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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徐清聿很笨

    一周后, 徐清聿完成辭職手續,飛往M國。

    走之前他向父母坦白了自己在醫院的遭遇。

    徐深凜聽完后并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若有所思。

    徐深凜見多識廣,也了解醫院中復雜的權力斗爭。

    過了許久,他站起身,走到徐清聿身邊,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你做得對。”

    刑時漫坐在餐桌旁無聲地聽著,眼眶泛紅,徐清聿出國是早就決定的事,可當分別來臨的一刻, 沒有一個人是舍得的。

    等徐深凜說完話后,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徐清聿的喉嚨動了動,他的性格本就冷淡內斂,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刑時漫的眼淚。他站在原地, 半晌后道:“媽,照顧好自己。”

    ……

    徐清聿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沒多久,唐瑤也悄然出國。

    出國后的唐瑤并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提及這次手術事故, 也沒有繼續經營自己在公眾面前的形象。

    她的微博頁面上,停留在之前歲月靜好的模樣:風景照片、醫學心得、閑適的日常片段, 沒有透露過往的半點痕跡。

    但她的粉絲冒出很多稀奇古怪的猜想:

    “唐老師最近怎么去了國外?”

    “是不是去追人了呀?”

    起初,唐瑤選擇無視這些評論,但隨著粉絲的議論越來越多,她索性將計就計, 發了一條配圖微博。

    圖片是她在機場的自拍,配文則是曖昧的話語:“勇敢追愛。”

    這條微博一經發布,評論區立刻炸開了鍋。

    “我就知道!肯定是去追愛!”

    “瑤姐,難怪你這么有動力,原來是愛情的力量!”

    “祝唐醫生幸福呀,追愛加油!”

    唐瑤沒有具體提到任何人或任何事,這條模棱兩可的微博足夠引發粉絲的誤解,而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不想被質疑,只想順從粉絲的期待,借此掩蓋所有的真相。

    同時,唐瑤的勢力在暗中操作,迅速屏蔽了與手術事故相關的消息。即便有少數知情人在評論區提到真相,這些留言也以極快的速度被刪除,風波很快被平息。

    唐瑤的微博,仍然是一片友好的景象。

    徐清聿和唐瑤去同一個國家是巧合。

    除了家人外,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一人,他也是后來從國內同學口中知曉唐瑤和他同在M國。

    學院的老師之所以向他推薦唐瑤,他之所以尊重唐瑤,小部分原因是唐瑤是他的學姐。

    唐瑤從入學時就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和對醫學的強烈興趣。

    她在課堂上的發言邏輯嚴密,能一針見血地提出關鍵問題;在實驗室中,她的操作不僅精準無誤,還能提出獨到的改進建議。

    教授們對唐瑤的評價總是溢美之詞。

    她和學院的許多老師一直保持著長期的聯系,哪怕后來離開了國內的醫學院校,她依然是一些教授心中最得意的學生之一。

    “唐瑤當年的畢業論文,至今都是醫學倫理課的經典案例。”

    “她的思維方式太靈活了,遇到復雜病例時,能找到最有效的解決方案。”

    “唐瑤是我們學院的驕傲。”

    “她不僅學術水平高,對學生也很照顧。你們這屆學生要是能學到她一半的能力,都足夠優秀了。”

    有些教授常常向現在的學生提起她:“你們要學學唐瑤,不僅學習能力強,還懂得如何把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她是我教學生涯中最難忘的一個學生之一。”

    如此的評價讓唐瑤的形象在學生中近乎完美。

    她的名字成了許多新生的動力,有人以她為

    目標,激勵自己在醫學道路上前行。

    徐清聿進唐瑤所在的醫院實習,在他的同學中引起了一陣轟動。許多醫學生夢寐以求地想要進入這家醫院,但由于競爭激烈,成功者少之又少。

    既然無法向唐瑤學習,那么就成為她粉絲之一,默默關注她。

    所以,唐瑤出國的消息立馬傳回了國內。一些曾經帶過徐清聿的老師聽說后,紛紛發來了問候,帶著探尋的意味:

    “清聿,聽說唐醫生也去了你那邊?你們倆關系不錯吧,她是不是為了你才去的?”

    “你小子可以啊,連唐醫生這樣的名醫都追隨你出國深造,是不是要考慮一下人家的心意啊?”

    徐清聿拿起手機,簡單回了一句:“不是,她的決定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國內的同學也沒閑著,一窩蜂地在微信群里討論這件事。

    “聽說唐醫生辭職了,結果跑去國外和清聿一個地方,八成是為了追他吧!”

    “唐老師之前不是來過咱們學校,說他前途無量,這關系肯定不一般。”

    “清聿厲害啊,唐醫生都能追過來!”

    徐清聿每天被實驗包圍,精力所剩無幾,懶得多費口舌:“不是。”

    這是徐清聿所知道的全部。

    在國外的日子,他從來沒見過唐瑤,他也分身乏術,抽不出時間去理會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

    徐清聿講完了沉積在心底許久的事情,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聽身上,視線從她的臉龐開始,緩緩游走過她泛紅的嘴唇,直到她垂下的眼睫。

    他不知道云聽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他注視著她呆呆的模樣,心頭的怒氣好像遇到了一陣風,消散得無影無蹤。

    云聽沒有言語,也沒有任何動作,徐清聿突然覺得自己內心積壓的所有憤怒都不再重要了。

    他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拉近兩人的距離,慢慢地感受云聽溫熱的鼻息:“聽明白了嗎?”

    云聽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光影中顫動,像兩只振翅的蝴蝶。

    徐清聿的心底一軟,他的傾訴欲向來不強,不知為何今晚會對喝醉的云聽說這么多。

    也許是因為她委屈的樣子,讓他猛然產生一種奇異的沖動,想要傾訴,想要分享深藏的情緒和思緒。

    云聽第二天肯定不會記得今晚發生的事情。

    不過,徐清聿并沒有期待云聽會有什么回應,但這份釋放,對他來說,能讓他暫時卸下沉重的防備和孤獨。

    告訴云聽他和唐瑤過往前,徐清聿為了不讓她受寒,將她包裹在一條柔軟的浴袍里。

    他探了探云聽的手,不涼,但即使她不冷,兩人也不能在浴室一直待下去。

    他問:“聽完了?現在可以乖乖洗澡了嗎?”

    就在這時,云聽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用力蹭了蹭。

    徐清聿下意識地望向兩人緊扣的手指,片刻后,他嘆了一口氣:“你喝醉了,我才會說這么多。”

    聞言,云聽醉意未散的眼睛里透著不屬于醉酒者的清亮,“所以呢?是不是等我清醒了,你就不會說這么多話,三言兩語帶過這件事呢?”

    徐清聿沉默了一分鐘,然后淡定地抽回手:“所以呢?你什么時候清醒的?”

    云聽心頭一震,一陣心虛。

    其實,在徐清聿吻到她快窒息時,她就已經醒了五成。

    她故意沉浸在醉意的假象中,她想借這個機會,去感受他、去揣摩他的一些情緒。

    吃唐瑤的醋也是真的。

    鬧小脾氣也是真的。

    所以當她聽到徐清聿問她更喜歡哪一個Zephyr,她賭氣地說更喜歡貓。

    徐清聿好像有一點小小的生氣,云聽見狀,飛速轉移話題。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云聽再度緊張起來。

    徐清聿要給她洗澡。

    云聽差點跳起來!

    雖然她和徐清聿之間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回避的距離,兩人已經有多次親密的時刻。

    可當徐清聿的手指觸及她的皮膚時,云聽心底的警鈴卻再次響了起來。

    她迫切地想要制止他,思來想去,最終忍住了。

    她聽到徐清聿夸她乖,聽到他“罵”她嬌氣,他聽到徐清聿用平靜的話說出讓她也覺得惡心的事。

    云聽不知道怎么安慰徐清聿,徐清聿承受的壓力遠遠超出她的理解范圍。

    其實世界上大多數時候,所謂的“安慰”只是種形式,是一種表面上的關懷,卻無法真正觸及人的內心。

    比如,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曾聽過無數次,也曾經用它來安慰別人,但這句話真的能減輕一個人的痛苦嗎?

    對于一個陷入深淵的人來說,這些話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空洞語句。每個人都知道一切終會過去,但現在的痛苦,是無法被這些言辭所撫平的。

    她能想象到,徐清聿在聽到這些話時,只會露出一個淡淡的表情。

    云聽擅長安慰別人,這并非因為她天生有某種超凡的能力,而是因為她懂得傾聽,懂得給予適當的回應。

    但她也清楚,很多時候,她所做的不過是引導別人走出自己的困境,真正能帶來改變的,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見云聽不說話,徐清聿揚唇一笑,食指再度挑起她的下巴,“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

    “你覺得我做得對嗎?”

    云聽抬眸,認真說道:“徐清聿,每個人都能給你意見,每個人都能站在自己的立場評判你做得對與錯,但最終,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心底的感受。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這一切是否值得,是否對得起自己。”

    徐清聿所做的一切,明眼人都知道沒有錯。

    他選擇了對的道路,做了最理智的決定,可是當他開口問出那句話:“你覺得我做得對嗎?”

    那一瞬間,云聽明白了。他并不真的在詢問外界的答案,他是在自我懷疑,是在否定自己。

    云聽看著徐清聿,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開口告訴他:“你是對的。”

    可是她也希望徐清聿所做的一切不用通過外界的確認,自己能夠找到答案。

    她不想成為他依賴的寄托,她希望他能從內心深處去接受自己的選擇,并學會相信自己。

    11年前,云聽因為打了同班女生一巴掌,而被叫家長。

    徐清聿去了。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后,云聽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觀察徐清聿的臉色,憋了很久,她主動問:“徐清聿,我是不是不該打人?我是不是做錯了?”

    徐清聿停下腳步:“云聽,如果你認為自己沒有錯,那就沒有錯。”

    “可是我想讓你告訴我答案。”

    徐清聿頓了下,直截了當回答:“你錯了,打人是不對的。”

    云聽失落道:“我知道,打人不好,但是她真的很過分……”

    “你看,你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沒錯,為什么非得讓我來給你答案?而且我的答案不是早就給你了嗎?”

    最開始云聽不理解徐清聿什么時候給了她答案,也是后來的某一天深夜,她想到徐清聿教她如何“正確的打人。”

    原來,那就是他的答案。

    這件事,是云聽和徐清聿的小秘密,連云聞都不知道。

    現在云聽想把徐清聿的話原模原樣還給他。

    云聽傾身湊近徐清聿,環住了他的脖子,唇瓣輕輕落在他的側臉上,“疼嗎?”

    沒等徐清聿說話,云聽自顧自地說,“有錢真好。我之前也遇到惡心的人,抄襲別人的創意,買通評委,最后得獎。”

    “唐瑤也挺聰明,知道你不想理會謠言,她一發令人誤會的微博,網友、老師,還有她的晚輩都認為她在追你,根本沒人知道她離開的真相。”

    徐清聿的重點不知道落在哪里,聽到她的吐槽,他問:“云聽,你也遇到過那種事嗎?不用擔心,我也很有錢。”

    云聽:“……”

    重點是這個嗎?

    云聽第一次覺得徐清聿很笨,五秒后,她無奈地吐出四個字,“…我也有錢。”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取悅你”

    浴室里蒸騰的熱氣濃烈, 水聲細碎。

    云聽站在靠門的位置,濕漉漉的發絲貼在她的臉頰和鎖骨上,遮住了半邊側臉。

    臉上的紅暈如同妖艷美麗的桃花, 從發梢蔓延至

    耳根,又攀上了白皙的面頰,無法遮掩分毫。

    云聽偏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徐清聿。

    徐清聿背對著她, 雙手撐在洗手臺,精致的面孔在鏡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輪廓,淺淺的皺紋在眉心聚攏,久久不散。

    他還穿著白天的毛衣,長時間處在密閉潮濕的浴室, 毛衣吸附了空氣中的濕意,潮氣順勢爬上衣袖,漸漸地生出一絲悶熱和濕黏感。

    徐清聿似乎也感到不舒服,下一刻,他握住毛衣的下擺, 將它一把拉了上去。

    柔軟的織物在他掌心被揉出褶皺,經過窄削的腰線,滑過緊致的肩背,最后被他隨意地甩到一旁的置物架上。

    毛衣脫下后, 他上身只剩下一件淺色的襯衣。

    云聽看到徐清聿拂了一把額前濕潤的黑發。

    濕發被他拂至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鋒利的眉骨, 水汽在他的額角凝成微小的水珠,順著肌膚緩緩滑落。

    渾然天成的氣質夾雜散漫的慵懶。

    十分鐘前,云聽吻上徐清聿的側臉后,很快便離開了。

    徐清聿偏頭, 漆黑的眼眸凝視著她。

    云聽內心幾番掙扎后,將頭靠在了徐清聿的肩上,兩人就這么靜靜地靠著,沒有說話,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云聽能感受到徐清聿的體溫和隱藏著某種情緒的呼吸。但她沒有問,只是默默地陪著,給予他足夠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徐清聿站起身,推開她,動作輕得幾乎不驚起一絲風。

    云聽疑惑地看到他走到洗漱臺,洗了一把冷水臉。

    沒有擦干。

    他在鏡前發呆了將近三分鐘。

    云聽不知道徐清聿怎么了,正想收回視線,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遇。

    她垂眸避開,眼珠子四處亂瞟,拼命找東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多時,云聽深吸一口氣,嗓音細軟又帶著些許緊張地開口:“那個……徐清聿,你還好嗎?我的酒已經醒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可以先出去嗎?”

    說完,她咬了咬下唇,眼神飛快地掠過徐清聿,隨即又火速移開,生怕觸碰到他奇怪的目光。

    徐清聿沒有急著回答。

    他的理智像是被某種力量擊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想要將她擁入懷中,想要吻她,想要和她做/愛。

    也許是氣氛到位,又或者是別的原因,云聽吻上他的側臉時,他的世界在那一刻莫名變得安靜,詭譎的安靜,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地敲打著耳膜。

    徐清聿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感覺,這與以往的吻都不同。

    先前的吻,或是充滿激情,或是情不自禁,可這個吻截然不同,有一種很平靜的溫柔。

    像是彼此心靈深處契合,簡單卻深刻,純粹卻難以捉摸。

    徐清聿閉上眼睛,恍惚間,復雜的情緒驟然消失,他轉過身,慢條斯理地挽起襯衫袖口。

    他慢慢向云聽靠近。

    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耳垂,微微歪頭,嘴角挑起一抹惡劣的弧度,道:“可是云聽,我不喜歡半途而廢。”

    云聽:“……”

    徐清聿的手很涼,涼意在兩人接觸的一剎那滲入云聽的耳朵。

    她往后方躲了躲,徐清聿的手停在原處。

    云聽捂住耳朵,盯著徐清聿的雙手,腦海里不知為何閃過他在手術室里的樣子——戴著無菌手套的指尖輕觸手術器械。

    手術室里冰冷緊張的氛圍與現在的濕熱完全對立,但那份專注與掌控感,卻一模一樣。

    云聽耳根發熱。

    曖昧的氣息像水汽一樣,越積越濃。

    “你……總是這樣自作主張嗎?”云聽虛弱地抗議,“我想要自己洗…”

    “你覺得呢?”徐清聿反問。

    他的聲音低沉,從喉間溢出的音調有一點輕微的沙啞,像磨砂玻璃般質感分明,又流暢得讓人移不開注意,撩得云聽心口一顫。

    云聽氣惱自己的自制力實在太差,“我…”

    “是不是不舒服?”徐清聿撩起薄薄的眼皮問,“每次都咬著唇,是不是很疼?”

    當徐清聿問出那句“是不是很疼”的時候,云聽立刻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她沉默是金。

    徐清聿見她不說話:“我知道了,我的技術不好。”

    這句話像是一個重磅炸彈,驀地讓云聽臉面炸開。

    按照正常的邏輯,徐清聿不高興,她安慰他幾句,然后兩人互相鼓勵一下,抱一抱,接著各自洗澡、睡覺。

    可事情為什么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為什么徐清聿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提到尷尬的話題?

    洗澡就洗澡,為什么要突然轉移話題…

    徐清聿問:“怎么了?被我說中了?”

    云聽結巴:“你……你別亂說。”

    徐清聿沒有一丁點眼力見,看不見云聽一副快要原地去世的表情:“我沒亂說。我的技術確實不好,不然你怎么每次都咬唇,一副很辛苦的樣子?”

    “徐清聿,你……你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

    “云聽,放松,會讓你舒服的。”

    徐清聿就差把“想和你做”告訴云聽了。

    云聽不是白癡,接收到他的暗示,連忙擺手制止道:“別,別這樣……已經不早了,該睡覺了。”

    她是有時間觀念的人,哪怕不知道現在具體幾點幾分,但大致的時間她可以推算出來,總之不會早。

    聞言,徐清聿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是22:01分,他面不改色道:“9點,還早。”

    云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九點?

    她分明感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她嚴重懷疑徐清聿看錯了:“不可能……時間不可能這么慢。”

    說罷,她探過腦袋,企圖去看徐清聿手腕上的手表。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手表的那一刻,徐清聿突然伸出手,一把摘下了手表,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云聽:“……”

    徐清聿:“不要浪費時間。”

    云聽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你……你別這樣,每天都這樣,身體會受不了的。”

    自從結婚后,她和徐清聿每晚都要經歷一次“親密接觸”。

    可是頻繁的“親密接觸”對身體并不好,尤其是對徐清聿這種工作繁忙、壓力巨大的人來說。

    徐清聿審視:“你在想什么?”

    云聽眼神躲閃,低聲嘟囔道:“我……我只是擔心這樣對身體不好,我們每天都這樣,身體哪受得了。”

    徐清聿略微詫異,笑了笑:“放心,我沒你想得那么脆弱。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來限制男人和女人在一周內親密的次數。”

    云聽將信將疑,小聲說道:“可是……我聽說縱。欲。過。度對身體不好,會影響免疫力,還可能會……”

    徐清聿打斷她的話,調侃問:“你知道什么是縱欲嗎?那你覺得多久合適?”

