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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對徐清聿,好像真的動心了……

    次日清晨。

    南海CBD中心, 璟耀城。

    幾位服裝設計師助理帶著各式禮服走進32層,手里捧著各色的面料和飾品。

    孟妍指揮大家將衣服一一擺開,暖色調的燈光照在繁復的綢緞上, 璀璨如星河。

    其中一位微微躬身,將一件婚紗展示在云聽面前:“云小姐,這款裙擺的每顆鉆石都是純手工鑲嵌,保證了儀式感。”

    禮服鑲滿了細碎的鉆石, 裙擺長而層疊,每走一步都會閃爍耀眼的光芒。

    云聽接過,指尖劃過衣料,質感冰涼。

    “太過華麗了。”她搖了搖頭,將裙子放回。

    “云小姐, 那這一款呢?”另一位年長的走上前,“這套能讓您在婚禮上成為最矚目的存在。”

    它是典雅的魚尾款,裙擺處綴滿了細膩的蕾絲和水晶珠,腰線的設計將優雅與高貴展現得淋漓盡致。

    云聽輕聲道:“我想要更簡單一點的。”

    助理愣了一下,連忙將婚紗收回, 隨后展示了另一件蕾絲綴滿裙擺的長裙,試探問:“那這件呢?它的設計靈感來源于冰雪與玫瑰,既浪漫又清新……”

    云聽默不作聲。

    她的目光流連在眾多婚紗中,直到定格在一件極為低調的婚紗上。

    米白色的絲綢面料剪裁干凈流暢, 肩部是細細的吊帶設計,腰線收得恰好, 沒有多余的裝飾,僅在裙擺處用極細的珍珠線勾勒出幾朵簡筆花紋,像雪地中含苞待放的花朵。

    “這套不錯。”

    “這……”助理猶豫,“云小姐, 這件會不會太過簡潔了,婚禮場合恐怕不夠隆重……”

    “婚禮是兩個人的事,不需要用華麗的衣服來撐場面,這件剛剛好。”

    助理上前接過禮服,將它精心細致地鋪展開來。

    “那徐先生的衣服呢?”助理詢問道。

    云聽抬起頭,沉吟片刻。

    徐清聿本有一套深藍色的西裝,是之前設計師為他與云聞的婚禮量身定制的。

    然而,新娘已換,他自然需要重新定做。

    “這套白色的西裝。”半小時后,云聽做出決定。

    徐清聿清冽的氣質,與白色最為相襯。

    “再加一枚藍寶石胸針。”她補充,“細節簡單一點。”

    助理點頭稱是,立刻開始量體裁衣。屋子里的人進進出出,氣氛熱烈,云聞卻恍恍惚惚。

    昨天晚上。

    云聽忘了腳傷,倚窗看著漫天的雪光,呆呆地發愣。

    躊躇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敲下兩行字:

    「徐清聿,為什么要和我結婚?」

    「為什么直接跳過訂婚到結婚?」

    語氣嚴肅了些,她發出去后緊張地盯著對話框,掌心冒汗。

    過了足足半小時,云聽等來徐清聿的回復:「省事」

    兩個字,冷淡得像外面的風雪,涼到骨子里。

    云聽看到這句話,心底掠過一絲失望,又覺得這像是他會說的話。

    對徐清聿而言,任何繁瑣的流程都可以省略。

    正當云聽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問時,手機接連震動,他又發來了幾條消息:

    徐清聿:「設計師為你準備了幾款婚紗,明天試」

    徐清聿:「你直接幫我選」

    徐清聿:「明天七點手術,我不過去」

    字里行間是他一貫的語氣,精準、直接,沒有多余的情感,像是在交代一份事務性的清單。

    云聽有很多問題,但沒有追問下去。

    孰輕孰重她拎得清,徐清聿今晚要早點休息,明天的手術不能有分毫差錯。

    *

    等其他人離開后,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云聽和孟妍兩人。

    云聽坐在沙發上,半弓身子,手指撥弄著膝上的抱枕。

    她回家了。

    但她喜歡待在徐宅,但并不是因為徐清聿。更確切地說,不是單純因為他。

    三層的獨棟老宅沒有重壓的目光,也沒有孟妍永無止盡的抱怨和批評。

    云聽接受不了孟妍的強勢,從小她和孟妍就不太親近。

    但婚禮倒計時只剩三天,她總歸是要回來的。

    婚禮細節由孟妍一手操辦,匆忙得令人眩暈。因為時間緊張,定制婚紗已經來不及。孟妍便讓人送來了幾套從國外搶到的限量婚紗。

    很巧,每一套婚紗的尺寸都能完美地襯托出她的身材曲線,仿佛為她量身定制一般。

    孟妍坐在她身邊,云聽有意忽視她欲言又止的目光。

    孟妍無非想說:“小聽,清聿不會喜歡你”、“小聽,我和你爸其實不贊成你們的婚姻”、“小聽,媽媽是為你好。”

    云聽兒時便知,孟妍總是以“為你好”作為行事的準則。無論她愿不愿意,只要孟妍認為這是正確的選擇,她都無法拒絕。

    “為你好。”每當聽到這三個字,她的心里就會升起一股無力感和隱隱的反感。

    這是一種無法反駁的束縛。

    每一次爭論都會以她的妥協告終,因為她知道,孟妍是不會聽的。

    她也明白,孟妍是真的愛她。

    她的努力,她的付出,從來不是為了自己。

    然而,正是這種無微不至的“為你好”,讓云聽漸漸失去了做自己的權利。

    孟妍眼中的好,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好,而她所有的抗拒和不滿,似乎都成了“不懂事”的證明。

    不想聽。

    云聽把視線移向茶幾,那里堆滿了孟妍準備好的禮服資料冊、婚慶清單。

    五分鐘后,果不其然,孟妍忍不住了。

    她拉住云聽的手腕,語調急促:“小聽,這次婚禮太突然了,媽盡量把每個細節都準備好,但時間太緊,婚紗也不能挑得太樸素。”

    云聽詫異:“沒關系,就那件吧。”

    孟妍一臉著急,仿佛她耽誤的不是一件婚紗,而是天大的要事:“清聿忙成那樣都惦記著你,這幾件限量款婚紗,都是這個冬季最新的系列,是他親自挑的…”

    “媽,你說什么?這些婚紗是徐清聿…?”

    聞言,云聽瞠目結舌,一臉不可置信。

    徐清聿怎么會呢?

    云聞曾無意提起過,她和徐清聿的婚服交給專業設計師全權負責。

    徐清聿自始至終沒表現出半點興趣,連婚紗的成品都不曾過問過,云聞也不愿摻和這樣的事情。

    可是現在……

    為什么呢?

    這一場婚禮在她心里,是期待,是夢想,是遙不可及的祈愿。可同時,又是一個無法融化的雪團,壓得她無法呼吸。

    云聽的一顆心慢慢收緊,她問:“媽媽,您為什么不提早告訴我呢?”

    “小聽,媽以為你會開心的。”孟妍說:“清聿說他會親口和你說。我看得出,他對你不是沒有感情。婚禮直接定了,省了訂婚環節,等于節約了麻煩——你覺得哪里不合適嗎?”

    云聽心亂如麻,“可是媽,您為什么會改變主意?”

    孟妍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像在回憶,也像在衡量是否該說出口。

    許久之后,她才輕輕嘆息了一聲。

    “小聽,對不起,之前我不同意你和清聿結婚,是因為我以為他會厭惡調香師這個職業。”

    孟妍苦笑:“或許不是厭惡,而是…有心理陰影。”

    云聽在訝然中沉默,孟妍繼續說道:“清聿的老師,為了愛情迷失自我。后來,清聿親眼看那人結束自己的生命……”

    *

    徐清聿的父母都是醫生,平常很忙。他從小被繁忙的父母忽視,成長在冷淡的家庭氛圍中。

    習慣了獨立的他,不愛說話,獨來獨往。

    十一歲的他長得極為漂亮,線條干凈又精致。那雙眼睛尤其特別,漆黑的瞳孔像夜色中淌著的水光,晃神間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漂亮的外殼,是一件危險的外衣。

    如果只是被高年級的學生攔住,徐清聿未必會束手無策。但事實遠不止如此。那次意外,徹底超出了他稚嫩的世界所能承受的范圍。

    幸運的是,那位調

    香師路過。

    徐清聿的爸媽當時正在國外參加學術會議,一去就是兩個月。而徐爺爺徐奶奶因身體抱恙,對此事一無所知。

    至于孟妍為什么知道,是因為她無意間撞見他在心理診所外等待。

    面對孟妍的詢問,徐清聿只是淡淡地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不再對他造成影響。

    他說,不必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孟妍分不清他是釋然,還是刻意的偽裝。

    這一瞞就是17年。

    ……

    云聽的思緒不由得飄到了11年前。

    初中時,她成績好,長得漂亮,深得老師偏愛,也受男生喜歡。這些原本被視為優點的東西,讓她成了別人眼中釘。

    每次考試后,班里總有同學用嫉妒的目光盯著她的成績單,冷嘲熱諷地說:“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會考試罷了。”

    當她無意間和老師多說了兩句話,背后便傳來三三兩兩的竊笑和刻意壓低的聲音:“看吧,真會裝,老師的小寵兒。”

    她并不在意這些風言風語,最初她以為,只要沉默就可以化解一切。可她低估了嫉妒能讓人做出什么樣的事情。

    課間,有人故意用筆在她的桌面上畫下污言穢語;有人趁她轉身去拿書的時候,將水灑在她的凳子上。

    甚至有一次,她打開書包時,發現里面被塞滿了碎紙片和垃圾。

    云聽性格并不軟,只是遠離爸媽,借住在徐宅,云聞又不和她一個學校,她不得不隱瞞,不想給徐爺爺徐奶奶惹麻煩。

    后來她忍不住了。

    放學后,天色漸暗,云聽站在墻角,呼吸急促,手心發燙,那一巴掌的余勁還未散去。

    囂張的女生捂著臉跑遠了,肩膀一聳一聳的,哭得斷斷續續。她的鞋后跟蹭在地上,帶起一小片塵土,狼狽又倉皇。

    云聽甩了甩手指,甩掉那股微微的刺痛,也甩掉心里的煩躁。

    腳邊堆著幾片風卷來的落葉,偶有細碎的聲音掠過耳畔。

    空氣中飄過樹葉的清苦味,她低頭看著手掌,嘴角勾起。

    轉過身時,她的腳步一頓。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斜倚著墻,逆光而立,夕陽為他鍍了一層柔光。

    云聽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徐清聿站得很隨意,黑眸卻直直地盯著她,像是早就站在那里,看了許久。

    云聽血液凝固了一瞬。

    徐清聿看到了多少?

    什么時候來的?

    會不會告訴她的爸媽?

    無數個問題盤旋而上,云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低下頭,目光不敢與他接觸,腳尖磨著地面。

    想要開口,發現喉嚨干得厲害。

    剛張開嘴,話又咽了回去。

    她沒有錯,不需要解釋。

    可面對徐清聿,那種倔強又變得沒有底氣。

    腳步聲由遠及近,徐清聿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干凈的白色運動鞋映出現在她的視線,鞋帶系得整整齊齊。

    他問:“手疼嗎?”

