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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章(待修)

    “姜以禾, 你的臉很紅,跟猴屁股似的。”

    看著她木愣的模樣,樓止用手戳了戳她越發滾燙的臉, 似很新奇般還掐了掐。

    姜以禾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當即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這一脆聲,不僅是樓止就連她自己都有些被嚇到, 愈漸發麻的掌心也將牽動起她慌措的心跳, 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

    她想解釋自己只是下意識的動作, 卻見他忽地輕笑一聲,舌尖頂了頂扇出巴掌印的側臉, 有些發笑道:

    “沒吃飯嘛?跟小貓撓癢似的。”

    “……?”

    【檢測攻略對象姜以禾當前好感度為20%】

    突然躥出的系統音徹底將姜以禾打回原形,炸毛般后退數步,仿佛世界觀被震碎, 看著他的眼神越發不可置信, 當然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又氣又惱。

    她做了什么?好感度居然提高了!?

    完了,她不會才是那個神經病吧!

    要不……再親回去證實一遍?

    “靠!一定是我瘋了!”

    顯然,她被自己驚世駭俗的想法嚇得不輕,屁股著火般不顧一切地轉身跑去。

    無論去哪,反正離他遠一點就對了!

    與擁擠的人潮逆流而上, 姜以禾數不清自己說了多少句抱歉,她毫無目的地奔跑著, 反而心跳越來越急, 思緒也越來越亂。

    最后實在跑不動了,她找了處糖水鋪坐下大口地喘著氣。

    “來,喝點水。”

    身旁遞來一碗糖水, 她看都沒看便接過一飲而盡。

    “謝……謝謝了。”

    似干涸的荒澤終于降下潤雨,她好不容易歸于正常的心跳在看見身旁那人居然是樓止后戛然而止。

    “還要嘛?這兒還有很多呢。”

    他笑吟吟地晃著碗中糖水, 在姜以禾眼中卻猶如獄間厲鬼。

    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跑卻被他擒住了命運的后脖,一把拉坐在了自己身旁逼迫著與自己面對面地看著。

    “姜以禾,你又要去哪里?”

    姜以禾不想看見他,索性閉上眼捂住耳還將嘴緊緊抿死,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樣讓他不解。

    她越是不愿理自己,他偏越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干嘛,毫無招架之力的眼皮就這么被他撐了起來,讓她不得不看見他。

    姜以禾嚇了一跳,立馬卸下防備先穩住他的手,驚恐不安地問道:

    “你該不會是要剜了我的眼睛吧!”

    樓止左右看了看,確實覺得不拿也可惜,“是啊,誰叫你不看我的。”

    “看!我看還不行嘛!”

    “不跑了?”

    “……不跑了。”

    最終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姜以禾想跑也跑不掉了,但又覺得別扭得很,偷偷向他瞥去幾眼,卻發現他倒像個沒事人一般悠然自得地幫她倒著茶。

    她不喜歡坐以待斃,即使再尷尬還是忍不住出口問道:

    “樓止,你剛剛……為什么要那么做?”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絞著衣服,語氣生硬得像是初次學說話般。

    他親了自己,還親了兩下!說是不小心她打死都不信!

    但是,他為什么要親自己?

    “為什么要這么問,你不是喜歡嘛?”

    樓止輕扣住她的下巴讓她偏過頭看向自己,視線交匯的一瞬,姜以禾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我喜歡?呵……我?我會喜歡?我……我才沒有!”

    她是想義正言辭地否認,可話卻突然燙嘴讓她結舌地重復了好幾遍。

    顯得……心虛不已。

    “你之前可說過不喜歡我離你太近的!可現在呢?”

    “赫!!你該不會……真是想吃我的肉吧!”

    她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雙手捂住臉瞪大著雙眼地向后遠離了幾分。

    樓止一只手又輕而易舉地將她拉了回來,視線掃過她的唇瓣,思索一番一本正經:

    “對于其他人做這種事我還是厭惡的,但我發現,你可以。”

    “什么叫做……我可以?”

    兩人所坐的木凳沒有很長,堪堪容得下彼此,他微微俯身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自己,將她眼中最后一點余光奪去。

    他壓低著嗓音,似在說著僅有兩人知道的秘密,曖昧的像是在耳鬢廝磨。

    “姜以禾,你喜歡親我,我不介意的。”

    他的眸底越發幽深,唇上殘留的溫軟似還在被螞蟻啃食般讓他想再次親臨。

    他微微啟唇,壓身而去,卻被她猛地蓋住了嘴。

    姜以禾的臉上盡是一言難盡,她似乎隱約能感受到他這是抽的什么瘋了……

    樓止是喜歡自己嘛?

    不,原文中可是提過他之所以不為女主所魂牽夢繞就是因為不懂男女情愛之事,而現在,這只是青春期的躁動與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做的怪!

    而那人發泄的對象恰好成了自己,絕對不是對她有意思……

    她長嘆一氣,想不到小反派人到二十來幾才迎來青春期,瞬間就起了說教的架勢。

    “樓止,我懂你心中的悸動,但你要學會分清對象與方式!親吻這么親密的行為只有對自己喜歡的人才能做。”

    “不能一時起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總之!我不喜歡這樣!還有其他過分的事也不能做!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不!我們連朋友都不算!”

    樓止看著她,也不知她嘰里咕嚕說些什么,一心只想她到底什么時候閉上嘴,等煩了,他索性探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以示催促。

    “!”

    掌心一濕,姜以禾當即嚇得立馬收回了手。

    “喏喏喏!這就是過分的事!”

    他倒是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你當真不喜歡?”

    “嗯!不喜歡!”

    “那為何對我的好感又漲了?”

    這下姜以禾百口莫辯,鬼知道那玩意兒怎么漲的?反正絕對不會是因為自己!

    樓止手撐著頭,指尖輕叩桌面著發出不重不輕的聲響,緘口不言看得她心里越來越發怵。

    “那我要是非要這么做,你會如何?”

    姜以禾鼓著小臉,咬著字一言一句道:“那我一定會把你嘴撕爛!”

    聞言,他不屑一顧地哼笑一聲,“你以為我會害怕這個?”

    “那我就討厭你!一輩子不理你!”

    姜以禾慫了,她當然知道自己這威脅沒有任何攻擊力,但她要是下定決心的事就堅決不會改變。

    兩人一時沉默無言,各自揣著自己的心思讓糖水鋪的老板都莫名做事小心謹慎起來。

    最后是他悶嘆了一口氣,指尖再無閑心繼續輕叩下去。

    “那要是你喜歡我了呢?”他忽道。

    她說過,親吻只能對自己喜歡的人,那讓她喜歡上自己,她是不是就會親他了?

    比起他親她,他似乎更喜歡第一次那樣……

    是啊,讓姜以禾喜歡上自己不就好了,這樣她就愿意親他了,還不會討厭他,她之前也答應過自己的不是嗎?

    樓止頓時豁然開朗,他埋怨自己居然繞了這么大一個圈才弄清楚為什么要讓她喜歡自己?

    他想讓她親吻自己……

    “姜以禾,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少年莞爾一笑,口中不容置疑的自信如覆山雪將融,綿延赴相擁,驀地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移開眼這才注意起腕間的手鏈,她抬起手來晃了晃。

    “你怎么把這個給我了?”該不是是用來監視自己的吧!

    她摸索著想偷偷摘下卻被他溫聲警告。

    “要哪天它不在你手上了,那你的手也沒必要留著了。”

    赫!

    她放下手干干地笑了兩聲,立馬叫來老板結賬。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后地隔著幾步的距離,姜以禾越走越快,終于在看見幾人候著的馬車后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我還說姜姑娘這是去哪兒了,怎么一回頭就不見了,原來是與樓兄相伴啊。”

    看著結伴同行的兩人,黎微頓時心領神會地忍笑調侃著。

    姜以禾干笑了幾聲,實在是不想再繼續記憶下去,拉著黎微就上了馬車。

    “天色太晚了我們還是快回去吧!黎姐姐我倆一起坐一輛馬車!”

    再和樓止單獨待下去她遲早心跳跳率過快死掉不可!

    她似乎還恍惚著,一心不想和樓止單獨相處卻意外黏上了黎微。

    以至于樓止提出要帶著自己與黎微兩人分道揚鑣各走各路時她還偷偷溜上了兩人儲存物資的馬車……

    當與哭得要死要活的楊三牧道別坐上滾滾而去的馬車時,她才大夢初醒一般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

    她不是要躲開劇情的嘛?怎么就上了主角的車!

    “完了!不行!”

    她下意識地就想跳車,可打開車門的一瞬,卻赫然看見樓止正驅著馬車攔在門前。

    “嘭——”她立馬合上。

    不,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

    這距離她偷偷開溜還不到兩個時辰,再不濟他也應還在楊府找她才是,他是怎么發現自己在這車上的?

    “吱呀——”

    車門驀然被推開一條細縫,透著車外的明光照得他的臉也熠熠生輝般刺眼。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張口而出的語調卻是如墜冰窖般無情。

    “捉迷藏游戲結束,是這馬車還是你的腿,選一個。”

    他不喜歡被打擾,尤其是被那個叫做黎微的女人,更是礙眼得很。

    沒有立馬殺了她已是他最大的耐心,樓止想著,只要他將姜以禾帶去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不讓她再看見就好。

    可是,她卻又跑了。

    還是跑到了黎微的車上……

    看著空蕩蕩沒有半點關于她身影的楊府,他無可奈何地輕嘆了一口氣。

    看來,還是得將那些人從她眼中除去才行。

    他一手攔住她欲合上的門縫,輕而易舉便已得到了掌握權。

    “哐——”

    車門大開,他奪身而入,扣著她的雙肩將她欺身于身下。

    “姜以禾,你還是不乖……”

    第22章 22章(要修)

    “疼疼疼疼疼!”

    后背著地時磕到什么銳物, 姜以禾疼得咧嘴叫喚,本能地環起他的脖頸將自己懸掛于半空。

    懷中猛然撲來清香,樓止無可奈何地輕嘆一聲, 一手攬起她的腰抱坐在自己腿上。

    “是這里嘛?”

    他用手心輕輕幫她揉搓舒緩, 兩人的距離頓時嚴絲合縫地貼近。

    腹背受敵,姜以禾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僵著的身子似一塊鐵板般軟不下半分。

    “我不疼了, 你先放開我吧!”

    他每每在她后背打轉她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偏偏他還不以為然將她越抱越緊,她呼吸都快不順了……

    “是該疼疼才能長記性。”

    他語氣不算重, 帶著興師問罪的脾氣倒真想讓她好好疼上那么一番。

    再一次被他這么抱著,姜以禾似乎已經脫敏般索性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心如死灰般長嘆一氣:“反正你遲早會追上來那我還不如自己找輛馬車……”

    “這是何意?”

    姜以禾想的自然是避開主角遠離劇情!都怪他!害自己一下子被鬼迷了心竅上了賊車!

    不過說到遠離……似乎現在跑也不算太晚!

    她忽地打了雞血般直起身來,一臉堅定地看著他道:“樓止!我們走吧!趁著還沒被發現!”

    “好啊。”

    他沒有拒絕, 反而頗為贊許地乖乖應答, 滿腹牢騷的慍燥頓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本就是來帶她走的,聽到她愿意的話語反而想將她抱得更緊了。

    “哎哎!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先撤吧!”

    她可不想繼續在這兒耗下去,保不準就進到哪個劇情了。

    無意朝車外瞥出,發現四周倒退的紅楓光景竟有些熟悉起來。

    “樓止, 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快經過御妖城了。”

    御妖城?!

    姜以禾心中大驚,關于這一段的劇情猶如排山倒海般從腦中翻涌而出。

    “不行!我們得躲開!”

    她話音剛落, 地面赫然一陣巨動, 兩匹受驚的馬兒紛紛躍起前蹄長嘯,馬車被側甩翻滾之際,樓止橫抱著懷中的人一躍而起。

    與此同時, 逃出馬車的還有黎微二人,四目相對間, 二人顯然被突然出現的兩人感到錯愕。

    “姜姑娘樓兄?你們怎么會在這兒?”

    回想早日收拾完行李將要起程,卻遲遲不見兩人來送別,還以為是昨晚兩人玩得太累睡過了頭,便留下書信以示道別之意。

    卻不曾想,自己儲放行李的馬車上忽地冒出了兩人。

    “來不及解釋了!快逃!”

    顧不上猶豫,姜以禾拉著樓止的手就往一處方向跑去。

    就在黎微還一臉茫然時,大地裂開巨縫,無數碎石隨之坍塌熔鑄成一只巨手拔地而起。

    “是邪妖!快躲開!”

    蕭聿知當即拔劍將黎微護在身后,飛來的巨石被他一劍斬開,隨之而來的又是巨手的橫掃。

    在它手之下,肉體凡胎的幾人就猶如螻蟻般渺小,但身為除魔衛道的修士,黎微自然沒有退讓的道理。

    她眼神一凜,將念力化為銀劍,足尖輕點地面一躍而起,勢如破竹般一劍斬破蒼穹。

    可正當那一劍即將落下時,那只巨手卻忽地調轉了方向,鉆入地面長嘯而去,引得大地間縱橫斷裂。

    而與此同時,自以為順利逃過劇情的姜以禾還沒等歇下腳喘口氣,腳下卻忽地一空。

    她甚至還來不及驚呼,整個人身便被一塊巨石包裹住,嚴絲合縫地直至剝奪她眼中最后一絲光亮。

    ……

    姜以禾在黑暗中被困了很久,她摸著空間不大的巖壁找不到一絲缺口,甚至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

    “有人嘛?”

    “救命啊!”

    她大喊著,這個空腔也只有自己的聲音。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巖壁上猛地裂開縫隙,無數道細光射了進去。

    “哄——”

    困住自己的巖石總算是徹底破開,她滿眼期待地以為是樓止來救了自己,結果剛抬頭的第一眼,映入眼簾的居然是個人身牛頭的大怪物。

    四目相對間,姜以禾先是一愣,后驚恐地大叫。

    “啊啊啊啊啊——”

    她退至角落,這時才發現自己竟身處一個山洞之中,而圍觀的人不止那頭牛頭怪,還有各式各樣人身獸頭的怪物。

    “赫——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

    她縮在角落自顧自地碎碎念,試圖閉上眼將自己喚醒,而一旁的妖精卻看不懂了。

    “牛哥,你確實她是妖主要找的人?”

    “妖主不是說她很厲害嘛?這看著也一般般嘛~”

    “就是就是,看著還沒我老豬厲害呢!”

    妖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被聽煩了的牛妖一拳拳敲了下去。

    “不是她還能有誰!快!把人綁起來!”