    這下,把燙手山芋又扔給了云聽。

    云聽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我不知道。”

    “放心,我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適度的親密接觸對身體并沒有壞處,反而能緩解壓力,增強免疫力。當然,過度確實不好,但我們現在并沒有到那個程度。”

    云聽說不過徐清聿,她在這方面儲備的知識,沒有徐清聿一個男人來得豐富。

    徐清聿沒有繼續逗她,見好就收,“云聽,你很緊張,需要放松。”

    ……

    身上衣物落地的時候,云聽有些冷。

    徐清聿讓她躺在浴缸里,放滿水。

    他的手指落在云聽的肩膀上,開始揉捏。

    手法輕柔有力,能精準地找到云聽每一個緊張的肌肉點,然后緩緩地舒緩開來。

    云

    聽能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溫度,透過皮膚,一直暖到心底。

    徐清聿的手法還算專業,每一次按壓都是另一種方式探索她的身體。

    云聽肩部的酸痛逐漸減輕,但一種別樣的感覺卻在心底蔓延,弱聲道:“你……輕一點。”

    徐清聿沒有回應,繼續他的動作。

    他的手指沿著她的肩胛骨滑動,在尋找某個特定的穴位,確認后按壓。

    云聽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他的觸摸下變得越來越敏感,每一次按壓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慢慢的,徐清聿的指腹掠過她的胸口,雖然只是稍微地觸碰,但那一霎那,云聽的身體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這里有點緊。”徐清聿的聲音鉆進云聽的耳朵。

    他正在正兒八經評估云聽的身體狀況。

    如果不是徐清聿的手還在她的肩膀,不然云聽一定會認為他意有所指,在開一輛速度很快的車。

    不過,徐清聿才不會開車,他只會用最稀松平常的話說最令人尷尬的事。

    “別緊張。”徐清聿克制住想親云聽眼睛的沖動,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但語氣依舊是高冷的調子。

    云聽索性閉上眼睛,這樣就看不到徐清聿的目光,也不用在意他的眼神落在哪兒。

    身上那雙肆意的手繼續往下,在她腰間游走,接著從她的腰側滑向腹部,壓著她的肚臍周圍,順帶捏了捏云聽腰側的軟肉。

    云聽緊緊抓住浴缸的邊緣,她知道徐清聿只是給她按摩,但是她也害怕舊事重現,害怕那種刺激到頭皮發麻的感覺再次襲來。

    “等一下。”云聽抖了抖睫毛,抓住徐清聿向下的手。

    徐清聿動作一頓,抬起頭,等待她的下文。

    “你……可以把戒指拿掉嗎?”

    徐清聿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戒指從他的手指上滑落。

    云聽松了一口氣,身體還沒來得及放松。徐清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將摘下的戒指拿起,戴在了云聽的大拇指上。

    戒指套上去很松,云聽微微蜷縮起手指,不讓戒指掉下來。

    徐清聿的手指并不粗,相反很細,只是因為他骨架大,所以即使是套在云聽最粗的大拇指上,依舊留了不少空隙。

    按摩結束,徐清聿伸手拿過沐浴露,擠了一些在手心,輕輕搓揉,直到起了豐富的泡沫,才覆在云聽的肌膚上。

    他一邊動作一邊專注地盯著她的反應。

    滑膩的泡沫在他的指間蔓延,順著云聽的肩線、脊背,再到手臂,仔仔細細地洗過每一寸肌膚。

    到達某些敏感部位時,徐清聿的動作明顯放慢了一拍。

    他沒有急著結束,而是重復動作,泡沫在同一個地方被涂抹了許多次,像是在細細描摹一幅畫。

    云聽欲哭無淚,短短十分鐘里,她已經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幾萬次了。

    還不如來一次……

    后面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心里計數,什么時候能結束這場“酷刑。”

    五分鐘后,徐清聿開口,將神游的云聽從“鬼門關”拽回來:“舒服嗎?”

    云聽不想回答,又怕他追問,只好弱弱地說,“還…還行?”

    結束后,云聽狼狽地將衣服穿好,指尖不小心扣錯了一顆扣子,連忙又重新解開。

    收拾妥當后,她抬起頭,用最鎮定的語氣問:“你……怎么會按摩的?感覺挺專業啊。”

    徐清聿正在脫衣服,聽到她的話,他解釋:“了解人體結構是醫生的基本要求。”

    云聽皺了皺眉,覺得這回答有點敷衍,追問:“可你手法這么熟練,真的…只是醫生必備技能?”

    徐清聿唇角彎了彎,思索片刻:“嗯……其實我以前還給豬按摩過。”

    “什么?”

    “為了更好地了解人體器官結構,大學時做實驗,觀察過豬的肌肉分布。”徐清聿玩味道,“既然要研究,總得實踐,豬也挺享受的。”

    云聽被驚訝沖昏頭腦,也沒發覺哪里不對,臉色一陣古怪,不知道應該是覺得荒唐還是好笑:“原來醫生還需要這么特別的訓練…”

    徐清聿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繼續胡說八道:“嗯,為了掌握精準的肌肉和骨骼分布,這種方法很有幫助。”

    云聽點了點頭,不明覺厲:“聽起來還挺辛苦的,豬應該也挺不好伺候吧?”

    “也?”徐清聿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嗯。”

    云聽聽到了徐清聿的笑聲,愣了愣,眉頭慢慢皺起。

    不對啊,她只聽說醫學生會用兔子做實驗,什么時候開始給豬按摩了?

    思緒回轉,她反應過來,臉燒得通紅:“徐清聿,你……”

    話音未落,徐清聿吻上了云聽的唇,安撫性地貼了貼,“抱歉,和你開個玩笑。”

    “我之前健身,為了避免肌肉損傷,所以學了一些基礎的恢復手法,你是第一個體驗的。”

    云聽:“……挺、挺好的…”

    徐清聿反思這幾天的例行運動,他的確只考慮自己,沒有在意云聽的感受,他問:“云聽,你真的不想和我*嗎?”

    云聽啞口無言,“其實,不…不是。”

    徐清聿手指搭上鼻梁,熟練地摘下眼鏡,停頓了一會兒后,輕柔地將眼睛架在云聽的耳后。

    云聽透過鏡片,看到徐清聿眼中那一瞬的深情與專注,呆愣住了。

    原來…徐清聿沒有近視啊……

    “云聽,給我一次機會,我想試試。”

    “試、試什么?”

    徐清聿沒有任何預兆猛地一把將云聽抱起,輕盈地將她放在洗漱臺上。

    云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迫坐在那光滑的臺面上,雙腿自然下垂,眼神驚愕地望著他。

    她的腿被徐清聿舉過肩膀,她看見徐清聿蹲下身,將她的腿橫在肩上。

    云聽睜大雙眸,看著自己被他架起的腿,終于感到害怕:“你、你想做什么?”

    “云聽,我想試一下。”

    “試一下…”

    “取悅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你在偷聽?”

    云聽沒有穿睡褲。

    為什么不穿睡褲, 全部歸咎于徐清聿。

    別看他看起來冷冰冰的,像個不近人情的冰山,但他的體溫比常人高一些, 尤其是到了夜晚。

    好幾次,云聽都被熱醒。

    昨天半夜,黎明未至。

    Zephyr乖乖地睡在小角落。

    云聽不知道自己為何又枕在徐清聿的手臂上。

    徐清聿下巴輕抵在她的發頂。

    他的體溫熱得驚人,隔著兩塊布料都遮不住那股炙熱, 整個人像一塊天然的暖爐,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熱量。

    云聽有些懵了,細小的汗珠出現在她的鬢角,黏膩地貼在肌膚上。

    她的意識還沒完全清醒,但本能地覺得太熱。

    “好熱……”云聽低聲抱怨了一句。

    徐清聿沒醒。

    只是在睡夢中, 用不容拒絕的姿態,習慣性地將她圈入懷里。

    寬闊的胸膛再度緊貼云聽的后背,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你……太熱了。”云聽臉色很紅,既是因為燥熱,也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和徐清聿的姿勢太過曖昧。

    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徐清聿右腿還壓在自己的腿上。

    有點兒沉。

    云聽掙脫的動靜不小,徐清聿被她細微的動作喚醒,原本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將她拉得更近。

    他沒有睜眼, 薄唇張開,嗓音里摻了幾分倦意:“云聽, 是你自己睡過來的。”

    云聽揉了揉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狡辯。

    她根本不懷疑徐清聿說的話的真實性。

    思來想去,以徐清聿的性格,別說主動抱人了, 就算在睡夢中無意識地靠近別人,都不符合常理。

    所以唯一的解釋,是她主動貼上去的。

    也許是剛進入被窩比較冷,又或者是潛意識作祟,想要靠近徐清聿,反正八成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自己貼過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云聽解釋,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

    徐清聿問:“我有說你故意嗎?”

    “那……你能不能放開我,我真的很熱。”

    感覺到懷里的人溫度的確偏高,徐清聿調整了一下姿勢,“是我讓你買這么厚的睡衣嗎?”

    云聽:“……”

    她拉了拉身上的睡衣,嘴里嘀咕:“哪里厚

    了?”

    這套睡衣面料輕薄柔軟,觸感滑膩貼身,雖然是長袖長褲,但用的是透氣的材質,就算夏天穿也不會覺得悶熱,怎么就成“厚”了?

    云聽無言以對。

    于是,她今天干脆省了睡褲,只套了一件偏大的上衣,她想以自己的性格,今晚多半又會滾進徐清聿的懷里,穿成這樣至少涼快點,也不會被熱得難受。

    只是沒想到,方便了徐清聿。

    “你干什么!快放我——”云聽條件反射地抓住了衣擺,羞惱地瞪著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清聿打斷。

    徐清聿的手滑向她的膝蓋,微微用力,迫使她的月退向兩側分開。

    “徐清聿……”

    徐清聿完全無視她的抗議,指腹薄薄的繭有意無意地摩她的膝蓋骨:“不想嗎?”

    “不想…”云聽屏著呼吸,她眼睜睜看著徐清聿的指尖從她的膝蓋滑到她的小腿,再到腳踝,“徐清聿,不可以的…”

    “云聽。”徐清聿不顧她的抵制,低下頭,舌尖滑過她月退根的皮膚,說話時的氣息都落在那處,帶來一片酥麻的氧意,“真的不行?”

    云聽敏感地抽了抽。

    “換個地方。”徐清聿說。

    他托住云聽的膝蓋,將她抱了起來,走向床邊。

    眼鏡在云聽的鼻梁上下滑。

    云聽低垂的眼微顫動,遮住了眼眸中的水霧,露出一小截濕潤的眼角。

    等她回過神時,徐清聿已經將她放在了床鋪上,冷峻的眉目低垂,多了幾分溫柔。

    他替她摘了眼鏡,親吻她的眼角,“哭什么?”

    “我沒有…”云聽抬手遮住眼睛,睡衣已經不知不覺移位,領口滑到月匈部,衣服的下擺覆在腰上。

    她的腿裸露在空中,細膩的肌膚在燈光下發亮。

    徐清聿從她的眼睛離開后,沒有下一步動作。

    良久,云聽怯怯地睜開眼眸,看到徐清聿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用專業到冷靜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檢查著她的身體。

    不知怎么,云聽想到自己曾經在網上刷到的一些醫學生分享的帖子,許多醫學生會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討論自己遇到的病例和各種醫療經驗。

    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帖子是,一位醫學生分享了她見過的“最完美的心臟”。

    她甚至記得那篇帖子中的話:“我看過最完美的心臟,完美的脈搏和血管布局,簡直美得像一幅藝術畫。”

    云聽能理解,畢竟醫學是一門對生命與自然的深入探索,而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每一次脈搏,都是大自然賦予的奇跡。

    所以…徐清聿到底在看什么啊?

    云聽欲哭無淚,光是被他看著,她便感覺自己下月復熱流涌動,床單好像也濕了。

    “云聽,你知道嗎?”徐清聿猝不及防開口,打破一室靜謐。

    云聽顫抖地回應:“什么?”

    “我有時候也在想,作為醫生,我是不是有一種職業病。”徐清聿說,“我會無意識地去觀察身體的每一寸,尤其是那些我們常常接觸到的部位。無論是心臟,還是別的器官,都能從一些微小的變化中看出健康狀況。就像你現在這樣,我也習慣性地觀察你的一些細節。”

    云聽啞口。

    徐清聿繼續說,“你的心跳每天都很快,我會擔心你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但我忽然意識到,我的心跳也很快,尤其是現在。”

    云聽默不作聲。

    徐清聿一邊觀察她的臉色,一邊說:“心跳的加速,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太近,或者是情感的波動,我更傾向于后者。”

    云聽不想聽徐清聿再科普什么醫學方面的知識了,她結巴問:“徐清聿…你到底想說什么?”

    徐清聿目光沉沉,斟酌著說:“我在緊張。”

    說罷,他不再猶豫,握住云聽的腳踝,沒給她逃的機會。

    不一會兒,房間響起了清晰的水聲。

    舌尖進入那處的那一刻,云聽頭皮發麻,大腦停止運轉,情不自禁流下了淚水。

    所有的肌肉不斷收緊,突然之間,波濤在她體內激烈地翻涌,身體也被徹底點燃,快感和羞憤兩種不同的力量互相交織,互相糾纏,直到完全釋放。

    云聽不自覺地弓起腰,手指沒入徐清聿的黑發,扯掉了他的幾根頭發,聲音被刺激折磨的不成句:“徐清聿…不可以…”

    “不可以…進去…”

    “啊…”徐清聿高挺的鼻梁壓在上面,云聽仰起頭尖叫出聲。

    晶瑩的液體打濕了周圍的皮膚,也打濕了徐清聿的臉。

    *

    云聽洗完澡,躺在床上。

    洗澡的時候,水流沖刷過皮膚,帶走了一部分羞恥,但那股酸澀的感覺仍然殘留在月退間,以至于到現在她還有一種正在被徐清聿入侵的錯覺。

    云聽的眼神望向窗外的夜空,月光透過窗簾灑在房間里,照亮了她通紅的臉。

    腦海中出現徐清聿的取悅她的場景。

    那一幕,像是被反復播放的畫面,一點一點地在她的大腦里成片,有聲有色。

    她記得徐清聿抬起頭的一剎那,水液從他鼻梁滴下,順著他的薄唇,沿著下巴流下,性感又色。情。

    云聽的臉頓時滾燙,被這些回憶燙到了。

    她趕緊低下頭,把臉埋進了床單里,試圖將臉上的燙熱感隱藏掉。

    其實,徐清聿的技術,并沒有他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除了第一次。

    之后的每一次的親密都像一次新的冒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姿勢,徐清聿表現得愈發嫻熟,也讓云聽完全沉浸其中。

    他不再是那個笨拙的只知道橫沖直撞的“新手”,而是一個深諳如何調動氣氛與情感的主導者。

    云聽搖晃腦袋,思緒轉了一下,猛地意識到一件事情:Zephyr還被徐清聿關在外面。

    Zephyr平時總喜歡跟著她到處跑,尤其是每次洗澡時,總是乖巧地在門外等著,而今天,她竟然忘記了把貓放進屋里。

    云聽心里愧疚,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打開門。

    守在門口Zephyr不叫也不鬧,大搖大擺跳進屋里,圍著她的腿蹭來蹭去,發出輕微而愜意的呼嚕聲。

    云聽蹲下身,摸了摸貓咪的頭,“真是對不起,讓你在外面等了這么久。”

    Zephyr“喵喵”叫了兩聲。

    云聽關上門,抱起貓,路過浴室,聽到了一聲低沉的悶哼從里面傳來,聲音沙啞而充滿壓抑,仿佛是在忍耐著什么,極具挑逗性。

    云聽不受控制地走近浴室的門口,她知道徐清聿在干什么。她也能想象到徐清聿此時的模樣:肌肉緊繃,表情痛苦而迷人,每一分力氣都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渴望。

    徐清聿今天沒有和她做。

    云聽在猶豫,要不要學習徐清聿,直接推開門進去。

    不是她饑渴,是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

    云聽糾結了10分鐘,一陣長長的喘息聲伴隨著水流的聲音停止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凝重的安靜。

    徐清聿今天好像有點快?

    云聽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變。態,登時有一種干了壞事即將被發現的心虛感,立刻轉身離開。

    這時,浴室門打開了,徐清聿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后。

    他沒有穿衣服,水珠還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滑落,濕發稍微凌亂,面上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疲憊。

    云聽的視線往下…

    徐清聿好像還沒結束。

    “你在偷聽?”徐清聿問。

    是肯定的語氣。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我不是偷聽”

    “你在偷聽?”

    “我、我不是偷聽!”云聽抬腳的動作僵住, 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行動,雙腿釘死在地板上。

    “不是偷聽?”徐清聿笑,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她, 停在她懷里的布偶身上,“那你趴在門上干什么?”

    “也沒有趴…”云聽沒做過的事堅決不會承認。

    況且,徐清聿用詞也不對。

    趴?怎么可能?

    一個字,猥瑣程度直線上升。

    但直視上徐清聿戲謔又探究的眼神, 她決定,做過的事也不認賬,“我沒

    有聽…”

    其實云聽大可以懟回去,頗有氣勢地告訴徐清聿:耳朵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聽就聽, 再說,是你自己非要喘得那么大聲,是我逼你的嗎?

    問題是,她敢嗎?

    她不敢。

    徐清聿也擺明不想放過她,慷慨大方說:“想知道什么, 不必藏著掖著,不如我直接演示給你?”

    他說得嚴肅正經,表情還有一些玩味,就好像云聽應該感謝他的大度似的。

    云聽:“……”

    也不必, 只是好奇而已。

    “云聽,我說過,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問我,我會告訴你。同樣,你想看什么, 想做什么,我都不會阻攔你。”

    云聽:“……”

    云聽一度在“徐清聿會不會說情話”間搖擺不定。

    他所說的話,完全不像云聽幻想的那樣出現在浪漫溫馨的場合。相反,他的每一句看似情話的話,都在最不合時宜的場合出現。

    如果徐清聿不是為了打趣她,讓她難堪,那么徐清聿就是妥妥的直男。

    如此場合,還不如不說,說出來徒增尷尬。

    云聽腦子飛快一轉,看到懷里的布偶,強行把鍋甩出去:“是它,它跑到門口,我怕它亂跑才抱著它過來的。”

    Zephyr歪頭,圓圓的藍眼睛眨了眨,又轉頭望向徐清聿。

    下一秒,它像是發現了什么天大的好奇點,猛地從云聽懷里躍起,直接撲向徐清聿。

    “Zephyr!”云聽伸手想要攔住,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拍。

    “喵——”Zephyr發出一聲輕叫,落在徐清聿的胸口上,兩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兩只后爪按在他結實的肌肉上。

    徐清聿始料未及,身體后傾,表情略微痛苦。

    “下來。”他不耐煩地命令。

    Zephyr全然不理會他的警告,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他的鎖骨,又興致勃勃地抬起爪子,抓了抓他的肩膀。

    盡管Zephyr的爪子已經修剪過,但由于跳躍的高度和力量,它的爪子并沒有找到支撐點,而是直接撞上徐清聿的胸膛和肩膀。

    再加上它的身體一開始沒有著陸,只能用爪子抓住徐清聿的皮膚。還算鋒利的爪子沒有任何緩沖,直接在徐清聿的裸露的皮膚上劃出幾道傷口。

    徐清聿嫌棄地抓住Zephyr的后頸,將它從自己身上拽了下來。

    Zephyr還很滿足地“喵”了一聲,甩了甩尾巴,沒意識到自己的“罪行”。

    “抱好這只貓。”

    云聽接過貓,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你看,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它、它平時很乖的!可能是喜歡你,才會跳到你身上……”

    徐清聿沒說話。

    說著說著,云聽才看到徐清聿的胸口,幾道細長的劃痕同時滲出血珠。

    她急忙放下貓,湊近,無比自責:“徐清聿,你傷口流血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徐清聿拽過浴巾圍在下半身,沒把傷口當回事,“沒事,不嚴重。”

    “怎么會不用管!”云聽著急道,“你都出血了!貓爪子上很多細菌的,萬一感染了怎么辦?”