    云聽指甲嵌進柔軟的校服布料,頭搖得很輕。

    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徐清聿彎下了腰。

    云聽的瞳孔猛地一縮,抬眼時,看到他伸出手指,在她肩膀上點了一下,又換到她的手臂,再到她的側腰。

    “打這里,不會留下痕跡。”

    說完,徐清聿直起身子,收回手,雙手插回褲兜,語氣平平:“下次不要打臉,難應付。”

    云聽抬起頭,對上徐清聿眼睛。

    徐清聿說:“還記得我的手機號嗎?”

    “啊?”

    徐清聿垂眸:“我是你的家長,”

    他的睫毛很長,眼眸清澈得讓人難以挪開視線。

    云聽覺得心臟猛地跳漏了一拍,又忽然加速,砰砰作響,然后拼命撞破脆弱的壁壘。

    那一刻,她無法形容心底涌起的情緒,有羞恥,有慌亂,還有一種未曾體會過的悸動,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將她整個包裹住。

    徐清聿留給她一個修長的背影,他刻意放慢了步伐。

    “云聽,回去了。”

    云聽小跑著追上他,耳根一點一點地發燙。

    她對徐清聿,好像真的動心了。

    *

    孟妍說的話有所保留,很多細節她不想再提及。

    哪怕云聽心中仍有疑問,但她十分了解孟妍,知道她一旦決定不說,便不會再透露半句。

    云聽想明白了。

    她不想再糾結徐清聿反常的行為,也不想刨根問底為什么云家要和徐家聯姻,更不想窺探徐清聿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往。

    她喜歡徐清聿。

    每當想起那個黃昏,她的心總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陣甜意,像有融化的蜜糖慢慢流淌開來,黏黏膩膩地裹住了她整個心臟。

    后來,云聽試過用手掌去按自己的肩膀,學著他點過的位置輕觸,卻怎么都找不回當時的感覺。

    11年前,他是黃昏下的少年,冷淡卻溫柔地教她如何保護自己。

    多年來,徐清聿是她心里的光,她追逐的方向。

    她從未表白過,卻從未停止靠近。

    現在她終于可以站到他的身邊,可以正大光明地牽起他的手。

    即使徐清聿不喜歡她。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云聽,張嘴”

    云聽的腳傷愈得比想象中還要快。

    周四清晨, 孟妍已經為她們準備好了早餐。

    云聽已經很久沒有和爸媽、云聞一起吃早飯了。

    確切地說,從8歲起,這樣的時光屈指可數。

    她舀起一勺粥, 低頭吹了吹,看到孟妍細心地將牛奶盒倒進玻璃杯,心里有些觸動。

    餐桌上,孟妍再一次提到買車的話題:“小聽, 你還是不打算買車嗎?每天打車,很不方便。”

    云聽抿了口溫水:“停車比打車更麻煩,浪費時間,我寧愿花點錢省心。”

    云渡也不止一次提議給她安排一個私人司機,說是更體面, 也更安全。眼下,又提了一次。

    “爸,我習慣了一個人。”云聽咽下嘴里的雞蛋,“有司機的話,反而束手束腳, 還是現在這樣更自由。”

    “哎呀。”云聞叫停兩人的嘮叨:“爸媽,等小聽結婚了,不還有聿哥嗎?你們就別操心了。”

    云聞最近在減肥,早餐只有一杯無糖豆漿, 喝完意猶未盡地蹭了一杯云聽的牛奶,憤憤不平道:“小聽我好羨慕你, 為什么我一喝牛奶就長痘呢?”

    她一說完,成功將孟妍的視線轉移。

    孟妍給她添了一碗小米粥:“小聞,早飯吃這么點怎么行?”

    云聞嚷嚷:“……我的腰胖了一公分!不能再吃了!”

    孟妍收回小米粥,嫌棄地睨她:“愛吃不吃。”

    云聞:“……”

    云聽眼睛彎彎, 無辜地朝云聞笑。

    *

    昨日沒有下雪,路邊的積雪漸漸融化,只剩些許冰水沿著排水溝流淌。

    云聽停下腳步,將滑落的圍巾重新拉起,細致地繞了一圈。

    路邊的樹枝光禿禿的,隱隱透著干枯的蒼白。

    云聽坐在車上,心想,要是徐清聿愿意做她的司機,她倒不如干脆找個司機算了。

    到公司后,林悅安靜地坐在工位,光明正大追韓劇,云聽路過她身邊時,聞到了“深海鯨歌”的香味。

    她曾經向她推薦過這款甘甜的木質香,沒想到林悅會聽她的意見。

    “深海鯨歌”的調香師是業界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師牧羊,他調制出來的香水質感非凡,價格也是高得驚人,是奢華的藝術品之一。

    看到云聽,林悅欲蓋彌彰收起手機。

    云聽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林悅年紀輕,心性不算惡劣。云聽觀察了幾天,發現她并沒有惡意,單純是大小姐下基層鬧點兒小脾氣,無傷大雅。

    云聽回到辦公室,剛摘下圍巾,林悅后腳邁進。

    “怎么了?”

    林悅表情似乎有些不情不愿,步伐拖沓走上前:“這個…給的。你看看。”

    云聽抬眉,伸手接過盒子。

    拆開包裝后,里面是一瓶包裝精美的香水。

    桃花形狀的玻璃瓶,通透中帶有微微的粉色調,瓶蓋則點綴金屬質感的花瓣

    是牧羊的另一款代表作,桃惑。

    云聽拿起瓶子,聞了聞瓶口,有幾分興趣,“這款香水……是你買的?送我?”

    林悅高傲地仰起頭,鄙夷地聳了聳肩:“我也不想送,只是我爸媽說,人情世故是必需的。”

    云聽笑,故作正經地夸贊:“你爸媽的眼光不錯,很好聞。”

    聽完,林悅跺腳,急了,“這是我選的!雖然我不懂香水,但是我覺得它很適合你。”

    “反正已經送你了,你不能不要,我最討厭你們這一套推脫來推脫去,最后才勉為其難笑納的虛假模樣。”

    “嗯。”云聽拿起香水,噴了一些在自己的手腕上,她閉上眼睛,感受它初聞及撩人的前調,“謝謝,我很喜歡。”

    接受的速度之快讓林悅也沒有想到。

    她站在原地,心里是高興的。

    很高興,非常高興。

    她的心意被看見,被認可了。

    林悅臉一紅,退出去之前小聲吐槽了句:“妖艷賤貨。”

    云聽:“……”

    云聽認識的圈內調香師不算少,大多是業內知名的藝術家或新銳創作者。

    在別人眼里,云聽是屬于溫潤如水、不爭不搶的人。

    所以他們送給她的香水,無一例外都是淡雅的香調,都是從她氣質中提煉出的延伸——溫柔的茉莉,清新的鈴蘭,或是木質感的檸檬香,隱約卻不張揚,恰到好處地與她的低調性格融為一體。

    這不是云聽第一次收到香水,但是“玲瓏嫵媚,風千萬種”的香水是她第一次收到。

    果然名副其實,桃惑之名,當得起“大師之作”。

    僅僅噴灑在肌膚間,香氣便如絲般纏繞,一呼一吸間多了幾分旖旎,心緒也泛漣漪。

    這香氣完美地貼合它的文案:

    “一抹桃香,三分情動,靠近她,猶如走入一片桃花深處,欲念叢生。”

    …

    林悅的乖巧沒持續多久,不到半小時,她和蘇黎又因為一份文件的排版爭論起來,互不相讓。

    云聽按了按太陽穴,頭疼地看著眼前的文案,索性合上了筆記本。

    她起身,走到兩人身邊,笑意不達眼底:“都到我辦公室來,我們聊聊。”

    關上門,云聽轉身倚在桌沿,不偏袒任何一人:“團隊的協作,不是靠嗓門大小來爭出勝負的。你們是彼此的伙伴,不是對手。”

    說罷,她讓兩人互相道歉,才擺擺手示意她們出去。

    她嘆了口氣,整理桌上的文件時,電腦屏幕突然彈出一封新郵件的提醒。

    郵件是周之寒發的。

    一周前,他只身前往星河,與一位線香非遺傳承人洽談合作事宜,但情況并不樂觀。

    老太太猶豫不決,而Aurora正在研發的新產品急需她的點香工藝,希望在傳統技藝中融入創新元素,讓作品走得更遠、更長久。

    然而要讓一個對現代化心存疑慮的傳承人從抗拒轉為接受,甚至愿意嘗試合作,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云聽沉思片刻,回復了幾句安慰的話。

    不能著急,循序漸進。

    *

    晚上10:00,云聽準備前往Lune Noire酒吧。

    她一周前已與祁修澤約好。

    鬼使神差的,她在耳后和鎖骨處噴了一點香水。

    本想隨手拿出一件毛衣搭配長褲,卻不知為何,手指停在一條掛著許久未穿的粉色裙子上

    云聽平日穿裙子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這次,或許是桃花香的影響,又或許是某種未明的情緒驅使,她不受控制地伸手將裙子取了下來。

    臨出門時,孟妍站在客廳,看她披上外套,頗有微詞:“小聽,結婚在即,別再節外生枝了。你一個未婚姑娘,出入酒吧算怎么回事?再說,這種場合真能有什么靈感?”

    云聽彎腰提起包,輕聲說:“媽,今天的活動是調酒師的創意之夜,每一款酒都是特調限量,錯過可能就沒機會了。您放心,這只是工作需要,不會有事的。”

    孟妍這才勉為其難同意。

    路上,云聽接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夾雜嘈雜的人聲和隱約的笑語,模模糊糊地飄進她的耳朵。

    云聞的聲音被背景音壓住,她語速很快:“聽寶,今晚我不回家了。”

    云聽無奈笑笑:“姐,我出門了,你自己和爸媽說。”

    云聞也不愛回家住,對她來說,夜不歸宿是常有的事。

    與其住在家里整天聽孟妍嘮叨,不如想個簡單的理由說服徐爺爺徐奶奶,因事不歸。

    云聞:“哦好。對了,聽說今天聿哥在的醫院發生了一起糾紛,一家患者的家屬帶了人去鬧事,還動了手。”

    聽到這話,云聽的心一沉。

    雖然她知道這種情況并不稀奇,但還是很擔心:“沒事吧?那…他有沒有受傷?”

    “應該沒什么事吧,我聽說他是處理了那件事的醫生。”云聽聲音有些含糊,“你也知道,醫院現在亂得很,別說醫患矛盾,連病房里都常常出事。”

    “小聽,你要是不放心給聿哥打個電話吧。”

    電話掛斷后,云聽的心情無法平復,糾結掙扎半小時,她撥通徐清聿的電話。

    “云聽,怎么了?”