    再睜開眼,不但眼前的場景沒有變,反而自己還被五花大綁起來!

    “不是!我不是唐僧!你們吃了我沒用的啊!”

    “我肉不好吃的!我幾天沒洗澡了真的!”

    她口無遮攔地想到什么說些什么試圖換回它們最后的良知。

    牛妖嫌棄她吵得不行,于是拿起一塊臟布試圖塞住她的嘴。

    之前姜以禾還不明白為何電視劇里面的綁匪總是要往女主嘴里面塞布,然后女主還不吐掉?

    但是在被扇了幾個巴掌后她明白是為什么了……

    她郁郁寡歡只能任憑抬放,直到最后又被關進一個黑箱子中。

    “老實點哈!不準說話,不然就拔了你的舌頭。”

    牛頭人最后的警告讓姜以禾下意識地抿緊了嘴連連點頭。

    箱門被關上,她故作淡定直著的背脊終于是軟了下去。

    她動了動手腕,發現緊困得掙脫不了半分,只能是吐去嘴里那臭烘烘的抹布。

    她咂著嘴,明顯感受到身處的黑箱又開始被慢慢挪動了。

    她嘆了口氣,如今連狀況都搞不清只能靜觀其變了。

    “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她開始復盤整件事的經過,還在馬車上看見滿林的紅楓樹時她就預感不對。

    在原文中,提起紅楓便自然而然會讓她帶入某個角色。

    也正是第三位男主,御妖城城主——萬俟玄埌。

    原文架空一個新世界觀,在這里有人鬼妖三足鼎立,人妖勢不兩立,鬼魅一類則因太過惡臭而被兩方都厭惡。

    隨著除祟修士的出現,人與妖漸漸開始抗衡,爭斗了數百年后劃飛分了兩方勉強和平相處了起來。

    這也就是御妖城的由來。

    而萬俟玄埌與女主黎微之間卻又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淵源。

    黎微年少時曾救下一只小狼崽,貼心照養他后順利幫他化了人形,而它便是如今的萬俟玄埌。

    可天意弄人,萬俟玄埌竟查出殺害他黑狼一族的罪魁禍首居然正是黎微已過世的父親!

    隔著血海深仇的因果讓他因愛生恨,想讓黎微血債血償以此撫慰死去的族人!

    他不斷修煉終于成了萬妖之主,不斷尋找著黎微的蹤跡,立誓要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當然,這一切在姜以禾的眼中都只是狗血的調情方式,因為他口中要她痛不欲生的方式無非是幾個晚上不帶停地將黎微弄哭,再輕聲哄她再來一次……

    如此回憶著,一些不堪入目的聯想頓時竄入了腦中。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一個致命的問題。

    “糟了!他們不會把我當做黎微給抓了吧!”

    以那幾個湊不齊一個腦子的妖怪來看,這個解釋倒是非常合乎邏輯!

    “咚——”

    一聲落地悶響,箱子不再被搬動,猛然一個顛倒,她卻被直接翻了出來。

    只見寢殿內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壁為燈,珍珠為簾幕,黃金為柱礎。

    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而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而榻上正側歇息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她扶著腦袋抬頭一看,當場愣得瞪圓了眼睛。

    他正是御妖城城主,萬俟玄埌。

    男人氣勢如同君臨天下,尊貴無比,眉眼冷峭,渾然天成的俊美之中帶著不可言說的凌厲與威嚴,仿佛睥睨眾生。

    他傾斜著墨發,此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冷漠的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可當她目光下移看見他只有一件外衫,毫不在意地裸露著八塊腹肌時,一雙眼睛看得更直了。

    “看夠了?”

    如雷貫耳般的厲呵響得她耳朵一疼,還在感嘆不愧是萬妖之王時,下巴忽地一涼,她被迫抬起頭來,男人已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他幽幽地看著她,眼中是如死水一般的寡淡,似下一秒她就會成為其中的一汪。

    “你不是黎微。”

    他輕蹙眉心,眸底已赫然燃起一片幽火。

    姜以禾只覺離了個神農開天辟地的大譜!他們還真抓錯人了!

    現在怎么辦?她要是直接否認可能下一秒腦袋就掉地上了吧!

    “那個……我是黎微!”

    “的妹妹……”

    她喉嚨一頓干澀,光是說出這幾個人字已經快讓她呼吸困難了。

    “哦,是嘛……”

    被他掐著的下巴越發疼痛,流逝的一分一秒也似倒數著她的死期般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

    “你不就是想找到黎微嘛?我可以幫你!”

    將劇情送入正軌才是真正的脫身之道!更何況這劇情壓根就和自己沒關系,她可不想再來湊這個熱鬧!

    不就是相愛相殺嘛,反正都是女主生命中早就注定好的命運!她不能奪人所好!

    這樣想著,她剛打算好好給眼前的人出謀劃策,卻見他忽地一笑,嘴角頓時多了一抹玩味。

    “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姜……姜以禾。”她愣愣地回答道。

    “很好,姜姑娘,做我的妖后如何?”

    姜以禾:“?”誰?我嘛?

    下一秒,她的手腕猛地被攥住,她被連拽著站起,踉蹌兩步腰間一緊,頓時被他一只手輕而易舉地環住。

    那張俊俏的臉蛋就在自己面前,而見他唇角微微勾起,便給他邪魅笑容增添了幾分洞悉一切的邪氣。

    “他能給你的,我照應能給你奉上十倍百倍。”

    “看你方才看得如此入迷,想必不討厭這具□□吧?”

    他的手慢慢下移,扯去她腰間的系帶,壓低著嗓音,語氣曖昧。

    “我會帶你享受天倫之樂,嫁給我如何?”

    第23章 23章

    姜以禾眉頭一皺, 真誠發問道:

    “大哥,你串戲了吧?”這是你的臺詞嘛你就說!

    而她不怕死的話一出,空氣仿佛在此刻也停滯了數秒, 萬俟玄埌臉上的神情一變, 當即沒了方才的偏執之色。

    手一放,任憑她又摔了回去。

    他嫌棄地拍了拍手, 垂眼睥睨著地上被摔得連連齜牙咧嘴的女人, 哼笑一聲道:

    “還不算太笨, 就是這雙眼睛看來是不想要了。”

    姜以禾捂著受傷的屁股,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只覺他比樓止還要莫名其妙!

    “我又不是有意要看的,誰讓你就敞著……”

    她唯唯諾諾地回懟道,卻不料被他一字不差地聽了全。

    萬俟玄埌微微挑眉, 意想不到這個人族女人膽子這么大?

    掌心赫然召回出長刀, 一言不合地架在了她弱不禁風的脖頸上。

    “嘀咕什么呢?說大聲點。”

    這下姜以禾是徹底老實了,阿諛著連連示好。

    “妖主誤會了,我是在夸您身材魁偉!雄姿英發呢!”

    “你認識我?”

    “呵呵……您這架勢想不認識也難。”

    要不說他能和女主大戰三天三夜呢,這體魄!這滿滿的雄性荷爾蒙!這在床上兩人得打成什么樣啊……

    嘖,有點好奇。

    看著她越發詭異的笑, 萬俟玄埌心中當即生了厭,又變出一把刀來徹底讓她了無生路。

    “說, 你到底是誰?”

    姜以禾咽了咽口水, 收起心思還是應付眼下要緊。

    “我說了,我是黎微的表妹,你要找的是她對吧?我可以幫你!放我一條活路就好!”

    萬俟玄埌狐疑地打量著她, 對她的話自是有幾分懷疑,可他要找的人也確實是黎微, 這人想必與她也有些關系……

    想到黎微,他眼中的眸色暗了暗。

    他與她已有幾年未見,如今他當上了妖主,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輸在她劍下的那個廢物,他定要她付出代價!

    至于這個女人,留著他自有用處。

    他快速捏了一道訣打入姜以禾的識海,像天靈蓋被吹了一口氣般涼得她直打顫。

    “你這是做什么?我不是說了嘛我們是一個戰營的!”

    她使勁揉搓著額頭,試圖將那東西搓出來。

    “別白費力氣了,那是御妖咒,你一日未破解,便一日出不了御妖城。”

    “那要是我出了呢?”

    他戲謔一笑,道:“那自然是筋脈寸斷,爆體而亡。”

    姜以禾頓時傻了眼,她反復思考回憶也沒想通自己怎么惹到他了?

    “為什么?我這么個小角色還用得著這么大費周章?”

    說句不好聽的,他捏死自己就好比碾死一只螞蟻,現在居然還舍近求遠地要這么威脅她?

    壞了,她不會真搶了女主的戲份吧!

    但他卻話鋒一轉,視線停留在了她腕間那垂落的銅幣上。

    “那東西,是樓止的?”

    “你……認識樓止?”

    這讓姜以禾有些出乎意外了,畢竟原文里可沒提到過兩人有什么交集。

    他冷哼一聲,顯然這個名字對他來說不是什么值得記住的存在。

    “不僅認識,我們還很熟。”

    姜以禾有些后背發涼,這語氣可不是什么好關系的樣子,他該不會是要把對樓止的仇恨報復在自己身上吧?

    連忙撇清關系,“妖主誤會了,我和他沒有關系!要非得有那也是仇人關系!他綁架我還三番五次的想殺了我,這次被妖主搭救可真是我三生有幸!能徹底脫了那魔頭的魔爪!”

    但萬俟玄埌卻對她長篇大論的辯言沒有興趣,拍了拍手召來殿外的妖衛。

    “有沒有,那也得看看才知道。”

    “將她拉去苑教坊,教好了再送回來。”

    于是,姜以禾又被送去了苑教坊,剛聽這名字她還以為是什么不正經的地方,結果卻是把人改造成奴才的!

    她梳著雙丫辮,統一著裝綠蘿粗衣,在苑教坊被八條腿的蜘蛛精姐姐狠狠教育怎么做奴才,但她顯然低估了實習生大學生做奴才的專業程度。

    僅僅一天不到,姜以禾就將端茶送水、拍馬屁做得樣樣精通,很快便與教坊中的一眾妖怪姐妹打得火熱。

    本以為自己終于成了個打醬油的路人甲時,卻又被宣進了殿。

    大殿內,她匍匐著乖乖跪拜,可跪了半天,除了書頁翻動的刷刷聲就沒了其他動靜。

    她好奇地悄悄抬眼瞧去,卻被他一聲厲呵,“我看你這眼睛當真是不想要了,看來學了幾天的規矩還是不長記性。”

    “妖主息怒,我剛剛只是脖子酸,什么也沒看見!”

    她灰灰地低下頭,哪敢說什么,這又把自己找來只怕是沒什么好事!

    萬俟玄埌掃了她一眼,將古籍隨意拋在一旁。

    “哼,不懂規矩也無妨,待你姐姐來了一同再學學。”

    “我姐姐?”

    姜以禾腦子轉了一遍,試探地問道:“你說的是……黎微?”

    想到她,萬俟玄埌心情大好,一個響指讓她從地上站了起來。

    “是啊,我已經找到了她的蹤跡,很快,你們就能團聚了。”

    姜以禾長噢一聲,尋思著劇情好歹是要回到正軌了,但是……這和她還有關系?

    “那既然您要找的人已經快找到了,那我是不是……”

    “你呢從今往后就不必留在苑教坊了,”

    還沒等她感激他的大恩大德,萬俟玄埌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如萬斤巨石砸了下來。

    “你和她相熟,就留在殿里伺候著。”

    姜以禾算是明白了,這小子不僅要對人家女主囚禁強制愛,還要她在一旁當觀眾?!還真把她當做他們play中的一環了是吧!

    “其實……我們也沒有很熟,這么專業的事還是——”

    “殿里不愿待就發賣去青樓。”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讓姜以禾老實,不情不愿地留了下來,每天跟著幾個妖婢不是擦地就是擦磚,以及看著怒不可遏的萬俟玄埌回來砸東西。

    看著一地的玻璃碎瓦,姜以禾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又砸又砸!這地你來收拾啊!

    當然,萬俟玄埌也不是無緣無故發瘋,只因為幾次交手他都沒能如愿將黎微擄回來,惱羞成怒罷了。

    終于在她勤勤懇懇墩地時,殿大門轟然被一腳踹開,只見萬俟玄埌肩上抗了個對他又是踢又是罵的小娘子,而他,滿面春風……

    “還看呢!還不快跪下!”

    身旁的人拉了她一把,她趕緊跪身將頭低下。

    床榻上赫然傳來翻滾聲,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清脆的巴掌響。

    “啪——”

    “萬俟玄埌!有本事把我放了再比幾招!”

    萬俟玄埌無視紅腫的側臉,欺壓著她的腿隨意扯來綾紗將她的雙手束縛于頭頂。

    “幾年未見,黎道長倒是學會耍賴了。”

    “你!”

    黎微氣紅了臉,要不是自己一時疏忽大意也不會有他如此冒犯的行徑。

    “你這是干什么!放開!”

    “淪為俘虜,你說呢?”

    他深沉的眸子蘊著潮涌,瞧著比窗外的夜色還深。

    他的手落在了溫熱的肌膚上,沿著她腰際摩挲,心里有些迷蒙地想,那墨色中最纖細的一筆,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他埋下頭狠狠咬住了她修長的玉頸,似宣泄這些年的委屈與憤怒,將催動情欲的傀儡術打入她體內。

    “黎微,這都是你欠我的。”

    他微深幽的眸子里都是欲念,看著身下情動的少女,手指溫柔地拂過她眼角濕意,然后低下頭,親了親她緊閉的眼睛。

    黎微緊咬的唇染上了血色,她語氣發軟帶上了點嬌氣。

    “玄埌……是我對不住你……我這些年,很想你……”

    萬俟玄埌眉一蹙,心動的悸動再也忍不下去。

    ……

    床上傳來曖昧的動靜,聽得姜以禾頓時五雷轟頂。

    什么!就搞上啦?!

    怎么這種事又被她碰上了!她真不是變態啊!雖然這段確實是原文中出現的,但也沒必要給她還原每個名場面吧!

    罪過罪過……

    “那個……我們能不能先撤啊?”

    她弱弱地朝一旁的領事詢問,卻見一同跪著的幾人都更沒事人一般竟臉都不紅一下。

    “你們幾個,下去。”

    好在萬俟玄埌還能抽出心思將幾人遣散出去,姜以禾當即腳下生風不敢猶豫半刻。

    偷的閑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想著兩人的大戰個幾夜應該也不會有自己什么事了,她伸著懶腰就打算回去好好躺個幾天。

    萬俟玄埌的宮殿實在大得很,她除了苑教坊和他的主殿外就沒去過其他地方,每天兩點一線簡直比她上班還無聊。

    要想回到居所還得穿過冷宮,聽人說里面關的似乎是第一任妖后,不過得了失心瘋這才被關了起來。

    陰風吹過,姜以禾孤身一人莫名覺得瘆得慌連忙加快腳步,卻聽到一墻之隔的冷宮忽地傳來動靜。

    她嚇得不敢動,只見一個白影忽地從墻中躥出重重跌倒在她眼前。

    她還沒來及大叫,地上的人倒是先痛苦地嘶鳴起來。

    “救我!”