    “沒關系。”

    “可它只打過一支疫苗!”云聽比徐清聿更緊張,“萬一,萬一它身上有病毒呢?你不知道的,那些傳染病、細菌很可怕的……”

    徐清聿抬眼看她,眸色深沉如夜。

    云聽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愧疚感愈發濃厚。

    徐清聿說:“拿藥箱吧。”

    “我、我去拿!”云聽如蒙大赦,飛快地跑向屋外,翻箱倒柜地找藥箱。

    找到后,她小跑著回到徐清聿身邊,等徐清聿用清水沖洗完傷口后,她拿起棉簽和碘伏:“你忍一下,可能會有點疼……”

    徐清聿頷首。

    云聽抿唇,拿起蘸了碘伏的棉簽靠近他的胸膛,看到滲血的抓痕時,動作更加輕柔。

    “真的不疼嗎?”

    “嗯。”徐清聿語氣淡淡,盯著云聽的唇。

    規則的抓痕橫亙在徐清聿的上半身,深深淺淺,血跡不時滲出,慢慢擴散。

    每一次擦拭,血跡都會再次滲出。

    根本止不住血。

    消毒后,云聽從藥箱拿出紗布,為他包扎傷口。

    她不專業,紗布貼得凌亂,尤其是在一些深度傷口的周圍,紗布明顯歪斜。

    看到徐清聿的冷白的皮膚上到處都是紅棕色的碘伏和血跡,云聽哪里會放心:“可是就算不疼,也不能忽視啊,就算貓現在是健康的,但是它的疫苗沒全打完,我之前看過新聞,說有些病毒潛伏期很長的……”

    她停頓了下:“我也不是希望你出事,但防范總比后悔好吧?再說了,這本來就是因為我才……”

    徐清聿作出讓步:“好。”

    他給家庭醫生打了電話,掛斷電話后,靠在沙發閉目養神。

    兩人沒再交談。

    云聽忽地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

    視線前后左右轉了一圈,然后裝作無意間落在徐清聿浴巾遮住的地方。

    她本來只是好奇,可看到那兒記憶變得十分清晰,大腦還在遲疑,嘴巴先行一步:“徐清聿,你、現在還需要解決嗎?”

    徐清聿睜開眼,側頭看她,眉頭輕挑,似乎在笑,實則并非如此:“嗯?”

    云聽尷尬,但心里有種不吐不快的沖動。她心里不是滋味,咬了咬牙說道:“那個剛剛你在浴室里,被貓抓之前……你不是在……”

    話到一半,剩下的卡在她的喉嚨里。

    徐清聿會懂她的意思的。

    徐清聿:“嗯。”

    云聽權衡三秒,鼓足勇氣:“……需要我幫你嗎?”

    聞言,徐清聿冷哼了一聲,聲音低沉,繼而重新閉上眼睛:“謝謝,不用了。”

    云聽看到徐清聿的耳根有點紅,不太明顯,她稍稍挪動屁股,兩人距離只剩10公分左右,“……真的不用嗎?”

    徐清聿委婉又直接道:“不用,沒欲。望了。”

    云聽:“……”

    早知道不問了。

    真多此一舉。

    空氣中無形的尷尬蔓延,云聽咳嗽了一聲,調整呼吸,輕巧地找了個話題插入,“徐清聿,Zephyr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它只是太激動了。”

    “嗯。”

    “Zephyr只是喜歡你,想和你多接觸,他很乖的。”

    “嗯。”

    “徐清聿,你不會把貓——”

    這邊,云聽還在拼命為Zephyr開脫,挽回它所剩無幾的形象,她怕徐清聿等會兒算起賬來,一生氣就把貓送走。

    另一邊,Zephyr也懂得云聽的用心良苦,十分給力。

    “喵——”Zephyr軟糯的一聲叫喚響起,然后就是它的小爪子踩在地板上“噔噔噔”的聲音。

    云聽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房間另一邊傳來“咣當”一聲巨響。

    徐清聿和云聽同時轉頭,目光落在罪魁禍首身上。

    Zephyr正趴在桌上,毛茸茸的小尾巴晃了晃,身旁是剛剛被它掃下去的一堆東西——一個玻璃水杯滾到了地板上,碎成渣,灑了一地的水,還有幾個文件散落在一旁。

    一看就是它用力撲騰時打翻的。

    緊接著,“哐啷”“咚”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Zephyr進入興奮模式,東躥西跳,一會兒撲向窗簾,一會兒又躍上書架,帶倒了一本又一本書。

    場面一片混亂。

    得虧了徐清聿大部書都在書房,

    云聽頓感自己被狠狠打臉了,呆呆地看著混亂不堪的場景,反倒是徐清聿先開口,淡定問:“很乖?”

    云聽急了,饒是她脾氣再好此刻也坐不住了,“乖個屁……”

    在事情發生到不可扭轉之前,她

    連忙起身去抓貓。

    但是Zephyr已經結束興奮模式,轉而開啟狂暴模式,根本不聽指揮。

    云聽剛靠近一步,它立刻竄向另一個角落,爪子精準地掀翻了桌上的擺件。接連不斷的聲響讓云聽更加手忙腳亂。

    她急得蹲下身抱住貓,又一次撲了空,反而被Zephyr輕巧地繞過。

    貓的尾巴劃過她的膝蓋,云聽趁機伸手一撈,終于在貓跳到沙發背上之前將它牢牢抱住。

    “你這是在鬧什么?!”她將貓舉到面前,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惱怒。

    “喵~”

    云聽抬起手指戳了戳貓的鼻子,透著警告的意味,“還要繼續搗亂嗎?”

    Zephyr安靜了下來,耳朵耷拉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它在云聽懷里縮成一團,發出一聲軟軟的“喵嗚”,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著她,一個勁兒裝無辜。

    云聽無奈,但也深知“慈母多敗兒”,過于寵溺只會讓Zephyr更加頑皮。

    于是她在Zephyr的鼻尖扇了三下,力道不輕,Zephyr委屈地哼哼唧唧不敢反抗。

    云聽瞥見它這副樣子,氣消了一半,嘆了口氣,將它放回沙發上,又順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幾本書,低聲嘀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平時不是挺乖的嗎……”

    她根本不敢看徐清聿的眼睛。

    云聽已經能預見到徐清聿會說什么:

    “云聽,我說了不能養貓。”

    “貓就是個麻煩。”

    思及此,云聽不安地抬頭偷偷瞄了徐清聿一眼,見他神情如常,既沒有發火也沒有說什么責怪的話,只是靠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掃過混亂的房間,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云聽認命,打算自己把殘局收拾了。剛行動起來,就聽見徐清聿說:“別動。”

    她的動作一頓,轉過頭,看見徐清聿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長腿邁過地上的雜物,幾步走到她面前,“這些東西我來處理,你坐著別動。”

    “可……這本來是我的貓弄亂的……”

    徐清聿掀眼皮,“你的?”

    云聽抬頭,不太確定地說:“我們的?”

    云聽蹲下身和徐清聿一起收拾:“你不生氣嗎?”

    貓是她堅持要養的,她也明白徐清聿并不喜歡貓,這次貓闖禍,就是在印證徐清聿當初的反對。

    徐清聿抖了抖書頁上的雜物,將它們整齊地碼回原處,又將散落的玻璃碎片撿起,用垃圾袋包好。

    “你不需要道歉,”他將最后一片玻璃扔進垃圾袋,“養貓這件事情是我們共同決定的。既然是我們的決定,就沒必要只讓你一個人負責。”

    “可是……”云聽還想說些什么。

    徐清聿的態度讓她很意外。

    “沒有可是。”徐清聿調高房間的溫度,“貓的確是個麻煩,但既然決定養了,就要接受它帶來的麻煩。這是我們做出的選擇,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云聽跑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穿著便服,帶著一個簡單的醫藥箱,面容干凈。

    不是家庭醫生。

    他的打扮也不像醫生,更像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

    云聽在這之前,從未見過他。

    “喲,你也有今天。”年輕醫生一見到徐清聿,便開口調侃,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徐清聿冷冷地瞥他,“少廢話,快點處理。”

    醫生笑得更加肆意,對徐清聿的冷臉視若無睹。

    他把醫藥箱放下,一邊熟練地戴上手套,一邊開玩笑地對云聽說:“我說啊,清聿這個臭脾氣,平時誰都不放在眼里,也只有你能忍了吧?”

    云聽局促地笑了笑,訕訕地說:“他也沒那么壞……”

    醫生給徐清聿重新處理傷口,嘴上沒閑著,“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人,嗯,絕對的。”

    云聽看徐清聿像是喪失了痛感,問醫生:“會不會留疤?”

    醫生笑了:“留什么疤啊,這點小傷,他皮糙肉厚,早就習慣了。再說了,就算留疤,又怎么了。”

    他給徐清聿的傷口消了毒,重新貼上紗布,打完疫苗后叮囑道:“最近別碰水,也別太劇烈活動,還有,下次別讓貓爬你身上。”

    云聽站在一旁道謝。

    醫生走之前,整理了下衣服,對云聽說:“忘記介紹了,余姚星,清聿的大學室友兼好兄弟。”

    “你好,云聽。”

    余姚星小聲提醒云聽:“貓的行為,很多時候會受到主人的影響。它之所以會亂跑、調皮,可能是故意的,也許……”

    他頓了頓,笑得更深,“也許是被某些人帶壞了。”

    云聽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

    余姚星這時又故意抬高音調:“我的意思是,貓很聰明,他調皮也很正常,但你要小心——有些人看著高冷,實際上壞得要命,說不定潛移默化會影響到它呢。”

    徐清聿:“你可以走了。”

    余姚星聳了聳肩,轉身向門口走去,但在離開前,他回頭補了一句:“云聽,好好照顧你的貓,也好好注意某人,不然誰知道貓下次會闖出什么禍?”

    云聽沒太明白這句話的深意,只當他是在開玩笑,訕笑著點了點頭:“謝謝,我會注意的。”

    余姚星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又不忘吐槽一句,“以后別大晚上找我哥。”

    云聽望見他離開的背影,心想這人有點專業,居然了解貓的性情,結果就聽到他說,“這點小事我哥每次都讓我來,我只是一個肛腸科醫生。”

    云聽嘴角一抽,難以置信地問正打算回房間的徐清聿:“……徐清聿,你們看病都這么隨便的嗎?”

    徐清聿穿上衣服,“他哥懂,他也耳濡目染會一點,沒有很隨便,打針而已。”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尷尬現場

    云聽坐在餐桌對面, 眼神膠在徐清聿清晰的唇線上。

    回想起昨天,同樣是這雙唇,輾轉落在她的臉頰、脖頸, 最后停留在她的……

    徐清聿在用他的牙齒細細地磨。

    月退酸脹得厲害,云聽的呼吸聲全是亂的,一開始只是輕輕的抽泣聲,隨著徐清聿逐漸進入深處, 喘息聲也變得難以自抑。

    而就在她喘息的間隙,一聲輕微卻又性感的吞咽聲傳入她的耳中,充滿了原始的雄性魅力。

    云聽全身緊繃,指尖泛白,在徐清聿黑發徒勞地動了動。

    她的視野已然模糊不清,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紗,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沉浸在熾熱的余韻之中,綿軟無力,連一根手指都難以抬起。

    不知過了多久, 徐清聿的唇從她身下抽離,每一個動作都似慢鏡頭般在她混沌的意識里放映。

    云聽下意識地看向他,朦朧中,目光首先撞上的, 是他濕濕的嘴唇。

    在燈光下,那濕潤泛著微光。

    徐清聿的唇色偏淺, 原本淺淡的唇色被濃烈的緋色暈染,嫣紅欲滴。

    云聽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可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傻傻地用目光緊鎖徐清聿的嘴唇, 那濕軟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身體,酥麻的感覺從月腿心蔓延至全身。

    “云聽,想嘗嘗嗎?”徐清聿沙啞的聲音仿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又直直地鉆進她的心底。

    云聽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連思緒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就感覺脖子一緊,徐清聿的手已經扣住了她的脖頸,滾燙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頰。

    緊接著,他的唇重重地壓了上來。

    云聽的呼吸被奪走,肺部因缺氧發出尖銳的抗議,陣陣發緊,她只能大口喘息,卻吸入更多他的氣息。

    徐清聿舌尖撬開她的貝齒,霸道地糾纏著她的。

    云聽毫無防備,頃刻被卷入洶涌漩渦,好似墜入深海。

    黑暗裹挾著她,讓她看不清周遭一切,只能感受那鋪天蓋地的溫度將自己層層包裹。

    徐清聿的吻愈發激烈。

    云聽已經徹底處于失重的狀態,分不清上下左右。

    這是一種瀕臨死亡的快。感,極致的刺激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在興奮地顫抖,在這致命的甜蜜中,她感到自己正在慢慢沉淪,卻又無力抗拒,甚至甘愿沉溺其中,永不再醒來。

    很快,咸咸的味道在兩人的唇齒間散開  ,起初云聽以為是海水的味道。

    后來才驚覺,那是她的眼淚。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順著臉頰滑落,流進嘴角,與徐清聿的吻交織在一起。

    …

    云聽機械地握著勺子,在粥碗里胡亂攪拌。

    勺子與碗壁頻繁碰撞,攪起的粥不斷濺出碗沿,灑落在餐桌上,落下一灘灘不規則的水漬。

    “在想什么?” 徐清聿淡定的聲音將云聽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云聽強行回神,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回道:“沒……沒什么,就是有點走神了。”

    徐清聿沒有多問,繼續吃早餐。

    云聽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滾燙的粥接觸到舌尖,強烈的灼痛感立刻襲來。

    云聽“嘶”地倒吸一口涼氣,五官因疼痛皺成一團,嘴里不停地呼氣。

    見狀,徐清聿幾步便跨到云聽身旁,眉頭緊擰成個“川”字,“張嘴,讓我看看。”

    他伸出手抬起云聽的下巴,將她的頭微微后仰,好讓光線更好地照進嘴里,“怎么這么不小心。”

    云聽的舌尖因為昨晚被反復摩挲糾纏,本就酸痛,又被燙到,雙重折磨疼得她眼眶里泛起了淚花。

    看著罪魁禍首近在咫尺的唇,她眨了眨眼。

    她也不想啊。

    都怪徐清聿。

    徐清聿起身接了一杯涼水,又快步走回來,遞給云聽:“含著,能緩解一下。”

    “謝謝…”云聽聽話地接過水杯,含了一口涼水在嘴里,舌尖的疼痛有所減輕。

    徐清應了聲:“嗯。”

    話落,他的目光無意落在云聽紅紅的耳朵上,小巧的耳垂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徐清聿不自然地別過頭。

    房間里安靜下來,窗外傳來了幾聲清脆的鳥鳴。

    徐清聿重新回到座位,端起溫水,杯沿觸碰到他線條冷峻的薄唇,他輕抿一口,放下杯子,“這幾天要留在醫院值班,不回來了。”

    云聽抬眸望向他,疑惑不解:“你不是去小醫院對口培訓,做支援嗎?怎么還要值班?”

    徐清聿沒有明確說,“醫院人手不夠,臨時調整了安排。”

    “那你注意休息,別太累了。”云聽欲言又止,“小心你的傷口。”

    徐清聿輕聲應道:“嗯,你自己在家也照顧好自己。”

    吃完早餐后,徐清聿拿起車鑰匙,送云聽上班。

    車在公司門口停下時,徐清聿轉頭,傾身親了下云聽的側臉:“下車吧。”

    “謝謝。”云聽推開車門離開時,又回頭看了徐清聿一眼,結果正巧撞上他偏頭的目光。

    她忽視徐清聿別有深意的眼神,倉促地低下頭,快步走進公司。

    到了實驗室后,云聽更加難以集中注意力。

    調香是需要極高專注力的工作,可她看著熟悉的香料瓶,卻連最基本的配比公式都記不清楚了。

    昨晚的畫面像是頑固的幽靈,總是無聲無息地竄進她的腦海,讓她根本無法思考。

    一閉上眼,徐清聿的臉就會出現。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

    從前的日子單調卻充實的,就像這調香室里的一切:有秩序、有規劃,所有的香料按類別整齊擺放,每個配方都有詳細記錄。

    她的一天被規劃得明明白白,工作占去了她一天的絕大部分時間。

    在和徐清聿結婚之前,除去必要的睡覺飲食,她一天的時間,幾乎有一半的都泡在實驗室里。

    她愛香料,愛調香。

    香味是一種語言,她樂于用這些氣味講故事。

    至于剩下的時間,她有時會匆匆與家人打個電話,或者與朋友吃頓晚餐,當然有時候也會想起徐清聿的臉。

    那時候,徐清聿遙不可及,所以云聽她會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因為她覺得那不過是浪費時間。

    她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目標要實現,她不能讓情感占據了她的生活。

    可這一切在他們結婚后,完全改變了,所有的克制都化為烏有。

    結婚后,她忽然發現自己變了一個人。

    她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了。

    徐清聿的身影總是毫無征兆地闖進她的腦海,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會想起他吃飯時低頭夾菜的模樣,會想起他坐在書房里處理文件時略顯冷峻的側臉,甚至會想到他無意間露出的那些極少見的柔軟目光。

    如果說之前的她80%的時間在工作,20%的時間想徐清聿,那么現在,一切完全反轉過來了。

    她滿腦子都是他,他的臉,他的聲音,他的氣息。

    云聽想自己可能是得了什么病,一種叫“想他想得發瘋”的病。

    而這種狀態,今天更加明顯。

    調香比賽已經近在眼前,這個比賽可以說是她成為調香師以來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但她卻無法集中精力。

    香料堆積在桌上,她一再拖延實驗。

    每次開始調配,才剛剛動手,又開始發呆。

    云聽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這哪里是愛情啊,根本就是折磨。

    中途,同事經過她的工作臺,停下腳步,打量了她兩眼,笑著調侃,“小云老師,怎么感覺你最近越來越漂亮了?狀態好得讓人嫉妒。”

    云聽被突然來訪的同事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狀態好,她回以微笑,“有嗎?可能是最近睡得比較好吧。”

    同事擺出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眉毛一挑,瞇眼打量:“當然有啊,從前你可不像這樣,總是一副冷靜又專業的模樣。現在你看起來……嗯,有點小女人的感覺了。”

    “別瞎說。”

    “我沒瞎說。”同事從口袋中拿出一小面鏡子,舉到云聽面前,“小云老師,你看看,你氣色紅潤,一看就……”

    云聽:“……好好工作!”

    同事走后,云聽強打起精神。

    不一會兒,Ethan過來了。

    他穿著簡單的白大褂,走進來時手里還拿著一本記錄本,應該是剛從別的實驗室過來。

    “最近怎么樣?”

    “師傅,還行吧……”云聽站起來,“就是有點卡住了,暫時沒有靈感。”

    Ethan把記錄本放在一旁,仔細看了她一眼:“臉色怎么這么差?最近沒休息好嗎?”

    云聽愣了一下,剛剛同事還夸她氣色好,怎么到師傅這就是臉色差了?

    “沒有,只是最近有點……太容易分心了。”

    “分心?”Ethan眼神精明:“這不太像你的風格啊。以前的你,可是全實驗室里最沉得住氣的一個,是不是因為結婚的緣故?”