    背景音很安靜。

    徐清聿的聲音低沉又沙啞,有種疲憊的溫柔。

    云聽抿唇:“聽說醫院出了一點事,你沒受傷吧?”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好幾秒,徐清聿回:“沒事。”

    云聽稍微松了一口氣,心里仍惴惴不安。她忍不住繼續問:“是發生了什么事嗎?我聽說是病人的家屬……”

    “只是些常見的矛盾。”徐清聿頓了頓,不打算細說,“我沒直接參與。”

    “哦,好…”云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每次在徐清聿面前她都磕磕巴巴難以成句,“那、那好吧,晚安。”

    徐清聿好像把手機拿得更近了,聲音沉得很低,如在耳畔:“嗯,晚安。”

    云聽先掛斷電話。

    通話時長1分30秒,她覺得有一個世紀之久。

    *

    Lune Noire是南海一處頗有名氣的酒吧,木質的門板和昏黃的燈光將冬夜的寒意隔絕在外。

    云聽推門而入,熱鬧的音樂和酒香撲面而來。

    祁修澤已經到了。

    他站在一處角落,身著黑色風衣,肩寬腿長。

    看到云聽進來,他嘴角揚起笑意,抬手對她揮了揮。

    “抱歉,讓你等了。”云聽走到他面前,將大衣脫下搭在椅背上,歉意一笑。

    “你挺準時的。”祁修澤語氣里有幾分調侃,“小云,你今天很不一樣。”

    他凝視云聽被冬風吹紅的臉頰,耳邊的碎發隨著動作輕晃,手有點癢。

    云聽道:“嘗試換一種風格。”

    “今晚的活動主題很特別,聽說主打的酒香調很適合你的香水。”祁修澤轉移話題,將手邊的一張宣傳單遞給她。

    云聽接過,目光飛快掃過文字。

    上面詳細地介紹了幾種全新的調酒方式,特別強調酒香和欲望之間的聯系。

    云聽是好奇的。

    到底是怎樣的氣味,才能讓人沉醉在欲望之中?

    活動的區域被分為幾部分,有品酒區、香水展示區以及一個小型舞臺。

    燈光閃爍,音樂輕快,人們端著各式各樣的酒杯三五成群地談笑,氣氛在微醺中格外迷離。

    云聽在品酒區停下腳步,嗅了嗅擺在面前的幾種酒。

    第一款是帶著焦糖氣息的波旁威士忌,濃郁而悠長;第二款則是加入了柑橘皮和少許煙草味的調酒,帶著幾分刺激與復雜。

    “有感覺嗎?”祁修澤在她身后低聲問。

    “有點兒意思。”云聽的目光停留在那杯柑橘酒上,手指觸碰杯

    沿,像是在思索什么。

    “云老師,不妨說一下你的體會?”

    “這兩款酒的香氣很有層次感,”云聽說,“威士忌的焦糖味讓人想到溫暖和依賴,而柑橘和煙草結合在一起,又有一點不羈的放縱。或許……可以作為香水前調的一種參考。

    她打開手機備忘錄,在上面記下了幾句話。

    “你總是這樣。”祁修澤看著她低頭記錄的模樣,神情復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讓人看不透你真正的想法。”

    云聽不解地抬起頭:“我的想法很簡單,找到想要的靈感而已。”

    “就像這次結婚一樣,也很簡單?”祁修澤開口,說話間有一種隱忍已久的情緒。

    云聽一怔,隨即笑了笑:“修澤,你以為我被逼迫了嗎?不是的,這是我的決定。”

    “你說你…喜歡的人,是徐——”

    服務員拿著兩杯調酒遞給他們,打斷兩人的談話:“先生女士,這個不錯,你們試試?”

    云聽搖頭:“我就不喝了,待會兒還要整理筆記。”

    祁修澤說:“小云,這酒很難得。”

    云聽來了興致,“那我試一下?”

    不知不覺間,云聽已經品嘗了四五種不同的酒,每一款都帶給她全新的感官體驗。

    喝著喝著,她的指尖已不聽使喚,握著酒杯搖搖晃晃,杯中殘余的酒液晃出一圈圈漣漪,她啟唇:“修澤,我想我應該回去了。”

    “小云。”祁修澤下意識地靠近,“你知道嗎,這樣的你很迷人。”

    “什么?”云聽沒聽清,轉過頭。

    鼻尖和眼尾紅紅的。

    她想,大概是今晚喝的酒太雜了,什么都嘗了一點,多種味道摻和在一起,像是調香時不經意混亂的試驗,讓她醉得比平時更快。

    她回憶著這些味道交織在一起的過程,頭腦愈加發脹。

    每一杯酒都藏有一種情緒——愉悅、釋然、膽怯,期待,在這一夜放大了幾倍,讓她不知不覺就被帶入了醉意之中。

    祁修澤眸色漸深,緩緩向她靠近,他的呼吸已經觸碰到了云聽的發梢。

    迷人的桃花香氣從她身上傳來,縈繞在他的鼻尖,一股看不見的引力拉著他一步步靠近。

    祁修澤的呼吸加重:“云聽……”

    見她沒有反應,他的手撐在她身旁,唇離她不過一寸之遙。

    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從側面伸過來,一把摟住了云聽的腰,將她牢牢護在懷中。

    祁修澤的動作僵住了,他抬起頭,對上一雙冷冽的眼睛。

    徐清聿半邊臉隱在昏暗的光影里,眼神像刀鋒般銳利。

    他俯視懷中的云聽,語氣淡淡,卻藏著不容置喙的占有意味:“祁先生,她是我的妻子。”

    云聽被一股熟悉的沐浴露味包圍,往徐清聿懷里靠了靠。

    迷迷糊糊中,她睜開半瞇的眼睛,視線被醉意染得模糊,喃喃自語,“徐清聿…你怎么來了?”

    徐清聿沒有回答她,側目對祁修澤說:“祁先生,希望你以后可以和我的妻子保持距離。”

    …

    云聽偏了偏頭,長發垂下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唇角彎著,不經意的嫵媚間,醉意的臉楚楚動人。

    身上的桃花香因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濃烈,柔美的甜意化作無形的鉤子,纏繞在周圍的空氣中。

    徐清聿捏住云聽的下巴,讓她抬頭:“云聽,你要結婚了。”

    云聽聽懂了,迷離的眼神轉向他,長睫輕顫。

    片刻后點了點頭,聲音輕軟,纏繞著醉意的綿長:“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么嗎?”

    云聽撐著額頭,聲音散漫:“我在找靈感,我要調香…”

    徐清聿瞇了瞇眼,唇線抿得筆直:“和人接吻找靈感嗎?還是說和人做。愛?”

    云聽眼中的醉意更加濃重,疲憊地往沙發上一靠,失去與外界溝通的意愿,“你是誰?跟你有…關系嗎?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徐清聿盯著她,原本克制的怒火因為這一句話點燃。三秒后,他忽然低笑了一聲,聲音染著隱隱的冷意:“我是誰?徐清聿。”

    云聽睜開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眼。

    果斷搖頭:“不可能……徐清聿…才不會來這種地方。”

    徐清聿眼底的情緒翻涌如浪,終究只是俯下身,伸手替她撥開臉上的發絲,語氣輕得讓人分不清是真溫柔還是假平靜:“那你說,我是誰?”

    “你……你和他很像……”云聽呢喃,“不過他才不會像你這樣,和我說這么多話……他就是一座大冰山…”

    徐清聿手指在她下巴細細摩挲:“你也不和他說話。”

    “他總是兇我……”云聽喃喃道。

    被酒意浸濕的眼里映著燈光,閃爍委屈和不滿。

    徐清聿挑了挑眉,語氣軟化:“因為你不乖,你總是做一些他不喜歡的事,他不喜歡你和別人接觸,你知道嗎?”

    云聽甩開他的手,輕哼一聲,抗議:“我沒有不乖,我很聽話,而且我不是他的私有物…就算我……”

    就算我喜歡他……

    徐清聿欺身逼近,唇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耳廓,“云聽,你來這里,他會生氣。他今天很累,你乖一點。”

    云聽縮了縮肩膀,“雖然我不是很想和你說話……但是徐清聿他不會生氣的,他不喜歡我…他才不會管我…”

    徐清聿氣笑了,溫熱的鼻息再度拂過她小巧的耳垂:“云聽,我可以幫你。”

    云聽咬唇:“幫、幫什么?”

    “幫你,證明徐清聿會不會生氣。”

    “怎么…證明?”

    “云聽,如果幫你,你會怎么感謝我?”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徐清聿不語,他低下頭,唇貼上云聽的脖頸,輕咬吮。吸,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

    云聽無意識地嚶嚀了一聲,醉酒的迷朦使她越發無防備,側了側頭,無意間將脖子更完全地展露在他面前。

    徐清聿摘下眼鏡。

    吻緩緩向下移,薄唇吻過她白皙的肌膚,留下一抹又一抹曖昧的痕跡。

    紅印在她纖細的脖頸間綻開,如同一朵朵盛開的桃花,美麗又危險。

    云聽呼吸急促,手抓緊了徐清聿的衣服。脖頸間傳來的觸感讓她全身酥麻,神經被拉扯到極致。

    “你,別…”她雙手遞在徐清聿的胸前,無力地推開他。

    可徐清聿并未停下。

    席卷而來的風暴,慢慢將云聽吞沒。

    良久,徐清聿才離開云聽發燙的脖子。

    他一只手扶著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頸間留戀,然后捏住她的臉,迫使她轉頭,“云聽,你醉成這樣,明天可能會忘記……不過沒關系,這些吻痕不會消失。”

    沙發旁有一面碩大的落地鏡,干凈得沒有一點兒灰塵。

    鏡子里,有兩人。

    一個人身形后仰,臉頰泛紅,眼神迷離,長得很像她。另一個…修長的手撐在落在她的鎖骨,眉眼漂亮,有點像徐…清聿…

    云聽別過頭,胸膛起伏,“你到底…是誰?”

    徐清聿耐心回:“徐清聿。”

    云聽倔強地搖頭:“不對,你不是……徐清聿不會親我…”

    “Zephyr。”

    “Zephyr?”

    “嗯。”

    “Zephyr…西風?好聽…”云聽懵了懵,說話斷斷續續,“你是我…見過和徐清聿最像的人…但是你比他溫柔一點…比他好看一點…”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后只剩嘴唇開合,“可即使這樣…我也只喜歡他…”

    剩下的話,被徐清聿堵了回去。

    徐清聿抬手捧住她的臉,指腹輕輕按在她的臉頰,吻上了她的唇。

    唇貼著唇,淺嘗輒止。

    沒有想象中的不適。

    也沒有排斥。

    仿佛本該如此。

    醉意中的云聽偏了偏頭,無意識地迎合。

    徐清聿加深了這個吻,他的手從她的臉滑到她的后頸,稍

    稍用力,將她拉得更近,輕輕吮著她的唇。

    “云聽,張嘴。”

    云聽呼吸不穩,卻依然固執地閉著嘴,拒絕他的進一步侵占。

    徐清聿放開她的唇,轉而開始吻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鎖骨,拿捏著分寸往下移,云聽反抗不得。

    空氣變得黏膩炙熱,細碎曖昧的聲音填滿整個房間。

    徐清聿又一次吻上云聽的唇,這一次,云聽沒有防備。

    唇齒相碰間,云聽嘗到了一股清涼的薄荷味,從對方的口腔中蔓延過來,撞上她唇間殘存的酒香。

    不止薄荷,不止酒香,還有漫天盛開的桃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可以接吻的朋友嗎”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突兀地響起。

    云聽從睡夢中驚醒, 身體因驟然的大動作縮了一下,寒意沿著脊背爬升。

    頭好沉。

    她睜開眼,揉了揉鈍痛的太陽穴。

    這是哪里?

    云聽撐起身體, 打量四周。天花板的裝飾、窗簾的花紋、床頭柜上的臺燈,無一不是酒店的標配。

    且是極盡奢華、價格不菲的酒店。

    可是,她為什么會在酒店?