    “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白衣女子披頭散發,骨瘦如柴的一雙手拼命撓著脖頸,很快便染紅前襟。

    姜以禾嚇愣了幾秒后立馬蹲下身來試圖攔住她的手。

    可女人看著弱不禁風可力氣確實大得很,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掰開一點,可那片血紅之下卻讓她嚇得失聲尖叫。

    女人的脖頸已經徹底被撓破,但皮膚之下卻不是骨肉而是一條條不斷蠕動的蛆蟲。

    它們密密麻麻充斥著她整個脖子,似原本就生長在她體內一樣,混著粘稠的血液拼命朝著她大腦的方向爬去。

    很快,女人慘白的臉上出現一個個黑色的瘡口,里面似乎孕育了什么,知道她的臉上布滿黑瘡,一個蠕蟲的頭鉆了出來……

    “啊啊啊——”

    女人徹底癲狂,她用手一條條扯出臉上的蠕蟲,連帶著皮肉,甚至還將眼球剜了出來。

    一條混著血的蠕蟲掉在了腳旁,姜以禾徹底經受不住的連連后退,她腹中泛起了惡心,臉色變得煞白。

    “我……我去給你找救兵!”

    她被嚇得不輕,連腿都不由自主地發軟,可還沒等她跑去找人,女人的尖嚎似要撕破天地般刺痛著她的耳膜。

    接著,她不再去揪出那些惡心的東西,頭一偏徹底失去鼻息,隨著化出了白狐真身。

    而就是一聲,徹底引來巡查暗衛的注意,姜以禾被當做兇手關了起來。

    獄牢內,她拍著牢門大喊著自己的無辜,可獄衛卻說要等妖主醒來親自發問。

    “等他醒過來?那我豈不是要在這待三天?”

    “我真的不是兇手,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獄衛嫌她不知好歹,甩起刑鞭就想先屈打成招好在妖主面前攬個功德!

    可還沒等他打開牢門,一道劍風卻突然襲來。

    一劍便將銅墻鐵壁般的牢門斬為兩截,雄厚的劍意卷起滿地堆積的灰土,嗆得人睜不開眼。

    姜以禾眼前一片朦朧,只聞什么東西摔落的聲音,剛邁出一步想趁亂逃出去,手腕卻忽地一涼。

    一道力拉著她迫不得已向前踉蹌兩步,直到摔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她心忽地漏了一拍,還沒等她核實眼前之人是誰,壓迫的束縛感便由腰而來,肩頭一沉,他視若珍寶般埋入她的頸窩。

    “姜以禾,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昨天突然很想你,不……我一直在想你。”

    “你想我了嗎?”

    第24章 24章

    “樓止?”

    “你怎么會在這兒?”

    忍著被抱得呼吸不暢的不適, 姜以禾還是不禁錯愕出聲。

    “怎么,我出現你不開心嗎?”

    見她竟沒有半點欣喜之色,樓止當即不悅地蹙起眉, 似報復般將手收緊了些。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該不會……是來劫獄的吧?”

    樓止將她稍稍拉開了些,似被潑了盆冷水般看著她沉聲反問道:“你不愿離開?”

    樓止心中有些慍怒, 她被拐走的這幾天他可是每天都在想著她, 可如今一見, 她卻似乎沒有多期待自己的出現,甚至還不打算離開這個鬼地方!

    果然啊, 他就不該聽那兩人的話搞什么聲東擊西,就該直接把她搶回來才是!

    他暗暗捏拳,內心想著如何把那頭蠢狼千刀萬剮, 懷中的人卻突然攥緊了他的前襟, 兩眼似閃著星星般沖他笑道:

    “越獄?好啊!我們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走走走!趁援軍還沒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姜以禾就迫不及待地拉著他的手往外走,也不知道外面的戒備怎么樣?樓止應該能搞定吧……

    看著明明瘦弱卻義無反顧走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一種如沐春風的愉悅涌上樓止的心頭,他暗暗發笑卻又在她回頭時歸于平靜。

    他就知道, 她肯定也和自己一樣,也是想著他的。

    而回過頭的姜以禾則感覺后背莫名發怵, 這家伙明明一句話也沒說, 但自己怎么還是有種被議論紛紛的錯覺?

    牢獄鬧出了這么大動靜,獄外早已是冷槍暗劍,森嚴壁壘。

    姜以禾老老實實地躲在樓止身后, 相信這點陣仗應該難不住最后端了主角團戰大反派。

    可……還沒等首領之人放出狠話,只見樓止向前走了兩步, 明晃晃地舉起雙手,坦誠道:

    “我們認罪伏誅,任憑妖主發落。”

    姜以禾:?

    眾人面面相覷:不是,我劍都拔了你來這出?

    直到手上被扣上鐵鏈遣送去前殿審問,姜以禾還是不死心。

    她湊近樓止,悄咪咪地問道:“樓止,你一定另有計劃對吧?那里有增援?”

    他嗤聲一笑,低下頭朝她看去,眼中倒是有些好奇。

    “在你眼中我竟如此厲害?能單槍匹馬闖出這御妖城?”

    “不……是嘛?”

    他忍不住憋笑顫抖,比起去殺了那礙眼的蠢貨倒是更想停下來聽聽她到底為什么對自己有如此自信,不過不妨礙他喜歡從她嘴里聽到關于自己的贊許。

    “姜以禾,我很厲害,對嗎?”

    “是啊……”論臉皮厚度這塊兒確實厲害。

    而臨近主殿,只見天邊一道驚雷落下,無情鞭打著不遠處,一道道刀光劍影若隱若現,攜卷著洶涌的殺氣撲面而來。

    又是一道破風之刃,鉤爪鋸牙穿洞如梭般再一次痛擊蕭聿知飛出三里遠。

    他勉強以劍撐地,渾身血淋淋的爪痕逼得他吐出一大口污血。

    “區區廢物,也敢放肆!”

    身著墨色單衣的萬俟玄埌烏發狂飛,一雙紅瞳似中元之月,散發著嗜血的陰鶩之色。

    偏偏蕭聿知滿眼倔強,不甘示弱。

    “今日你若不放了她!我必定與你不死不休!”

    “呵!不死不休?就憑你?”

    蕭聿知催動靈力,以萬鈞之力拔劍而起,一頓刀光劍影但也不出所料地落在了下風。

    而在一旁看戲的姜以禾算是看明白了,原文女主被擄走,蕭聿知急沖沖地闖進獄妖城要人,自然是被視為情敵的萬俟玄埌一頓虐。

    見他為黎微如此忘卻生死,喝了八缸子醋的萬俟玄埌當即在他眼前與黎微玩起了蒙眼play。

    可蕭聿知并沒有因此厭惡黎微,反而是怪罪起自己的無能,央求起黎微不要嫌棄他才是。

    當時看到這段,姜以禾直接瞪大了雙眼,瞬間蕭聿知在她心中提高了好幾個高度!

    一招畢,蕭聿知徹底被打得奄奄一息。

    萬俟玄埌不費吹灰之力地撣了撣手,終于注意到在一旁觀戰已久的兩人,眼中頓時有了些趣味。

    “我說這個廢物怎敢一個人就殺了進去,原來還有你啊。”

    他笑得猖獗,一步步從高臺上走下,一雙狼爪愈演鋒利。

    還未等樓止說些什么,姜以禾便搶先一步攔在他身前。

    “妖主誤會了,他不是來和你搶女人的,他是在找我的!”

    突然躥出的姜以禾顯然讓兩人都有些微愣,直到樓止一聲戲笑才打破了突如其來的沉默。

    他一把將她攬進懷中,旁若無睹地蹭了蹭她的腦袋,似在炫耀什么般語氣都顯得愉悅了不少。

    “是啊,我是來找她的。”

    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一跳,卻又聽他話鋒一轉,“順便,剝了你一身狼皮給她做身貂絨。”

    “啟稟妖主!白妖后爆死冷宮!這人族女子便是兇手!”

    猝不及防被扣上了頂大鍋,那首領便又道:“這幾人一族想必都是一伙兒的!一定和白妖后的死脫不了干系!要是然后白狐族知曉了此事,只怕妖主的地位——”

    “放肆!”

    萬俟玄埌一爪將首領重壓于地,居高臨下一腳踩在他的臉上。

    “吾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來說教了?”

    幽幽地看向幾人,也不打算就此姑息。

    “不過你們人族擅闖我御妖城要真沒什么目的吾可不信,就先一并殺了以慰白妖后在天有靈。”

    樓止不屑一笑,指間銅幣赫然立于眼前。

    “你要是廢話少些我還能留你個全尸。”

    硝煙彌漫,姜以禾只想遠離是非,可見萬俟玄埌一個響指,她的腦袋似被分成兩瓣般疼得她痛不欲生。

    她拼命抱著頭,似有顆隕石于腦中炸裂,摧毀著她的每根神經,似要撕裂她的五官,將她吞噬消泯。

    樓止眼一快,將痛得快昏厥的姜以禾撈了個滿懷,臉上產生了一絲裂痕。

    “你對她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不過把御妖咒種在她腦子里了,你還打不打?”

    姜以禾暗暗罵娘,竟一時疏忽了還有這玩意兒!

    “等!等下!”

    她額前沁滿了冷汗,咬著牙勉強睜開了眼叫停。

    “她叫你停下沒聽見嘛!”

    樓止提高了些聲量,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嚴肅的嗔怒,即使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也會被那莫名鴟視狼顧的狠厲心生退意。

    萬俟玄埌不悅的咂嘴,松了她腦袋里面的咒。

    姜以禾意識恍惚地喘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三天……給我三天時間,我會幫你找出真正的兇手。”

    “吾憑什么要相信你?”

    “如今我命都在你手上,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我自然不是擔心你,而是他。”

    萬俟玄埌與樓止有過幾次交手,此人實力深不可測絕非等閑之輩,也算是讓他有幾分忌憚之人。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生事,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他很在意我不是嗎?”

    “蕭聿知!”

    一聲擔憂地叫喚,黎微沖破了他設下的結界跑出殿外,看著滿身血痕的蕭聿知當即紅了眼。

    “我相信你,絕不會是兇手!”

    “黎微……”

    看著相濡以沫的兩人,萬俟玄埌不由得冷笑,他倒要看看她們怎么在三天之內給他個答復來!

    “好啊!既然你們想死個明白那我便成全!只是如若三天沒有個答復,定叫你們有來無回!”

    “來人,帶下去。”

    萬俟玄埌心一橫,忍著氣將黎微又扛回了殿中,一番堪比生離死別的分別卻聽得姜以禾喧嫌鬧無比。

    欲昏厥時,她身子一輕,被樓止橫抱而起。

    待再恢復意識時,自己已臥在了榻上。

    寂夜無云,星朗月明,就連屋里的油燈都快燃盡。

    可她腦袋依舊昏昏沉沉,一時恍惚竟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她一把拉住身旁人的手,囁嚅著語氣不舒服地撒著嬌:

    “園長……我又感冒了,不舒服……”

    “你幫我再拍拍吧,我很難受……”

    她的囈語忽輕忽重,樓止聽得并不真切,只是手如今被她抓著他倒不能去給她做些藥了。

    御妖咒是初代妖王用來奴役不愿歸順之奴的禁咒,往往靈力越弱越容易出現戒斷反應,不由自主地想著依賴與歸順,而現在看來,姜以禾正是如此。

    他無奈嘆了口氣,俯下身來輕聲問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聽了,迷迷糊糊道:“抱我……抱我一起睡,像之前那樣……”

    她還沉浸于幼時的回憶,并不能分辨眼前之人到底是誰,只知道自己現在病了,需要人來照顧才行。

    聞言,樓止微愣,但又很快隨著側躺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是這樣嘛?”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抱著她,可這次他竟有些拘謹,兩人隔著些間隙,他的手腳僵硬得不知放哪兒好。

    姜以禾不悅地蹙起眉,埋怨他竟連怎么幫她拍背都忘了,傾身上前將那點距離驟然消滅。

    她的雙手攬過他的腰際,將頭埋入他的懷中,不緩不慢地教他如何拍背。

    “這樣啊……”

    他的眼睫倉促地撲閃了幾下,有些無措,任憑溫軟襲來覆蓋他的呼吸,似無數根細針扎入心臟,令他心悸無比。

    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學著她教自己的方式,環過她不堪一握的腰身,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

    “是這樣嘛?”

    他不敢放高聲量,似怕驚擾了這一刻的平靜。

    “嗯……”

    這下她滿意了,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屋里的燈徹底熄滅,周圍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就在樓止以為她終于能睡下時,她悶悶的語調卻傳了上來。

    “我好久沒回去看過你了……”

    “新的爸爸媽媽對我很好,可他們不準我回來……”

    她似喃喃自語般,語氣中卻有些委屈。

    “我一個人睡在好大的床,還有很多玩具,我還能去上學了……”

    “可是弟弟不喜歡我,他老是捉弄我……”

    “園長,我想回來了……”

    她的語氣越說越弱,到了后面竟帶上了哽咽。

    “我生病了,每天要吃很多很多的藥,我不想吃。”

    “新的爸爸媽媽其實也不是很喜歡我,我是不是個沒人要的廢物啊……”

    “我以為我只要再乖一點就可以了,可還是被他們拋棄了。”

    胸口被浸濕,他覺得自己的心上也被捅了一下,綻出一個血泡,像她那一雙飽含煙雨的眼睛。

    “我很乖的,生病不用吃藥也可以,抱著我,幫我拍拍背就好了……”

    回憶是水域里一尾失聯的浪影,任時間的魚群怎樣靠近,無疑,都是在過去里游行。

    樓止并不能聽懂她話中的意思,但他能感受到她的悲傷,似觸手可及。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纏綿的溫熱落在她額頭,輕聲道:

    “你不是沒人要的廢物……”

    “是我生命中的蝴蝶。”

    第25章 25章

    “樓止你真是瘋了!”

    后山一聲爆破巨響, 似要將天地撕開一道裂縫般,只見一道凜冽的劍風猶如萬馬奔馳,直沖萬俟玄埌的心臟而去。

    而他使出七成功力才堪堪擋住, 卻遭反噬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硝煙中, 只見男人一手執劍,不緊不慢地踏散彌煙朝自己走來。

    萬俟玄埌忿忿地啐出一口臟血, 也不知一大早這人發的什么瘋突然就一劍殺來!