    云聽慚愧地低下頭,抿了抿唇,沒接話。

    Ethan走到她面前,雙手環胸,關心道:“靈感這種東西,不是天天泡在實驗室里就能找得到的。你呀,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偶爾也要給自己放個假,我不是讓你最近別回實驗室嗎?”

    “可是……比賽就快到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松懈……”

    “比賽快到了又怎么樣?”Ethan打斷了她,語氣不重,更多的是一種耐心地的勸導,“靈感和壓力是對立的。你越是緊繃著,越容易適得其反。”

    云聽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我之前去過一個地方,想著能找點靈感,但是去了以后,也沒什么感覺……”

    Ethan聽了,點點頭,聲線不急不緩:“這很正常。靈感本來就是個神出鬼沒的東西,不是你說去找它,它就會乖乖跑出來的。”

    云聽嘆了一口氣。

    Ethan哼了一聲,看到云聽耳后露出的吻痕,十分粗鄙地說:“比賽就比賽唄,用得著把自己搞成這樣?壓力這么大,還不如回家跟你老公‘大戰’三天三夜,保準靈感泉涌。”

    “師傅!”云聽猛地抬頭,瞪大眼睛看著她,“您怎么能這么說話!”

    Ethan一臉無辜,攤開雙手:“怎么了?我這可是實打實的經驗之談。你不是剛結婚嗎?正是你們小兩口感情熱絡的時候。”

    云聽被這話說得頭都快埋進實驗臺里,耳朵紅得快滴血了:“師傅,您別亂說話,實驗室還有監控呢!”

    Ethan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順手指了指墻角的攝像頭:“怕什么?那些小年輕看了還得感謝我,知道怎么舒緩壓力。”

    云聽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Ethan見她這副模樣,反而更得意:“行了,別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我跟你說啊,靈感這東西,最怕你整天繃著勁兒。調香師也是人,不是機器,靈感要是能逼出來,早就滿地天才了。”

    云聽不想說話。

    “你看,你臉都紅了。”Ethan一指云聽的臉,笑得更夸張,“是不是我猜對了?你最近工作分心,就是因為你家那位吧?”

    “沒、沒有!”

    Ethan瞇起眼,頭頭是道地分析:“嘖嘖嘖,沒錯了。結了婚,事業心再強也沒用,你啊,腦子早就被你家那位占滿了。得了吧,別掙扎了,我看你現在干脆回去多陪陪他,說不定一覺醒來靈感就回來了。”

    “師傅,您夠了!”云聽實在忍不住了,聲音拔高,被師傅調侃得無地自容,“您是不是被師母罵了?”

    云聽一向非常尊敬自己的師傅。無論是多么復雜的香型搭配,還是多么艱難的調香任務,師傅總是以冷靜的態度和精準的判斷一一化解。

    他的專業性和嚴謹的性格是整個團隊的標桿,他也是云聽心中最為崇敬的人之一。

    在她的印象里,師傅工作上是“嚴肅”的代名詞,生活中,是“溫柔”的代名詞。

    一旦他跳出溫柔和嚴肅兩個界限,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又被師母罵了。

    第一次是幾個月前,Ethan在一個上午會議中突然失態,原本正在給團隊做賽前動員的他,一邊講解一邊頻頻分心,在PPT上連續標錯了好幾個比例數值。

    云聽當時覺得不可思議,因為Ethan從來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休息時,趁四下無人,她上前問了一句:“師傅,您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身體不舒服嗎?”

    Ethan沉著臉擺了擺手,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沒事,就是早上被你師母罵了,說什么我不會選衣服,穿得像個老年人,我穿的不是挺年輕的嗎?”

    云聽瞠目結舌,根本無法將“被師母嫌棄穿搭”而一臉委屈的Ethan和對平對人嚴肅Ethan聯系起來。

    更讓她震驚的是,那天午休時,她看到師傅正在網上看潮流服裝搭配的視頻,還認真地拿出小本子做筆記……

    第二次是一個月前,師傅在實驗室里調配香料,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非常貴重的基香原料。

    這種失誤在師傅身上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云聽過去幫忙收拾,誰知道Ethan直接擺爛,整個人靠在實驗臺邊,表情很喪,“算了,不收拾了,今天心情不好。”

    “師傅,您怎么了?”

    師傅用一種復雜的表情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最終嘆道:“早上出門的時候,你師母說我最近發際線又往后移了,說我壓力大,心情差,老得快,我哪里老了?”

    而今天,是第三次。

    當Ethan輕描淡寫地對她說出“你壓力大就跟你老公大戰三天三夜”驚世駭俗的話時,云聽愣了整整五秒鐘,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她很快明白原因,“師傅,你還是回去好好哄師母吧。”

    Ethan臉色微僵,輕咳找補:“你怎么知道?”

    云聽心里忍住笑意,假裝很認真地回答:“每次您有點……‘不太正經’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被師母罵了。”

    Ethan越想越郁悶:“早上她說我在家里不幫忙,還占著沙發看電視,活像個大爺,讓我反省,我哪里像個大爺?”

    云聽低頭抿唇,努力控制不讓自己笑出聲。

    平時嚴肅古板的師傅,在師母面前竟然也會變得這么“接地氣”。

    雖然Ethan的“建議”聽起來很不靠譜,但云聽打心眼里清楚,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

    她垂下眼睫,真誠道謝:“謝謝您,師傅。我知道了。”

    “行了,別把自己逼得太緊。”Ethan拍了拍她的肩膀,“記住,我是過來人,有些話雖然聽起來粗鄙,但是真有用。”

    *

    下班后,云聽回到家。

    Zephyr一副懵懂的模樣,似乎想不起來自己昨晚闖的禍,討好地舔了舔云聽的手指。

    云聽抱起它走進屋內,將包掛在衣架上。

    四下里安靜得有些過分,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微弱的街燈投進些許朦朧的光影。

    Zephyr從她懷里一躍而下,徑直跑向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蜷成一團,閉上了眼睛。

    云聽和蘇黎剛在外面吃了晚飯,聽了蘇黎兩個小時的絮絮叨叨,小年輕總有說不完的話,一會兒吐槽這個人性格有問題,一會兒又羨慕云聽結婚,還一直嚷嚷著要看徐清聿的照片。

    云聽沒有徐清聿的照片,她們唯一一張合照是結婚證上的照片。

    蘇黎聽完后,問兩人為什么不拍結婚照。

    云聽答不上來。

    婚禮太急,來不及拍,或者是徐清聿也沒打算拍。

    洗澡完后,云聽拿出手機,點開和辛亦桐的對話框。

    辛亦桐:「徐清聿不回來,你要不要過來和我住幾天?」

    辛亦桐:「反正你一個人在家也是無聊,干脆來陪我說說話。」

    云聽:「算了,不去了。」

    辛亦桐:「有異性沒人性。」

    辛亦桐:「怎么?不想搭理我了?還是嫌棄我家小,留不下你這尊大佛???」

    辛亦桐:「你不用狡辯了,不原諒你。」

    云聽:「當然不是!」

    云聽:「我還有工作呢。」

    云聽:「飛吻.jpg」

    辛亦桐:「行行行,工作狂。」

    云聽有苦難言,她現在全身上下遍布吻痕,舊的沒消,新的又來。

    尤其是脖子。

    徐清聿好像特別喜歡她的脖子,又掐又咬的。

    她這幾天不得不穿衣柜里最保守的高領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可即便如此,還是有幾處吻痕若隱若現。

    穿睡衣,更不得了。

    要是被辛亦桐看到,估計又得打趣她。

    不是一般的打趣。

    以云聽對她的了解,她定會八卦徐清聿的長度、直徑、頻率等…

    結束和辛亦桐聊天,云聽又和云聞聊了幾句。

    云聽一直想和云聞聊金毛男的事,但云聞最近很忙,云聽陸陸續續給她發消息,她基本都是隔天回。

    她撥通云聞的號碼,電話這次很快接通。

    “聽寶,真抱歉啊,這幾天實在太忙了,我這才有點空。”

    云聽聽得出云聞聲音中透著的倦意,每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疲勞感。

    “沒關系,我能理解,”她心疼道,“忙完了嗎?你都這么久沒給我回消息了。”

    “最近這段時間拍攝特別緊,很多事情都壓著,回你短信慢了點。”云聞對別人罵了句臟話,接著又繼續對云聽說,“你也知道,工作中有時事情堆得跟山一樣,真是一個接一個,我這幾天幾乎都沒怎么睡。”

    云聽說:“周日回家我給你按摩按摩。”

    云聞感動得快哭了,“嗚嗚嗚,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只有聽寶了。不說了不說了,我先去忙了。”

    *

    時間一晃到周日,云聽和徐清聿約好一起回徐宅。

    徐清聿白天沒有休息,還在工作,無法過來接她,云聽也沒有讓他專程過來,而是自己先回了徐宅。

    一進門,家里異常安靜,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聲

    音,只有淡淡的木制家具和陳設散發出的溫暖氣息。

    徐爺爺和徐奶奶最近迷上了聽戲曲,整天聽著老式的音響和悠揚的曲調,家里也一刻待不下去,整天跑外面聽戲曲。

    阿姨也不在。

    云聽放下手中的包,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稍作休息。

    太陽未落,陽光灑在庭院中,漂亮極了。

    徐宅里有太多她和云聞、她和徐清聿的回憶。

    云聽坐了五分鐘,正打算上樓,剛起身時,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徐清聿推門而入。

    他似乎瘦了很多,給人一種疲憊的感覺。即使身上覆蓋著一層外套,但依然掩蓋不住他身上可見的消瘦。

    他的臉色也比往常蒼白,眼底的青色比往日更加明顯。

    兩人對視了很久。

    徐清聿感受到了她的沉默,先收回視線,他走近,脫下大衣,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幾步走到云聽面前,還沒等云聽開口,就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嘴唇先是小心地觸碰云聽的,像羽毛輕掃,可僅僅一秒,積攢多日的思念就徹底決堤。

    徐清聿加深了這個吻,雙唇急切地貼合,舌尖撬開她的牙齒,與她的糾纏在一起。

    云聽伸手想要撫摸徐清聿的臉龐,然而她的手腕卻被他緊緊扣住。

    徐清聿將她緩緩壓向沙發,吻愈發洶涌。他的舌尖在她的口中肆意游走,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時而輕輕吮吸,時而急切掠奪,帶著濃厚占有欲。

    云聽的心中慌亂與羞澀無處安放,她錘了錘徐清聿的后背,試圖提醒他這里是公共場合,隨時都可能有人回來。

    萬一被長輩看到,就慘了。

    然而,她的提醒并沒有用。

    徐清聿的手從云聽的手腕慢慢下滑,與她的手指交纏在一起,緊緊握住,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十指相扣,掌心的溫度,通過相握的手,傳遞到彼此的心底。

    他的另一只手托住云聽的后腦,加深這個吻的同時,也在安撫著她的不安。

    兩人的唇瓣因為激烈的親吻變得紅腫,可徐清聿卻沒有絲毫停下的念頭。

    他惡意地咬了咬云聽的下唇,引得她輕輕顫抖,隨后又用舌尖溫柔地舔舐,安撫她的疼痛。

    他的吻逐漸從云聽的嘴唇,沿著她滾燙的臉頰,一路向下,落在她纖細的脖頸上,留下一個個粉色的吻痕。

    每落下一吻,云聽都忍不住戰栗,喉嚨里發出細碎的、模糊不清的聲音,分不清是抗拒還是迎合。

    此刻的徐清聿,就像一只饑餓已久的猛獸,盡情地向她索取。云聽的理智在這洶涌的吻中逐漸消散,她依偎在徐清聿的懷里,感受他的溫度,回應著他的熱情。

    兩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親吻的聲音也逐漸變大,“唔嗯”的模糊聲音從兩人唇齒間溢出。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一聲響動。沉浸欲。望中的兩人卻毫無察覺,依舊緊緊相擁。

    徐清聿的手向下,扣住了云聽的腰。

    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幾乎沒有一絲縫隙。云聽和徐清聿都脫了外套,當徐清聿的胸膛壓上來時,云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輪廓。

    一塊塊緊實的肌肉,隨著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一動一動。

    鬼使神差地,云聽抬起手,隔著衣服,觸碰上徐清聿的腹。肌。

    指尖剛一觸碰到他結實的肌肉,云聽就像觸碰到了滾燙的炭火,想要立刻縮回手,可心底又有一股莫名的沖動,讓她的手停留在那里。

    徐清聿好像真的瘦了。

    徐清聿察覺到云聽的小動作,他的吻一頓。

    就在云聽猶豫著是否要把手抽回時,徐清聿再一次加深了這個吻,得到無聲的許可,云聽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她心一橫,手指伸進徐清聿的衣服里。

    指尖剛一接觸到他溫熱的肌膚,云聽就感覺一陣電流從指尖傳遍全身,她的臉頰紅透,滾燙得能滴出血來。

    徐清聿的腹肌在她的觸摸下緊繃起來,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將云聽抱得更緊。

    他們就像許久不見的愛人,盡情地抒發對彼此的思念和愛。

    …

    云聽率先察覺到異樣,余光瞥見門口有動靜,她迷迷糊糊地轉過頭,原本緋紅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門口,她的爸媽、徐清聿的爸媽以及徐淮風,五個人正站在那兒。

    臉上的表情各異,有驚訝、有尷尬,還有隱隱的笑意。

    他們也不知道在那兒看了多久這場“好戲”。

    云聽驚恐地瞪大雙眼,大腦一片空白。她猛地用力推開徐清聿,慌亂地捂住臉頰。

    與此同時,徐清聿也回過神來,他動作迅速地抓起沙發上的一件衣服,抬手蓋在云聽的臉上,幫她遮擋窘迫。

    然后才淡定地扯了扯被云聽弄亂的衣服,將自己的腹。肌遮擋嚴實,而后抬起頭,鎮定自若地說道:“爸媽,你們回來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叫我哥哥”

    也難怪四位長輩驚訝。

    云聽和徐清聿的性格他們都看在眼里。

    從小到大以冷靜自持著稱、在外從不流露任何情緒、嚴謹到連一根頭發都不會凌亂的徐清聿, 竟然會在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種事。

    云聽更不用說了。

    乖巧文靜,和長輩說話規規矩矩,話里話外透著教養和分寸。

    在四位長輩的眼里, 她是那種“連戀愛都會臉紅”的類型,更不可能和徐清聿在公共場合做出這種“荒唐事”。

    倒是一件新奇的事。

    四位長輩震驚過后就是欣慰。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云渡。

    云渡陷入自我懷疑,到底是自己整日泡在實驗室過于腐朽了, 不懂年輕人前衛的表達愛意的方式。

    他嘴唇動了動,艱難地憋出一句:“咳,你們年輕人的方式我不懂,但……注意點場合,畢竟這里還是客廳。”

    徐深凜也難將自己的兒子與剛才那個壓著人熱吻到忘我的模樣聯系在一起。

    他干咳一聲, 開口時的壓迫感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降了幾度,“清聿,你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這種事,是能在客廳里做的嗎?”

    徐清聿直起身,領口凌亂, 頭發也略散亂,但他骨子里透出的冷傲讓人覺得,他沒有被狀況之外的人打亂分毫。

    他單手攬住發愣的云聽,動作從容得仿佛無事發生, “沒人提醒我們你們會回來得這么早。”

    說話間,視線在徐淮風的臉上一掠而過。

    徐淮風表情淡漠, 聽到徐清聿話中的指責,一貫高冷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戲謔的挑眉,嘴唇微翹。

    他開口, 嗓音并不低沉,而是清冷透徹,像是高山上的風,明亮又不可接近的冰冷,“哥,不早了。”

    兄弟間,暗流涌動。

    云聽對此一無所知,她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只想讓時間回溯到一小時之前。

    雖然外套擋住了她的臉,但她能感覺到五道灼熱的目光牢牢釘在自己身上,令她渾身發燙。

    弱小無助又可憐。

    看到女兒瑟瑟發抖的可憐樣,孟妍不禁有些好笑,趕忙打圓場,拯救云聽于水火之中,“這有什么的?感情好不就行了?他們兩個是夫妻,又不是小孩子。”

    “感情是真好。”邢時漫捂嘴偷笑,感慨道,“也不知道清聿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主動了。”

    孟妍推云渡的肩膀,催促離開:“好了好了  ,我們先走吧,別打擾他們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直到消失。

    等所有人走后,徐清聿拍了拍云聽的肩膀,“起來吧。”

    “不起來!”云聽的聲音從外套里悶悶地傳來。

    就算現在只剩下她和徐清聿兩人,她也想將自己埋進沙發縫里,恨不得就此人間蒸發。

    徐清聿彎了彎唇,隔著衣服揉她的腦袋。

    云聽的發型亂上加亂,無奈地外套里探出腦袋,露出一雙無助的大眼睛,臉上紅暈能滴出水來,“你…都怪你…”

    “嗯。”

    就在云聽準備跟徐清聿上樓時,徐淮風去而復返,出現在前方,如一陣冷冽的風無聲無息地吹了進來。

    他身材修長,一身簡單的黑色衛衣和牛仔褲,細碎的劉海下,是一雙將笑未笑的眼睛。

    “哥,別怪我沒提前提醒你。原本孟阿姨打算親自下廚,最后還是選擇了更便捷的方式,按理說,菜品應該很快就會送到,你還有十五分鐘。”

    他咬字清晰,說話間眼神不經意劃過徐清聿的下。半。身,稍縱即逝的一瞥。

    “15分鐘,夠了吧?” 徐淮風淡定地扔下一句話,不等回復,轉身離開,“走了。”

    徐清聿的太陽穴跳了一下。

    他牽起云聽的手,沿樓梯而上,樓道里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云聽的心跳始終沒有緩下來,回想起剛剛徐淮風那番莫名其妙的話,心想徐淮風應該是好意提醒他們還有15分鐘吃飯。

    特地過來一趟,挺貼心的。

    不過,她只是上樓換身舒服點的衣服,用不了15分鐘。

    到房間門口,云聽推開房門,準備和徐清聿來個短暫的道別,卻見徐清聿也跟著邁了進來。

    云聽一愣:“徐清聿,你是不是走錯了?”