    是祁修澤送她過來的嗎?

    云聽依稀能記起昨晚酒吧炫目的燈光、喧鬧的人群和她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門鈴聲再次響起。

    “請等一下。”云聽啞著嗓子回應。

    她掀開被子起身,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是她昨晚穿的裙子,完好無損,下擺因睡覺不安分而起了些褶皺。

    還好,沒有遭遇異常的情況。

    登時放下警戒心,輕呼一口氣。

    云聽站起身, 整理袖口,大衣孤零零地壓在沙發上,她抓起來抖了抖,重新穿好。

    打開門,門外站著酒店的工作人員。

    一個年輕的女孩, 比她矮小半個頭,身穿整潔的制服,胸前別有一個小巧的名牌:

    瑾瀾公館,前臺, 章顏。

    瑾瀾公館。

    南海最昂貴的酒店,聞名遐邇, 沒有之一。

    來這兒的客人非富即貴,不是企業家,就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明星。

    大堂里時常能看到保鏢開路的身影,停在門口的豪車和專屬司機更是常見景象。

    章顏抬起頭, 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眨眼的工夫,眼中的失態蕩然無存。

    隨即,她恢復職業化的微笑,恭恭敬敬道:“小姐,有一位先生特意囑咐我今早八點叫您起床。”

    “你……”云聽扶著門框問,“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章顏回憶,一十一五道:“小姐,昨天晚上大概十二點,有一位先生送您過來的。他說您喝醉了,給您開了房間,讓我們照顧好您。”

    “先生?”云聽眉頭輕攏,“長什么樣的先生?”

    章顏想了想:“是一位很英俊的先生,穿著……嗯,很得體。凌晨兩點,他便離開了。”

    云聽第一反應想到的是祁修澤。

    但直覺告訴她不是。

    她問:“他叫什么名字?”

    章顏搖了搖頭,神色歉然:“抱歉,小姐,他沒有留下名字,也沒有提及任何聯系方式。”

    空氣被寒意凍結。

    “那……”云聽頓了頓,不安加劇,“他有沒有說什么?”

    章顏的表情變得奇怪,遲疑了一瞬,才回答:“他說……讓您醒來后不要著急,稍作休息。”

    瑾瀾公館的服務生無一不是精挑細選,每一位都經過嚴格培訓,除了外貌和禮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要求就是不可直視客人。

    無論是商界名流還是娛樂明星,酒店要求員工時刻保持分寸感,避免大肆宣揚任何人的隱私。

    章顏恪守規定,只在接待的瞬間匆匆瞥過那位先生。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色大衣剪裁得體,舉手投足間散發一種讓人不自覺想退開的威嚴感。

    即使只是一瞬間的記憶,章顏仍能清晰回想起。

    作為瑾瀾公館的前臺,她已經工作了五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

    無論是穿著昂貴西裝的商務人士,還是身著隨意藝術裝扮的藝術家,她都有自己的判斷方式。

    商務人士的西裝總是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腕上的名貴手表彰顯身份;藝術家們大多隨性而舒適,鞋子上時常沾染著顏料;娛樂圈的明星則幾乎是墨鏡和口罩的標配,低調而不失魅力。

    那位先生不像商務人士,他沒有商務人士匆忙的節奏感。

    模特?倒是有可能。

    他的身材比例和氣質的確絕佳,足以成為攝影機下的寵兒。

    總之不可能是老師,不可能是醫生。

    他的壓迫感太強,學生見了他恐怕會直接哭出來,病人更別提,緊張得估計血壓都飆升。

    那位先生離開前,向她交代了幾句。

    章顏看到他的右手從大衣口袋里抽出,遞上一張VIP卡。

    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指骨分明修長,上面有一個明顯的牙印,傷口周圍泛紅,有血跡滲出。

    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章顏道:“小姐,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告訴我。”

    …

    “好的,謝謝。”

    云聽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的身體沒有不適,衣服也完整,想來想去,只可能是祁修澤。

    簡短道謝后,她關上房門,轉身快步走向衛生間。

    今天她要和徐清聿去領證。

    婚禮來得匆忙,徐清聿忙得抽不出時間,領證只能在結婚前兩天。

    時間迫在眉睫,讓她沒有時間再細想。

    云聽用力閉了閉眼,懊惱地嘆了一口氣。

    喝酒誤事,她差一點錯過時間。幸好,祁修澤找人提醒她;幸好,她和徐清聿說她會自己去民政局。

    云聽推開門,走到鏡子前,準備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當她的目光落在鏡子時,不由得瞠目結舌,臉上的表情凍結在了這一霎那。

    鏡子里的她,脖子上布滿深紅色的吻痕,顏色鮮艷,分布密集,從耳后開始,逐漸蔓延至鎖骨,深淺不一,令人心悸。

    嘴巴也腫得厲害,紅腫的邊緣明顯,昭示著昨晚的荒唐和沖動。

    她被人親了?

    不,不是親,是強吻。

    她被人強吻了?

    云聽心跳加速,腦海里全是自己脖子可怕的模樣。

    心中無法擺脫的慌亂,洶涌而至。

    她匆忙去找手機,撥通祁修澤的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接通,祁修澤聲音沙啞,像是還沒從醉酒中清醒。

    他一個勁地說著抱歉的話。

    “小云,昨晚……我喝多了……”他語速很慢,咬文嚼字很清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祝你和徐清聿…幸福…”

    云聽攥緊手機,額頭沁出細汗,“修澤,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祁修澤口齒不清回答:“小云,抱歉…我只是情不自禁…我們還是朋友嗎?”

    云聽抬手捂住臉,掌心冰涼,“修澤,我們…還發生什么別…的嗎?”

    “沒…有。”說完,祁修澤掛斷電話。

    云聽浸濕毛巾,狠狠擦了幾下吻痕,吻痕沒有消失,連帶周圍一圈皮膚也紅了。

    “怎么辦…”

    和徐清聿約定的時間越發接近,云聽頭疼不已。

    心底不斷滋生出一種無法擺脫的負罪感和焦慮感。

    同時,理智告訴她,徐清聿不會在意。

    既然他不在意這些,她為什么要在意?

    云聽盡可能忽視內心的背德感:“反正徐清聿不在乎,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不會說什么。”

    她迅速收拾好情緒,打車趕回家。

    一進門,就沖向

    臥室,洗漱完從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將脖子上的痕跡藏得嚴嚴實實。

    接著換上一條過膝的裙子,又匆忙上了一個淡妝,抹了點口紅,走出家門。

    *

    民政局外。

    熱鬧得像冬日集市。

    大門兩側的花壇已經被踩出了一些痕跡,盛開的冬青依舊生機勃勃。

    旁邊的小吃攤生意興隆,熱騰騰的關東煮和烤地瓜的香氣飄散開來,整個入口充滿了煙火氣息。

    早晨的寒風雖冷,也擋不住一對對情侶滿懷喜悅的腳步。

    幾對新人站在臺階上合影,旁邊的朋友舉起手機,不斷調整角度,為他們拍照,笑聲此起彼伏。

    還有些家庭成員跟在新人后面,拎著大包小包的喜糖和禮物袋,一邊叮囑新人多穿點衣服,一邊掏出手機記錄下這美好的一刻。

    相比于臉上洋溢幸福的新人,徐清聿和云聽站在人群中像一對陌生人。

    沒有牽手,沒有交流,氣氛沉靜得像冬日里的一潭冷水,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人群的喧囂與他們無關,他們站在臺階一側,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如兩個臨時拼湊在一起的陌生人,勉強組成一對夫妻。

    云聽低頭整理高領毛衣的衣擺,掩飾內心的心虛。

    徐清聿低頭看了眼腕表,平淡地說:“時間快到了,進去吧。”

    云聽是有點失望的。

    說不上來很多,有一點兒。

    徐清聿對結婚這件事,和他處理一樁例行公事沒什么區別,也許還沒有他一場手術來得重要。

    事實上,這場婚姻本來也確實如此。

    沒有喜歡,沒有愛。

    云聽不知道徐清聿為什么要和她結婚。但無論徐清聿因為什么答應這場婚姻,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徐清聿絕不是因為喜歡她才愿意結婚的。

    想到這里,云聽的心口又疼了。

    輪到兩人拍照。

    “兩位,再笑得燦爛一些,放松一點,像剛剛談戀愛的樣子,想象一下你們最開心的那一刻。”攝影師微笑著說道,鏡頭對準了兩人的臉龐。

    云聽很不自然,僵硬地扯出一個弧度。

    “女士,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放松一點。”

    “好。”

    “對,就像剛才那樣。”攝影師終于看到了他們的變化,按下快門,“再來一張。”

    攝影師一邊拍攝,一邊心滿意足地說:“很好,這一張非常好。你們看起來很搭,笑得很自然,太好了!”

    云聽:“……”

    拍完照,拿到紅本出來,云聽被一位大嬸強塞了一把喜糖。

    “來來來,新婚快樂,吃個喜糖,甜甜蜜蜜!”大嬸笑瞇瞇地說。

    云聽道謝:“謝謝。”

    “哎呀,你老公可真帥!”大嬸的目光落在徐清聿身上,話里話外滿是感嘆,“這么俊的模樣,還是個有氣質的,和你好般配的咧。”

    云聽聞言一愣,忍不住側眼望向身旁的徐清聿。

    徐清聿點了點頭,勉強算是對大嬸的回應。

    大嬸見狀,又笑著補了一句:“以后日子一定紅紅火火,祝你們兩娃早生貴子哈!”

    話音未落,大嬸已經轉身去了別處。

    云聽低頭看著手里的糖果,指尖輕輕捻了捻包裝紙,沒說話。

    幾秒后,她抬起頭,扯了扯嘴角,若無其事地將糖果收進口袋,沒什么情緒地說了句:“走吧。”

    徐清聿停下腳步,問道:“早餐吃了嗎?”

    云聽晃了下神,稍做猶豫后,“吃了。”

    她沒有吃,昨晚飲酒過量,今早沒什么食欲。

    徐清聿點了點頭,又淡淡開口:“我沒吃。”

    云聽抿了抿嘴唇,略微遲疑,抬眼:“那你要回醫院吃嗎?”

    徐清聿不急不躁地說道:“陪我一起吃。”

    “好。”

    徐清聿的車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距離200米左右,兩人轉過身,身后忽然爆發一陣熱烈的聲音。

    云聽轉頭,一對情侶站在樹蔭下,熱烈地親吻彼此。

    她的心情沉了沉,心中生出淺淺的羨慕。

    良久,才收回視線,強迫自己不要再看下去。

    她的初吻昨晚給了別人…

    徐清聿察覺她的失落,停下腳步,“怎么?”

    云聽埋頭,悶悶不樂地向前走了小一步,情緒不可控低落下來:“沒事。”

    徐清聿一直覺得,云聽是一個能把情緒寫在頭發上的人。

    這種想法聽起來荒謬,但他無法否認自己的感覺。

    她不開心時,頭發會失去光澤,無精打采地貼在臉側。

    她高興時,她的頭發會反射陽光,像灑滿了星星的夜空。

    明顯,云聽不高興了。

    徐清聿有意拉近兩人的距離:“云聽。”

    “怎么、怎么了?”