    他當是來和自己分個一決高下, 可沒想到他居然是玩命來的!

    樓止挽了一套劍花削去礙眼的殘風, 昏暗不明的眼眸看著他更像是在看什么死物。

    “解藥,交出來。”

    見他如此大費周章竟是為了這個, 萬俟玄埌不知是該笑還是氣。

    他依著膝,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語氣盡是戲謔。

    “樓止, 別告訴我你是來替那人族女子而和我打得你死我活的?”

    樓止聞言輕笑, 直接一劍于他頸上劃了一刀。

    “你的話太多了,我不是說過了嘛?把解藥交出來。”

    刺痛感傳遍全身,萬俟玄埌拼命捂住如決堤般的脖頸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似沒想到他竟真的打算殺了自己。

    但很快,他便目眥盡裂地對天狂笑, 任憑鮮血淌染一身,但此刻他卻無暇顧及。

    因為, 他發現個更有趣的事。

    “樓止, 你該不會是心悅那個人族女子吧?”

    “真是稀奇!沾滿鮮血的劊子手居然也會喜歡上別人?她知道你都干過什么事嗎?還是說她和你一樣,都是個不倫不類的怪種!”

    “咚——”

    樓止不再用劍,而是抓緊他的頭一個提膝直撞, 霎時,給他渾身血濘的臉上再添一筆。

    接著輕而易舉地將他拽起, 半轉身側踹飛踢直擊腹部,將他內里搗了個天翻地覆。

    萬俟玄埌重摔落下,頓時如被千軍萬馬碾壓而過般抽搐著動彈不了半分。

    “樓止!你……你真敢!”

    樓止兩步走來,像是對待垃圾般一腳踩在他的脖頸上反復碾壓,語氣顯然已沒有多少耐心。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還是想單純找死?”

    “咳咳咳!樓止!要是我死了,你就一輩子也別想拿到解藥!咳咳咳!”

    “噢……這樣啊。”

    他似惋惜般輕輕嘆了口氣,卻依舊不慌不忙。

    “你喜歡那叫……黎微?對吧?”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讓萬俟玄埌喪失理智。

    “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殺了她,讓你們在地下有個好結局。”

    “你!”

    “對了,忘了說,你要是不拿出解藥也可以,反正只要姜以禾不離開御妖城就不會死,那我便將這座妖城屠盡,這樣,就沒人能打擾我們了。”

    他臉上濺了大朵鮮血,像鎮守地獄的修羅,臉上卻笑容真誠,清澈干凈,似想到了那樣的情景,他的笑意更大,顯得偏執扭曲。

    萬俟玄埌后背一頓發涼,他知道,他所說的屠城絕非逞一時之快,而是真的會那么做……

    霎時,他腦海中只有四個字——恐怖如斯。

    “慢著!我還有話要說!”

    他絕不能坐以待斃,卻也深知如今自己并不是他的對手,唯一的突破口在于那個女人。

    “你就不想讓她也心悅于你嗎?”

    “這是何意?”

    “御妖咒除了讓她誠服于我外同時也放大了她心中的空缺,只要我將母符交付于你手,她便能將你看作是要誠服之人,無論是心還是人,都會完完全全地屬于你。”

    見樓止有一瞬的沉默,他便又不輕不重地補上一句。

    “你如此替她著想,可在我看來她卻對你沒有如此情意。”

    他話音還未結束,樓止的耳光便搶先一步落下。

    “要你說?”

    姜以禾喜不喜歡自己他當然知道,而且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但他就是聽不得別人說出來!

    但他轉念就被他那番話所勾起了好奇,他是聽聞這御妖咒可以御生靈萬物,但卻沒想到它竟還有這用處……

    他挪開腳,好奇地蹲了下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

    見他動了心,萬俟玄埌心中頓時有了譜,一心只想送走這燙手山芋。

    “是不是真的,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她不是要三日調查真相嘛?屆時無論有沒有結果我都能送上解藥放你們離開。”

    樓止嗤笑一聲,伸出指尖將他頸上的傷口戳深了些。

    “好處都說了,你想要什么?”

    萬俟玄埌疼得咬緊了后槽牙,即使心中再憤然此時也只能忍氣吞聲。

    “黎微,你絕不能傷她一絲一毫。”

    接著,他的手中憑空化成一道訣令,“這邊是母符,拿去。”

    樓止雖半信半疑,但一個區區妖主也不值得他大費周章,大不了都殺了個干凈也討得個清閑。

    他將母符收下,也算是放了他今日的一條命。

    “三日后我定會將解藥奉上,如果你還需要的話……”

    萬俟玄埌話中有話,但他離去的腳步卻沒有半分停留。

    正值晌午,御妖城常年秋涼的時節竟讓姜以禾不自覺打了個噴嚏。

    悠悠然然睜開眼卻有種恍若隔世般的錯覺。

    “我這是……睡多久了?”

    “不久,從昨夜算起也才七個時辰。”

    身旁猛然傳來回復聲,她嚇得看去才發現樓止不知何時竟一直趴在自己床邊。

    “你怎么在這兒?”

    “我一直在這兒。”

    她撓撓頭試圖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自己似乎是感冒啦?

    “我昨晚是感染風寒了嘛?怎么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摸著額頭試探體溫,樓止起身坐在了她身旁,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是嘛,可你昨晚熱得像個小火爐,比我溫度都高。”

    “我?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因為……你昨晚是抱著我睡的。”

    他壓低著嗓音,故意將后面的話語說得繾綣曖昧,讓姜以禾耳尖一燙。

    她抽回手,戰術性地后退了幾步,“胡說!我怎么可能抱著你睡覺,我晚上睡覺可老實了!”

    樓止看著她笑笑不說話,莫名讓她看得心中愈加不安起來……

    “走吧,有人還在等著我們。”

    一路惴惴不安地跟在樓止身后,姜以禾想破腦袋也沒回憶起昨晚她說要查案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嘶~她可是連喝醉都不會斷片的人啊,不正常……

    她以為昨晚發生的事已經夠不正常了,可聽完萬俟玄埌交代下來的事后,她越發覺得這個世界不正常了。

    首先,萬俟玄埌的臉怎么腫得跟個豬頭一樣?

    其次,他那句查案就交給二人的“二人”是誰和誰?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懷疑黎微和蕭聿知是這件事的主謀要親自關押審問他們,讓我和樓止去查案?”

    什么鬼!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只是為了和他們玩什么不正經小游戲!

    “怎么?你有意見,那不如你自己去查?”

    “你!還真是善解人意啊……”

    她一怒之下怒了之下,回過頭來又想到人家主角確實和這件事沒關系,就連在原文中也只是一筆帶過了白妖后的死。

    至于真相嘛……

    萬俟玄埌是不在意的,他只是借著這個由頭折磨黎微順便侮辱蕭聿知罷了。

    他們是安全了,可自己卻不一定,一個打醬油的角色可不是說殺就殺!

    她只能將期許的目光投向一旁還有心思玩她腕間銅幣的樓止。

    “靠你了,英雄!”

    兩人去到案發現場,躺了一晚上的尸體徹底被蠕蟲啃食得不堪入目,別說查出點線索,就連多看一眼姜以禾都有些受不了。

    樓止拎起它的尸體左右看了看,又徒手揪出一條肉花花的蠕蟲,心中了然一笑。

    “青澤烎禍啊,有點意思……”

    姜以禾徹底忍受不住,捂著嘴一路跑出了案發現場,扶著墻吐在了角落。

    很好,早上的飯又白吃了。

    “來,擦擦吧”

    眼前遞來一張手帕,姜以禾邊道謝邊接過擦了擦臟物,抬起頭時,猛然被一雙毛茸茸的耳朵硬控。

    “在下東蕪御史,夏侯淵,如姑娘所見,在下是只貓妖。”

    雕畫繁瑣的長廊上,落葉斜飛之間,他身著玄色披風朱砂錦衣,挺拔如青松。

    面如美玉,清俊的眉下是一雙形狀溫柔的眼,眸光溫澈,似是盛了一瓢初春的酒釀。

    比起他的容貌,更讓姜以禾震驚的還屬他那對會動的白毛毛貓耳朵。

    見過牛頭人身的獵奇組合,如此清新脫俗還不顯油膩的妖怪還是第一次見。

    果然,cos不僅卡錢還卡顏!

    “夏……夏侯大人,你好。”

    姜以禾很想和他說謝謝,但自己的目光卻總是落在他的耳朵上讓她挪不了眼,沒有人能對毛茸茸說不!

    似看出她的心之所想,夏侯淵自然也不介意,反而低下頭柔聲道:

    “此次辦案還得麻煩姑娘協助,這就當做是我的謝禮吧。”

    “這……這怎么行!”

    野生貓貓尚會撓人,更何況還是會說話的貓貓!

    “無妨,姑娘隨意,要是不舒服了,我會叫停的。”

    姜以禾心下一愣,這句話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

    但很快滿心滿眼還是被近在咫尺的貓耳朵吸引,她不爭氣地伸出了手,告訴自己一定要克制!絕不能把人家摸生氣了!

    可上手瞬間,她還是淪陷了。

    夏侯淵的貓耳朵不僅毛茸茸的還會討好地蹭她的掌心!簡直比小貓還要小貓!

    [檢測到攻略對象姜以禾對夏侯淵好感度+1、+2……]

    “哈……”

    剛出來尋人,找到的那刻猝不及防的提示音讓樓止氣笑出聲。

    他指尖掐著銅幣,輕輕一拋立馬朝著兩人以雷霆之勢飛去。

    姜以禾只瞧見眼前飛過什么,接著“碰”的一聲,眼前的墻壁上赫然深陷了一枚銅幣,陷出的坑口絲絲裂裂地蔓延出數條細縫,似整面墻都搖搖欲墜……

    而他站在身后,聲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溫柔。

    “姜以禾,過來。”

    第26章 26章

    “才一會兒沒看住, 你竟都跑到這里來了。”

    樓止嘴角噙著笑,跨走的幾步間已輕易置身于姜以禾身后。

    從她的余光中伸出手將深陷墻面的銅幣穩穩拿了出來。

    “抱歉,剛才手滑了。”

    他的聲音似貼著耳朵灌入, 明明波瀾不驚的語調卻聽的姜以禾默默吞咽了一番。

    在聽見動靜時, 兩人就已經停下了動作,夏侯淵對著他恭敬作禮。

    “這位想必就是樓止公子吧, 在下夏侯淵, 是來協助兩位破案的。”

    “不用了, 此事交給姜以禾一人即可,或者……你自己去辦。”

    他看似風輕云淡的語氣卻讓姜以禾聽出了些刻薄意味, 再說,什么叫交給她一人即可?

    她暗暗戳了戳他的后背,開解道:“人家夏侯大人也是一片好心,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聽到她為他說話, 樓止眉心一緊,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針孔,升起令人煩躁的無名之火。、

    似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他一只大手直接鉗住她的臉頰,迫使著她鼓起了小臉半仰著腦袋與他四目相對。

    姜以禾愣愣地看著他, 聽著他壓低著嗓音卻又顯鄙夷的語氣說道:

    “你當真喜歡他?一個連形都化不全的臭貓?”

    “?”

    聽見對自己的誤會,夏侯淵立馬跳出來解釋。

    “噯~樓公子誤會了, 我這不是無心之舉!而是有意為之, 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愛嗎?”

    瞧著他還得意上了,樓止只覺得拳頭又硬了不少,再看向姜以禾倒是聽聽她作何感想。

    姜以禾看了一眼, 贊同的表示:“是很可愛啊。”

    “可愛?”

    兩個字兒艱難地從樓止的嘴里吐了出來,似聽見了什么荒謬至極的話般, 他暗暗咬緊了后牙。

    這個女人居然說別的人可愛?

    她明明之前才說自己可愛的!

    姜以禾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只當他生氣是因為自己剛開溜了沒告訴他,急忙夾著尾巴道歉。

    “行了行了,是我的錯,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樓止冷笑了一聲,內心暗喟著她或許能有下一次,但這人絕不會再有。

    是先拔掉他那礙眼的耳朵呢還是直接砍了他的頭好?

    見他似乎還是不消氣,姜以禾也不知道他今日是吃了炸藥還是怎么的,只好拉下他的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以示自己的歉意。

    樓止淡淡看了一眼,執拗地偏過頭不愿搭理,手倒是任由她拉著。

    “夏侯大人,此事可有什么線索了?”

    關心當頭大事的姜以禾自然不想浪費時間,畢竟她可只有三天時間。

    夏侯淵也端正了姿態,抵拳輕咳一聲,神情立馬嚴肅起來。

    “白妖后的死不是偶然,皆和那些瘡蟲有關,不過它們到底是什么,目前還在調查。”

    “而且……早在數月以前城中就已經出現了這類情況,但數量不多,沒想到竟傳進了殿中。”

    姜以禾一皺眉,當即覺察出其中的不尋常。

    “這白妖后深居冷宮,再傳也不應該是她先中招才是,她最近可有接觸過什么人?”

    “姜姑娘果然敏銳,前幾日確實有下人進去送過吃食,只不過這人如今出了宮,我們的人方才才查到了他的下落,我正是來告知兩位的。”

    好歹是有了些苗頭,姜以禾當即決定趁熱打鐵!

    “好!那我們一起去看看!”

    可幾人驅車一路搖搖晃晃趕到一處宅院時,卻只發現了同樣死狀甚至腐爛得更嚴重的一具軀殼。

    破門而入的瞬間,沖天的惡臭讓姜以禾防不勝防地吸入肺中,胃里一頓翻涌,嘔吐感襲上喉間甚至沒給她一絲猶豫的機會。

    她下意識地想伸手捂住嘴的瞬間,一雙大手卻赫然落在了眼前。

    “吐出來會好受些。”

    姜以禾先是一愣后大驚,就連嘔吐感都剎那消失般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直到徹底忍不住,她一個轉頭躲在墻角里吐了一番苦水。

    “咳咳咳——”

    她過急地咳著氣,背后忽地沉了一只手從上而下地幫自己輕拍著背。

    “這次我都替你接著了為何還是要跑開?”

    身后傳來的語氣不緊不慢,卻又似帶著性子般沉了些許。

    而姜以禾沒聽出他的話里有話而是一臉的匪夷所思。

    “接著?多臟啊……”

    誰知道當她領會到他伸手的意思時有多震驚,更何況還是自己的……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小臉尷尬地扭在了一團。

    “臟嘛?我不覺得。”

    樓止似自說自話般,絲毫不介意地捻起衣袖幫她擦去嘴角殘留的水漬。

    “不用不用!把你衣服弄臟了怎么辦!”

