓詞,心無旁騖。

    床上一個奶呼呼的小孩子正在跑來跑去,嘴里咿咿呀呀的,笑得眼睛都彎成兩條縫,鹿知闌側身坐在床邊,拿著一只粉色的小豬公仔,輕輕扔到床頭,洛魚魚爬起來,邁著藕節似的小短腿踉踉蹌蹌跑過去,撿回來,一雙葡萄大的眼睛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鹿知闌嘴角一抽,又扔過去。

    洛影帝家的小孩怎么也喜歡玩這個游戲。

    明天就是白栩和洛御的婚禮,兩人都不想在媒體面前公開,就選了一個私人海島舉行,宴請的賓客也只有雙方的家人親戚和一些關系比較好的朋友,提前兩天來到島上住下。

    島是洛影帝的私產,除了私人住的別墅,島上修了一個度假村,還沒開放,正好給大家住,婚禮過后還可以開放營業,小賺一把。

    景邈和卓覽作為洛影帝的伴郎已經過去那邊幫忙。

    鹿知闌則是被白栩抓來當暫時的德華,誰讓越長大就撒手沒的洛魚魚一看見他就像是被按下了安靜開關,乖得不行,連保姆阿姨都嘖嘖稱奇。

    為了不影響明天的婚禮,鹿醫生義無反顧肩負起了帶娃的重任。

    第二天下午,兩個相愛的人在天地間,親人朋友的見證下,鄭重許下珍重的承諾,無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他們都將攜手共度余生,不離不棄。

    微風不燥,陽光正好,被打扮成可愛花童的洛魚魚,在長輩們擔憂的目光中,自己一個人一步一步踩著鮮花鋪成的路,順利地把兩位爸爸的結婚戒指送到他們手中,并且在他們每人臉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吻,引得全場大捧腹笑。

    儀式結束之后的大合照,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開心的笑容。

    熱鬧的宴席開始,長輩們帶著小娃娃選擇安靜的內場,把露天的狂歡留給年輕人們,兩位主人公被朋友們起哄笑鬧,海島上的歡聲笑語久久沒有停歇。

    酒過三巡,微醺的卓覽捧著酒杯到處找人喝酒,有點醉的洛御和他勾肩搭背,迷離的目光四處張望,說話有點大舌頭,“奇怪,景邈那小子呢?”

    卓覽喝完手上一杯,抄起酒瓶又往倒滿,奇怪道:“是啊,他人呢?不會偷偷躲起來了吧?”

    “唔,鹿醫生也不見了,剛剛還在這呢,那么大一只鹿醫生!”洛御雙手在空氣中畫了個大圓。

    卓覽哈哈一笑,“你是真醉了,鹿醫生哪有那么大只。”他把手捏起來比劃,“他明明只有這么大。”

    目睹全過程的白栩:“……”兩個醉鬼。

    卓覽嘟囔:“不管了!喝!”

    洛御:“喝!”

    夕陽紅透半邊天,在露天的草坪上灑下一片火熱。

    而與熱鬧隔絕的度假村房間里,此時同樣陷入了旖旎的火熱中。

    第89章 我覺得你有一點兇

    天邊晚霞延綿不絕, 由熾烈的橙紅色轉為迷幻的紫調,透過細微浮動的紗窗映入昏暗的房間里。

    度假村房間設計得雅致,門口的玄關柜上擺放著一個圓口的白瓷花瓶, 上面插了幾朵粉白的玫瑰,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又關上,瓶中明鏡似的水面隨著震顫蕩起圈圈漣漪。

    兩道沉重的呼吸聲夾雜著細微的黏膩水聲在安靜的房間響起。

    鹿知闌仰著頭被景邈抵在門上肆意親吻, 呼吸交融, 舌尖被卷住, 勾纏,混沌的思緒被卷入無盡的繾綣掠奪中。

    胸口的白襯衫染上一大片紅酒漬,貼在皮膚上還有些涼,散發著淡淡的醉人酒香,這是他不小心灑上去的,眼下無人在意。

    醉過兩次, 鹿知闌對自己的酒量有數, 哪怕宴席上的氣氛再熱烈,他也只是捧著酒杯在一旁看著他人狂歡。

    來參加的婚禮朋友們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興致上頭難免動作會不分輕重, 躲在一旁看熱鬧的鹿知闌被不知道哪個沒站穩的從背后一撞, 踉蹌著往前倒, 人沒摔倒, 被景邈扶住了, 杯里的酒潑了一身。