    他俯下身,唇貼近她的唇。

    一觸即分。

    一股溫暖而微妙的觸感從云聽的唇上傳來,柔軟而清新,又有一些不曾預料的曖昧。

    她愣了一秒,完全沒想到徐清聿會吻她,眼睛睜大,愣愣地看著她。

    徐清聿伸出手,朝云聽伸去。

    云聽的視線跟著落在徐清聿的右手,細長的眉毛擰起,大腦高速旋轉,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包掛在他的手上。

    “謝謝。”

    徐清聿靜靜地看著她,挑了挑眉,“走吧。”

    *

    兩人來到一處安靜的粵式早餐店。

    蒸籠里裊裊升起的白色霧氣,帶著剛出爐的蝦餃和流沙包的香味,又混雜著清淡的茶香。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一份簡單的廣式早茶。

    云聽低頭攪動面前的茶杯,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徐清聿的右手。

    他的虎口處有一圈紅色的牙印,痕跡深刻,甚至已經腫起來了。

    她下意識問道:“你的手怎么了?”

    徐清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剛剛注意到似的,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那處牙印,神情淡然。

    三秒后,他薄唇輕啟,隨意而低沉回:“被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咬了。”

    云聽聞言,腦袋木了一下。

    徐清聿大概很喜歡小孩吧?

    平時,徐清聿一向寡言,說話時向來不喜歡在名詞前加任何形容詞,簡練得幾乎刻板。

    但這次,他用了“不聽話”來形容小孩,沒有生氣,反而有點寵溺的味道。

    云聽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過了一會兒,開口:“咬人,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徐清聿放下手,指尖敲了敲桌面:“是嗎?”

    “嗯。”云聽對上他的目光,心里莫名一緊,迅速移開視線,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蝦餃,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吃了起來。

    徐清聿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昨晚,你去哪了?”

    筷子剛夾到嘴邊的蝦餃差點掉下來,云聽的動作猛地停住,心跳瞬間亂了節拍。

    她故作鎮定地笑了笑:“我?我在家啊。”

    徐清聿手指摩挲著茶杯邊緣:“在家?”

    云聽點點頭,“嗯。”

    徐清聿將茶杯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后開口:“昨晚我去了你家。”

    這一句話挺硬生生將空氣凍結,云聽惶恐地撓了撓頭發:“哦,那……那我記錯了,昨晚我去找我一個…朋友了。”

    這句話落下的剎那,凍結的空氣四分五裂。

    明明徐清聿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云聽卻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錯覺,再一次讓她脊背發涼。

    徐清聿嗓音森冷,問:“可以接吻的朋友嗎?”

    云聽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什……什么?”

    徐清聿步步緊逼:“你的嘴巴很腫,顯然不是簡單的親吻就可以造成。

    他的話如刀鋒般鋒利,精準地刺中了云聽最想掩蓋的真相。

    “他吻了你多久?”

    “二十分鐘?還是…半小時?”

    云聽根本無法反駁。

    她雖

    然沒有接過吻,但是她的嘴唇到現在還是痛的。

    也許,徐清聿說得保守了…

    也許,不止半小時…

    昨晚是她迄今為止最后悔的、也最不愿意回想的事。差一點點,她就和她不喜歡的人發生關系了…

    “你不打算說實話?”徐清聿傾身靠近,聲音更低了一分,眼神深沉如寒潭,“還是你覺得,我不需要知道?”

    他的語氣并不高,也沒有明顯的質問,但那種在平靜下流動的壓迫感,反而讓云聽更加無所適從。

    云聽抬眸迎上他的眼神:“我……我昨晚喝醉了。真的喝多了,所以…什么都不記得了。”

    徐清聿卻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小孩子不聽話,教育一次就好了。”

    云聽試探性地問:“徐清聿…你是不是……不開心?”

    她無法控制地想,難道他這是在生氣?

    是在……吃醋?

    過于心虛的她,沒看出徐清聿的唇也是腫的。

    徐清聿道:“你想多了。”

    “既然要結婚,就要斷掉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云聽雖然喜歡徐清聿,但也不會時時刻刻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她反駁:“我沒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徐清聿只是看著她。

    四分五裂的空氣化作利刃,云聽胸口起伏了一下,臉色發紅。

    她不想妥協,更不想自己的朋友被無緣無故被指責。

    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清晰堅定:“我的朋友,都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徐清聿靠回椅背,手指搭在桌邊,指節彎曲,“所以你覺得……他吻你,是意外?”

    “我……”云聽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死角,無路可退,胸口壓抑得喘不過氣。

    “我不知道。”云聽冷靜下來,“是我的問題。”

    徐清聿呼吸加重。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什么如此容易失控,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哪怕是他親自留下的痕跡,也能讓他心底的占有欲翻涌得如此猛烈。

    過了很久,他開口,聲音低啞,卻多了一點疲憊:“抱歉,云聽。”

    云聽身體一顫,她沒有想到,徐清聿會向她道歉。

    剛才他那么咄咄逼人,要將她逼入絕境,但現在,他竟然平靜下來,主動低頭。

    “是我的問題。”徐清聿說,“吃完,我送你回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進口藥品

    周日。

    “云云, 別緊張。”辛亦桐手里捧著一束白玫瑰和小雛菊編織而成的捧花,“今天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不是讓你來嚇自己的。”

    她盯著云聽緊張的模樣, 出聲安慰:“再緊張也無所謂,你只需要記住一點,今天你是最美的,也是最幸福的。”

    話雖如此, 云聽的心跳聲仍一陣強過一陣。

    辛亦桐俯下身,視線與云聽齊平:“云云,再過一會兒就要上場了,深呼吸,放松點。”

    云聽嘴角揚不起半點真實的喜悅:“桐桐, 你說這場婚禮,像不像一場表演?”

    她原本已經選好素雅的婚紗,可是,在確認發送給禮服師前,她突然停住手指, 不知為何選了另一套艷麗的婚紗。

    或許,正如孟妍說的,風格可以嘗試,但婚姻只有一次。

    婚禮是人生中最隆重的儀式, 應該莊嚴、體面,值得一生銘記。

    云聽喜歡低調, 但只要一想到她嫁的人是徐清聿,就有一種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荒唐念頭。

    但這也僅僅是她的想法。

    就在這時,有人叩響門扉,隨即云聞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的笑容溫暖如陽光, 可眼睛里閃爍著淚光,“聽寶,你真是越來越美了。”

    她走近,撫摸云聽的肩膀,柔聲道:“雖然我們長得一樣,但是從小到大,我都覺得你比我漂亮。今天的你,更是美得不可思議。”

    “姐,我…”

    “噓,別說話。”云聞食指虛虛地貼在云聽的紅唇,終究沒忍住,她的話語染上哭腔,“聽寶,我舍不得你…”

    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了:“以前都是你陪著我,現在你要離開了,我真的是……”

    家長已經給兩人準備好婚房,離他們的工作地點都很近,這意味著結婚后,云聽就會和徐清聿搬出去,過二人世界。

    徐清聿對此不反對,云聽自然也沒有異議。

    但云聞不樂意,她是真舍不得云聽。

    她不止一次惡毒地想,三個人擠一起也不算什么大事。

    至少徐清聿恢復男兒身之前,三人是姐妹…

    只不過,63歲的男科神醫交代過,像徐清聿這種情況,讓他多與異性接觸和相處,會對他的情況有所幫助,從而逐漸建立自信,減少心理壓力,進而改善性。功能障礙的問題。

    末了他特意強調了一句:“這需要循序漸進,家人也可以多給予理解和支持。”

    路漫漫其修遠兮。

    云聞心里惋惜,聿哥真是白白浪費他的尺寸。

    辛亦桐遞給她一張紙巾,哭笑不得:“聞聞,婚禮上掉眼淚可不是好兆頭。”

    聽罷,云聞及時收住眼淚,破涕為笑,“對對對,不能哭!聽寶,姐為你準備了禮物,晚上記得拆,第一個拆。”

    辛亦桐也不懷好意地眨了眨眼,跟著道:“云云,我也有,晚上先拆我的,絕對用得上!”

    云聞挑眉,挑釁回擊:“別急著拆她的,先看看我的!我拜托了好多關系,才搞到的。”

    辛亦桐不甘示弱:“你的禮物再特別,也沒我的貼心,今晚必須用我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劍拔弩張地爭論起來,火藥味漸濃。

    云聽夾在兩人中間:“……”

    她忍俊不禁,眼眶卻紅:“好了好了,謝謝你們。”

    云聞習慣性地伸出手想捏她的臉,從小到大,她的惡趣味之一就是如此。

    小時候,云聽的抗議,十有八九是無效的。

    導致長大后,這個“捏臉”的習慣被云聞保留得完好無損。

    但今天,她不能為所欲為了。

    云聞伸到半空的手在看到云聽臉上的妝容時,失望地收了回去,改成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叮囑:“聽寶,嫁過去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聽寶,要是聿哥欺負你了,你一定要告訴我啊。”

    “聽寶,雖然我也不想說很掃興的話,但是要是…那什么你接受不了,咱們就和聿哥離婚…”

    “聽寶,如果下次結婚,咱們一定要選擇春天,你看現在結婚都不能去室外,太冷了,去室外又不能穿漂亮的婚紗…”

    云聽失笑,“姐,你這是在詛咒我離婚嗎?”

    “才不是!”云聞拍了拍自己口不擇言的嘴,“我肯定是希望你和聿哥能幸福的呀!”

    ……

    婚禮來的賓客僅限于兩家親近的家人,但絲毫不影響這場婚禮的華麗與溫馨。

    室內的布置低調不失精致,米白與金色為主調,桌面上鋪著雪紡質地的桌布,點綴著珍珠與水晶杯盞。

    賓客們早已到場,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座無虛席。

    男性賓客大多穿著得體的定制西裝,手腕上閃耀瑞士名表;女性賓客則盛裝打扮,華麗的禮裙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脖間和耳畔的鉆石珠寶閃爍奪目。

    與尋常豪門婚禮的浮華喧囂不同,這場婚禮多了一份沉靜與內涵。

    賓客三三兩兩地交談著,盡管穿著商務化,但言談間沒有那些關于商業合作和利益往來的寒暄。取而代之的,是討論學術研究的真知灼見。

    來的大多數賓客都是醫學博士、大學教授、科研人員或某領域的權威專家。

    他們的身上沒有商界人士常有的刻意的客套與鋒芒,更多的是一種因長期浸潤在知識中而散發出的謙遜和內斂。

    這場婚禮的氛圍,注定與眾不同。

    賓客們

    的祝福不是圍繞財富與地位,而是圍繞情感的真摯與人生的成長。

    此時,樂隊奏響了溫柔的旋律,悠揚的琴聲在空氣中彌漫,為婚禮做好了最完美的鋪墊。

    一陣低沉的鼓聲響起,鋪滿白玫瑰花瓣的紅毯盡頭,云聽挽著云渡的手,緩緩步入。

    她身上的婚紗輕盈如云,裙擺在地面上拖曳出一條純白色的光痕,步步生輝。

    云聽另一只手捧著一束白玫瑰與小雛菊,裙擺曳地,低頭時,目光輕柔含蓄,宛如一幅靜謐的畫作。

    云渡穿著深灰色的西裝,雖已兩鬢微白,但身姿挺拔,儀態依然端正。

    作為一個學者,他總是用理性面對人生的大事,可這一刻,他的內心翻涌著復雜的情感。

    他這些年,一直忙于研究,忽略了兩個女兒。

    孟妍這段時間,經常深夜偷偷落淚,哪怕女兒的結婚對象是他們最信賴的人,但畢竟是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肉,終究是不舍的。