    姜以禾受寵若驚,躲著臉生怕沾上一點,她已經很尷尬了但他卻始終神色平平讓人看不出喜怒。

    “查到了查到了!”

    夏侯淵帶著一紙書信急跑了過來。

    “這小子前幾日去過萬妖樓買過什么東西,然后就沒見出過門。”

    “萬妖樓?是間商鋪?”

    “那倒不是……”

    一路上,夏侯淵支支吾吾沒說個這萬妖樓是個什么地方來,直到看見眼前七十二層奇樓上的一塊巨大牌匾,才總算揭開它的廬山真面目來。

    “萬妖樓……是座賭坊?”

    “如姑娘所見,它確實是座賭坊,但……并不只是一座賭坊。”

    夏侯淵看著眼前的高樓欲言又止,眼中晦澀不明。

    他朝兩人微微驅身拱手,為難道:“此處獄查司不得私查,恐怕只能讓二位代勞了。”

    “為何?”

    姜以禾不解,這樓除了看著高了些但也沒什么奇特的地方。

    “姜姑娘有所不知,此賭坊是大妖貴族所營建,別說我們,就連妖主也無權干涉。”

    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萬俟玄埌看著唯我獨尊,想不到也被外戚貴族制衡著。

    “行,那我們先進去探探。”

    兩人早在出宮前就先隱去了氣息,此次正大光明地闖入群妖聚集地自然也沒被察覺出異常。

    踏入萬妖樓,眼前的情景倒是讓姜以禾大開眼界。

    這在外面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里面卻大有乾坤,樓內四通發達,與尋常樓體構建不同,懸空的隔臺錯落有致的四散著,倒是與螞蟻筑巢般有幾分相似。

    而各種獸身人臉、人頭獸身的妖怪隨處可見地氣紅了脖子激動地叫嚎著,也不知道是贏了還是輸了。

    堪比唐僧進了盤絲洞,姜以禾下意識地往樓止身旁蹭了蹭,警惕地左右顧盼試圖看破點線索來。

    瞥見她的小動作,樓止上揚了點的笑意不經意地一閃而過。

    他很滿意于她的主動靠近,似整個世界她就只剩下他一般。

    他低下頭覆在她的耳邊似在驚訝地說著悄悄話般。

    “姜以禾,你在害怕嘛?”

    “有一點點……”

    他被她的直白逗笑,尾音都不由自主帶上了笑意。

    “那怎么辦?我幫你把它們都殺了?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

    姜以禾眉頭一皺,想起那尸橫遍地的場景只覺得更害怕了。

    “咱們是來找線索的,不是來抄家的!”

    “我有辦法了,走。”

    姜以禾拉著他的手一路小竄,來到一處最大的賭桌前,恰好上位輸家遺憾離場,她立馬自告奮勇地舉起了手。

    “我來!”

    眾妖尋聲望去,瞧見是位女妖,紛紛嗤之以鼻地嘲笑出聲。

    “你還會賭錢?”

    樓止覺得她更有意思。

    姜以禾笑笑不說話,頂著眾人的嘲笑義無反顧地站了上去。

    “怎么,有錢也不能玩兒?”

    今日做莊的是這萬妖樓的尋堂,姜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特意找了上來。

    “這位姑娘拿什么賭?”他道。

    “今日錢沒帶夠,但我卻有其他可以交換的東西。”

    “哦?愿聞其詳。”

    姜以禾拿起桌上的吊馬牌胡亂洗了一番,又翻過面遞向他。

    “堂主可隨意選一張,攤開向除了我外的眾人展示。”

    按照她所說,堂主抱著看樂的心態隨意抽了一張,遮著光向身旁的人展示了一番。

    她再一次囑咐道:“大家一定幫我記好,堂主拿的是哪種花色與數字。”

    接著她又將牌隨意插入的牌堆之中。

    “接下來,我隨意打個響指,那張圖就會跑到第一張來。”

    她話一出,臺下一頓唏噓不已,甚至有些已經快笑掉大牙,但也有抱著懷疑地妖探頭而望。

    “嘭——”

    她打了響指,將第一張牌拿起展示時臺下徹底是大笑聲四起。

    “哈哈哈哈哈什么玩意兒!”

    “這女的不會是瘋了吧!來給我們表演雜技的嘛哈哈哈哈……”

    顯然,她拿起的第一張牌并不是尋堂抽的那張。

    熱鬧看夠,尋堂也準備著趕人,但她卻邪魅一笑。

    “看來第一張不是啊……”

    “那這張呢?”

    只見她再一次打起響指,將一手的馬吊牌平鋪在桌面上,但讓人驚訝的是,原本背向堆放的馬吊牌竟全都轉過了正面,只有唯一一張藏匿其中。

    姜以禾將它從中夾起,飛旋著落在他眼前。

    “那想必就是這張了吧。”

    她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徹底讓全場鴉雀無聲,只因那眼下這張牌與尋堂拿的那張毫無二致。

    “你!你一定是是作弊了!”

    “對!肯定是動用了什么妖力!”

    姜以禾毫不畏懼地攤著手無辜道:“進了萬妖樓不用妖力是規定,再說,我要真作了弊,尋堂也不會看不出才是。”

    進來前夏侯淵曾向她提起過,萬妖樓的尋堂是鷹妖所化,在樓內沒有一個術法是能逃得過他的鷹眼,一旦發現,格殺勿論是規矩。

    而此時尋堂也緊皺眉頭沉思起來,他確實并未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妖力,此女妖就連妖氣也是弱得不堪一擊,更不可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只怕是,真的有兩把刷子,這要是將她收入萬妖樓,那豈不是……

    臺下議論聲四起,但瞧著連尋堂都沒說什么也不由得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有了幾分好奇來。

    “兄弟,她是個什么人物啊?”

    還是心中存疑的豬妖語氣帶著鄙夷,不客氣地撞上他的肩開口發問。

    樓止踉蹌了兩步,但卻顧不上生氣。

    他看見他在臺上明媚張揚的笑,驀然之間,他似瞥見她眸中細碎的光與胸膛中盛滿的驕傲。

    燦爛奪目,清輝漣漣。

    “是啊,她到底是個什么人……”

    竟讓他甘愿數次駐足窺望。

    “姑娘果真是厲害啊!”他阿諛地笑了一臉,急忙奉身來到她的身旁拜了幾禮。

    “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姑娘所說的交換一事?”

    “自是可以換的,只不過我要換的是另一件東西。”

    她故作玄虛地向他打著啞謎,尋堂立馬明白了什么般笑得諂媚至極。

    “好說好說,不如姑娘先移步雅間,我去請樓主來。”

    兩人跟著尋堂越走越深,逐漸遠離的喧囂也在彰顯著其中的玄乎。

    “兩位先在此處歇著,樓主還在議事,我去將他請來。”

    待他走遠后,姜以禾立馬從懷里掏出張從黎微那拿的瞬移符來。

    “快快快!我用不好它,你來用,把我們瞬移去頂樓那間房里能藏的地方!”

    樓止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竟想不到她何時打的這么多算盤?

    他一聲輕笑,除了驚喜外并不打算多問,“你倒是讓我越來越有興趣了……”

    其實早在進來之前,夏侯淵告訴她的可不止關于尋堂的事……

    “出去了再給你解釋,趁他還沒商量完,咱們遁進去看看!”

    “好啊。”

    他心情不錯,一手攬過她的腰貼近自己,指尖一個響指便讓兩人消失在了原地。

    眼前視線猝不及防地一換,姜以禾發現自己身處四四方方地廂柜之中。

    柜中不大,堪堪容得下半跪著的兩人,但垂眼望去,只見樓止一人便半曲著腿霸占了所有空地,而自己正跨坐在樓止的腰間被他環著腰際。

    怎么又是柜子里?

    還又是這糟糕的姿勢?

    她一時不敢動,僵著身子與他四目相對。

    “那批貨怎么樣了?”

    柜外傳來聲音,姜以禾當即掃去尷尬趴著縫細細偷聽起來。

    “放心,東西都準備好了,明晚子時,盤山河拿東西。”

    聽完兩句,外面的聲音便陸陸續續地讓她越聽越費勁。

    她無意轉動的小動作卻讓身下的樓止腹間一緊,他暗暗咬了咬牙,滿心滿眼在她臉上流轉最后停留在了她嬌艷欲滴的唇瓣上。

    “嘖……”

    見她竟絲毫不在意自己,他不悅地輕嘖一聲。

    他喉結上下的滾動了兩下,逼迫自己垂下的眼簾遮掩了眼底的炙熱,下顎繃得緊緊地,像是壓抑著什么。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在祭祀節的那晚……

    柔軟的觸感、沁鼻的清香……酥酥麻麻的愿覺,瞬間在他全身蔓延,他全身都跟著開始發燙,仿佛體內有一團火,急促猛烈地開始燃燒。

    他想……

    他有點忘記那是什么感受了……

    他應該記住的才對……

    他前傾向她,輕扣著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

    他的聲音低沉,在狹窄的空間中清晰得分外好聽,因著刻意的壓低顯出幾分暗啞,卻仿佛情人在耳邊的嘶語一般。

    “姜以禾,我想親你了……”

    猝不及防間,姜以禾心跳漏了一拍,她與他近在遲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不……不行……”

    他一愣,卻并不生氣,只是討好般用鼻尖輕蹭著她的臉頰,微喘著呼吸讓他的臉色越發潮紅。

    每一次蹭刮都似在她心里用羽毛撩撥一般,讓她癱軟地差點立不住身,幸好有他的手緊抱著。

    他輕嘆了口氣,語氣竟帶了些委屈。

    “你不讓我親你……”

    “怎么辦,可是我現在很想親你……”

    “那你親我吧,好不好?姜以禾,親親我吧……”

    第27章 27章

    昏暗的柜中猶如封死的丹爐, 從指尖蔓延的躁意不斷炙烤著肌膚直至燙入心臟。

    她半坐著要比他高些,可腰間收緊的臂力卻又讓她落在了下風。

    被他蹭過的臉頰似被螞蟻啃食一般,帶著他喘息的旖旎險些讓她忘了呼吸。

    曖昧似乎順著這話融于空氣中, 抽絲剝繭地發酵, 擴散開來。

    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幾乎沒有一絲空隙。他微微仰頭凝視她, 透著薄層的眼中閃爍著炙熱的光芒, 仿佛要將她融化。

    見她沒了下文, 樓止試探性地偏過頭蠢蠢欲動地朝著那一處柔軟逼近。

    卻快要在占領時被一只手掌赫然攔住了去路。

    他不悅地微微蹙眉,看向這個罪魁禍首眼中卻帶上了委屈。

    “樓止, 你沒事吧?”

    在面紅耳熱之余,姜以禾還是更擔心起他的精神狀態。

    該不會是缺氧開始胡言亂語了吧?

    這可不行,它還得指望他能逃出去呢!

    她立馬抽出手給他三百六十度扇風通氣, 見他真的紅了后頸便更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心頭的氤氳頓時消了大半。

    “這里面是不怎么通氣,你再堅持堅持哈!”

    臉邊撲來涼風,樓止先是一愣,后無可奈何地垂著頭輕聲一笑,輕嘆一聲后委屈地將頭埋入了她的頸窩。

    “戲弄我……”

    他忿忿不平卻又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心中縱使有更多想對她做的事,可在想起她那句會討厭自己后又泄了氣般的躲了下去。

    他不明白, 自己何時有這么多顧慮的?

    他向來是殺伐果斷, 容不得別人在他眼里容下一粒沙,喜歡的奪過來,不喜歡便殺掉好了, 可為什么,在面對姜以禾他卻越來越束手束腳了……

    姜以禾被他驀然環抱緊地胸腔一震, 忍住不讓自己咳出身來,他不安分地腦袋又在她頸窩作出了文章來。

    絲絲縷縷的發絲撓得她直癢癢,卻又因著外面的人還未離開,只能深吸一口氣默默憋住。

    “吱呀——”

    直到柜外徹底沒了動靜,一聲關門響才算是徹底結束了噩夢。

    姜以禾當即撞開大門讓兩人雙雙滾了下去。

    幸好這樓止的房間奢華地在地上都鋪了軟底這才沒讓她摔的一塊兒青一塊兒紫。

    四下無人,僅有還在徐徐燃燒的香爐波動著平靜,她站起身來,瞬間便被一面碩大的墻吸引去目光。

    走近一看,上面掛著刻有不同字的木牌,幾乎掛滿了半面墻,她看向最末尾的一塊木牌,卻意外發現了個熟悉的名字。

    “這不是死去的那個宮仆的名字嘛?”

    她將木牌拿下,頓時便明白這面墻是什么意思了。

    “這上面的應該都是向樓主買過貨的妖,但為什么還要特意裱起來?”

    她在墻面眉頭緊鎖,而另一人則是無聊地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他翹著腿坐下,一手撐著頭,一手指尖不緊不慢地輕叩著桌面。

    他在想,自己應不應該告訴她就算不幫那蠢狼找兇手也能拿到解藥呢?

    她一直在看別人,都不看自己了……

    果然,還是把他們都殺了好……

    他在心里清點著人數,出神間眼前赫然撞入她的臉。

    “想什么呢,我們該出去了,不然被他回來撞見就麻煩了。”

    樓止看著她不說話,平時對他避之不及的需要自己的時候倒是知道親近起來了。

    “姜以禾,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的這些?”

    他語氣帶著疏離,傲嬌地不正眼看她,指腹繞著茶杯上的紋路轉了一圈又一圈,顯然她要是不說他就不帶她離開。

    這要是把事情都說清楚那不得等送人頭嗎?這可不行……

    姜以禾心里什么著,但是來硬的憑他那不作不死的性子又根本磨不動,只好軟下態度來,撐著桌面將自己的臉懟在他面前試圖分去那茶杯上的注意力,好言相勸道。

    “可他們很快就回來了,你也不想我們的秘密被發現吧?”

    “出去嘛,出去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她一頓溫聲輕哄讓樓止手一猛然頓,似有羽毛在心尖上蹭過一般讓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茶杯。

    看著她微微挑眉,稍顯意外道:“你剛剛說了什么?”

    “就讓你帶我出去啊?”

    姜以禾回憶了一番自己說的話,她好像沒罵臟話吧?下一秒,臉頰猛然被掐住了一角。

    “不是這個語氣,剛剛那樣,再說一遍。”

    他執拗地想要再次聽到她那番語氣,讓他莫名有種愉悅感油然而生。

    姜以禾的臉被他當做面團一樣肆無忌憚地拉拽,忍著想給他咬下一塊肉來的沖動,她讓自己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

    “我說的是,帶我出去嘛,好不好樓止?”