    徐清聿喉結滾動,迄今為止第二次踏入云聽的房間。

    第一次因為男女有別,兩人還沒有結婚,他沒有仔細觀察過,這次環視了一圈,他回答:“沒走錯。”

    徐清聿幾乎不想承認這一點,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確定這是錯覺,還是真有其事。

    他每次靠近云聽,總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了。

    云聽身上的香味說不上來是什么味道,不是市面上工業化的香水氣息,沒有人工調制的尖銳或甜膩感。

    她的香味,有一種溫暖的、自然的柔和。

    像是從肌膚里沁出的體香,干凈、輕柔,又令人著迷。

    徐清聿不得不承認,每次捕捉到她的香氣時,都會讓他的心緒失控,像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牽引,生出一種莫名的躁動與眷戀。

    每當兩人做。愛時,香味便愈發濃烈。

    他曾嘗試克制自己,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可是毫無用處。

    那香味是一種無形的誘惑,一旦侵入他的感官,便讓他失去冷靜,從而會引發一種本能的沖動。

    他想靠得更近些,想觸碰她,想要親吻她的身。體,只為確認這氣息是否真實存在。

    “你的房間也很香,”徐清聿說,“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啊?”云聽順著他的話,鼻翼翕動,“是嗎?可能是我的鼻子習慣了,不覺得香。”

    徐清聿在過度疲勞或者情緒波動時,會偏頭疼,尖銳的痛感化作一根無形的針扎進太陽穴,讓他難以入睡。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出現解藥。

    夜深,他會等云聽先入睡,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然后才輕輕將她摟進懷里。

    但這幾天,云聽不在他身邊,鼻端也少了熟悉的氣息。他的心頭始終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東西,空蕩蕩的無法填滿。

    所以今天見到云聽,他才會控制不住吻她。

    當然身體也有反應,可云聽好像并未發覺。

    徐清聿低下頭,靠近云聽的臉,兩人的額頭抵著額頭,鼻尖相觸。

    云聽看到徐清聿眼尾的小痣,小聲說:“徐清聿……”

    話還沒說完,徐清聿便吻住了她。

    同時,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云聽的掌心滾燙,有一簇火焰在燃燒。

    在這方寸之間,她敏銳地感覺到掌心里的東西正一點點變化,越來越大。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即將跳出嗓子眼,紅暈迅速爬上臉頰,想要抽回手,又被徐清聿握住,無法掙脫。

    15分鐘,原來是這個意思……

    徐清聿說:“上次被打斷了,這次繼續。”

    云聽頭搖成撥浪鼓,“不行,爸媽還在樓下…”

    “沒關系,他們聽不到。”徐清聿解開皮帶,毫不避諱地將它暴露在外,在云聽的目光下,它好像又大了一些。

    云聽眨了眨眼睛,見徐清聿眉頭緊蹙,臉上透著幾分痛苦之色,極力隱忍的模樣,讓她一下就明白了他內心的煎熬。

    她的心被揪了一下。

    猶豫片刻后,云聽想到今晚答應了云聞要和她住一個房間,自然不能和徐清聿一起,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先去洗澡…不過,你的傷口…”

    徐清聿道:“回來時,已經洗過了。”

    房間被曖昧的暖光浸透,玫瑰的芬芳絲絲縷縷,交織出一室旖旎。

    徐清聿長臂一伸,將云聽撈進懷里,扣在她腰間的手收緊,讓兩人之間再無一絲縫隙。

    他低下頭,滾燙的氣息率先抵達,云聽忍不住顫抖。

    緊接著,他的薄唇猛地壓下,強勢又急切,撬開云聽的唇,攻城略地。兩人的呼吸急促又紊亂,交融在一起,熾熱的吻帶著燎原之勢,將彼此點燃。

    徐清聿放過她紅腫的唇,埋在她的月匈前,不斷拉扯和“撕咬。”

    云聽弓起身子,雙手無助地攀附在徐清聿的脖頸,手指緊緊揪著他的發尾,整個人在這洶涌的愛意里沉淪。

    意識斷斷續續,大腦幾度眩暈,身體幾度痙攣。

    “咚咚咚”

    “聽寶,聿哥,你們好了嗎?”

    “該吃晚飯咯。”

    門外冷不防響起云聞的聲音。

    她對之前的事一無所知,只當兩人在房間休息。

    云聽身體一僵,雙手將床單攥出深深的褶皺,嘴唇顫抖,連帶著牙齒也輕輕打顫,“徐…徐……”

    徐清聿不肯放過她,拉過她的月退,目光集中在那兒,看著那兒一下一下地收縮,他放輕聲音:“不回答嗎?”

    云聽死死咬住下唇,整齊的牙齒嵌入嬌嫩的肌膚,努力遏制住即將決堤的情緒。

    不能出聲,一旦出聲,一定會被云聞敏銳捕捉。

    “咚咚咚。”

    “聽寶?你睡著了嗎?”

    “聿哥,你在這里嗎?”

    徐清聿*出兩根手指,“嗯?”

    “不說嗎?”云聽的兩條月退掛在他的臂彎,徐清聿壓著她的月要往上,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打濕了兩人結…合處。

    “說話。”徐清聿的唇還貼在云聽的耳畔,反復廝磨著,呼出的熱氣在云聽的脖頸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云聽險些破音,被迫回應:“不…姐姐,我馬上…下來…”

    也許是云聽聲音太小,云聞沒察覺到不對勁。

    平常云聽只稱呼她“姐”,她也沒有聽出異樣,“哦,聿哥不在你房間嗎?等會兒你記得去叫他。”

    徐清聿聽到云聽黏糊糊的聲音,動作停住。

    他伸出手,捏住云聽的臉,稍稍用力,讓云聽被迫和他對視。

    云聽的臉頰被捏得嘟起,眼中還蓄著因為緊張和害怕泛起的淚花,看上去楚楚可憐。

    徐清聿看到后,說:

    “云聽,不要讓長輩久等。”

    “叫哥哥。”

    聞言,云聽拼命搖頭,囁嚅道:“我……我叫不出口。”

    “叫我哥哥。”徐清聿再次重復。

    “我……我為什么要叫你哥哥?我不是你的妹妹!”

    “你欠我16年的哥哥。”

    徐清聿伸手撫上云聽的臉頰,指尖的溫度讓她的心跳更加紊亂,云聽害羞得無以復加:“我……我什么時候欠你了?”

    徐清聿回答:“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你就欠了。”

    “我……”

    徐清聿瞇起眼睛,“叫一聲,很難嗎?”

    “不……不行!”云聽咬緊牙關,羞惱過頭已經開始口不擇言,嘴唇一張一閉,胡話張口就來,“我才不要叫你…哥哥,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徐清聿,別說了!”……

    樓下, 兩方家長圍坐在沙發上,桌上擺著茶壺和幾碟精致的點心。

    樓下的熱鬧得很,卻是一種各自為陣的熱鬧。

    云渡、孟妍、徐深凜、邢時漫這四人同框, 本以為談論的話題會理所當然圍繞醫學和學術,畢竟這是他們的專業領域。

    可此刻,四人對話完全跑偏了。

    “最近這幾年的國際局勢啊,變化得真是快。”徐深凜輕放下茶杯, 感慨道,“尤其是鄰國那邊的經濟政策,對我們的影響不小。”

    “是啊,前幾天我還在看報告,全球供應鏈的調整速度比預期快了不少。”云渡接話,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尤其是能源領域的動向,值得關注。”

    “能源?”邢時漫露出一抹感興趣的表情,“你是說近期關于綠色轉型的那些政策?這個確實影響深遠,特別是我們醫療行業, 很多設備的生產供應鏈都要跟著調整。”

    “沒錯,綠色轉型不僅僅是口號,從制造到終端消費都會產生連鎖反應。”云渡微微一笑,“不過, 醫療行業的壓力相對來說還是要小一些。真正麻煩的是那些高污染、高消耗的傳統產業,它們的轉型難度可不小。”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 話題從能源轉型聊到貿易局勢,又從區域經濟談到了科技發展。

    云聞則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刷手機,愁眉苦臉。

    看到云聽下來,她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 飛奔向她。

    “小聽,你可算下來了!再不下來,我都快被悶死了!”云聞擺出一張苦瓜臉,眉心擰成一個疙瘩。

    她一回到家,就感覺氣氛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不對勁。

    前腳踏入,她便瞥見媽媽和邢阿姨并肩坐在沙發上,手里端著茶杯,水是滿的,熱氣已經沒了。

    從遠處看,她們的表情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認真,聲音低低地傳過來,語調平和又有點兒神秘感。

    “最近你聽說了嗎?隔壁小區那家養的小狗,居然……”

    “是啊,我也覺得挺稀奇的,不過說起來,這跟我們家的……”

    云聞沒聽完整段對話。

    什么時候孟妍會對鄰居的小狗感興趣了?

    以前她可連聽都懶得聽,怎么今天聊得這么投入?

    云聞剛想湊近聽聽八卦,徐爺爺的聲音從反方向過來:“小聞,你怎么才回來?快上樓看看小聽和清聿怎么還不下來。”

    話音剛落,孟妍和邢時漫異口同聲,“你不用上去,別打擾他們。”

    “啊?”云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這么簡單,她猶豫道,“可爺爺都催了,要是再不下來,飯菜都涼了。”

    “他們會下來的。”孟妍和邢時漫又相視一笑,“我們這邊還沒聊完,你別管。”

    云聞被堵得沒話說,聳聳肩坐到沙發上

    她悄悄瞥了一眼兩位長輩,她們的談話內容越來越奇怪。

    “對了,我看咱們附近新開的寵物店好像還不錯,有時間咱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邢時漫興致盎然:“是啊,前幾天我路過的時候瞧了一眼,感覺環境不錯,主人也挺有意思的。”

    旁邊的徐爺爺實在忍不住了,咳嗽了一聲:“你們怎么還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快催他們下來啊!”

    邢時漫:“爸,我們正聊著呢,再等等,他們會下來的。”

    “聊什么能聊這么久?”徐爺爺看出兩人沒話題硬找話題,硬生生拖延時間,“讓清聿下來,這么多人等他像話嗎?小風你去。”

    “等等,我去!”云聞自告奮勇。

    四位長輩阻止未果,臉色些許難看。

    都是過來人,兩小年輕在沙發上擦槍走火的畫面歷歷在目,回房間能干什么,還不就是繼續做未做完的事。

    邢時漫手里抱著的抱枕被她捏得皺巴巴的,她轉頭對徐深凜說,“你趕緊拖延時間,你爸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重視的就是規矩。”

    兩老人家雖然和藹可親,對晚輩脾氣也好,但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就不對。

    徐爺爺最講究的,除了尊重家規,就是準時,什么時間就做什么事情。

    一旦涉及吃飯的時間,哪怕你正在工作,正在開會,有再重要的事,他都會要求你先下來吃飯。

    徐深凜和云渡只能找別的話題,假裝很忙,拖延時間。

    兩大男人又不能聊八卦,也不知道誰先起頭,聊起了時政。

    不一會兒,云聞下來了。

    “小聽說她馬上下來。”

    又過去很久,腳步聲傳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云聽慢吞吞地跟在徐清聿身后,一路緊張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心里七上八下。

    “終于下來了,飯菜都涼了。”徐奶奶率先開口,沒有責備,只有慈愛。

    所有人都來到餐桌前。

    徐清聿淡淡地“嗯”了一聲,拉開椅子坐下,一切看起來從容不迫,完全無視眾人打量的目光。

    云聽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坐下,特意挑了離徐清聿稍遠的位置,落座在云聞旁邊。

    “快吃吧。”等所有人坐下后,徐爺爺夾起一塊沒有刺的魚肉放到徐奶奶的碗里,“你們小年輕事情多,但也不能讓我們一群老的等你們。”

    云聞湊過來,用胳膊撞了撞云聽的手肘:“聽寶,剛才在房間里干什么去了?時間可不短啊。”

    云聽手抖了一下,她扭頭看向云聞,為數不多對云聞說謊:“沒、沒干什么,我去洗澡了。”

    “洗澡?”云聞看到她身上的高領毛衣,“洗完澡你穿高領毛衣啊,不熱嗎?”

    云聽腦海高速旋轉,想著該怎么回答才不會露餡:“不……不熱,剛剛洗完澡有點冷。”

    徐爺爺原本定下另一條規定:食不言寢不語。

    但是,徐奶奶常常抱怨:“一家人吃飯不說話,哪里有溫馨?”

    妻子發話,徐爺爺也沒反駁,只好用沉默來堅持自己的原則。

    但徐奶奶一點也不放棄,每當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徐奶奶總會不厭其煩地與爺爺聊天,問他一些簡單的問題,有時還會笑著故意挑逗徐爺爺,讓他不得不回答。

    漸漸地,徐爺爺的沉默不再那么絕對,有時候他會點點頭,或者輕聲回應徐奶奶幾句。

    現在更不用說了。

    餐桌上格外熱鬧。

    徐奶奶問:“小聽,結婚還適應嗎?清聿對你好嗎?”

    云聽剛想回答,正好對上孟妍和邢時漫八卦和期待的眼神,她感覺自己和被人扒了衣服暴曬在陽光下沒有任何不同,支支吾吾回答:“嗯,挺好的,”

    徐奶奶笑逐顏開,“那就好,那就好。你看,結婚后有了彼此的照顧,日子自然會越來越好。你們倆相處得這么好,奶奶心里也放心。”

    “嗯,奶奶您放心。”

    云聽有點招架不住徐奶奶無微不至的關心。

    頭越垂越低。

    看到云聽這副樣子,云聞以為她很餓,便拿起筷子,給她夾了許多菜,“來,吃這個。”

    云聽道謝,接過菜,放到嘴里。

    她平時也能吃辣,她喜歡那種辣得讓人直冒汗的感覺,但今天有些不一樣。

    她的舌尖很麻很痛,一碰到辣的就更疼,徐清聿的吻讓她的唇舌又麻又腫。

    云聞看到云聽嘴唇顏色的不對勁,好奇地問道:“小聽,你的嘴唇怎么這么腫啊?”

    云聽欲蓋彌彰用濕巾擦嘴,“沒,沒什么,可能是上火了。”

    “上火?你可別糊弄我,到底怎么回事?”

    云聞沒有懷疑過云聽的唇是被

    徐清聿親腫的。

    在她的認知里,徐清聿就像一座難以靠近的冰山,是個克制到近乎冷漠的人。

    曾經,她出于好奇,冒著被罵的風險,拿起一疊美女照片在徐清聿面前晃悠,故意用夸張的語調問他哪個更漂亮,滿心期待著能看到徐清聿哪怕一絲心動的反應。

    可徐清聿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那些照于他而言,只是一堆毫無意義的廢紙。

    還有一次,云聞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裙子,站在徐清聿身旁,又是微笑又是找話題,各種明示暗示,可徐清聿仍是不解風情的木頭,對她的這番舉動毫無察覺,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

    再后來…

    云聞垂下眼睫,神色復雜。

    不提也罷。

    云聽這會兒也招架不住云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姐,真……真的就是上火了,你別瞎猜了。”

    她可以對云聞說實話,但絕對不能是現在。

    “云聞。”徐清聿突然開口,無波無瀾的聲線,“好好吃飯。”

    簡單的幾個字,讓云聞感到了明顯的疏離和嚴肅。

    好像還有…警告。

    看到徐清聿面無表情的臉,她愣了一下,笑容消失在嘴角。

    徐清聿和云聽結婚之后,她再也沒有見過徐清聿,再也沒有和他講過一句話。

    剛才徐清聿下樓時,云聞出于禮貌和他打招呼,聲音被長輩的聊天聲蓋過些許,她不知道徐清聿有沒有聽到,反正他沒有回應。

    說不失落和尷尬都是假的。

    云聞頓時有種被隔離的感覺,她和徐清聿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墻,越來越高,越來越厚。

    她抿了抿嘴,強忍心中的情緒,安慰自己,徐清聿和云聽結婚了,對她不再像以前,也正常。

    他們倆已經有了新的身份和角色,而她,只是云聽的姐姐,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見證者。

    她曾經以為,無論婚姻如何,她們三個人的關系不應該有太大變化,但如今的現實讓她不得不承認,確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徐清聿不會像以前一樣對她好,云聽最親密的人也不會是她了。

    想到這里,云聽內心深處的失落感卻愈加強烈。

    云聽察覺到云聞的變化,責怪地睨過徐清聿,對云聞說:“姐,我們晚上再聊。”

    吃完飯后,徐清聿被徐深凜叫去了書房。

    云聽看徐清聿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右眼皮直跳。

    孟妍突然出現在她身后,眼神示意她到一旁去。

    云聽不解,余光瞅見正在聊天的長輩,還是隨著她走向角落。

    孟妍想說的話,似乎自己也覺得難以啟齒,踟躕了半天,她放輕聲音,“小聽啊,以后和清聿注意一點,不要什么場合就……”

    云聽有預感孟妍會說什么,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我知道了,媽媽,我會注意的。”

    孟妍繼續問:“你和清聿,打算要孩子嗎?”

    云聽回:“媽,我們沒討論過這個話題…”

    孟妍勸道:“你現在事業還在上升期,媽不建議你們現在要孩子,這事你得和清聿說明白了。”

    云聽讓她放寬心:“媽,您放心,我知道的…”

    孟妍清楚她和云聽的關系并不如她的姐妹和她們的女兒那般親密。

    其他人家的孩子每天都會主動給媽媽發消息,聊聊生活、工作、聊心情,而自己的女兒,從來都沒有親近的需求。

    雖然偶爾會有一些寒暄的話語,但也沒有什么可以深入談論的東西。

    孟妍也多次想過,是不是自己太強勢,才導致云聽和她一直保持距離。

    云聽結婚后,她沒有一天是不擔心的。

    擔心云聽會因為自己的羞澀和獨立,錯過一些應該屬于她的幸福,也怕她陷入單戀,怕她會在這段感情里吃虧。

    今天,她總算松了一口氣,兩人的關系比她想象中的要親密,只希望她的擔心是多余的。

    *

    云聽回到房間,剛從柜子里拿起純白色的睡衣,打算換上去找云聞,徐清聿正好從書房走出來,來到她的房間,兩人的目光在半空對接。

    云聽心里動蕩,但面上盡量維持冷靜,弱聲開口道:“徐清聿,今晚我打算和姐一起睡。”

    徐清聿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幾秒鐘的沉默后,他說,“我現在要出去一趟,打疫苗。”

    云聽“啊”了一聲,“不找家庭醫生過來嗎?”

    “嗯,臨時決定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

    云聽拿起手機一看,是云聞的來電。她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聽寶,我來例假了,我房間沒有姨媽巾,你有嗎?幫我找找。”

    云聽一聽,顧不得徐清聿在場,急忙答應:“好,我去找找看。”

    她掛掉電話,趕緊走向儲物柜。

    打開柜門,翻找了一遍,在角落里找到了幾片,只有日用,沒有夜用。

    云聽心里一動,她的生理期不出意外也是最近幾天,想到徐清聿剛才說要出去一趟,或許她可以和他一起出去。

    她是有私心的,她想陪徐清聿。

    歸根結底,徐清聿身上的傷,多少也有她的一部分責任。

    云聽回撥過去,“姐,我去外面買吧,反正我這幾天也快來了,順便幫你帶點。”

    “好的,聿哥陪你去嗎?那你們注意安全。”

    *

    云聽和徐清聿先去注射疫苗,完事后兩人從診所出來。

    夜色漸濃,街道上的車流漸漸稀疏。

    云聽望著窗外一晃而過的路燈,說道,“徐清聿,我們去超市吧,我想買點……”

    徐清聿遲疑了一下,轉動方向盤,掉頭,徑直開向商場附近。

    車停下時,云聽開門準備下車,但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安全帶時,徐清聿的聲音制止了她:“你不用去買了,我已經買了。”

    云聽轉身看向他,疑惑問:“你,為什么會買?”

    買姨媽巾這種事,向來是女人才會關心的事情,男人通常很少涉及。

    “家里沒看到,我也不想讓之前的事再發生。”

    云聽臉紅了一下。

    那次她生理期突然來臨,徐清聿情急之下冒著大雨給她出去買。那種窘迫感讓她至今都記憶猶新,而徐清聿明顯也記得。

    徐清聿的操作讓云聽有點難消化,她也不想從他的嘴巴里聽到曾經的狼狽,忙轉移話題:“那你,什么時候買的?”