    他同樣也不舍,不舍的背后,還有數不盡的愧疚。

    “小聽,還記得小時候,你第一次拉著我的手學走路嗎?”云渡聲音極輕,幾乎被悠揚的音樂掩蓋。

    云聽沒有回頭,眼角濕潤,輕聲回應:“還記得,那時候您總說,會一直牽著我的手,直到我學會自己走路。”

    她的手冰涼,被云渡溫暖厚實的掌心包裹著,漸漸暖了起來。

    熟悉的溫度,將她拉回童年時光:牽著爸爸的手,從街巷間穿梭,踏過無數落葉鋪滿的小路。

    “小聽,對不起,我和你媽因為工作,忽視了你和小聞。”

    “沒關系的,爸爸。”

    云渡極力忍住淚意:“小聽,記得,你永遠是爸爸的小公主。”

    “嗯,謝謝爸。”

    徐清聿站在儀式臺上。

    肩膀寬闊而平直,衣袖下露出的手,筋骨清晰,每一次輕微動作都牽動著隆起的青筋。

    云聽走近時,徐清聿靜靜地看著她。

    因為他的瞳孔很黑,所以看人時,所以會給人一種很專注、柔情的錯覺。

    但他的五官組合在一起,那股柔情便不復存在。

    云聽抬眸,望進他的眼中,目光如秋夜星辰般閃爍。

    徐清聿烏黑的短發梳得干凈利落,但額前垂下了一縷凌亂的碎發,像是有意打破了整體的冷峻感,又帶出無法忽視的致命吸引力。

    云聽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但能感受到淺淡的溫柔。

    云渡在距離臺階一米處停下腳步。

    他低頭看了一眼云聽,片刻后緩緩抬手,將云聽的手鄭重地交到徐清聿的掌心里。

    “清聿,照顧好小聽。”

    云渡未曾說出口的千言萬語,最終只是拍了拍徐清聿的肩膀,而后轉身離去。

    徐清聿答應下:“嗯,會的。”

    誓言交換時,云聽無意瞥到祁修澤,他站在徐淮風身邊。

    昨晚的場景重現,腦袋里嗡的一聲。

    脖子上的吻痕開始發疼…

    徐清聿順著她的視線過去,下顎線緊繃,臉上慍色漸濃。

    當司儀宣布兩人可以親吻彼此時,云聽緊張得無法呼吸。她的手攥緊裙擺,緊張地看向徐清聿。

    徐清聿已經傾身靠近。

    他的動作很緩慢,一只手抬起,搭在她的腰側,另一只手則自然垂下,指尖一頓,然后捏住了她的手腕。

    唇與唇相貼時,云聽的心跳失序,全世界就此靜止。

    徐清聿先閉的眼睛。

    云聽目視近在咫尺的他,長長的睫毛顫動,遮住了那深不可測的眸光,卻放大了他眼角那顆黑色的淚痣。

    頓時,心跳如鼓,呼吸間似有暖意蔓延。

    她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任由自己融化在徐清聿的吻中。

    這個吻沒有持續太久。

    徐清聿很快離開,但轉身面向來賓時,云聽分明感覺到他的手掌緊握著她的手,力道加重了一些。

    掌聲響起,云聽耳邊轟鳴一片。

    她的眼里氤氳出水汽,也聞到了清透的冷白梅香,絲絲縷縷地鉆入她的鼻息。

    好在她婚禮前吃了抗過敏藥,現在才敢肆無忌憚地感受徐清聿的氣息。

    *

    后臺休息室。

    云聽脫下禮服和高跟鞋,換上一件輕便的短款婚紗靠在沙發上休息。

    她的手指掠過自己的嘴唇,那里好像還殘留徐清聿的溫度。

    徐清聿親吻她的模樣,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即使是在賓客注視下,他仍舊顯得不真實,像一幅畫或者某種幻覺。

    云聽彎了彎嘴角。

    至少說明徐清聿真的不排斥和她接吻。

    門口有腳步聲。

    云聽回過神,側目望去,是祁修澤。

    他站在門口,目光復雜而熾熱。沉默了一瞬,他小聲說道:“小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不請自來。”

    云聽收回目光,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平靜:“不介意,很歡迎。”

    她的回答沒有讓空氣變得輕松,反而令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微妙。

    祁修澤躊躇地向前走了幾步;“對不起……”他開口,“那天的事情……”

    “不用說了。”云聽打斷他的話

    她低垂著眼睛,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目光停在遠處的地毯,“沒關系,忘了就好了。我們只是喝醉了而已。”

    “如果可以……”云聽頓了頓,“修澤,我認為,我們需要保持距離。”

    祁修澤的心猛地墜入深海。

    他低下頭,雙手垂在兩側握成拳,又松開,“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喜歡你?”

    “有點猜到了。”

    云聽隱約猜到祁修澤的感情,可她無法回應。不是因為他不好,而是因為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承載另一個人的愛。

    她理解愛而不得的苦澀,但也深知,越早了斷,對他對她都好。

    “我明白喜歡一個人很辛苦,”云聽說,“所以,我沒有辦法說狠話。可是……”

    “我們,以后還是…不要見面了。”

    祁修澤眼中浮現痛楚與不甘,“小云……徐清聿真的喜歡你嗎?”

    “今天你們結婚,可是他呢?他笑了嗎?從頭到尾,他全程面無表情!就連我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他對你沒有感情…”

    云聽目光陡然一變,有些煩悶:“跟你沒有關系。”

    祁修澤沒有停下,他走上前一步:“小云,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可是你呢?你確定他真的在乎你嗎?他真的懂得珍惜你嗎?如果他不愛你……小云,你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徐清聿不會喜歡任何一個人…”

    室內氣壓更低。

    云聽一聲不吭,好半天,她說:“修澤,我們的事情,和你無關。”

    祁修澤離開了。

    房間里剛剛恢復的寧靜又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打破。

    云聽以為是祁修澤又折返了回來,嘆了口氣,站起身,未等看清,便率先開口:“我們真的沒可能,你不要再……”

    話未說完,她猛然止住聲音。

    門口站著的并不是祁修澤,而是徐清聿。

    徐清聿冷嗤:“看來,祁先生很關心我的妻子。”

    云聽一時語塞。她張開嘴,話在喉嚨里打了個轉,磕磕巴巴地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你誤會了。”

    徐清聿沒有回應。

    他的沉默更讓云聽心里發毛,她咬了咬唇,大腦警報拉滿,趕緊轉移話題:“徐清聿…你怎么過來了?賓客都走了嗎?”

    徐清聿掀唇:“嗯。”

    云聽確實也累了,徐清聿的語氣和神情讓她的疲倦又添了一分不安。

    她猶豫了一下,問:“那……我們要回去了嗎?”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講話。

    回到婚房,云聽剛脫下外套,徐清聿便將西裝外套隨意搭在一旁,徑直走進衛生間。

    浴室的門關上后,里面傳來水流的聲音,徹底隔絕了兩人之間的交流。

    云聽站在房間中央,不知道該干什么。

    怔了一會兒后,走到堆滿禮物的桌子前,開始拆親友送來的結婚禮物。

    云聞特地讓人將禮物送到婚房。

    云聽抬手拿起其中一份包裝鮮艷的禮物,禮盒上系著一條粉色的絲帶,看起

    來活潑又別致。

    她認出這份禮物是辛亦桐送的,包裝上的卡片上寫了調侃的字句:“祝新婚愉快,記得給我分享心得!”

    云聽無奈地笑了一下,心想這份禮物八成不是什么正經東西,可還是帶著好奇心拆開禮盒。

    禮盒打開的一剎那,云聽的心已死。

    箱子里整整齊齊地碼著各式各樣的避。孕。套,五顏六色的包裝在燈光下格外詭異。

    云聽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眼瘸看錯了。

    沒看錯。

    各種尺寸、各種類型,從“超薄”到“加厚”,甚至還有一些附帶奇怪功能的款式,琳瑯滿目,儼然像個展示柜。

    云聽心情復雜地瞥了一眼辛亦桐送的“特別禮物”,扶額嘆氣。她低聲嘀咕:“果然不能對她抱什么期待。”

    她將目光轉向另一份包裝高級的禮物。

    金色的紙張包裹得嚴嚴實實,上面附著一張小卡片,字跡龍飛鳳舞,是云聞的筆跡:“新婚快樂,愿小聽和聿哥幸福美滿。”

    云聽拆開禮物,更想死了。

    里面靜靜躺著幾瓶白色的小藥瓶,包裝上印著全英文還有日文,瓶蓋光亮。

    其中一個醒目的標簽吸引了她的注意,翻譯成中文是——“男性健康輔助品”,“增強持久力與幸福感”,“一夜八次郎”、“進口。壯。陽藥”。

    最大的那瓶上面寫著:“いちにちにじゅうにかい、いっかいにじかん(一天12次,一次2小時)。”

    云聽打開翻譯軟件,拍照翻譯。

    不像是正經藥…

    云聽:“……”

    她盯著桌上的兩份奇葩的禮物發愣,一邊想把東西收好,一邊又不知道該藏到哪里才好。

    驚慌之余,一不小心碰到了裝壯。陽。藥的盒子。

    藥瓶“咔噠”一聲翻落在地,滾得到處都是。

    云聽渾身一激靈,連忙俯下身去撿,卻因為動作太急,膝蓋撞到旁邊的桌腳。

    桌上的那箱避孕套似乎受到召喚,也隨著震動嘩啦一聲滑到地上,五彩繽紛的包裝頓時散落一地。

    禍不單行,云聽跪在地上慌忙失措撿避。孕。套時,浴室的門開了。

    徐清聿看到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她的新婚妻子,穿著一襲吊帶款式的短款婚紗,跪在地上撿拾避。孕。套,胸口白得晃眼。

    “你在干什么?”

    云聽指尖正捏著一盒超薄的避。孕。套,周圍一片狼藉,花里胡哨的包裝袋和幾瓶翻倒的“男性健康輔助品”在地毯上散落成災。

    聽到聲音,她條件反射地轉過頭。

    徐清聿穿著深黑色睡衣睡褲站在門口,頭發還帶著濕意,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水珠順著發梢滑下,滾過他清晰的眉骨,再劃過鋒利的下頜線,最終消失在微敞的浴袍領口中。

    云聽漲紅了臉,用裙子遮住避。孕。套,欲蓋彌彰:“我在…拆…禮物…”

    徐清聿視線下移,掃過地上那混亂的一片,眸光一暗,隨后挑起了眉梢。

    “藏什么?”他道:“這些東西不是要用的嗎?”

    云聽恨不得直接鉆到地板下面去。

    裙子遮不住,她便用身體擋住地上的一片狼藉,卻發現東西實在太多,根本無從遮掩。

    她只得低著頭,聲音發顫地說道:“不……不是這樣的!這只是禮物……我沒想……”

    徐清聿緩步走到云聽面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濕潤的發梢還滴著水,一滴水珠經過他的薄唇,不偏不倚地落入云聽微啟的唇間。

    云聽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嘗到了淡淡的濕潤與溫熱。

    細微的動作落入徐清聿眼中,他的眸色沉得像是藏著一片翻涌的深海。

    他蹲下身靠近,呼吸低沉,卻一句話也未說。

    空氣中的溫度升高,要把云聽煮熟煮透。

    “云聽。”

    “啊?”