    二人回酒店換衣服的路上,沿途都有鮮花盛開,在晚霞的照耀下開出了萬紫千紅的盛況,清幽僻靜的小路仿佛也被點綴成一條長長的紅毯, 身后有漂亮的霞光映照,身邊有喜歡的人陪伴,鹿知闌心跳微微加速,內心充盈著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他伸手勾住景邈的手輕輕搖晃,腳步都不自覺變得輕快起來,手很快就被回握,換成纏繞緊密的十指相扣。

    景邈側過頭,看見青年漂亮的側臉,眼里星光熠熠,還有唇角揚起的一抹弧度,像是會傳染一樣,景邈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輕聲問他:“這么開心,在偷偷笑什么?”

    鹿知闌轉過頭看他,眼底笑意不減,毫不猶豫地表達自己此刻內心浮現的想法,“我只是在想,我們現在這樣也好像新人在走紅毯。”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在景邈波瀾不驚的心里投下一顆重磅炸彈,混亂的思緒翻涌成驚濤駭浪,腦海中只留下“新人”二字反復來回滾動,燙得心口發顫。

    景邈眼神一暗,眼底的深沉情欲如同即將沖破禁錮出籠的兇獸,極力壓抑著自己,等待最佳的時機。

    他拉著鹿知闌加快腳步。

    掌心相觸的地方,熾熱的體溫傳遞過來,鹿知闌似有所感,心也跟著狂跳。

    不過幾分鐘,兩人來到休息的房間,門剛一打開鹿知闌就被男人拽進去,按在門上,熾熱的吻落下來,和平時唇瓣輕碾研磨由淺入深的節奏不一樣,這一次的吻又兇又急,唇舌剛被捕獲就被撬開闖入,鹿知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聲音全被堵在嘴里。

    大腦陷入一片空白,噼里啪啦的,又炸起了煙花,絢爛奪目,落在眼睛里酸澀得讓人忍不住想落淚。

    長睫微顫,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經過嘴角時被人輕輕吮去,鹿知闌聽到景邈低沉無奈又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將他從漫天的煙花中喚醒,“笨蛋,呼吸。”

    鹿知闌眨眨眼睛,新鮮空氣猛然灌進來,他張著嘴貪婪地汲取,耳邊的轟隆聲淡去,這才聽清原來是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鹿知闌才緩過神來,唇瓣充血嫣紅,又熱又燙,他抬眼,對上男人深沉難言的目光。

    景邈低下頭,和他鼻尖抵著鼻尖,唇貼著唇,慢慢往下,在修長白皙的頸側烙下一個又一個滾燙的吻。

    襯衫下擺晃動,一只大手貼著細膩的皮肉曖昧游動,被碰過的地方仿佛落下了火星,輕輕一碰就會燃起來。

    鹿知闌雙手抵著男人胸膛,感受到手心里蓬勃的心跳,悄悄紅了臉,預感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襯衫的扣子被解開,被酒浸潤過的布料帶著絲絲涼意,貼在皮膚引起酥麻顫栗,鹿知闌聞到一股酒香,很淡,但他卻像是醉蒙了一般,抓住那只亂點火的手,隨便扯了個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緊張,“我想先換衣服。”

    景邈低笑一聲,雙手下滑至腿根,托著他往上一帶,輕輕松松就將人抱起來,往浴室走去,惡劣地貼著鹿知闌通紅的耳朵說道:“我幫你換。”

    浴室水聲很快響起,磨砂的玻璃上布滿氤氳水汽,門未關緊的浴室內傳來幾聲難耐的哭喘,還有男人低沉嘶啞的聲音,像是在哄人,又像是別的,斷斷續續持續了很久。

    晚霞歸山,夜幕降臨。

    浴室的門被打開,高熱的水汽四處飄蕩,又很快消散,景邈抱著渾身癱軟的鹿知闌出來,把人放在床上,側身按亮床頭暖黃的夜燈,鹿知闌半闔著眼睛,頭剛挨到枕頭,就要閉上眼睡去,泛紅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淚。