    “最近幾天,你的生理期快到了。”

    “啊?你怎么知道……”

    總不能徐清聿按照四年前的日子算吧?

    可她的生理期并不是完整的一個月周期,壓力大的時候還會推遲或提早,她自己都只能估計個大概。

    徐清聿眸光一動,眉頭稍微皺起,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他問:“你真想知道?”

    云聽“嗯”了一聲。

    她隱約感覺到答案可能會讓她無所適從,但她又偏偏無法遏制想要探知的沖動。

    徐清聿先解開了云聽的安全帶,目光微垂:“我說過我習慣觀察你的反應。前幾天,我每次吻你月匈,你都會無意識喊疼。”

    “你今天按壓了小腹,吃完飯站起來的時候,動作很輕,不經意間按壓。”

    云聽的手心滲出了汗意,明明只是最平常的身體變化,但從徐清聿的嘴里說出來,讓她覺得自己被剖析得一清二楚。

    更讓她慌亂的是,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這些事情。

    她無意識的習慣竟然都被徐清聿捕捉到了…

    “還有……”徐清聿側過頭,有意將氣氛推向更深的層次,“你r.暈的顏色變得更深了一些,這應該與體內激素有關,周圍的皮膚也比平常更加緊繃和敏感——”

    一道驚雷在云聽耳邊炸開,云聽原地爆炸,她完全沒有想到徐清聿竟會提到這么隱私的細節。

    “你……”良久,云聽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怎么會注意到這種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別再說了!”她幾乎是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聲音

    發顫,“這些事你……你注意不到也沒關系的!”

    云聽知道徐清聿的話還沒說完。

    可是,她無法再聽下去了,真的無法。

    就在徐清聿張開嘴的剎那,她猛地從副駕駛起來,探過身子,伸出手覆在了他的嘴上。

    “閉嘴!”

    “徐清聿,你別說了!”

    徐清聿已料到云聽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才提前給她解開安全帶。

    他沒有掙開,任由云聽的手貼在他的唇上。

    云聽此刻哪里還顧得上徐清聿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如果再讓他開口,她大概會羞得直接從車上跳下去。

    掌心都快被徐清聿的溫度燙穿了。

    “云聽,”徐清聿的聲音透過她的手掌傳來,略沙啞,“我沒有想讓你難堪。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而已,沒有什么好回避的。”

    云聽憋了許久,悶悶不樂地抬起頭,委屈和不滿問:“既然你這么喜歡觀察,那你怎么不給我一個機會觀察你呢?”

    聞言,徐清聿靜默須臾,他點頭,“也可以。”

    云聽沒想到徐清聿答應得這么爽快,“你說什么?”

    “如果你想觀察,就盡管觀察。只要你愿意,隨時都可以。”

    云聽的手還在徐清聿的唇上,眼神不自在地瞟向窗外:“我才沒想觀察你……你別誤會,我就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那你現在后悔也可以,不過機會只有一次。”

    云聽咬了咬唇,自己太蠢了,被徐清聿牽著鼻子走了。

    明明是她在生氣,怎么話題又被他輕松地轉移成這樣?

    僵持之間,一陣突兀的敲擊聲從車窗外傳來。

    徐清聿淡定地伸手按下車窗。

    車窗外站著一個年輕的小交警,身穿制服,帽檐壓得很低,帽子下是一張很稚嫩的臉。

    “這個地方不能停車。”他的目光在車內掃了一圈,看到副駕駛和駕駛位的兩人保持著一種極為親密的姿勢。

    年輕交警臉色一變,咳了一聲:“咳咳,你們這樣,不合適吧?”

    云聽急忙退回副駕駛,“不是的!我們沒干什么!真的是誤會——”

    小交警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語氣有幾分公事公辦的認真:“沒干什么?這種場合我見得多了,你們以為在車里做這種事不會被發現嗎?”

    云聽百口難辯,“你真誤會了。”

    小交警用一種“我是為你們著想”的語氣說道:“年輕人可以理解,但公共場合注意點影響吧。要解決,去酒店。這里不行的。”

    云聽:“……”

    怎么就要去酒店了?

    小交警原本挺自信,心想著這次抓了個“現行”,KPI算是穩了,可當他和徐清聿四目相對時,頓時就被他沉穩而強大的氣場壓制得說不出話來。

    “那、那個……”小交警整理語言,發現腦袋里原本熟練地散成了一團亂麻。

    他原本想例行要求他們出示身份證,核實車主信息,可嘴巴張了兩下,不知道先說什么了。

    小交警強行找回自己的專業感,挺直腰板,“名字,身份證。”

    徐清聿也不是第一次被貼罰單,流程不能再熟悉,一臉置身事外的冷靜感。

    小交警再次問:“名字?”

    徐清聿說:“徐淮風。”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你喊的是誰的名字?”……

    話落的瞬間, 云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驚訝不已。

    徐清聿說了什么?

    徐淮風?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還在冷靜想辦法的腦子即刻宕機, 不知道怎么接話。

    徐清聿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腿上,整個人還是懶淡而矜貴的模樣,眼睫都沒有顫一下, 就那么理所當然地說出了一個根本不屬于他的名字。

    云聽怔怔地看著他,足足三秒才回過神來,嘴角抽了一下,壓低聲音問:“……徐清聿,你?”

    徐清聿側眸睨了她一眼, 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他不答反問:“怎么,哪里不對?”

    云聽盯著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徐清聿,太壞了吧…

    她不是沒見過徐清聿冷漠的樣子, 也見過他矜貴的模樣,偶爾也見過他低聲哄著她的模樣,雖然有時候他在床上很壞,但像現在這樣帶著幾分痞氣的模樣,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太過深沉,他現在的神態看起來……還有點吊兒郎當的感覺?

    云聽有些消化不良, 一番心理建設后:“嗯,你說得對。”

    她哪里敢當著交警的面揭穿他?

    小交警也沒起疑心。

    云聽心里發愁,她斷定徐清聿“栽贓嫁禍”這一招不會成功,身份證、駕駛證都是他的名字, 就算兩人長得再像,名字不同小交警不會看不出來。

    為了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她向小交警解釋:“同志,我們真的沒有在車上做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罷,又加一句,“違規停車是我們的錯,我們接受處罰。”

    小交警懷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一圈,還是覺得他們的先前的姿勢曖昧。

    思及此,他低頭看了眼車牌號,正準備登記,被賓利車標晃了一下眼。

    賓利?

    路燈下,它就像一只蟄伏的黑色巨獸,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與神秘氣息。

    小交警還年輕,但作為男人,天生對車有執著和熱愛。更何況,眼前這輛賓利可不是普通的豪車,是高端定制款,許多細節和普通版本都不一樣。

    小交警默默咽了咽口水,能開得起這種車的人,身份絕對不簡單。

    原本還準備嚴肅執法的他,心態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這年頭,賓利的車主會差那幾百幾千塊的酒店錢?

    這男人如果真想干點什么,還用得著停在這里?

    難道……是在尋求刺激?

    小交警瞥了一眼車里的兩人,目光探究。

    但……就算真想玩刺激,也犯不著停在這種地方吧?

    這可是公共場合,來來往往這么多人,隨時可能被巡邏隊盯上。

    放著家里幾百平的私人車庫不用,非得跑到這兒,是嫌日子過得太低調了,想挑戰一下法律底線?

    難不成這男人有暴露癖,喜歡在公共場合做有傷大雅的事?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小交警渾身不自在。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他趕緊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回歸理智,重新打量了下徐清聿 。

    只見他衣著整齊,要是真有那種癖好,能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實?

    小交警目光不動聲色下移,掃了一眼……

    嗯,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他成功說服自己,徹底打消了自己離譜的猜測。

    看來只是普通小情侶在車里鬧了一下,誤會了。

    更別說,車里這個男人的氣場實在太強了,強大到讓他不自覺地生出一絲敬畏。

    他雖然是執法者,可站在對方面前,竟然莫名有點心虛……

    算了,給個罰單,走人!

    小交警權衡利弊后,最終只是公事公辦地開了一張違規停車的罰單,果斷后退了一步,擺了擺手:“下次注意點,別隨便停車。”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云聽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偏頭問徐清聿:“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清聿似乎存在裝傻的可能性:“嗯?”

    “徐清聿。”云聽盯著徐清聿,聲音低低的。

    “怎么?”

    他懶懶地靠在駕駛座上,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兩下,“你指的是哪件事?”

    車內的燈光映在他的側臉上,高挺的鼻梁被鍍上一層微光,投下一小片陰影。

    云聽視線飄移:“……從

    一開始,你就知道那個交警會放過你,只會給我們開罰單是嗎?”

    “嗯。”徐清聿承認得干脆。

    這個答案在云聽的意料之中,但真正聽到的時候,她還是緩了口氣。

    果然,這才合理。

    她就說,哪有親哥哥會隨意地把“臟水”潑到自己弟弟身上,還是用這種方式?

    如果不是心里有數,徐清聿肯定不會隨便冒用徐淮風的名字?要是真的被交警追查下去,豈不是多此一舉?

    徐清聿見云聽不說話,問:“怎么,你在擔心小風嗎?”

    云聽答:“我是覺得你有點兒離譜,你在敗壞小風的名聲,你是不是有點兒對不起他。”

    說罷,想到了什么,她追問:“你不會不止一次干這種事了吧?”

    徐清聿聞言,饒有興趣地挑眉,“云聽,你別把他想得太好,我們有相同的基因。”

    云聽揣摩不透徐清聿的話。

    過去,她以為徐清聿和徐淮風的關系不太好。

    因為她和姐姐即便會拌嘴,依然親密無間,能毫無顧忌地傾訴心事,互相依賴,所以她理所應當認為徐清聿兩人也會很親密。

    這些年來,她觀察過他們兩兄弟的相處方式,沒什么交流。即便在同一個空間里,也各做各的事,連眼神交流都寥寥無幾,彼此都保持著一種冷淡的距離。

    徐淮風在高中時有過一段學壞的時期,當時瞞著家里人,開始逃課、抽煙,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說狐朋狗友并不恰當,也許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但徐淮風成績沒有下滑,家里人并不知情,偶爾他會有些反常的行為,徐深凜和邢時漫都以為他只是青春期的浮躁。

    徐清聿是第二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他當時什么話都沒說,找到徐淮風,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聲音冷得讓心底發寒:“你想自甘墮落可以,但別讓我知道,知道了我就會管。”

    云聽也是回家后,聽說了這件事。

    她聽完的第一反應,并不是覺得徐清聿太狠,而是……他其實很在乎徐淮風。

    或許,是關心則亂。

    他們不像普通兄弟那樣親密,可在關鍵時刻,徐清聿會出手管教,不會讓徐淮風真的走偏。

    只不過,他不會用溫言軟語勸導,而是更直接、更有壓迫感的方式。他可以冷眼旁觀,但并不意味著漠不關心。

    那天晚上,云聽原本只是出來倒杯水,路過樓梯口時,不經意地看到徐清聿從徐淮風的房間里出來。

    徐清聿低垂著眉眼,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低氣壓里,情緒正壓抑在極限邊緣。

    云聽停下腳步,注視徐清聿——

    臉色很黑,黑得能滴出墨來。

    他的五官本就深邃冷峻,如今在光線下,線條愈發凌厲,唇角緊抿,薄唇抿成了一條鋒利的弧線,眉峰微蹙,壓抑著隱隱翻騰的情緒。

    他在生氣。

    云聽很少見他如此生氣。

    徐清聿不是什么喜怒形于色的人,就算再不耐煩,他大多數時候也只是冷淡,懶得搭理,而此刻,他的氣場卻沉得可怕,整個人被一層無形的陰霾覆蓋,眼底翻涌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云聽張了張嘴,試探性問道:“徐清聿,你沒事吧?”

    徐清聿的腳步頓住。

    他抬起眼,眼神駐足在云聽身上,像是才從某種情緒中抽離出來,目光很快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徐清聿盯著她看了幾秒,與她擦肩而過,“沒事,能有什么事?”

    云聽聞到他身上有很濃的煙味,嗆得刺鼻。

    *

    徐清聿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還要去買嗎?”

    云聽迷茫了一下,才后知后覺他說的是衛。生。巾的事。

    一個大男人,卻比她還先一步想到這種事……

    云聽想了想:“算了,我們回去吧,反正你已經買了。”

    回到家后,云聽看到徐清聿買的衛。生。巾,品牌和款式,和6年前的一模一樣。

    包裝有點變化,外面的設計更現代了,但里面的數量沒有變。

    這并不是她買的常用款,她通常買的品牌比較固定,習慣了某一款,就很少用其他品牌。

    不過這個沒怎么用過的品牌,想來她也是能用的。

    但是徐清聿買得太多了,比她平時一年的需求量還要多。她每個月的姨媽期也不過是四五天,怎么也用不了這么多。

    云聽去了云聞的房間,把一半的衛。生。巾給她。

    云聞接過,隨手拆開看,問道:“你怎么買的這個牌子?”

    云聽也沒解釋不是她買的,是徐清聿買的,故作自然地道:“隨便拿的,應該還行吧?”

    云聞倒是沒多想,拿了一片往浴室走去。

    出來后,云聽看著她的身影,驚覺云聞也瘦了。

    吃飯時,她穿毛衣,云聽沒有看出來,但換成睡裙,十分顯眼。

    她原本的身材就很勻稱,雖然纖細,但有健康的線條感,可現在……她的肩膀看起來更加削薄了,連腰肢都顯得過分單薄。

    云聽蹙眉,忍不住出聲:“姐,你是不是瘦了?”

    云聞停下腳步,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語氣平靜:“是啊,最近在減肥。”

    云聽的眉頭皺得更緊:“你本來就不胖,為什么還要減?”

    云聞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無奈道,“你不懂,就算我快瘦成太平公主了,可有些人還是嫌我不夠瘦。”

    云聽聽著,心里不由得一緊,她往前走了兩步,認真地看著云聞:“最近怎么樣?”

    聽到這句話,云聞像是終于找到了發泄口,拉著云聽在床上坐下,開啟話匣子絮絮叨叨抱怨:“還能怎么樣?模特圈就這樣,內卷嚴重,稍微松懈一點就會被人擠掉。”

    她靠在床頭,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我最近被那女人纏上了,簡直陰魂不散。只要是我拿下的代言,她都會想辦法去爭,故意在公開場合和我撞造型……煩死了。”

    “她是故意針對你?”

    “當然。”云聞冷哼了一聲,語氣諷刺,“誰讓我們是一個公司的,資源就那么多。她每次都裝得溫溫柔柔的樣子,私下卻各種使手段,簡直是雙面人。”

    云聽聽得有些生氣:“那公司不管嗎?”

    “怎么管?她不會做太明顯的事,別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樣。”云聞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更深,“不過,她要是以為這樣就能把我踩下去,那也太天真了。”

    云聽望著云聞,她嘴上在抱怨著,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和鋒芒。

    云聞這些年能在這個行業站穩腳跟,并不是全靠運氣,而是有真本事,也有一股狠勁。

    但這種環境,云聽仍然覺得很不公平。

    “那你也要好好吃飯。”

    云聞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聽寶,你什么時候學會嘮叨了?”

    云聽撇嘴,“我只是擔心你。”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等這個活動結束,我就放開吃。”

    云聽和云聞躺在床上,都沒說話。

    云聞的臥室布置得很精致,仿佛進入了一個小小的夢幻王國。柔軟的白色窗簾輕輕垂下,和屋內暖色的光線相互映襯,營造出一種甜美的氛圍。

    房間的墻壁上掛著幾幅精致的畫作,畫中是漂亮的風景和富有藝術感的抽象畫,色調清新、和諧。床頭擺放著幾件精美的瓷器,散發著淡雅的光澤。床上的被褥和枕頭都非常柔軟,淺粉色和淡紫色的搭配顯得既優雅又舒適。

    云聞喜歡公主風格,房間的布置是她一直夢想的樣子。

    小時候她總是想,自己也能住進那種夢幻般的城堡,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童話世界。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再是小女孩,但她依然希望在這個房間里找到一種溫暖、安全的感覺。

    見云聞疲憊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只剩眼睫毛在輕輕顫抖,云聽轉移話題:“姐,你最近拍的那組照片怎么樣?”

    “你說那組雙生照片嗎?”說起這個,云聞更來氣了,她對著空氣垂了幾下,憤憤不平說道,“真是讓人想瘋。攝影師一直讓我們表現得親昵一些,非得把我們拍成一對雙胞胎,反正做得我們倆都覺得很不舒服。”

    “親昵?”

    云聞轉了個身,咬牙切齒:“是啊,Livia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和我爭了那么多年,我才不信她會真心喜歡我或者想和我和諧相處。可是攝影師為了效果,一直逼著我們兩個人互動得親密一點,非要我們像一對姐妹一樣,

    擁抱、牽手、還有眼神交流,讓人惡心。”

    她自顧自說下去:“我們的攝影師,這也挑剔,那也挑剔,說什么一切都是為了拍出最完美的效果,要不是在工作,我早就想甩她一巴掌了,我早就爆發了。”

    “有時候我真的想放棄,想逃開這個圈子,但我又不敢,畢竟這份工作給了我這么多的機會,給了我這么多的可能,怎么能就這么輕易地放棄?”

    云聽心臟抽得生疼,云聞的話像是無形的重物壓在她的心頭。她理解云聞的掙扎,這種在生活和理想之間的拉扯,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痛苦。

    她沒有插話,靜靜地聽著,給云聞一個釋放的空間。

    云聞笑容苦澀,“如果我說了,或許就會失去一切,失去所有的機會。這個行業太殘酷,任何人的崛起都要經歷無數次的摧殘和磨礪。很多人只看到我身上的光鮮亮麗,只有我自己知道,背后的痛苦有多少。”

    云聽聽到這里,眼睛濕潤。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妹妹,她沒有看出這些天來云聞的痛苦和掙扎。

    “每一次拍攝,都是對我的挑戰。”云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她沒有那么憤怒,而是帶著一種無奈的心平氣和,“我不是不想做好,只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線,自己的自尊。可是,工作和生活的壓力讓我不得不妥協,妥協到我幾乎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

    云聽輕輕地靠近聞云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溫柔地安慰:“姐,我知道你很累,你不想這樣,可是你已經很堅強了,真的。”

    “聽寶,雖然每次面對這些事情我都很累,但你知道嗎?有時候想一想,這些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我沒有辦法后悔。”

    云聽搖了搖頭:“姐,你一直在為了夢想在努力,你從來沒有停過。你已經比任何人都要勇敢,才會走到今天。”

    兩人又安靜了很久。

    云聽側過身,注視云聞,她不知道該不該問云聞包臀裙這件事。思慮許久,她還是不忍心再問下去。

    云聞的回答,無非是為了工作。

    云聞接著道,“至于你之前問我的那個男生,叫連庭,他似乎對我有些意思,明顯是在接近我,但我不喜歡他。”

    “我一開始并沒有直接拒絕他,只是覺得他有些過于熱情。但后來,他不止一次地表現出對我的興趣,我知道不能繼續讓他誤會。于是我告訴他,我已經結婚了。”

    “他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我說不可以叫我云云,他不聽,他說他要做唯一一個叫我云云的人,我說我已經結婚了,他還是不聽,說可以做小三,聽寶,你說我怎么就跟他說不明白呢?”