    徐清聿臉色稍沉,垂眸淡道:“既然已經結婚,就斷掉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他又重復了一遍。

    云聽這次沒有反駁,她后知后覺徐清聿說的不三不四的人是指祁修澤。

    “徐…徐清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和人有過親密關系…除了一次。”

    云聽在徐清聿的眼神中,看到了質疑。

    早晨吃的抗過敏效果已微乎其微。

    空氣中再次彌漫起白梅香,清冷執拗的氣味無孔不入,鉆進云聽的鼻腔。

    云聽開啟自我保護機制,屏住呼吸,可為時已晚,身體的反應已經開始,喉嚨發癢,皮膚發燙。

    可徐清聿冷漠的眼神比她身體遭受的折磨還要疼一百倍,一千倍。

    云聽心一橫,所幸破罐子破摔,她倔強地抬起頭,直起身子,雙手捧住徐清聿的臉,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薄唇。

    四片唇瓣貼合,冰冷與炙熱交織。

    顫抖的睫毛下藏著緊張與期待,云聽伸出舌尖,試探性地在徐清聿的唇邊輕輕觸碰。

    徐清聿始終緊抿著唇。

    云聽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沒有退縮,不放棄繼續嘗試,舌尖在他的唇瓣邊緣滑過,試圖撬開他的冷漠。

    也許,這是最后一次兩人親密接觸,但沒關系。

    徐清聿依舊不為所動,唇線緊繃,既不避開,也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冷冷地看著她。

    云聽放棄了,毫無章法地咬了幾下后,她后仰了一些,臉上暈開淺淺的紅,接著她摘下徐清聿的眼鏡,吻上他眼角的淚痣。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是想讓我死嗎?”……

    云聽的吻落在徐清聿的淚痣, 深情繾綣。

    時間抽空了一部分感知,只剩下觸碰他的清晰知覺。

    徐清聿低頭,眸子微斂, 視線停留在她輕閉的眼瞼上。

    “云聽。”

    云聽未及言語,眼睛依舊閉著,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動作生疏, 卻執拗。

    下一秒,徐清聿伸手將她推開。

    他的動作并不粗暴,毫無防備的云聽身子踉蹌了一下,睜開眼時,正對上他沉下的臉色。

    徐清聿眉頭緊蹙, 薄怒道:“云聽,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眼睛。”

    云聽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垂下頭,勇氣告罄:“我……對不起。”

    徐清聿目光沉沉地掃過云聽,視線一寸寸往下, 從她泛紅的面頰落到裸露的頸項,再到白皙如瓷的手臂和胸口。

    手臂和胸口上一道道淺紅,肆意地攀附在她的肌膚上。

    “你身上這些,是怎么回事?”

    云聽注意到他的目光, 發燙的臉崩地緊緊的。

    她抬手捂住胸口,遮擋痕跡。

    “沒事的, 只是……”她的聲音低下去,“只是過敏,馬上就會好了。”

    徐清聿陷入沉思。

    這些痕跡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上一次,也是這樣散亂、清晰, 當時他以為是吻痕。

    但現在,他再一次看到這些痕跡時,發現不對。

    這些痕跡太輕浮,也太隨機,細看之下,更像是一種肌膚敏感的反應,而不是某種激烈的親密導致的印記。

    “過敏?”

    云聽半垂著眼,弱聲說:“嗯……我對白梅過敏,之前就有點兒反應了。”

    說完,她起身快步走到沙發旁,將包翻開,從里面摸出一個藥瓶,將藥片倒在手心,

    云聽吞下藥片,又用水沖了幾口,才勉穩住呼吸。

    幾分鐘后,身上的癢意緩解。

    她抬起頭:“好多了。”

    徐清聿問:“這種反應很嚴重?”

    云聽搖頭:“看情況,一般來說沒有很嚴重,吃藥就會好。”

    白梅香仍未散盡,甚至還能從書桌邊的玻璃瓶里捕捉到花香的源頭。

    這段日子,白梅開得正好。

    作為一名醫生,徐清聿的生活節奏一向快而緊張,特別是夜晚的急診電話,常常讓他的睡眠被迫中斷。

    有時候他的太陽穴會隱隱作痛。

    有一次會診之后,他在院長辦公室等結果。

    窗外正是白梅的花期,開得滿樹繁茂。

    院長見他神色疲憊,便隨手折了幾枝放在屋里,說是可以提神醒腦。

    “這種香味對緩和情緒

    也有幫助,比喝咖啡強多了。”

    有用,作用不大,但聊勝于無。

    從那以后,他便對白梅香有了偏愛。

    每年花期,徐清聿會讓人剪幾枝新鮮的白梅放在房間里。

    不是為了裝飾,只是這種淡香能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讓時不時襲來的疲憊稍緩。

    眼下,白梅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

    徐清聿沒有看云聽,轉身走到門邊,將白梅丟了出去。

    隨后,他回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語氣平靜:“這些痕跡不丑,你不用藏。”

    “哦,好。”云聽想起自己方才的沖動,那個帶著花香的吻,以及徐清聿推開自己時的冷漠表情。

    臉火辣辣的,一路蔓延到耳根。

    “那…我先去洗漱了…”

    “嗯。”

    不等徐清聿回應,云聽便三步并作兩步跑進浴室。

    關上浴室門,她背靠在門上,伸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咬著唇輕輕嘆了口氣:“丟死人了……”

    洗完澡,云聽從柜子里拿出一套疊好的睡衣,手指剛觸到睡衣,就發現質感不對勁

    那并不是她以為的普通棉質睡衣,而是一件黑色蕾絲制成的情趣睡衣。

    薄薄的布料只能堪堪遮擋重點部位,其他地方幾乎是半透明的。

    云聽抖開衣服,領口開得很低,裙擺短得只能遮住大腿根。

    更要命的是,一旦動起來,這件衣服完全沒有遮掩可言。

    云聽呆若木雞,手指緊緊攥著睡衣,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一樣呆在原地。

    腦海中,云聞說的話浮現。

    “你搬過去的時候別帶衣服啦,我幫你準備好了!”

    “就當姐送你的新婚禮物。”

    “放心,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尺寸,你什么都不用考慮,和聿哥過好二人世界就行啦。”

    “也不知道聿哥喜歡哪種款式,我都買一件好啦,放在浴室的柜子里,你進去慢慢挑,給聿哥一個驚喜。”

    云聽懊惱不已。她早該懷疑的,云聞給她準備的衣服為什么要讓徐清聿喜歡。

    可她那時候沒有多想,傻傻地信了云聞的話,以至于現在落得這樣的窘境。

    云聽將睡衣重新疊起來,又打開浴室柜子想找其他衣服。

    她不用全打開,就能從柜門縫里看到,里面整齊擺放的每一件都是同樣暴露的睡衣。

    蕾絲、鏤空、薄紗……

    紅色、黑色、粉色……

    全是她絕對不可能穿出去的款式。

    云聽絕望地合上柜門,腦海里飛快轉著解決辦法。

    她不能穿濕掉的舊衣服,也不能就這樣圍著浴巾睡一晚上,更不能穿這些衣服面對徐清聿!

    她身上還有紅痕,又不能穿厚衣服…

    猶豫了片刻,她隔著門開口問:“徐清聿……”

    門外傳來低沉的回應:“嗯?”

    云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一點:“你能不能……借我一套睡衣?”

    徐清聿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為什么?”

    云聽眼睛一閉,胡亂找了個借口:“我的衣服…不小心掉地上了,全都濕了。”

    外面沉默了一瞬,隨即徐清聿說:“換一套。”

    云聽咬了咬唇,知道這個理由說不通。她掙扎了一會兒,老實說道:“我……我沒有別的衣服了。姐姐給我準備的睡衣,每一件都沒法兒穿。”

    “為什么不能穿?”

    云聽:“就是…太暴露了…遮不住…”

    徐清聿面無表情地把衣服重新掛回衣柜,“你出來,自己挑。”

    云聽連忙拒絕:“不用了!隨便哪一件都行,你幫我拿一件就好!”

    “自己出來挑。”

    云聽語塞,低頭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舊衣服和浴巾,滿臉苦澀。

    她現在根本沒有選擇。

    她咬牙換上黑色蕾絲睡衣,雙手緊緊拽著裙擺,推開浴室門。

    徐清聿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也沒有轉頭。

    他正在看手機,眉眼冷淡,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云聽松了一口氣,飛快地走到他的衣柜前,打開柜門翻找睡衣。

    衣柜內的衣服被分門別類掛著。

    從左到右,幾乎看不到鮮艷的顏色。

    簡單、克制,有些過于單調。

    襯衫的領口扣到最頂端,西裝的外套沒有一絲褶皺,疊放的毛衣齊齊整整地排列著,每一件領口方向都保持一致。

    這是徐清聿的一部分,一個近乎完美無瑕的側面,但也因為太過私人,讓云聽生出強烈的羞赧感。

    衣柜下方有一個半開著的小抽屜,云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想看看是什么,隨即愣住了——一排黑色的內。褲,每一條都被疊成一樣的形狀,規矩地躺在那里。

    云聽心臟快要炸開,飛快地移開目光。

    “睡衣……”她低聲喃喃,努力甩開腦海里亂七八糟的念頭,手指撥動衣柜里的隔層,往下探尋。

    在衣柜的另一側,云聽瞅見一排平整疊好的睡衣。與其他衣物的風格一樣,這些睡衣也以深色為主,最上面的是一件藏藍色的睡袍。

    正當她伸手去拿睡衣時,一股熟悉的雪松木和薄荷從背后靠近。

    云聽回頭的動作還未完成,徐清聿伸手越過她的肩膀,拿下一件白色的棉質T恤。

    動作極為自然,完全沒有考慮到他們之間此刻的距離。

    云聽的背貼上了他的胸膛,前進也不是,后退不也是。

    徐清聿身形高大,寬闊的肩膀從后方籠罩住她纖細的身影,她整個人被圈進了他的懷里。

    胸膛的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云聽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輕緩的呼吸。

    兩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饒是她嗅覺再好,她也無法判斷她聞到的香味來自誰。

    徐清聿說:“這件。”

    云聽往旁邊挪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徐清聿后背仍然貼著他。

    她的手不知該放在哪里,嗓音顫了顫:“徐……徐清聿。”

    徐清聿問:“怎么?”

    云聽看著他遞到自己面前的T恤,衣服質地柔軟,輕薄干凈。她倉促地接過衣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飛快收回去,“謝…謝謝…”

    徐清聿沒有立刻退開,低下頭,嗅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氣,有幾分濕潤的清甜。

    他更靠近云聽,隨意瞥了一眼敞開的內褲柜,語氣平淡:“動作快點,別著涼。”

    云聽逃一樣往浴室跑去。

    她跑得太急,沒注意到裙擺隨著動作掀起,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

    徐清聿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眼神暗了下來。

    他站在原地,深幽的眼眸里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情緒,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

    浴室的門再次關上,云聽靠在門上大口喘息,捧著那件帶著徐清聿氣息的睡衣,臉紅得幾乎要滴血。

    她抬手捂住臉,后悔萬分:“不應該信姐姐的話……也不應該穿成這樣出來……”

    徐清聿的衣服很寬大,穿在她身上蓋到了大腿中部。房間整天開著暖氣,即使只穿上衣也不會冷。

    云聽覺得這件衣服有一點兒眼熟。

    徐清聿為什么會在放滿冬衣的衣柜放一件夏衣?