    察覺他似乎喜歡撒嬌這掛的,這次她還故意將聲音夾得更緊了些,說出口的一瞬就連自己都起了一手雞皮疙瘩!

    “噗嗤——”

    可樓止卻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不再手捏著而是將她的臉放在掌心中輕輕揉搓起來。

    上揚的嘴角帶著笑意直言不諱地將她一頓嘲笑。

    “姜以禾,你的嗓子是壞了嘛?怎么發出這么難聽的聲音?”

    姜以禾臉上一頓燥,她也知道自己惡心還不是因為他!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想從他手下逃出去,但卻他猛地使力,將自己的臉直逼如他的雙眸中。

    他壓低著嗓音,故意咬著字,“不過,我喜歡你這么和講話……”

    “喜歡喜歡!快走吧咱!”

    光是想著自保她已經夠累了,只要不是想對自己騙錢騙色就愛咋咋地吧!

    樓止心情大好,輕輕一個響指兩人已置身人來人往下的街道上。

    見憑空出現的兩人,夏侯淵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反復看了看萬妖樓和另外兩人才終于回過神來。

    “你們什么時候出來的?”

    “……剛剛?”

    見兩人都平安無事,夏侯淵立馬叫來了馬處,壓下聲叮囑道:“此處魚龍混雜,回去再說。”

    一路奔波,三人已回到宮中,姜以禾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重新梳理了一遍。

    遠在早在進入萬妖樓之前,夏侯淵就曾將自己調查過的一些情況告訴了姜以禾。

    這萬妖樓做的不僅僅是賭博的生意,還有不為人所知的拍賣會,但里面具體是賣什么他至今都沒調查清楚。

    這拍賣會不是尋常妖怪能進入的,更別提獄查司,夏侯淵之所以覺得這萬妖樓有古怪是因為今日死于瘡蟲的妖最后都曾出入過這兒。

    他暗暗調查了數月也才知曉了萬妖樓最頂樓是樓主儀事的私人地界,而那里很有可能就是買賣交易的地方。

    于是,他才想讓姜以禾想方設法混入頂樓探查些情況。

    本來以為此事不會很順利,但才過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居然安然無事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不由得讓他心中有了幾分敬畏來。

    “所以,小姜你的意思是,明晚他們會在盤東河進行交易?”

    “當時進去的不太及時,聽到的只有這幾句話,樓止你呢?有聽到什么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一旁緘口不言的樓止,等著他說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來,但卻見他眉心一緊。

    “小姜?你叫她什么?”

    這兩個字實在過于刺耳,甚至陌生的讓他有些想將他那張嘴一并撕下。

    “噢!是這樣的,為了不讓姜姑娘身份被懷疑,我便將你二人都編排進了獄查司,當個臨時御史,為了不顯生分便這樣叫了。”

    夏侯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姜以禾卻不甚在意。

    “沒關系,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如此拘謹。”

    夏侯淵頓時眼中滿星星,“真的嘛!那也可以叫樓公子親切點了!那叫小樓和小止怎么樣?”

    這個稱呼很是新穎,姜以禾連連點頭贊許:“可以可以!聽起來可愛多了!”

    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樓止頓時只覺心中殺意四起,他默默攥緊了心中的銅幣,笑得卻是一臉和煦。

    似在和兩人商量今晚吃什么般,輕描淡寫地一字一句道:

    “誰要敢這么叫,我就把誰的舌頭拔下來。”

    兩人的談笑戛然而止,立馬老實地低頭喝茶。

    “既然明晚會有大動作,那我就先去準備一番,兩位也好好休息!”

    如芒刺背般的不安讓夏侯淵逐漸不寒而栗,只好先撤為上。

    見一個礙眼的動作總算消失,樓止正欲說些什么,有一位不請自來的奪門而入。

    “姜姑娘!你們沒事吧?”

    黎微跑得火急火燎,一臉擔憂地拉著姜以禾一番上下打量,見她并無什么大礙這才重重送了一口氣。

    “事情我都知道了,要不是為了救我你們也不會受這般委屈。”

    “眼下萬俟玄埌又囚著我不允許我踏出宮門半步,什么忙都幫不上只能看著你們無故受累。”

    “我很抱歉,是我連累了大家……”

    黎微內疚地我見猶憐,看得姜以禾都心疼起來,正想開口安慰,旁邊一人卻橫插一嘴。

    “你誤會了,我們不是為了救你。”

    黎微:“?”

    姜以禾暗暗戳了他一道 ,打著圓場道:“他的意思是,這件事不怪你!不是你的錯,黎姐姐不必內疚!”

    黎微嘆了一氣,好不容易得了一會兒空閑,只見殿中的老嬤嬤又著急忙慌地趕來催她回去。

    她拉著姜以禾的手,一臉堅定道:“姜姑娘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一定想方法護你周全!”

    黎微依依不舍地惜別后,屋內總算只剩下兩人。

    想起樓止方才似是有話要說,她便問道:“你剛剛想和我說些什么?”

    “你說我要說什么?”

    三番五次被打擾,樓止此刻反而氣得很平靜,反正多埋幾個人也不過是順手的事。

    姜以禾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思前想后也沒想出個什么不對來。

    “說明天的計劃?”

    樓止額頭一跳,真想把這該死的查案從她腦子里面拿掉!

    看著他越來越黑的臉色,姜以禾頓感不妙,拔腿跑向門外,可門卻一瞬間赫然關了上。

    在回頭時,樓止已不知何時離她僅有一步之遙。

    “你跑什么?”他在笑著,但語氣中沒有半點溫度。

    姜以禾下意識地后退,可卻抵上了木門讓她徹底退無可退。

    “哈哈……我沒有跑,只是腿剛才有些抽筋,我走幾步動動而已……”

    “是嘛,我幫你看看。”

    說著,他半蹲而下,抬起她的一只腳連著鞋一同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任憑鞋底的泥漬弄臟著衣衫也不為所動。

    “是這只嗎?”

    他身處下位讓姜以禾看不清他此時是何神情,但腳踝突如其來的掌控感卻讓她渾身不自在。

    “樓止……我沒多大事的,你不用——”

    她話還沒說完,突覺腳底一涼,她的鞋竟被他自然地脫下,甚至還一絲不茍地將襪子也順了下來。

    “哎哎哎!”

    她心下一慌,急忙蹲下身去試圖拿回自己的腳,但沒料到他卻突然抬頭,要不是她及時剎住動作,保不齊要撞上什么……

    姜以禾臉一紅,又老老實實地站了回去。

    “腳還疼嗎?”

    他明知她只是隨口一說,但手上卻暗暗使了些力讓她真疼了起來。

    見她因疼蜷縮的五指,他這才滿意一笑,“看來確實是受傷了……”

    樓止在想,要不要干脆將這只腳拿去算了。

    這樣她就沒工夫到處跑了,也就不能去和那些礙眼的家伙混在一起。

    他真的有些厭煩了……

    厭煩那些總是來打擾自己的廢物還有她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他抬起頭來仰望著她,低啞的聲音帶著幾分病態的偏執在房間里面突兀的響起。

    “你喜歡籠子嘛?”

    “我給你造個籠子怎么樣?保證你會喜歡。”

    第28章 28章

    “籠子?我能當個聾子嗎?”

    姜以禾弱弱道, 這番話她就當沒聽見,下次不許說了嗷。

    樓止先是一愣,隨后忽地笑出聲來, 在幽靜的室內顯得尤其突兀。

    在姜以禾發神間, 上半身忽地失重,身子一輕, 自己竟被他站起橫抱了起來。

    樓止笑得一臉粲然似與剛才判若兩人, 但偏偏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好啊, 那便把你的耳朵拿下來。”

    姜以禾一下子慌了起來,但被抱著又不敢大肆折騰, 僵著身子試圖讓自己跟塊鐵板一樣加重重量。

    “不了不了,我開玩笑的,籠子是吧, 好啊, 我最最喜歡籠子了!”

    “但是最好再大一點哈,有兩座城這么大就行了!”

    樓止不欲理會她,抱著她就往里屋走去。

    “哎哎!你去哪兒啊?”

    “天色已晚,你不要休息嗎?”

    “晚?現在太陽才剛下山——”

    話音還未落下,姜以禾一個哈欠瞬間還真讓自己有了睡意來。

    “我怎么突然困了……”

    “你把我放床上就……”

    她模模糊糊地說著話, 最后一歪頭徹底睡了過去。

    榻上一陷,姜以禾在床榻上下意識地扯起什么護身的東西, 還沒等她找到, 后背驀然貼上一雙大手將她整個人環住。

    她喜歡這種被緊緊抱著的感覺,終于穩穩睡去。

    樓止收緊著雙臂,心中從然而生想將懷中嬌軟的人兒徹底揉進身體的偏執, 但又在察覺她不適的囁嚅后立馬松開。

    他似一頭黑暗中的困獸,看不清困住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只能無能而怒的一次次嘶吼再一次次的妥協。

    他抵在她的額頭,親觸她的溫度,感受著她一次次的呼吸,叢生的貪念卻越來越甚。

    他的喉結上下一滾,有些燥熱。

    就這么做吧,反正她也不知道不是嘛?

    這就和殺人一樣,只不過她不會死了而已……

    樓止心緒萬千,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顧慮些什么?

    他想,他大抵是病了……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移過眼將她抱得貼近了些。

    一夜長眠,帶清醒時竟已經到了次日下午。

    姜以禾一個鯉魚打挺,環看四周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待看清身旁躺著的樓止才猛地回過神來。

    “你怎么又在這兒?”

    等等,又?

    她試圖回憶昨晚的事來,可最后只有自己忽地意識消失的記憶。

    姜以禾在一旁懷疑人生,樓止則一臉事后淡然般悠悠坐起身來看著她。

    打著哈欠,語氣慵懶,“是啊,昨晚我們一起睡的,現在快酉時了。”

    “酉時!?”

    等等,她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來著?

    “夏侯淵呢?他沒來找過我嗎?”

    見她一睜眼就是問其他人,樓止臉上當即沉了下去。

    “哦他是來找過你,不過我嫌他太吵就一腳踢死了。”

    “?”

    “姜姑娘!姜姑娘您醒了嗎?”

    門外傳來叫喚,姜以禾聞聲打開門,發現是夏侯淵身邊的小廝。

    “姜……姜姑娘!”

    他笑得一臉感激,但在看到身后跟來的樓止后立馬變了臉色將頭低下恭恭敬敬地行禮。

    “冒昧來叨擾姑娘,只是我家主子讓我來給姑娘說今晚子時盤東河回面,若姑娘要是不去怕是……”

    小廝聲音越說越沒有氣勢,甚至還嚇得發抖起來,看得姜以禾一臉不解。

    “抱歉抱歉,我白天身體不適現在才起,告訴夏侯淵我會準時去的!”

    “是!小的一定將話帶到!那就不叨擾姑娘了!”

    說完,避如洪水猛獸般立馬閃人。

    而姜以禾也猜出了個七八,她環著手對著樓止興師問罪。

    “樓止,他是你嚇的吧?”

    樓止一手倚著門沿,余暉的霞光照著他的臉側,將他意氣的笑顯得更生動。

    “是啊,誰讓他老是來打擾你休息,沒撕了他那張嘴我已經很仁慈了。”

    姜以禾懶得和他斗嘴,晚上還有正事要做便轉身回屋收拾。

    樓止閑庭信步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對于她真的要去很是不滿。

    “姜以禾,你當真要去?可是你既不會術法也不會靈法,去了有何用啊?”

    姜以禾拿起鞋的手猛地一頓,好問題!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龍套角色去了能干嘛?

    可這男女主不在這條劇情線上她也找不來人啊

    她一籌莫展地苦惱起來,但又想到自己身邊不是還有個主角嘛!

    她幾塊又返回樓止眼前,笑得一臉殷勤。

    “樓止,你會陪我去的對吧?”

    樓止微微一笑,“不會。”

    說著還自顧自地打算又躺回床上去。

    “別嘛,你這么厲害拿下他們肯定易如反掌!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安全離開御妖城了不是?”

    樓止沉默了一會兒,想著也不是不行。

    “好啊,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陪你去。”

    姜以禾靠近他的腳步頓時停住,心中瞬間閃過的某種念頭讓她戒備四起,還沒等他說出來便一口回絕。

    “不行!這個不行。”

    樓止看著她有些發笑:“我還沒說是什么呢?”

    “無論是什么,反正就是不行。”

    “好啊,那你自己去吧,反正有種蠱術能讓人死起回生,除了沒有意識其他別無一二。”

    看著他一臉穩券在握,姜以禾除了在心里暗罵幾句也別無他法,扭捏地一步步走到他身旁,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疏導。

    沒事,就當自己親了一頭豬!

    反正他也對這么這么做過,她也算以牙還牙!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姜以禾的耳尖默默發燙,指尖局促地攪動著,接著一屏息。

    “只要你讓我叫你——”

    樓止的話音還未落下,只見她忽地低頭靠近,輕輕在自己的臉頰上落下一處柔軟隨后又很快消失。

    已至黃昏,漫天的紅,將微唚的陽光大部分隔絕在外,窗外樹葉將陽光切割成瑣碎的溫暖,酒金一樣從窗柩灑在兩人的余光之中,似給眼前的人也籠上了一層暖光。

    臉上的觸感消失的很快,但卻像是被熾紅的鐵烙燙出了形狀久久不能在他腦海中消失。

    他指尖輕觸,懷疑是不是真的被印下痕跡了……

    見他沒有回應,姜以禾只覺得更后悔了。

    “我我我!做了哈!你要……遵守約定!”

    她羞恥地快語無倫次,唇干口燥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缺水而死,但反觀樓止,卻是不明所以地輕笑一聲。

    “你以為我要你做這個?”

    “難道……不是嘛?”

    樓止看著她一時無言,不經意地轉過臉咬了咬腮,嘴邊的笑意一閃而過。

    “嗯,不是。”

    “……”

    “不過倒也不錯。”

    姜以禾頓時五雷轟頂般默默抿緊了自己這多管閑事的嘴,回想自己產生的這個念頭恨不得一頭撞死!

    完了,換個星球生活吧……

    她捂起臉就準備往外逃,卻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拉進自己懷里。

    姜以禾這時哪還敢看他,只能一個勁地低著頭試圖讓自己鉆進地里。

    樓止被她這幅見不得人的小動作逗笑,連哄帶笑地將人整個人抱住。

    “好好好,是我親的好吧,不是你……”

    “不過你還沒聽我把要求說完呢。”

    姜以禾只想一口咬死他,自己都做到這份上居然還有講要求!