    暖黃的燈光下,從耳后蔓延至肩膀的星星點點,斑駁痕跡像是一簇又一簇的小紅花,在那副漂亮的身體上熱烈盛放。

    景邈看得眼熱,將人困在懷里,俯身靠近,眼底還帶著還未知足的濃濃渴望。

    陌生又熟悉的觸感貼近,鹿知闌慢慢睜開眼睛,眼里滿是驚慌,才初次體驗就被過分索取到精疲力盡,他再也經不起一點刺激。

    景邈一靠近,那些由他帶來烙刻在身體深處的某些難堪記憶陡然變得清晰起來,身體不受控制,陷入無邊情.欲的滅頂快.感席卷而來,連帶著腳趾都不安蜷縮。

    酸軟的腰被男人扣住緩緩摩挲,鹿知闌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隆起的被子里下不知道被碰到了什么地方,鹿知闌陡然瞪大雙眼,眼睫顫抖著,啞著聲音,語氣有些委屈,“你明明說了已經結束了。”

    景邈聲音比他更啞,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么,他咬著懷里人小巧的耳垂,用牙齒輕輕地磨,隨后低聲道:“寶貝,浴室的結束了,可床上的還沒有。”

    ……

    第二天傍晚,鹿知闌在柔軟舒適的床上醒來,室內窗簾拉著,房間里一片昏暗,讓他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身體被清理干凈,換上了舒適的睡衣,不適的地方被治療過,已經沒什么不舒服,可骨子的酸澀倦意還沒散去。

    房間門被打開,景邈拎著兩個食盒走進來,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經醒來,他打開了房間的燈。

    昏暗的空間亮起來,景邈對上了一雙憤怒的眼睛。

    鹿知闌抱著被子,一臉生氣地看著他。

    景邈把食盒放到茶幾上,走到床邊,俯身親了親鹿知闌緊抿的唇,低聲溫柔哄道:“先吃點東西好不好,你將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鹿知闌眼睛瞪大:“你還好意思說!”

    到底是誰害的。

    景邈自知理虧,和他道歉:對不起,下次一定聽你的。”

    鹿醫生其實很好哄,何況也不是真的生氣,畢竟昨天中途受不住喊停的時候,景邈確實停了,可是那人精得很,會在他耳邊說一些令人害臊的情話,一遍又一遍,耳根子軟的鹿知闌就這么被哄著又點了頭。

    鹿知闌極力繃著臉,語重心長對景邈說:“你下次不要這樣了,點到為止,縱欲過度對身體非常不好。”

    “我是醫生,你聽我的。”

    景邈微微挑眉,沒有點破鹿醫生獸醫的身份,逗弄人的心思活絡起來:“可是那幾次對我來說并不算過度。”

    “而且鹿醫生不喜歡嗎?你昨天還坐在……”為了避免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鹿知闌滿臉通紅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景邈眼含笑意地看著鹿知闌,朝他伸出手。

    鹿知闌松開捂嘴的手,順勢握住男人的手,被拉著從床上起來。

    景邈打開食盒,把里面的食物拿出來擺到茶幾上,鹿知闌赤腳踩在地板上,從茶幾邊上經過去浴室洗漱,走到浴室門口,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景邈認真道:“沒有不喜歡,只是我覺得你有一點兇。”

    說完立刻關上浴室的門。

    景邈先是一愣,隨后反應過來鹿知闌是在回答自己剛剛那個問題。

    頓時氣血上涌,正是食髓知味的時期,根本抵擋不住一點撩撥,他起身走到浴室門口,不出所料的,門從里面鎖住了。

    里面傳來鹿知闌咬著牙刷含糊不清的聲音,還有幾分得意,“死心吧,你進不來的。”