    從小到大,云聽身邊有過許多追求者。

    她外貌出眾,身高、身材都剛剛好,再加上性格溫和,氣質不張揚,總是給人一種艷麗又清新自然的感覺。

    很多男生都會悄悄地送她小禮物,或者在學校里通過朋友向她表達心意。

    而每當這些表白來臨時,云聽總是笑著拒絕:“謝謝你的喜歡,但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她不想談戀愛,是因為心里有徐清聿。

    那云聞呢?

    云聞這么優秀的人,為什么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云聞的性格比她更容易和男生相處。

    她和徐清聿的關系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無論是校園里、還是社交場合,總有不計其數的男生向云聞表白,其中不乏好看的,求她做他的女朋友,云聞也幾度陷入過狂熱的追求之中。

    老師也出面提醒云聞,千萬不要早戀。

    可無論追求她的人如何努力,云聞從來沒有主動回應過任何人的追求。每一場熱烈的表白,云聞總是給出一兩句含蓄的拒絕。

    云聽想不通,好奇問:“姐,長這么大,你有喜歡的人嗎?”

    “喜歡的人?”云聞喃喃。

    云聽點了點頭,話里話外皆是自豪,“嗯,你從小到大,像是個太陽一樣,周圍的男生一個個都喜歡你,追求你。我從小就知道你很特別,不僅僅是外表,性格也很好,你肯定有很多人向你表白吧。可是,為什么你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呢?”

    云聞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她猶豫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輕聲說:“沒有啊。”

    “真的沒有嗎?”

    “沒有。我的生活里有太多其他事情要忙,可能也沒有時間去關注那些感情上的事吧。”

    說完,像是為了掩飾什么,她又笑了笑,繼而說道:“別光顧著說我的事,你和聿哥相處得怎么樣?他對你好嗎?要說實話哦。”

    云聞語氣倏地變得玩味,眼中發出一絲調侃的光芒。

    她看著云聽,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她的反應:“怎么樣?聿哥對你還算不錯吧?雖然他一直看起來冷冷的,但是沒想到……那么…猛烈?”

    云聽穿睡衣時,云聞看到她身上斑斑點點的痕跡,脖子上、胸口有很多,小腿上徐清聿也不放過,零零星星有幾個,她不知道該用拿出什么樣的詞來形容徐清聿。

    云聽臉頰發燙,心跳也在這一刻加快。

    她知道姐姐的話語帶著戲謔的成分,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但她還是很誠實地回答:“嗯,還好,挺好的。”

    *

    徐清聿站在床邊,手里捏著一杯水,眼神冷峻地盯著床鋪上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水杯里原本應該是清澈的水,但現在一滴不剩,濺落的水珠滲透進了干燥的被子。

    徐清聿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隨即又瞟了一眼床上不小心灑落的水漬,他沒有慌亂,微弱的笑容隱藏在冷硬的面龐下。

    他稍加猶豫,拿起手機,快速打了條信息。

    發完后,沒有再多看,放下手機。

    徐清聿剛走出房間,恰巧碰上了徐淮風。

    兩人的房間僅一墻之隔,徐淮風似乎在等待他。

    看到他出來,徐淮風擔心地問道:“哥,這幾天還好嗎?”

    徐清聿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波動,字句簡短:“沒事,我會處理。”

    徐淮風聽出徐清聿語氣中的疲憊,沒有追問,他點了點頭:“哥,大晚上你要去哪兒?”

    徐清聿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水灑了,我房間不能睡了。”

    聽到他的話,徐淮風的視線越過徐清聿,來到他身后,看到桌子上的水杯,立刻明白了些什么,“哥,你這副模樣,真像是有點分離焦慮癥。”

    徐清聿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少管我”

    徐淮風瞇起眼睛,火上澆油:“哥,你是故意的吧。”

    徐清聿冷漠的面孔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內心,但他長久的沉默卻足夠說明一切,他說,“少廢話。”

    兄弟間的默契早已不需要語言來表明,每個動作、每個眼神,甚至是每個沉默,都會在這場博弈中暴露無遺。

    徐淮風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撩起眼皮,“水灑了,人會下意識地把杯子握住,水杯里的水不會灑得這么干凈。你是不是故意弄濕床單,好借此離開房間?”

    徐清聿冷冷道:“你想多了。”

    徐淮風不掩飾自己對徐清聿心思的透徹理解,“沒關系,你的事情我不管,不過,剛才嫂子看我那眼神有點奇怪,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徐清聿臉色變了變,涼涼的語氣如同冰霜一般劃過:“沒有。”

    “哥,你還在記仇嗎?”徐淮風捏了下眉骨,表情驟然嚴肅,“當時是我不懂事。”

    *

    四年前

    徐淮風的房間。

    徐清聿站在窗口,任由冷風灌入,吹亂了他原本整齊的發絲,“你想好了嗎?要繼續這樣做嗎?”

    徐

    淮風的臉紅腫未退,嘲諷似的牽了下唇,“手傷,就是廢了。”

    徐清聿沉默不語,他掏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尼古丁的辛辣充斥整個口腔。

    徐淮風緊盯徐清聿手中燃燒的煙,“哥,你真狠,給我一支。”

    徐清聿沒有回應,機械地又抽了一口,煙霧在空間里肆意彌漫,模糊了兩人的面容,也模糊了兩人心境,很快,又隨著風離開了。

    他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著,煙頭漸漸堆積,像極了此刻他凌亂不堪的思緒。

    半晌,徐清聿側過身,面對徐淮風,“記住,別做爸媽不喜歡的事,不要讓他們擔心。”

    徐淮風眼神閃爍,低頭望見自己的手指,指尖的煙蒂在指間慢慢燃燒,眼中的叛逆情緒愈加明顯。他低聲反問:“哥,那天在浴室,你喊的是誰的名字?”

    這句話突如其來,隨之而來一股強烈的試探。

    徐清聿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眼中劃過明晃晃的波動,但很快恢復了冷靜。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回應徐淮風的話,只是將剩下的煙蒂丟進了煙灰缸,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聽到了嗎?”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夢到云聽

    夜色沉沉, 屋外的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

    徐清聿沉沉地睡著,臉龐埋在枕間,呼吸均勻。

    他很少做夢, 或者說,他很少記得自己的夢境。

    但這一夜,他夢到了云聽。

    夢境的開端是一片淡色的晨曦,溫暖的光線灑落在空氣中, 折射出朦朧的美感。

    徐清聿站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四周是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映襯著藍天與遠山,隨風搖曳。

    零星的野花悄然生長,黃色、紫色的小野花藏匿在草叢中, 或聚或散,點綴在綠色的葉片之間。

    不遠處,一個少女迎光站立。

    風吹起少女的黑色的長發,白色的裙擺隨風輕揚,像是從畫中走出的精靈。

    她不斷地靠近, 身影漸漸清晰,陽光落在她的眉眼間,她靜靜地看著徐清聿,嘴角揚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是云聽。

    即使云聽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她們擁有相同的面容,徐清聿還是能一眼認出她。

    因為直覺告訴他, 就是云聽。

    云聽的眼眸干凈得像是湖泊里最深的一抹藍,清透之中保留著讓人沉溺的溫度。

    徐清聿的心臟一滯,他發現自己無法移開視線,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步伐。

    他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便加快一分。

    他近了,近得能聞到云聽身上淺淺的清香,像雨后的空氣,又像初春的花朵,清新而令人沉醉。

    徐清聿的喉嚨有些干澀,心臟瘋狂跳動直逼極限,可不敢抬手觸碰她。

    云聽來到他面前,抬起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胸膛。

    “哥哥,你在害怕什么?”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聲音絲絲縷縷地撩撥徐清聿的耳朵。

    徐清聿的心臟跳得很快,血液翻滾著。

    他的喉嚨發緊,身體某個角落被點燃了一簇細小的火焰,在不斷燃燒和蔓延。

    徐清聿不能忽視異樣的感覺,也不能抗拒奇怪的沖動。他的意識被一種陌生而熾熱的情緒吞沒,整個人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溫熱漩渦中。

    云聽吻了他。

    傳遞過來的溫度烙進他的皮膚里。

    可就在這一瞬間,夢境倏然崩塌。

    周圍的光亮突然消失了,溫暖的晨曦墜入黑暗,取而代之的是潮濕陰冷的空氣,令人惡心的霉味彌漫開來。

    夢境變了。

    徐清聿愣了一瞬,隨即發現自己站在了一間破舊的房間里,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四周昏暗得看不清邊界。

    然后,他看見了幾張惡心的嘴臉。

    那些臉模糊不清,嘴角掛著讓人作嘔的笑意。

    徐清聿聽見他們低低地交談著,語氣是瘆人的興奮。

    那時候,他還小。

    徐清聿蜷縮在角落,睜著一雙漂亮得不真實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帶到這里,更不明白這些人為何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這么漂亮的眼睛,竟然是個男孩?”

    “別提了,我也以為他是女孩。”

    “哪個男孩能長得這么漂亮?”

    幾個陌生的聲音同時出現,有驚嘆,也夾雜讓人不寒而栗的渴望。

    徐清聿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向后退,想要遠離這些讓他感到危險的人。

    可他的背已經貼到了冰冷的墻壁,無路可退。

    “男孩女孩有什么關系?”

    另一道聲音響起,“男孩也能讓人爽,不是嗎?”

    話音落下的剎那,一只冰冷而粗糙的手伸向了他——

    徐清聿睜開眼,猛然從床上坐起!

    胸膛劇烈起伏,喘息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額角冷汗涔涔,掌心泛著潮意,身體僵硬得還未能完全從夢境的陰影中掙脫出來。

    他低頭,看見床單上的濕意,愣了一瞬。

    他夢。遺了。

    這是他第一次。

    夢。遺通常發生在青春期,一般在12至18歲之間。具體年齡因人而異,一些男孩可能在10歲左右就開始出現,而有些可能要到20歲才會經歷。

    徐清聿比同齡人晚了許多,別人早就經歷的事情,他拖到現在才發生。

    很多人都說,男孩的成熟是循序漸進的,是在不經意的瞬間,被生理的本能所裹挾,陷入某種無法自控的悸動。

    可他一直沒有,他的身體比其他人更加沉寂,連激素都懶得對他施加影響。

    可今天,它終于來了。

    徐清聿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不明白,為什么是云聽?

    他明明從未對任何女生有過這種感覺。

    他見過無數漂亮的女生,嬌俏,嫵媚,或是純潔天真,可是無論哪一種,他都未曾有過一絲悸動。

    徐清聿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欲無求的。

    他見過有人在十幾歲時就被荷爾蒙支配墜入愛河,也見過同齡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漂亮女生,興奮地討論她們的身材與容貌。

    可是,他從未有過任何感覺,驚不起一點波瀾。

    他的青春期,寡淡得像是一片荒漠,連一滴水都未曾流淌。

    可為什么,他第一次想到的,竟然是云聽?

    徐清聿與云聽的交集不算多,她不是他生命中最親近的人,甚至,他們的關系遠遠算不上親密。

    他一直把云聽當作妹妹來看待。

    可他卻夢到了她。

    *

    清晨,徐清聿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沒有昨夜夢醒時的恍惚,也沒有任何不安。

    不是什么大事。

    夢境而已。

    徐清聿翻身下床,洗漱、換衣,一如往常,沒有異樣。

    白天的生活繼續向前,夢境被拋在身后。

    隨手翻過的一頁紙,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徐清聿在白天看到云聽的時候,確實什么感覺都沒有。

    云聽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穿著平常的衣服,臉和夢中的一樣漂亮,唇和夢中一樣紅。

    但他也沒有生出任何想要靠近、想要凝視、想要觸碰的沖動。

    這就對了。

    只是一個隨機的夢。

    人都會做夢,而夢的內容千奇百怪,或許只是他的大腦隨意抽取了某個異性影像,拼湊成了一場無足輕重的幻覺。

    云聽不過是他見過的無數女生中的一個,僅此而已。

    所以,這件事就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迅速擴散,最后被沖淡,消失得干干凈凈。

    一切如常,理所當然。

    但事情并沒有如徐清聿所想的那樣“過去”。

    那天夜里,欲。望支配下,他打算用手解決。

    徐清聿不是個容易被情欲掌控的人,可以說,他對這方面的需求一直很低,低到他自己都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

    他從未對女生生出過欲望,哪怕是所謂的“荷爾蒙沖動”,對他來說也沒有。

    但身體的反應是不可抗的。

    當他閉上眼,試圖隨意想點什么來催化這場生理反應時,腦海里卻什么都沒有。

    他沒有幻想過的畫面,沒有刻意召喚的對象,一片空白。

    可是,在這一片空白中,云聽的臉卻忽然浮現出來。

    猝不及防。

    突如其來。

    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笑意的神情……夢里的她、現實里的她,所有的畫面交錯在一起,變得清晰真實。

    為什么又是云聽?

    可這次,徐清聿沒有時間去思考答案。

    身體的本能已經接管了一切,比大腦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應。

    他根本沒想她,可是,他的身體認出了她。

    一股燥熱的情緒攀上了脊背,徐清聿想要把她的臉驅趕出去,可她卻在腦海中停留得越來

    越久。

    那不是徐清聿刻意去想象的,可她就是出現了。

    他想不通,也無法控制。

    不知不覺地,徐清聿低聲喊出了她的名字。

    “云聽。”

    空氣灼熱,他的意識片刻地失控了。

    過了一會兒,徐清聿稍微緩過神,準備起身去洗手間清理。

    目光僵在半空中。

    門開了一道縫。

    徐淮風站在門外,手里揣著幾張紙,神色震驚地看著他。

    他的耳根很紅,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對撞破哥哥的“好事”極其不好意思。

    僵持三秒。

    “哥,你要紙嗎?”年紀尚小的徐淮風想挽救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說罷,他伸出手,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

    徐清聿視線落在徐淮風遞過來的紙上,額頭的青筋迅速暴起。

    他的視力很好,徐淮風遞過來的是他的考試試卷。

    卷面整潔,明顯的紅色的滿分。

    老師要求學生把試卷帶回去,讓家長簽名。

    徐清聿的臉黑了好幾度。

    他沒理會徐淮風,順手拉過床頭柜上的紙巾,低頭擦拭掌心的乳。白。色痕跡。

    他沒有解釋。

    沒有慌亂。

    也沒有任何要掩飾的動作。

    只是淡淡地開口,嗓音平穩得聽不出責備的情緒:

    “敲門。”

    徐清聿的聲音不高,卻很冷淡。

    “進別人房間前,記得敲門。”

    那時的徐清聿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和云聽的父母,在很久之前,早已為孩子定下了婚約。

    當時因為幾人都還很小,這件事沒人提起,兩方家長想要等幾人畢業、工作穩定才說婚姻的事。

    自那件事之后,徐清聿越發感覺自己是個惡劣的人。

    每當回想起來,內心的不安和悔惱就會爭先恐后涌來,他認為自己褻瀆了云聽,褻瀆了他本應遵守的規則。

    云聽是他的妹妹。

    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怎么能對自己的妹妹有那種想法?

    這怎么可能是對的?

    云聽太干凈了,他的欲。望是不該有的,是他自私、低賤的一面在作祟。

    徐清聿覺得自己的心靈就像一片荒蕪的土地,不僅無法給予任何人真正的幸福,反而會成為她人生中的一場災難。

    于是,每當心底升起這種想法時,徐清聿便會本能地選擇躲避。

    每一次與云聽的相遇,他都會刻意避免和她有更多的接觸。

    遠離云聽,變成了他那段日子生活的常態。

    但幸運的是,無論如何,云聽總是先低下頭,或是先將視線轉向別處。

    每當她的眼睛避開他,徐清聿都能感到一陣松弛。

    如果云聽再晚一秒移開視線,那撇開視線的人將是他。

    時間慢慢過去,學業上的壓力逐漸占據徐清聿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

    每天都沉浸在課本和作業中,他已經忘了這件事,自然而然忽略了曾經讓他心生困擾的細節。

    夢到云聽,成了一個偶然的插曲,像是一陣風吹過,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等再次看到云聽的時候,徐清聿已經可以稍微坦然面對她。

    只不過,云聽沒變,還是很怕他,依舊不敢看他,

    *

    云聽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昨天晚上她沒有看手機,錯過了所有的消息,今天一早才看到徐清聿發來的信息,才知道他昨晚去了她的房間睡覺。

    走進房間時,徐清聿還在睡覺。

    見時間還早,云聽也不想打擾他休息。

    軟軟的拖鞋踩在地板上,腳步沒有聲音。

    她本是進來換衣服和洗漱的,不知為何雙腿主動邁向了床。

    徐清聿睡顏是一種慵懶的美,鼻梁筆直,睫毛長而密,微微彎曲,覆蓋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云聽站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才將注意力拉回。

    她忍不住彎下腰,伸手觸碰徐清聿眼角的一顆小痣。那顆痣隱藏在睫毛的掩映之下,微小,又引人注意。

    指尖不舍得離開,停在那兒。

    其實,云聽最喜歡的是徐清聿的眼睛,雖然他的眼睛總是冷漠、無動于衷,可一旦他溫柔地凝視自己,眼中的柔情,能精準無誤擊中她的心。

    感受到觸碰,徐清聿眼皮動了動,睜開眼睛。

    云聽被他的目光震了一下,連忙收回手,心跳加速,臉頰發熱。

    她輕聲說道:“徐清聿,我只是想叫你起床,別再睡了,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云聽心一驚。

    糟了,徐清聿好像不喜歡別人碰他的眼睛。

    徐清聿剛從睡夢中醒來,眼神迷蒙,“嗯。”

    *

    一天結束后,云聽望見桌上還堆著一堆資料,她放下工作,去見葉詩遙。

    葉詩遙是徐清聿的表妹,現在正在讀高一。

    葉詩遙想買一條圍巾送給她媽媽做生日禮物,早些時候就跟云聽提過這個想法。但她沒有昂貴奢侈品的購物經驗,看中了一條圍巾,是限量款,以她的人脈無法買到。

    云聽知道后,便答應幫她買,也答應保密。

    回到家后,云聽先去車庫取車。

    她已經很久沒開車了,但她和葉詩遙畢竟不在同一個區,想來開車會更方便一些。

    剛坐上車,云聽稍微有些生疏,但好在很快熟悉了車的操作,踩了一腳油門出發。

    經過一陣適應后,她找回了駕駛的感覺。

    大約三十分鐘后,車子停在葉詩遙所在的學校。

    學校的外墻上掛滿了各種激勵標語,紅底白字的橫幅在微風中飄動,字里行間寫滿了對高三學子的期許:“奮斗高三,決勝未來!”、“高考倒計時,拼搏不止!”