    “隨便吧,反正真正的我已經死了。”

    他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語氣都放軟了不少。

    “我不喜歡夏侯淵那么叫你。”

    “但我要是真把他殺了你又會不高興,不高興你可能就又想跑了。”

    聽著他貼在耳邊似喃喃自語的話,姜以禾愣住。

    “你不要不高興,但以后也不許他這么叫你了。”

    “因為只有我能這么呼喊你。”

    你的名字如同一場盛大的風。

    予我驚鴻,予我夢,響徹在我荒蕪的空谷。

    “阿禾……”

    “我想這么稱呼你,只有我才可以。”

    這一刻,呢喃的風聲壓去她心底的所有聲音,她只剩愣愣地點頭同意。

    所以,他這兩天生氣是因為夏侯淵叫了自己的名字?

    姜以禾有些想發笑,但在聽見有人靠近的腳步聲后立馬回過神從他的懷里鉆了出來。

    “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快收拾!咱們殿外會面!”

    說著,拿起自己的東西紅著個臉落荒而逃。

    樓止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許久,一顆心臟也終于是被準許跳動般蘇醒過來。

    他情難自拔地癱在床上,抱著她還帶有她氣息的被褥包裹住自己的臉。

    “她真的……太可愛了。”

    *

    星子點點,夜風微寒。

    小徑無明,唯有星與月投下的微弱光影,勉強能將眼前的路照亮。

    臨近子時,兩人已如約到了盤東河,可看見眼前這陣仗,姜以禾的頓時涼了一半。

    “你就帶了四個人,是打算將賊窩一鍋端了還是把賊窩的鍋給洗了?”

    看著眼前加夏侯淵剛好湊齊的他口中的“精英部隊”姜以禾發出了致命疑問。

    夏侯淵撓撓頭,面露難色地解釋道:“我也想多派一些援手的,可是無憑無據的要是想扣下萬妖樓的人我們這個獄查司都得賠命。”

    “這三個都是我的心腹!放心!”

    看著高矮胖瘦各個臉上寫著“忠義”的御史,姜以禾只能默默祈禱了。

    “眼下要找到他們的交易場所,這盤東河地獄很大,咱們分開行動,一旦發現異常就鳴笛通報。”

    幾人分頭行動,姜以禾和樓止則在東邊的深林中巡查。

    可兩人走了大半圈也沒發現任何的風吹草動。

    “都快子時了,他們那邊也沒消息,該不會出什么意外的吧?”

    “是啊,可能都死絕了吧。”

    樓止則是有些無聊地生出點困意來,他輕輕打著哈欠倒是有些驚奇自己原本明明不睡覺的,這幾日竟有些嗜睡起來。

    姜以禾瞪了他一下,還未等開口,一條晃著寒光的鎖鏈以迅雷之勢從身后襲來。

    樓止眼疾手快地攔住她的腰躍然一跳,那條鎖鏈已分毫之差將粗有五尺的巨樹穿刺而過,而后又里面縮回來荒林深處,讓人看不清真正的來源。

    “我們被發現了嘛?”

    姜以禾嚇得大氣不敢喘,警惕地看向四周卻沒發現任何身影。

    樓止看著深處,眉頭一緊默不作聲。

    而后,又是那條鎖鏈從另一處冒了出來。

    兩人跳上樹干,在可鐵鏈似長了眼般下一秒又會出現在兩人落腳的位置。

    樓止抱著她縱身一躍,在半空中猛然降下百道符紙貼上行如游龍的鐵鏈。

    手作靈官訣又翻作反天印二,最后以北斗訣定型,將靈力續于指尖。

    “刑更天降獣,坤字訣!降!”

    他一聲厲嚇,原本還作虎作威的鐵鏈頓時變為一堆廢鐵重重癱落在地。

    腳下終于有了實感,姜以禾一顆心都快提上了嗓子眼,原本事情就此結局,一陣刺耳的鈴聲卻赫然由遠及近。

    鈴聲越來越響,卻莫名有些熟悉。

    還沒等她細想,昏暗的深林中卻依稀顯現出一個身影來。

    隨著鈴聲最后的一聲脆響,姜以禾看清了眼前之人。

    女人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數只銀鐲,姿態曼妙,身上紫衫飄然,雖看起來有些年歲,但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依然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足以讓人為之魂牽夢繞。

    而讓姜以禾察覺不對的,是她衣衫上似曾相識的紋飾和一樣精細的掛鈴。

    “好久不見了,樓止。”

    女人看著他,眼中滿是欣喜,但樓止卻緊繃著臉不欲搭理它。

    “走。”

    他剛下拉住她,可姜以禾的腳下卻忽地冒出一雙骨瘦如柴的手將她瞬間拉入地下。

    可地面卻平整的沒有任何痕跡。

    緊接著,又是那條鐵鏈飛馳而來,樓止堪堪化成銅劍擋住,這次他不再繼續躲避,臉色越發陰鶩地拔劍向女人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滿意地笑了,刺耳的笑聲驚飛看熱鬧的黑鴉,一頓黑影掠過將光影遮的斷斷續續。

    電光石火間,似要將沉寂的永夜徹底撕碎,一劍劈開巨石,他已殺到女人眼前。

    而女人卻欣慰地笑了。

    “不愧是我的好敬兒!”

    “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可太想你了,哥哥……”

    第29章 回來啦!

    “上士無爭, 下士好爭;”

    “無無既無,湛然其物。”

    “清者濁之源,罔者除其欲……”

    帶著某種空靈的傳禱聲似回蕩山谷的鐘鳴喚醒了姜以禾的一些意識。

    她剎那睜開眼, 昏迷之前的記憶猶如排山倒海讓她驚坐而起。

    “樓——”

    她剛想叫聲出他的名字, 眼前的一幕卻讓她戛然而止。

    她身處不透光的由巖石搭建而成的室內,可周身昏暗凌亂的像是某處無人過問的雜物間, 而唯一不同的是一面由巨大帷幕遮蓋起來的墻面。

    姜以禾在其他三面并未發現才出口便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這帷幕后。

    她慢慢撩起一角, 瞬間一束光便噴涌而進, 昏迷時聽到的那朦朦朧朧的聲音也一并傳在了耳邊。

    她不想打草驚蛇,便俯下身去將身體貼近灰泥的地面順著拿出光源望出眼去。

    猛然的光亮讓她一時瞇起了眼, 待適應后才被這里面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帷幕后也是由巖石搭建呈圓形的密封室內,但布置的卻是十分詭異。

    巖頂是一張巨大的黃符,從中端向八方牽連而下帶著寒光的鐵鏈, 鐵鏈上每隔數米便懸掛著角鈴與紅緞, 偶有細風從巖縫中穿熙,擾動綢緞引得一陣輕響。

    而無數紅燭圍繞之地,則是站立著身著黑袍之人,他們手持斷刃無不低著頭嘴里念叨著什么。

    而朝祈拜的方向望去,則是一處高臺。

    高臺兩旁佇立著兩尊龍威燕領的巨大石像, 大刀闊斧地睥睨著眾人,而高臺上則有一持棍之人, 待她細看, 發現竟是那萬妖樓樓主。

    他重重地錘棍而立,高聲振奮道:

    “雙月紅天,神不怠我!”

    “我們妖族興盛至今卻也只是危立一時!如今天災降世, 更是天要降我一族啊!”

    “當今妖主不愿逆天而行!我們只能自尋活路!”

    姜以禾聽得只皺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今日要‘皿棄’之人已選中, 請,擲刃!”

    只見,黑袍之中有一人出了列,大步跨上高臺之上。

    樓主拍了拍手,一陣機器運轉的響動,巖頂上正緩緩落下一個巨大的鐵籠子。

    還未等姜以禾看看清楚,樓主忽地扒下那黑袍之人的袍子,赤裸的膚色讓姜以禾心中一頓翻涌。

    只因,那人的肉軀上竟密密麻麻長滿了瘡口,有些還堵著膿包,可有些……卻已經是瘡蟲爬出,硬生生啃食了周圍的皮肉。

    而他也已是痛苦不已,拼命忍著不讓自己動手撕扯,更不敢低頭去看上一眼滿身窟窿的身子。

    他能感受到每一條蠕蟲在體內鉆動,爬出,更能感受到它們已經快爬進自己的腦子里。

    他“噗通”一身跪了下來,乞求著樓主救救自己。

    姜以禾看著惡心無比,可臺下眾人卻是見多不怪般并無什么反應。

    而此時,那鐵籠子也已降落臺上,樓主慈悲地安撫著他,將他領到了籠子面前。

    “這便是‘竜童’,只有有了他,你就會痊愈了。”

    姜以禾的視線隨著看向籠子,卻是心一驚。

    這偌大的籠中既不是野怪也不是靈植,而是一個衣著粗布,看著不到十歲的小男孩。

    他沒有哭鬧,反而一副知曉自己接下來會如何般眼中強裝著堅定,臉上唯一的血色便是緊抿的唇上。

    “一個人族小兒?這……這當真有用?”

    “有用無用,你自去試試不就知曉?”

    男人半信半疑地緊逼鐵籠,可腦中越發的瘙癢卻讓他無暇顧及下去,他視這籠中之物為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中狂獸之色越發瘋狂。

    只見,他蠻橫地抓過他的手一把扯過籠外,手中的斷刃以迅雷之勢在他手臂上劃過一道,刺眼的腥紅立馬噴涌而出,癱落了一地。

    小男孩吃痛地抓緊鐵籠,血腥氣很快蔓延,引得臺下的眾妖蠢蠢欲動。

    看著滿眼的血光,本不喜吃人的男人也變得魂牽夢繞起來,他能感受到不僅是他就連身上的蠕蟲也在躁動起來。

    他當即張開大口朝著血痕咬了下去。

    “嘶——”

    男孩的手臂上赫然被咬下一大塊肉,藕斷絲連地在男人嘴里嚼動著。

    他終于受不了疼痛,大喊著拼命掙扎起來。

    看到這一幕,姜以禾縮小的瞳孔中滿是失神與驚恐,她甚至忘了呼吸,捂住自己的嘴不讓發出一點動靜來。

    一口肉下肚,男人身上的蠕蟲竟真奇跡般掉落了一些下來,這讓臺下愈加躁動起來。

    見此情景,男人大笑起來,看著男孩的眼神越發瘋狂,堅信只要自己將他吞入腹中,就一定能除盡這些臟東西!

    他再次張開血盆大口卻被樓主一個飛踢狠狠撞入巖面。

    “嘖嘖嘖,真是不懂規矩……”

    他咂著嘴,拿出繃帶止住了男孩手臂上的缺口,他被嚇到了,連連躲在角落抱著手臂哀嚎不已。

    “這竜童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找來的,光憑你那點點還妄想咬上兩口?”

    “救我!救我!讓我再吃一口!讓我再吃一口!”

    男人痛苦地在地上掙扎著,僅僅一口雖緩解了一些,但卻根本壓不住瘡洞中正鉆皮而出的蠕蟲。

    很快,他漸漸顯現的原型。

    但樓主卻并不慈憫半分,又拍了拍手,只見幾人將那籠子又搬了下去,藏進了臺后看不見的地方。

    樓主笑得人畜無害,腳下一灘污血也不耽誤他錘棍宣令。

    “想必大家也看見了,竜童確實能幫大家消厄災,但是規矩我也說過了,要想咬上這么一口,那銀子就要到位才行。”

    “現下,便是下一次展會的拍賣時間,各位,準備好了嘛?”

    姜以禾看得觸目驚心,甚至腿都癱軟了半截,她躲回了幕后,撫著心悸不安的跳動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日在萬妖樓偷聽的交易怕就是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什么物寶的交易,而是販賣活人供他們活吃。

    而這些人也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和白妖后一樣,都是身患瘡病之人。

    而樓主嘴里的“竜童”便是消除這病癥的關鍵,可妖與人和平共處,私販人族本就有悖倫法,于是他這才私下舉行拍賣。

    只是這“竜童”究竟是什么?他又是如何知曉的?

    疑團越來越大,眼下只有先救出那孩子才是破局的關鍵……

    姜以禾重整旗鼓,錘了錘腿讓自己再次站了起來,眼下樓止不在,又聯系不上夏侯淵他們,甚至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只能試著拼一拼了。

    她想辦法混入高臺之后,注意到了巖壁上有一圈凸槽,每隔幾米便修有一處,似是為擺放燭火所建,一直沿修在了高臺之后剛好能為她所用。

    姜以禾將雜物堆疊起來,搖搖晃晃地也剛好勾及了一處凸槽。

    她艱難地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掀起了邊緣帷幕的一角,接著整個人貼著巖壁徹底走了出去。

    凸槽距離地面很高,她不敢往下瞅,嚴絲合縫地貼緊墻面不讓自己暴露半分,眼下只要走大半便可到達后臺。

    底下是一聲高過一聲的舉牌拍喊,姜以禾聽著男孩身上的每一處皮肉正以源源不斷的高價賣了出去,像是案板上的豬肉,讓她臉色越發煞白。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落在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手中會死的多難看……

    她不敢怠慢,腳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被火烤一般,豆大的汗珠將后領徹底沁濕,她靠著嘴大口吐息,終于跨過了最后的凸槽,避身于臺后。

    這把姜以禾嚇得不清,可依然不是能喘口氣的時候,她掏出從雜間翻到了麻繩,繞過凸槽兩側纏緊,拋繩而下,默默為自己禱告兩聲后摸索著繩子慢慢攀下。

    麻繩粗刺,姜以禾的手很快被磨破,但此時放手她只怕是會摔斷手腳,只能咬著牙繼續攀爬著。

    最后終于落了地,她險些軟了腳,趁著臺后并未有人看管,她立馬沿著廊道摸索了進去。

    廊道沒有很長,不一會她便看見了那個鐵籠。

    她小跑靠近,見那孩子抱著手臂蜷縮地瑟瑟發抖。

    “小朋友,你沒事吧?”

    她擔憂地低聲問著,那小孩卻如驚弓之鳥般立馬縮回離她最遠的角落中。

    “你別擔心!我不是來傷害你的!”

    她連忙安慰,見她他終于怯怯地探起頭來。

    “真的嘛?你是來救我的?”

    男孩面無血色,就連語氣都氣若游絲,讓姜以禾一下子酸了鼻尖。

    “真的,你再忍忍,姐姐馬上就救你出來!”