    景邈無奈失笑。

    兩人在房間里吃完不知是早飯還是晚飯的一餐,才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去。

    走出度假村,路上陸陸續續遇到了好多準備回去的賓客,昨天他們玩到很晚,幾乎到了天亮才散場。

    每個人眼下都掛著熬夜過后的青黑,精神萎靡地往外走,跟一群幽靈似的。

    鹿知闌在半路遇到了卓覽,這位更是重量級,頭發凌亂,兩眼呆滯無神,宛若一副魂都被抽光了的空殼子。

    見到他們,卓覽腳步虛浮,有氣無力道:“你們要回去順便帶上我吧,我實在開不動星梭了,回頭讓洛御給我送過去得了。”

    鹿知闌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卓覽抬頭望天冥思苦想半天,隨后搖搖頭:“記不清了,反正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人在樓頂,幸虧遇到值班的保安好心把我送回房間睡覺。”

    鹿知闌:“……”

    卓覽話題一轉,瞇著眼睛盤問眼前的兩人人:“不過你們倆昨天上哪去了?”

    鹿醫生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

    景邈拎著卓覽的衣領把他扔到星梭上,冷聲道:“不該問的別問。”

    身體碰到柔軟的座椅,死去的困意再度襲來,卓覽打了個呵欠,樂呵呵躺上去,給自己調整好位置,轉頭就把剛才的話拋之腦后,他愜意地閉上眼睛:“晚安,鹿卡喵卡。”

    鹿知闌:“……”

    第90章 寶貝回家

    二月末春風吹拂, 綠樹新葉生長。

    研究所戶外區的積雪日漸變薄,白天很多時間里,毛乎乎的熊崽都躲在冰屋里, 不愛動彈。

    鹿知闌像往常一樣來給它做檢查,如今它的體型已經長到快兩米,見鹿知闌走進冰屋,熊崽默默往后挪, 給他騰出位置。

    鹿知闌溫柔地摸摸它的頭:“再堅持兩天, 兩天后就送你回家。”

    熊崽似懂非懂, 低低叫了一聲。

    給小熊檢查完身體,鹿知闌回到研究所大樓敲開了所長的辦公室。

    所長問鹿知闌:“真的考慮好了?”

    鹿知闌點頭。

    所長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鹿知闌道:“只是換了個地方,以后研究所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您依然隨時可以來找我。”

    所長擺擺手, 客氣道:“托你的福, 那些動物崽子們很少生病了。”

    從研究所出來,鹿知闌又開著星梭去了好幾個地方,既然準備重新開療養店, 就要選個合適的地方。

    他之前查了一些主區地段的資料, 綜合考慮下來, 目前有三個地方不錯。

    鹿知闌一一看過之后, 很快就定了下來。

    一次交付全款, 把那塊地方的使用權買下來,又請了裝修公司過來,大改動工,約摸一周之后驗收。

    晚上吃飯的時候, 鹿知闌把自己選好的地方告訴景邈。

    鹿知闌要辭職的事,景邈很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所長會這么痛快地放人,畢竟前兩天楊橫還特意來找他,想請他幫忙勸一勸鹿知闌留下。

    景邈當時拒絕了,表示自己不會干涉鹿知闌的任何決定,何況他自己私心更重,恨不得把人放在眼皮底下,隨時都能看到。

    但也只是想想。

    景邈給鹿知闌夾了一筷子蔬菜放在他碗里,安靜地聽著他對療養店未來的規劃,等他說完才問道:“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鹿知闌吃了一口蔬菜,想了想,說道:“當吉祥物?到時候開業那天你往門口一站,再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上將嚴選,一定能吸引到很多顧客。”

    景邈:“……”

    抬眼看見小鹿醫生笑意盈盈的眼睛,明明知道是開玩笑,但景邈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只要他想,也不是不可以。

    吃完晚飯后,兩人窩在房間里一起看電影,這是他們在一起后養成的新習慣,一周大概要看個兩三次。

    今天鹿知闌選的片子是一個盲盒式的電影,沒有簡介,也沒有任何說明,只有放映之后才知道是什么樣子的類型。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投影亮著光。