    云聽停好車,下車走到校門口,看到葉詩遙正在校門口的石凳上等她。

    她穿著標準的校服,頭發隨意扎著,朝氣蓬勃。

    “大嫂嫂,你來了!真是太好了,今天好累。”葉詩遙看到云聽,眼里放光,跑過來摟住云聽的手臂撒嬌。

    葉詩遙和云聽的關系很好,平常最喜歡和她吐槽學校發生的破事:“大嫂嫂,你知道嗎,我最近每天都餓得不行,學校的食堂根本滿足不了我。高三的窗口食物種類多,但不讓高一高二和他們搶吃的,真是太難受了。”

    云聽聽她絮絮叨叨的話,安慰道:“沒關系啊,等你升到高三了,就能享受到更多的食堂福利,吃得更好了。”

    葉詩遙噘起嘴,幽怨地瞥了云聽一眼:“大嫂嫂,你怎么和大哥哥越來越像了,每次都說這種話,難道你們都是這樣安慰人的?”

    云聽:“你呀,知足吧,我當時高一就強迫我們住校。”

    葉詩遙嘿嘿笑了兩聲。

    云聽帶她去了小吃街,葉詩遙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最喜歡吃“垃圾食品”,吵吵鬧鬧就是不肯回家吃飯。

    “大嫂嫂,你是不是想讓我胖三斤?”葉詩遙捂著肚子,笑得雙眼彎彎,“你剛剛才幫我買了奶茶,現在又帶我來這里。”

    “誰讓你剛剛說自己吃不飽呢?”云聽戳了戳葉詩遙的額頭,“還不是你嚷嚷著要吃,吃完就好好學習。”

    葉詩遙聽到可怕的“學習”兩字,臉色大變:“嫂子,你能不能不要提學習這兩個字,真的太恐怖了!”

    云聽輕笑,拉著葉詩遙走進了一家熱氣騰騰的小吃店。

    兩人點了一點招牌,燉得軟爛的牛肉、醬香濃郁的鹵味、熱騰騰的鍋貼……

    菜上齊后,葉詩遙興奮地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里,滿足地瞇起眼睛:“太好吃了!嫂子,你也快吃!”

    云聽吹了吹勺子里的湯,剛要喝一口,聽到她身后傳來一陣訓斥聲。

    “你這次6校聯考數學才考了53分!天天就知道打游戲,下次讓你爸給你開家長會去。”

    “媽,我覺得我下次能考得再低一點。”

    “你敢!再考這么低,你就別回家了!”

    “媽——”

    “快吃,我出去接個電話  。”

    葉詩遙豎起耳朵,一邊偷聽別人談話,一邊深有同感:“哎,我怎么感覺找到同道中人了。”

    她咬著筷子,“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媽也這樣!我上次物理考了60多分,她說她懷疑我的物理老師看我太可憐了,故意放水給我加了幾分!為什么高一要學10門課,我真的學不會!”

    云聽哭笑不得,“學習這事,還得靠你自覺。”

    葉詩遙信誓旦旦地說:“自覺的人占少數。”

    話音剛落,云聽聽到被訓斥的女生拍了拍桌子,堅定地說:“姐,我覺得我還有救。”

    云聽:“聽到了嗎?多自覺。”

    女生說:“王者榮耀這個賽季還有38天結束,我每周六回家,一周大概能打五把,假設我每次打巔峰賽,贏一把加100多分,那么我只要打20多把,在保證勝利的前提下,我馬上可以打到市標百里守約。姐,我真的還有救。”

    云聽:“……”

    云聽好奇地轉身,想看看女生,但只看到她的背影。

    葉詩遙一口湯差點嗆出來:“大嫂嫂,你聽到了嗎?”

    云聽揉了揉眉心,“聽到了。”

    葉詩遙還沉浸在剛剛的笑點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原來她覺得還有救是指她能打上市標?”

    女生的媽媽接完電話回來,就聽到女兒的宏偉計劃,語氣里滿是怒其不爭:“你是上學還是上王者?!我供你讀書,是為了讓你考市標百里什么的嗎?!”

    “媽,你不懂,這真的很難……”

    “抓緊吃,以后你就算求我,我也不會讓你逃晚自習了。”

    “媽——”

    葉詩遙嘆了口氣,沒有控制音量:“要是我高三了,我媽絕對會讓我去圖書館學習。”

    這話被女生的媽媽聽到了。

    “夏夏,以后周日你也去圖書館學習,別整天窩在家里…”

    *

    云聽回到家后,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推開門,屋里很安靜。

    陽臺方向,她聽見徐清聿在和人打電話。

    云聽放輕腳步,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客廳通往陽臺的落地窗開著一條縫,夜風灌進來,帶來淡淡的煙草氣息。

    徐清聿半倚在欄桿上,指尖夾著一根煙,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側臉隱沒在光影交錯之間。

    云聽站在門口,聽到徐清聿說了幾句。

    “她還好嗎?”

    “……嗯。”

    夜風吹亂了他的話語,她聽得不是很清楚,只捕捉到幾個零碎的詞。

    “我會過去。”

    “……嗯。”

    “我會照顧好她。”

    “Elara不會……”

    聽到熟悉的名字,云聽蹙眉,心有疑慮:Elara,是那個調香師的名字嗎?徐清聿認識Elara女士?

    還有照顧好她,“她”是誰?

    第40章 第四十章 “我答應她保密”

    電話結束, 徐清聿抬手摁了摁眉心,回過身時,看到云聽站在他的身后。

    他說, “回來了。”

    云聽點頭,目光經過他指尖尚未燃盡的煙蒂上,試探問道:“徐清聿,剛才……你提到的名字, 是調香師嗎?”

    徐清聿口吻平靜:“你聽到了多少?”

    “零零碎碎的。”

    “不過那個名字……我聽得很清楚。”

    云聽盯著徐清聿眼睛,試圖從他的神色里捕捉到什么。

    徐清聿垂眸沉默,斟酌后沒有給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沒什么事。”

    云聽眨了眨眼,向前一步:“你不是說過,我想知道的事, 你都會告訴我嗎?”

    徐清聿又沉默了,他掐滅煙,身上的煙味太重,他向后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抱歉。”

    “……?”

    “別的事情, 我都可以告訴你。”徐清聿沒有敷衍云聽,直接告訴她實話,“唯獨這件事,不行, 我答應她保密。”

    云聽安靜了一分鐘:“好,我知道了。”

    *

    翌日, 云聽蜷縮在被子里。

    半夢半醒之間,手機震動,連續不斷的噪音將她從困頓的狀態中撕扯出來。

    她探出一只手,在床頭的方向胡亂摸索。

    手指碰到了柔軟的枕頭, 再劃過手機充電線,直到指尖觸及手機冰冷的機身。

    云聽將手機拉回到身邊,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臉上。

    “喂?”她迷糊地接起電話。

    “云云,你現在忙嗎?我感覺心臟有點疼,悶悶的,還有點喘不過氣,能陪我去趟醫院嗎?”辛亦桐語速連成一片,幾乎不給云聽反應和思考的時間。

    云聽緩了一會兒,才清醒:“怎么回事?是太累還是熬夜?”

    “可能是一晚上沒睡。”辛亦桐憂心忡忡道,“我這人太容易多想,總覺得自己得了什么大病。你快點,我都快嚇死了。”

    “好。”云聽利索起身,快速洗漱,“我打車去找你。”

    “別打車了,我在你樓下。”

    前前后后用時不到十分鐘。

    云聽趕到樓下時,辛亦桐已經給她買好了早餐。

    牛奶加三明治,牛奶還是溫熱的,三明治是她最喜歡的芝士雞排煎蛋。

    “你總算來了!”辛亦桐把早餐遞過去,“快吃點東西,小心空肚子低血糖發作。”

    “你不是心臟疼過一次嗎?醫生說沒事的。”云聽接過早餐,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里面有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和男士香水味,酒精的辛辣氣息混雜著香水的腥甜。

    云聽捂住鼻子,嫌棄地搖下車窗,“你昨晚干了什么?酒駕還是在車里…?”

    辛亦桐無力地開口:“我昨晚喝醉了,喝得挺多的,后來找了個代駕回家。”

    云聽“哦”了一聲,“你就是晚上沒睡好吧?之前不是有過類似情況嗎?”

    辛亦桐發動車,嘴里念叨:“這次不一樣,上次是悶,這次又悶又痛,說不定是心肌梗塞的前兆!”

    辛亦桐與云聽不同,云聽是那種對醫院能躲則躲的人,無論感冒發燒還是磕碰流血,都能硬扛過去。

    相比之下,辛亦桐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她是典型的“草木皆兵”性格。只要身體稍有不適,比如頭暈、喉嚨干,連皮膚上起了顆小紅點,她都能腦補成重大疾病。

    然后內心就會出現一場驚天動地的心理斗爭。

    不多時,她便打開手機搜索癥狀,越查越怕,最后手忙腳亂地預約醫院門診。

    為此,辛亦桐家里有一套專屬的小藥箱,里頭備著從常見感冒藥到各種保健品。

    不過,她的“危機意識”只在疾病方面生效。

    她可以因為一次輕微的咳嗽奔波于醫院,但轉身又能在熬夜蹦迪的派對上“揮灑汗水。”

    一到周五晚上,她就拎著高跟鞋踩在夜店舞池里,酒杯舉得高高,笑聲混在震耳欲聾的音樂里。

    用最貴的護膚品,熬最晚的夜。

    吃最貴的保健品,喝最烈的酒。

    云聽咬了一口三明治。

    她對此很無奈,但也勸不動。

    辛亦桐知道過度擔心沒意義,依然會在一個小問題上無限放大,最終將自己困在不必要的焦慮里。

    云聽思忖,或許她也該找個醫生結婚。醫生能真正約束她,能在她不斷游走的邊界上,給她設下堅固的界限。

    如果辛亦桐執意不聽,醫生也能拿出一套無懈可擊的健康理論,輕松將她說得啞口無言。

    *

    醫院的門診大廳照舊忙碌,診室的門時開時閉,患者來來往往。

    在這里,工作日的標簽沒有什

    么意義,醫院的繁忙從不會因此降低。

    辛亦桐拉著云聽直奔心臟科門診,掛號、排隊,動作一氣呵成,明顯是輕車熟路。

    “別走遠啊。”完事后,辛亦桐指著不遠處的座位,“你在那等我,我去趟衛生間。”

    “好。”云聽目視她捂著肚子,踏著**厘米的厚底鞋迅速消失在轉角。

    她收回視線,環顧四周,等候區人滿為患,嘈雜無比,座位也所剩無幾,便沒有坐下。

    云聽掏出手機,漫無目的地翻開朋友圈,滑動屏幕。

    她看到Kai發了一條朋友圈。

    照片里的背景有些模糊,應該是在一個城市的街頭,或是一個倉庫門口。

    鏡頭對準的是一個身穿外賣員衣服的年輕男子。他戴著口罩,云聽一下子就認出了照片中的人,Elliot。

    咦?他怎么去送外賣了?

    難不成Elliot的家族真的斷了他的資金來源?可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讓他落到如此境地吧?

    估計只是想體驗生活?

    云聽默默點了個贊。

    刷著刷著,云聽無意聽見路過的幾位護士的竊竊私語聲。

    她未刻意去留意,但那幾句憤慨的話語,像鋒利的針尖,一下刺穿她的注意力。

    “聽說1804病房又吵起來了……”

    “這些家屬,出事就找醫生,哪怕根本不是醫生的錯……”

    “真是過分,明明是他們知情不報,出了問題倒怪我們徐醫生?”

    “是啊,家屬還跑到主任辦公室鬧,說是醫生態度不好,耽誤治療。”

    “唉,這種事情太常見了,明知道自己有錯,偏要把責任全推到我們頭上。”

    “主任好像還在安撫他們,真是難做人……”

    聲音逐漸遠去,留下微弱的余音。

    云聽注意力偏離,聽到護士討論的內容,心里翻涌起不好的預感。

    徐醫生?難道是徐清聿嗎?

    云聽正在思索,“噠噠噠”的腳步聲音越來越近。

    辛亦桐從走廊另一頭快步走了回來。她一邊低頭整理裙擺,一邊朝云聽揮了揮手:“我回來了。”

    見一時半會輪不到她,她拉起云聽的手擠到第三排的中間,原本坐在那兒的一對夫妻剛走,恰好剩了兩個位置。

    辛亦桐一只手捂住胸口,感受心臟的跳動頻率:“云云,你說我這心臟問題會不會是遺傳?我小舅的心臟病就是拖到最后才發現的!”

    云聽側過頭看她:“你小舅是五十歲才查出來的吧?你才二十多。”

    辛亦桐鼓嘴:“別小看小毛病!這些年心臟猝死的新聞還少嗎?”

    說罷,她瞪了一眼云聽,“你就不擔心自己嗎?上次心臟疼的時候,我勸你來看,你說什么?拖著!拖著!”

    云聽:“我了解自己的身體,這話還是留給你自己聽吧。”

    辛亦桐撇嘴,百無聊賴地前后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又開口問:“哎,來都來了,你就不順便去看一下徐清聿嗎?”

    云聽解釋:“他這幾天不在醫院,去給下面的小醫院做培訓了。”

    “培訓?”辛亦桐拖長語調,感嘆了一聲,“嘖,不愧是優秀醫生,還兼職育人,了不起了啊!”

    云聽不語,目光沒有焦點,

    她記得徐清聿說,他去參加一個為期三天的專業培訓,結果這已經是第六天了,怎么還要去?

    平常徐清聿都會和她一起吃早飯,但今天她睡醒時,發現徐清聿一大早就已經出門了。

    沒有任何預兆地離開了,一句告別都沒有。

    按理說,培訓三天就該結束了,難道有什么特別的延誤?

    云聽身邊坐了一對母女,女兒躺在媽媽的懷里睡著了,媽媽一邊撫摸女兒的頭,哄她入睡,一邊和身邊的人閑聊。

    “我女兒剛出生就被診斷為先天性心臟病。”

    “她現在已經三歲了,可我每天都活在擔驚受怕中。她的一舉一動都讓我擔心,我生怕她突然出現并發癥…”

    “她太小了,心臟太脆弱,醫生說她的情況很復雜,雖然現在還沒有出現什么嚴重的癥狀,但我心里總是無法放下心弦。”

    云聽聽到了一個詞,法洛四聯癥。

    她打開手機,搜索這個病。

    法洛四聯癥一種常見的復雜先天性心臟畸形,通常涉及右心室肥厚、肺動脈狹窄、室間隔缺損以及主動脈騎跨。

    這種病癥導致血液流動不暢,氧氣輸送到全身的能力受限,身體無法獲取足夠的氧氣,從而出現了呼吸困難的癥狀。

    由于心臟無法有效泵送含氧血液,肺部也無法得到充分的氧氣供應,導致頻繁表現出缺氧的狀態。

    不過,法洛四聯癥是可以通過手術治療的,且許多患有該病的兒童在接受治療后能夠過上正常的生活。

    云聽不太懂這些專業術語,但小女孩能夠接受治療,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云聽突然心生一念,想起了之前和徐清聿的一次對話。

    那時,她問他什么是希望,徐清聿的回答是:“空氣。”

    無形的、無色的、無味的,卻又是每個人活下去的必需品。

    現在,云聽再一次想起這句話,覺得它無比貼切。對小女孩來說,活著的希望,或許真的就是空氣——真正意義上的空氣。

    她出生時呼吸困難,靠著醫學手段才能勉強維持生命。每一次呼吸,都是與命運的一場拉鋸戰。

    她的母親每天都在數著她的心跳和呼吸,害怕有一天它會變得不規律,甚至停止。

    云聽思緒飄遠,問正在打字的辛亦桐:“你覺得,希望是什么?”

    辛亦桐歪頭想了想,片刻后,她緩緩說道:

    “我現在在醫院,當然覺得希望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醫生每天都在和死神搶人,他們的手術刀、藥物、經驗,都是希望的延續。”

    “但如果我是在教室育人呢,那希望就是祖國的花朵,是孩子們寫下的未來。”

    她的回答比云聽想象的更加具象化。

    希望可以是醫生手里的手術刀,可以是講臺上的粉筆,可以是工人手里的磚瓦,可以是母親懷里酣睡的嬰孩,抑或是抱著嬰兒的母親。

    靈感在云聽腦中一晃而過。

    不是佛手柑、葡萄柚、檸檬、梨花、蘋果花、無花果之類的香料。

    而是四個字:劍走偏鋒。

    頭頂前方的電子顯示屏“滴”的一聲,數字跳動一格,辛亦桐的號出現在屏幕上。

    “到我了,走吧。”

    辛亦桐站起身,云聽緊跟其后。

    “你們先坐,”進去后,里面只有一位護士,她對兩人說:“夏醫生去衛生間了,稍等一會兒。”

    聞言,辛亦桐坐在椅子上,靠背一靠。

    很快,一位年紀稍長的男醫生走了進來。

    醫生戴著眼鏡,白大褂邊角有點兒泛黃,看起來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坐下后,詢問情況。

    “心臟疼?多長時間了?做了什么?”他抬起頭問道。

    “昨晚喝酒熬夜一整晚沒怎么睡,早上起來就不舒服……”

    “不舒服?”醫生語氣嚴厲,“你是不是不知道喝酒加熬夜的危害?年輕人啊,別拿命開玩笑!心臟是不會跟你商量的,你讓它受累,它就隨時可能罷工!”

    辛亦桐一愣,訕訕地笑:“醫生,我以后一定注意……”

    “注意才怪,”醫生打斷她,“你們年輕人每次都說‘一定注意’,然后轉頭繼續熬夜。告訴你,不僅是心臟,免疫系統、神經系統都受影響。能不能睡覺?睡覺有那么難嗎?”

    辛亦桐有些尷尬,低聲辯解:“最近工作忙嘛,忙著應酬…”

    “忙  ?!“醫生抬眼,“沒了命,還有什么好忙的?回去給我好好睡覺,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躺下!再這樣熬下去,早晚有一天進ICU!”

    辛亦桐啞口無言,被罵得頻頻點頭,不敢反駁一句:“嗯嗯,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做。”醫生揮揮手,“走吧,先去做檢查,外面排隊的還有一長串。”

    離開診室后,辛亦桐抿了抿唇,忍不住對云聽吐槽:“你看吧,醫院這種地方就是這樣,把人罵得跟三歲小孩似的。”

    “這醫生,像我爺爺。”

    云聽道:“罵是為了讓你改正。”

    “你倒是懂。”辛亦桐不服氣地嘟囔,“醫生總覺得熬夜是年輕人的罪過。你別說我,你心臟疼的時候怎么不來看?”

    “……”

    云聽低頭看手中的單子,不想與她爭辯,換了個話題:“走吧,先去檢查。”

    辛亦桐追問道:“云云,上次徐清聿罵你了嗎?”

    云聽:“……沒罵。”

    檢查完,取完報告,兩人恰好經過護士站,幾個年輕的護士正在交班前的空隙聊天。

    “徐醫生這次真是倒霉透了。”

    “可不是,明明是家屬自己弄出的事,非要怪他沒處理好。現在倒好,鬧到院里,連院長都不得不出面調解。”

    “是啊,院長讓他先去支援別的醫院,說是避避風頭。”

    “唉,真不明白,為什么責任全落在他頭上?”

    幾個護士聲音不大,但還是清晰無誤地傳進云聽耳中。

    她腳步一頓,轉頭看辛亦桐。

    “怎么了?”辛亦桐疑惑。

    “她們說的徐醫生‘……”云聽說,“好像是徐清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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