    她找尋著這鐵籠的突破之處,發現了一個鎖頭。

    可這鎖頭的形狀卻是奇特無比,不比一些鑰匙空的形狀而是一個要圓不圓,像是要嵌入什么東西一般。

    “這……”

    姜以禾犯了難,別說鑰匙了,她就連能破鎖的的工具都沒有。

    她焦急地想擦去臉上的汗,卻意外碰上了一絲微涼。

    她猛然注意到腕間的手鏈,上面懸掛的銀鈴倒是越來越眼熟起來。

    靈光乍現,她立馬摘了著銀鈴下來,照著鎖頭的形狀嵌了進去。

    “啪嗒——”

    鐵籠竟真的被打開了來。

    姜以禾一愣,后立馬將男孩扶了出來。

    可觀望四周卻都是巖壁根本毫無出路,這不禁讓姜以禾懷疑這個里面到底有沒有出路這個東西。

    還有,她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耳聞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似乎是拍賣快要結束了。

    “姐姐,我知道出口在哪。”

    小男孩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頭頂的方向。

    “這里是地下,上面便是地面,出口便在那尊石像身后。”

    “石像?”

    姜以禾躡手躡腳地又走了出去,果然來一尊石像背后看見了一道石梯,一直蜿蜒而上。

    她兩處看了看,確認沒人后拉著他的手立馬跑了過去。

    見他手臂上滲出的血愈多,姜以禾撕下裙擺一處為他多纏了幾圈。

    “別擔心,我背你上去,等出去了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她安慰一笑,盡管自己都嚇得不輕但還是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來,上來吧。”

    小男孩不重,但數百道的石梯還是讓她體力多有不支,眼看離最后的石門不過數步,一道黑影猛然從一旁襲來。

    她堪堪躲過卻腳下一滑滾了數梯,幸而她手快抓住了差點墜落而下的小男孩。

    “嘖嘖,竟有老鼠混了進來。”

    姜以禾抬眼望去,底下數百雙發著幽光的眼眸齊齊緊盯著自己,讓她不寒而栗。

    眼看樓主的手化作巨翅又一扇而來,姜以禾立馬將他拉了上來,借著石像避過一擊。

    可底下眾妖豈是等閑之輩,覬覦她懷中的人肉紛紛殺紅了眼來,紛紛化作飛禽走獸一頓猛撲而來。

    “都給我靜下!”

    眼看形勢大亂,為了保全利益樓主只能分神去教訓著這些發了瘋的野獸,姜以禾鉆了空,趁機撞開石門,終于重見天日。

    見她竟跑了出去,樓主這才慌了神,目眥盡裂地怒厲道:

    “她二人,誰得歸誰!”

    第30章 30章

    譬如星月般, 他于空中旋轉借力下沖斬向一片空曠之地。

    “嘭——”

    巨大的爆破聲掀起飛沙走石,砸向瓦礫石磚,與寧靜中猝然長逝。

    而伴隨爆破聲的是不屬于任何類別的刺耳長鳴。

    似利刃劃破蒼穹, 似長鐘響絕山谷, 久久不能消散的長鳴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著耳膜。

    “許久未見,你的功法倒是又長進了不少。”

    女人欣慰地為他拍手叫好, 全然未察覺一道劍光正迎頭而來。

    只見她還笑的一臉溫遜的臉赫然多了一條細縫, 緊接著分為了兩半……

    樓止輕身落地, 卻并未松懈半分,果不其然那鐵鏈又迅猛地迎面而來。

    “哎呀呀, 敬兒可是越發的不尊重我這個姑媽了呢……”

    只見剛才本因斬斷而亡的女人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眼前。

    樓止并未多詫異,這不過是她常用手段罷了……

    雪娘子蹉著細步,面上也并不惱。

    “想我找了你這般久, 你倒是自己來見姑母了, 姑母很是開心。”

    與此同時,不知何時數以上百名的黑衣人隨著出現將他包圍的水泄不通。

    “她呢?”

    “她?”雪娘子困惑地蹙著細眉,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

    “啊~你說那位姑娘啊,這我倒真不知道呢。”

    “敬兒有真是,姑母都在這兒呢居然還有心思想著其他人, 可真是讓姑媽寒心。”

    她難過地抽泣了一番,語中囁嚅讓樓止一頓不適。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白紗后的目光微沉, 既然姜以禾不在這兒那他心中倒是沒了什么顧忌。

    “是嘛,她不在就好。”

    他抬起臂來,將舔舐腥血的劍刃擦拭干凈, 反射出的凜冽寒光將他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放大。

    ……

    “別跑!站住!”

    “那個是我的!我要將他直接吞骨入腹哈哈哈哈哈!”

    身后戲謔聲不絕于耳,帶著越發奄奄一息的男孩反而牽扯住了兩人的速度。

    一個踉蹌, 他不堪重負地摔倒在地。

    “姐姐,別管我了,你快走吧。”

    深知自己難逃厄運,他干脆躺著不再反抗。

    見狀,姜以禾將他攙進一旁的草堆中,看著他傷勢愈發嚴重,繼續逃下去也不是辦法……

    “你叫什么名字?”她盡量平復自己的語氣,耐心地問著。

    “阿箬……”

    見他受了如此重的傷一路上不僅不吵不鬧,還想成全自己,姜以禾不免對這么個半大的孩子有了敬畏之心,更不敢細想他的過去是如何。

    “阿箬不要怕,剛剛姐姐吹的那個哨聲很快就會來人救咱們了,你乖乖躲在這里,千萬不要發出聲音。”

    “姐姐你呢?”

    見她要走,他立馬將她拉住,眼中終于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慌亂來。

    “姐姐去引開那幫壞人,不用擔心,姐姐可是仙女下凡,絕對會回來接阿箬的。”

    她摸了摸他的腦袋,即使心中再無措此刻也不顯露半分,她況且都是這般處境了,更何況它還只是個孩子……

    阿箬眼中沁滿了淚水,他懊惱是不是自己連累了她,既然如此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看出他的心思,姜以禾只覺更心疼了。

    “阿箬,相信姐姐。”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此番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安撫好阿箬,想到那群窮兇極惡的妖獸,要想引開它們怕不是那么容易。

    她撿起一塊兒鋒利的石頭,咬著牙在自己手臂上劃了幾道,刺眼的紅立馬沾染衣衫。

    “那群妖怪向來對腥血很是敏感,如此一來,便能將你藏去。”

    手臂上的刺痛讓姜以禾的臉立刻白了幾分,顧不上猶豫,她找來草堆將他遮蓋的嚴嚴實實,朝著相反的方向獨自跑去。

    而緊隨其后的一群妖獸耶追尋著血腥蜂擁而去,阿箬躲著的草堆這才僥幸避過了一劫。

    姜以禾朝著深處越跑越遠,身后不斷追逐的妖群既讓她驚心動魄但也稍稍得了些許安慰,最起碼阿箬應該沒被發現……

    可手臂上的傷口實在太大,鮮血層出不窮根本不能自行結痂,折騰了一夜還是月懸中日不見天明,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

    體力越發不支,頭昏眼脹間一不小心失了神,一個腳滑摔下了半坡。

    她硬生生滾了兩圈,無數石礫、尖枝刺得她哪哪都痛,直到撞上了什么軟物才終于停了下來。

    可當她爬起身時,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差點失聲尖叫。

    只見枯枝敗葉,橫尸遍野,地面上到處是濺灑的腥紅和斷肢殘臂,死相無不殘忍血腥,可見下手的人有多么的暴戾不仁。

    姜以禾嚇得連連向后爬去,她大喘著氣,眼眶中不自覺溢出了生理性淚水,她胡亂地擦去,此時害怕的心達到了頂峰。

    她不敢抬眼去看,甚至連繼續跑下去的勇氣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這個世界如此麻木不仁,她當真能獨善其身,僥幸活下去嘛?

    她不過是個毫無作用的角色,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她害怕了,她不想再繼續了。

    她沉默不語,手一動卻碰到了僅有一銅幣孤零零懸掛著的紅繩。

    看著空落落的紅繩,她想起樓止來,也不知他現在在哪兒?

    “弄掉了他的東西,怕是又要生氣了……”

    似喃喃自語般,她低聲將紅繩系緊了些。

    再次起身時,她忍著不堪越過了遍地殘骸,繼續向前跑去。

    夜深沉,似乎永遠也迎不來光明般,她繼續向前著,兩側的暗林也愈發濃密,她似乎聽見了那看似年少的樹木發出聲聲急促粗重喘息,那青蔥的外干內早已腐朽。

    月色漸漸變得黑暗,氧氣逐漸稀薄,突然眼眸映入一絲光亮,她猶豫抓住了最后一絲救命稻草,不顧腳下磨出的瘀傷,拼命尋找光亮源的終點。

    可當她終于躍然過最后一片荒林時,卻像是又闖入一片滿是鏡子的幽林。

    她看見,無數個自己。

    和她一樣,她們也面面相覷眼中驚詫不已。

    “這……”

    “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哪個自己在說話,語氣簡直和自己也別無一二。

    “樓止!”

    “姜以禾”瞧見不遠處的一人,眼中頓時有了亮起了光。

    而其余幾個姜以禾也尋聲看去,果不其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漸漸走出了黑暗。

    他踏著信步,一言不發,可手上卻赫然緊掐著一人的脖頸。

    “咔嚓——”

    那人徹底斷了氣,翻著白眼沒了掙扎。

    他跟丟垃圾似將她隨意一拋,便落在了眾人眼前。

    這一看又是一頓心悸,因為這不是別人,正是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臉的“姜以禾”。

    他看著并無大礙,反而閑庭信步,笑得散漫不羈,嫌棄地擦了擦手,語中帶著戲謔。

    “還有誰說自己是姜以禾的?站出來。”

    姜以禾一愣,左右看了看,心想他既然說了這番想必早已識破了這是障眼法罷了,只要讓他相信自己便好。

    幾人也都想到這層,開始蠢蠢欲動,“姜以禾”首當其沖跑了過去,可還沒等抱住他,便被他一掌輕輕松松穿了胸。

    “你……我是姜以禾啊……”

    被血濺上幾分,樓止眉心一蹙嫌棄地抽出手來,一腳將她踹遠了些。

    “她也是你敢自詡的?”

    姜以禾們這下不敢輕舉妄動,他似乎認得自己但又好似認不得自己?

    “樓……樓止?”

    她狀著膽子喚了他一聲,樓止聞聲而去,帶著污血的手掐起她的下巴,月光下笑得溫和。

    “你剛剛叫我什么?”

    她忍著腥氣的惡心,直視著他的眼睛又喚了他一聲。

    這下,他便低笑出聲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轉,這人死的更是悄然無聲。

    “真無趣,竟都不是啊……”

    他有些失落,嘴角的笑意當即淡了下去。

    “姜以禾”意識到不對勁,眼下還是先離開為妙,于是立馬轉身先走為上,可還沒等跑開幾步,一塊兒銅幣飛來她的腦袋立馬炸了開。

    雖然死的不是真的自己,但“姜以禾”還是有些疑惑起來。

    “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真正的我?”

    “我嘛?”

    他指了指自己,似是覺得有些好笑,“我不知道啊。”

    “所以你是嘛?”

    她咽了咽口水,正色道:“樓止,我是姜以禾。”

    “呲——”

    銅劍穿心而過,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中驟然升起了水霧。

    “樓……樓止,我真的……”

    她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來,癱倒了下去,望著無云的黑幕,心中越發寒涼。

    “嘖,那個女人調教的人還是這么無用。”

    “我要去殺她了,你們還有話要說嘛?”

    他似是認定了,這群人里沒有真正的姜以禾。

    “姜以禾”慌了,她絞盡腦汁想證明自己才是,可辦法還沒想出來,如影的銀光便已飛轉而來。

    此情此景,余下的姜以禾只能亂如螞蟻般倉促跑開,可他似乎生了氣,將每個冒充她的人都利落地殺了個干凈。

    可前有虎后有狼,姜以禾徹底無計可施,因為他知道,樓止可能真的會殺了自己……

    看著一個個自己相繼倒下,姜以禾第一次對這位反派有了真切的認識,其他的自己尚有自信還去向他最后做著證明,可真正的她已全然沒了那番心思。

    她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啊,你倒是跑得快。”

    他忽地從天而降攔去了她的去路,對她倒是有了幾分好奇。

    他慢慢逼近,和往日看著別無一二,但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讓她害怕。

    “你在怕我?”

    “對……”

    “為什么?”

    “因為……你又要殺了我。”

    這次輪到樓止微愣,他環著雙臂指尖輕叩,饒有興致地彎下腰與她平視。

    “你是姜以禾?”

    她看著他,眼中多了幾分怒。

    “是與不是,又如何?”

    “哈……有意思。”

    他伸出手勾住她的腰赫然將她拉進了些,露出了不比其他人的滿意之色。

    姜以禾心中一驚,眼中多了些錯愕,心頭猛然冒出一個念頭。

    “你…知道我是誰嘛?”

    見他笑而不語,俯身而來貼近耳邊,姜以禾心似漏了一拍,某種期望如星星之火。

    而他低聲纏綿猶如情人間的囁語,

    “你是如何知曉我與她的事的?”

    瞬間,她如墜冰窖,一種戰栗感油然而出,并與他的掌心越發刺骨。

    “你!”

    她當即推開了他,一巴掌還未來得及落下,一支利箭脫弓而出,毫無偏差地射中她的心臟。

    她瞪大著雙眼,直直倒下。

    而她身后,亦是一個姜以禾。

    她喘著粗氣,看著面無表情的樓止心中也不抱什么期望,喉嚨干澀的要命卻依然擠出幾個字來。

    “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你。”

    她舉起好不容易撿到的弓弩對準他的心臟,希望能為自己換取點機會罷了。

    “哈……。”

    他闊著大步,無視她的警告繼續逼近,甚至走得越來越快。

    姜以禾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死的會有多難看了,索性丟了弓弩,想著一了白了算了……

    可腕間一緊,她被拉扯地向前踉蹌了兩步,預想中的死亡沒有到來反而一頭撞入他厚實溫暖的胸膛之中。

    她被他的長臂輕而易舉地擁入懷中,帶著想將她揉入自己的血肉的獨占與眷念。

    偏偏如此蠻橫無理的擁有他卻是像受了委屈般將頭埋入自己的頸窩,貼著她的脖頸亂蹭著,讓她一頓癢。

    “阿禾,我好想你……”

    “明明才不到兩個時辰我就想你想的不行……”

    “你想我了嘛?”

    聽著他委屈巴巴說想著自己,姜以禾頓時大腦一臉空白,這還是剛剛那個雷厲風行的樓止嘛?

    “樓……樓止,你早就認出我了?”

    他乖乖應道:“沒有啊,剛剛看見了你我才知道是你。”

    “為什么?”

    他的耳尖有些發紅,語氣也弱了些許,“因為……因為阿禾每次拿箭時我的心臟都會跳得很快。”

    “第一次也是,上次在楊府也是……”

    “阿禾一拿箭,我就很喜歡。”

    “要是阿禾的箭是射向我的,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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