    電影開頭就是一條荒無人煙的林間小道,抖動的鏡頭配合掌鏡人的劇烈喘息聲,很像恐怖電影大逃亡的開頭。

    鹿知闌蓋了一條薄被子坐在沙發上,剛看了個開頭就默默坐直身體,往景邈那邊挪了挪,眼睛卻一直盯著前方,聚精會神。

    鹿知闌有一個小毛病,對于看恐怖電影來說屬于是人菜癮大的類型,現實里他膽子算大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孤身一人就敢到半山公園去,但放在虛構的作品里,腦補想象的空間過大,導致他對這類作品通常是又愛又恨的態度。

    一方面很想看,另一方面又會被鏡頭語言的渲染嚇到,哪怕他已經猜到恐怖的節點在哪里。

    事實證明,這部電影真的拿捏住了所有恐怖電影的精髓,開場短短十幾分鐘,鹿知闌就被嚇了好幾回,身體也在不知不覺中貼近身旁的景邈,最后直接到男人懷里去了。

    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景邈眼底閃過一抹天降橫財的驚喜,暗暗將人摟緊。

    后來見鹿知闌被嚇得不清,時不時就要抖一下,景邈試著和他商量道:“要不要換一個?”

    怕成這樣真的還要繼續看嗎?

    鹿知闌頭都不抬一下,緊張兮兮地看著電影里的主角正在透過門縫往外看,嘴上果斷拒絕:“不要,這個很好看。”說完又往他懷里湊。

    景邈:“……”

    行吧。

    電影結束后,鹿知闌還有些意猶未盡,有個安全感十足的男朋友在身邊,好像電影也沒那么可怕了。

    景邈也是一樣的感受,感謝電影,讓他抱了兩個小時的鹿醫生。

    平時鹿知闌很少主動粘他,很多時候都是他先主動,鹿知闌就會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青澀樣子,但又會乖乖接受。

    雖然平時的鹿知闌已經讓他很心動,但突如其來的主動更令人心潮澎湃。

    房間燈光亮起來,恐怖的氛圍一掃而光,鹿知闌一邊收拾小桌子上的小吃一邊和景邈分享剛才電影精彩的鏡頭,景邈對恐怖片無感,不過看他難得這么開心,于是就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

    時間差不多來到了分別的時間,按照往常的習慣,鹿知闌會把景邈送到門口,然后以一個晚安吻結束今天的約會。

    景邈周末的時候偶爾會在這邊過夜,有時候鹿知闌也會去他那邊。

    工作日兩人一般默認不住一起,因為第二天經常會晚起。

    鹿知闌臉皮薄,遲到過幾次就委婉提出為了不影響彼此的工作,希望能稍微克制一下,話是這么說,但是一般不太管用,熱戀期難免擦槍走火,后來索性就變成了工作日不一起過夜的約定。

    收拾好觀影室,鹿知闌又去給煤球喂宵夜。

    景邈跟在身后,隨時搭把手,只是今天,鹿知闌看起來有點忙,好半天都沒有要給他一個晚安吻送客的意思。

    就在鹿知闌給家里第三個水杯倒水的時候,景邈從身后抱住他,將人困在料理臺前。

    鹿知闌轉過身和他面對面,眼神有點飄忽。

    景邈眸光一暗,低頭索吻,卻被躲開了。

    鹿知闌側過頭,小聲道:“我還要倒水。”

    景邈:“很晚了。”

    鹿知闌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垂著眼睛似乎在思考,沒有說話。

    電影太過精彩,恐怖程度也隨之加倍,他在看完之后有點害怕自己一個人待著,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讓景邈順理成章地留下來,有點不太好意思,畢竟聽起來真的很像迫不及待的邀請。

    然后他又聽到景邈說:“很晚了,我今天能留下來嗎?”

    鹿知闌眼神一亮,沒想到景邈先說了。

    “可以。”

    隨后為了掩飾自己答應得太快,他又找補道:“你明天還要早起,你先去洗漱吧。”

    景邈低笑一聲,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隨后退開。

    洗好澡出來,鹿知闌已經上床了,背對著他,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景邈躺上去,抬手關了房間里的燈。

    房間里暗下來,鹿知闌瞬間想到了電影里的場景,主角深夜熟睡,床下卻傳來奇怪的聲音,就在他探頭往床底下看的時候……

    景邈躺上去過了好一會,旁邊的人就悄悄挪了過來,后背貼著他的胸膛。

    景邈保持著側躺的姿勢一動不動,保持著平穩的呼吸,默默守株待兔。

    沒過多久,誤以為他已經睡著的鹿知闌就翻了個身滾進他的懷里,小心翼翼地拉過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

    景邈猛然收緊手臂,鹿知闌慌亂抬頭,下一秒唇舌就被男人捕獲,勾著舌尖極致深吻,直到快要窒息才被放開。

    黑暗中鹿知闌滿臉通紅,頭埋在他的胸口,悶悶不樂道:“你裝睡。”

    景邈抱緊他,低聲溫柔哄道:“不逗你了,睡覺。”

    鹿知闌頓了頓,給自己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輕輕親了一下景邈的喉結:“晚安。”

    景邈呼吸一沉,這下他是真睡不著了。

    抱著人輾轉反側,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著。

    *

    兩天后,到了送小熊回家的日子,研究所一大早就開始準備,擔心小熊回到冰原由奢入儉難,無法適應只吃生魚的生活,他們特意準備了一船耐凍水果和肉類,準備一塊送過去。

    很快,兩艘星船從伽南離開前往無名星雪原。

    星船在雪原降落,鹿知闌穿上防寒服,帶上防寒面罩,和研究所的大家站在雪地里。

    眼前大雪紛飛,寒風蕭瑟,剛下星船的小熊卻很開心,仿佛回到了快樂老家,在雪地上打起了滾。

    有了上次在逃星盜的前車之鑒,這次景邈親自帶著護衛隊護送了一路。

    毛毛熊的棲息地很隱秘,出于自然因素的考慮,小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只由鹿知闌和景邈送,研究所的其他人則借此機會來進行上一次被中斷的考察活動。

    景邈和鹿知闌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很快就來到當初的那片湖。

    小熊像是受到天生的指引一般,很快就找到了那個通往崖底的山洞。

    山洞口是熱河和冰湖的交界處,夾雜著碎冰的水很深。

    鹿知闌他們沒有過去,而是站在后方的冰面上目送小熊一步一步靠近山洞。

    小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兩個茫茫風雪之中的身影。

    它回到鹿知闌面前,趴下來,用濕潤的鼻子拱他,似乎不理解他們為什么不繼續往前走了。

    鹿知闌輕聲道:“我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小熊:“吼~”

    山洞深處傳來幾聲低吼。

    它們來接它了。

    小熊定定看了他們很久,終于明白了分別的意思。

    它不舍地蹭了蹭鹿知闌和景邈。

    緩緩轉身,義無反顧地走進山洞。

    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熊身影消失在山洞里后,鹿知闌腦海中響起了系統的播報聲。

    “恭喜宿主完成特級任務,本次救助任務進度為百分九十七,成功解鎖換綁宿主權限,請問宿主是否需要換綁?換綁之后貓咪宿主將會從主神空間回到本世界,人類宿主……”

    終于可以把棉花糖接回來了,鹿知闌心情十分激動,系統話都沒聽完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換綁。

    系統:“換綁成功,貓咪宿主將在兩分鐘后傳送到本世界,同時人類宿主將返回原世界,請做好傳送準備。”

    等一下?傳送回原世界?現在嗎?

    鹿知闌眼里一片慌亂,連忙詢問系統。

    系統:“是的呦,接下來的積分宿主就不需要擔心啦,回家看看吧!”

    “傳送進入十秒種倒計時……”

    不是,他沒說要回去啊!

    鹿知闌慌了,他看向旁邊的景邈,時間緊迫,他來不及過多解釋,抓著景邈的手,有些語無倫次,“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時間,你等我,我一定……”

    “3,2,1。”

    “傳送成功。”

    聽到鹿知闌的話,景邈瞳孔驟縮,下意識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還沒來得及追問他是什么意思,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下一秒手里空了……

    鹿知闌消失了。

    地上多了一只雪白的漂亮小貓。

    正仰著頭看他。

    “喵嗚~”

    景邈目光驚疑不定:“知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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