    她在衛生間磨蹭了很久。

    暗自慶幸,如果不是過敏,徐清聿就會發現她脖子上的吻痕,她又會不知道怎么解釋。

    現在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云聽慢吞吞從浴室出來,徐清聿道:“頭發還沒干,過來。”

    “徐清聿,不用了,我可以……”

    “過來。”

    “哦,好。”

    徐清聿將她的長發攏到一側,插上電源給她吹頭發。

    十分鐘后。

    “好了。”徐清聿關掉吹風機,將它放回原位

    云聽剛想道謝,聽到他開口:“抱歉。”

    她愣了一下,疑惑問:“徐清聿,你…為什么道歉?”

    “我是醫生。你不舒服,我沒有發

    現,這是我的問題。”

    云聽眨了眨眼睛:“沒關系的,術業有專攻。就算你是醫生,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懂的,這沒什么……”

    徐清聿冷不伶仃**臉,問:“不是所有都懂?”

    云聽語無倫次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醫學那么廣,我……”

    徐清聿打斷她:“但我該發現的,沒發現,是我的失職。你不用替我找理由。”

    云聽把錯歸結在自己身上,“是我的原因…是我沒告訴你…”

    心底五味雜陳。

    她看不懂徐清聿。

    徐清聿先終止話題。

    他轉過身,手指捏起一瓶白色藥品,問:“這是什么?”

    要死了!!!

    云聽才注意到桌下灑落的一片狼藉——套、壯。陽。藥,此刻已經被收拾好,整齊地放在茶幾的一側。

    套分成了三摞。

    左邊的是超薄,中間的是延時,右邊的是潤滑加強。

    云聽能理解徐清聿習慣將每一樣東西都分門別類,藥物按照成分,器械按照用途,但套有必要嗎?!

    她的呼吸亂了,瞳孔收縮,心跳瘋狂地撞擊胸腔。

    徐清聿已經看到了,不光看到了,他還親手將那些東西整理好了。

    避。孕。藥還能解釋,這個壯。陽。藥怎么解釋啊?

    會不會打擊到徐清聿的自尊心?

    云聽雖然不是男人,但知道男人在這方面的自尊心很強。

    “那個……”云聽訥訥,“徐清聿…不是你想的那樣……”

    徐清聿淡然的視線與她相撞,藏著某種看透一切的深意,沒有半分波動。

    云聽大腦缺氧,臉上紅溫:“這些東西……其實是……不是……”

    徐清聿輕哂:“嗯,繼續。”

    繼續編。

    “我……”

    徐清聿要笑不笑:“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誰給的?”

    “對不起…”

    “云聽。我問你,這些是誰給你的?”

    “是我自己買的!”云聽脫口而出,說完便捂住了嘴,雙眼瞪得大大的。

    徐清聿有點兒可怕…

    她不能把云聞供出去…

    徐清聿瞇起眼睛,重新看向那瓶藥:“你自己買的?

    云聽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直接豁出去了:“是……不過是…給我用的…我怕我不行。”

    這算保護徐清聿的自尊心了嗎?

    應該…算是…保護了吧…

    聞言,徐清聿眼皮跳了一下,看到瓶身上面寫的“男士專用”幾個英文,氣笑:“一天十二次,一次兩小時。”

    “云聽,你是想讓我死在床上嗎?”

    第19章 第十九章 “為什么要親我?”

    云聽站在原地, 滿臉通紅地盯著茶幾上的那堆東西。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藥不能亂吃。

    它的安全性不能保證,健康的人誤服了這種藥, 豈不是平白無故招惹病患?

    倘若真有隱疾,隨意嘗試這來路不明的東西,只會雪上加霜,后果難以想象。

    藥性如何, 無人知曉,要是其中摻雜不該有的成分,輕則損害身體,重則危及性命。

    云聽從未想過要讓徐清聿碰這些藥,也不愿讓他成為任何實驗的對象。

    她喜歡徐清聿, 可這種喜歡絕不摻雜半分隱晦的念頭,更不可能為此動用旁門左道的手段。

    她想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回應,而不是依靠任何外物去影響他的意志。

    即使這份感情得不到回報,她也不愿意用這種方式去獲取一份虛假的親近。

    這些藥……只不過是一場荒謬至極的誤會罷了。

    心里越想越亂,云聽上前一步, 二話不說奪過徐清聿手里的藥,走到垃圾桶旁,毫不猶豫地扔了進去。

    “這東西不能亂吃!你不能吃!”

    轉過身時,對上徐清聿耐人尋味的目光。

    “我有說, 我要吃嗎?”徐清聿頓了頓,篤定道, “這些藥,不是你買的。”

    云聽再三猶豫,啞聲承認:“是我買的…真的…”

    徐清聿冷靜地看著她:“是云聞準備的吧?”

    “云聞和你說了什么?”

    云聽沉默地咬住下唇。

    她的沉默,在徐清聿眼中是一種默認。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笑意沒有溫度,薄唇勾起:“她跟你說,我不行,是吧?”

    云聽急切地擺手:“不是這樣的!她沒這么說——”

    徐清聿打斷她:沒事,她沒說錯,我的確不行。”

    “不是的,不是的!”云聽急得差點跳起來,臉上的紅暈延伸到了脖子,“你別亂說!”

    “沒關系的…徐清聿…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真的…”

    安慰朋友是云聽熟悉的事情。

    不論朋友是失戀、工作上的挫折,抑或是莫名的沮喪情緒,她總有辦法找到合適的話語。

    云聽擅長察言觀色,知道什么時候該讓對方發泄情緒,什么時候該轉移話題,讓沉重的心情得以緩解。

    但面對徐清聿,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啞巴。

    她不是徐清聿,她不能感同身受,她無法體會他自尊心上的刺痛。所以一碰上他,那些再自然不過的安撫技巧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你這是什么眼神?”徐清聿看到云聽的神情,欲笑未笑。

    他向前一步,慢條斯理道:“既然沒關系,你是我的妻子,那么是不是該履行你的義務。”

    云聽怔住:“什……什么義務?”

    徐清聿下巴微抬,指向床:“躺著。”

    云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凝視他,臉色霎時紅到了極點:“徐清聿…你……你在說什么?”

    徐清聿問:“你不是想幫我嗎?”

    “怎么,不愿意?”

    臉上的熱度一波接著一波涌上來,她的腳在原地生了根,動也不動。

    徐清聿的目光掃過云聽,“只有你可以。”

    聲音很輕,云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與內心的糾結做斗爭,自然沒有聽到徐清聿奇奇怪怪又讓人懷疑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氣,僵硬地邁開步子,慢慢走向床邊。

    背對徐清聿,猶豫很久才伸出手,咬了咬唇,小聲說:“愿、愿意的。”

    伴隨布料滑落,空氣里的涼意逐漸攀上她的肌膚,云聽低頭看著自己,心底涌起一股無法言說的羞澀。

    她的背部線條猶如流暢的水波弧度,毫無多余的贅飾。

    肩胛骨微微凸起,肌膚在微光下泛著淡淡光澤,像是兩片展翅欲飛的羽翼,纖細又不失柔美。

    脊背中央的脊柱線輕輕向內收攏,延伸到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帶著一種介于青澀與嫵媚之間的魅力。

    而此刻,她的頭垂下,發絲松散地滑落到肩膀,細長的頸項連接著這片雪白的脊背,增添了一種無意間的柔弱感。

    云聽似乎并未察覺自己的背會如此漂亮。

    她的雙手環住月匈口,將自己裹得更嚴實。

    但是,那片裸露出的脊背,反而因為這種刻意的遮掩,更顯得動人心魄。

    身后的人長時間沒有動靜。

    云聽拿起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微紅的臉和一雙緊張得不知該放在哪里的手。

    徐清聿讓她躺下。

    接著他掀開被子,欺身*了上來。

    床正在一點一點下陷。

    云聽抬起雙手,抵在他的月匈前,想要隔開一點距離。然而四目交纏時,她的力氣消失了一半,手軟綿綿放在身側。

    徐清聿靠的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見他眼中的光,有**,有驚艷,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

    “徐…徐清聿…”

    徐清聿吻上云聽的脖子,骨感干燥的手掌不規矩的在她的****,經過的地方,有烈火升起。

    云聽不自覺地弓起月要,卻不忘提醒:“徐清聿…可以不要親我過敏的地方嗎…”

    怕你覺得惡心。

    這些過敏的紅痕有時候她看了都會不舒服,更何況徐清聿。

    徐清聿:“嗯。”

    徐清聿的吻沿著她的耳垂向下,滑過頸項的曲線,停留在鎖骨的凹陷處,唇瓣似有若無地

    摩挲著。

    云聽快要流出眼淚,緊緊咬住唇,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慢慢的,滾燙的唇一路向下。

    “云聽,放松一點。”

    說完,他再次口勿上她的。

    徐清聿沒有摘戒指,冰涼的戒指貼過最敏感的地方,云聽差一點尖叫出聲。

    ………………………………………

    (要崩潰了改了n遍,還是不行,全刪了,用省略號代替)

    “不…”云聽細長的手指沒入徐清聿的黑發。

    徐清聿掰過她的臉,問:“到底要不要?”

    云聽眼中盈滿了淚水,像兩汪清澈的湖泊,被情緒攪動得波光粼粼。淚珠掛在睫毛上,顫動著,隨時都會墜落。

    “要…”

    聽到她的話,徐清聿起身,跪坐在床上。

    接著是包裝撕開的聲音。

    云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只抬起下巴,咽了一下喉嚨。

    干渴的感覺讓她伸出舌頭,舔過唇瓣,一截嫣紅的舌尖在燈光下滑過,舔過的唇泛起一層微弱的濕潤光澤,顯得更加誘人。

    “水……”她輕聲呢喃,聲音低啞,帶著幾分渴望與疲憊,仿佛在請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后頸猛的被捏住,徐清聿的舌尖頂開她的齒關,勾住她的舌頭纏弄。

    唇齒交纏,攻勢猛烈,兩人的呼吸越發急促。

    ……響起靡靡水聲。

    很甜,讓人上癮。

    ……(省略,555)

    徐清聿替她擦干眼淚,“小聽,別哭。”

    “抱歉,我沒有經驗……”

    云聽愣住了,忘了疼痛,忘了自己因為………而滿臉潮紅,眼中的淚珠還沒滑落,卻倏地定在了那里。

    小聽,徐清聿從未叫她小聽過…

    “你……”云聽聲音哽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抬起濕潤的眸子,迷茫又柔軟地看著他。

    徐清聿呼吸了一下,額頭覆一上層薄汗,低頭望著她,深邃眸光中夾雜著一絲緊張。

    ……(全刪了,省略)

    汗水浸濕了云聽的鬢角和后背,她睜開眼,思緒一片混亂。

    云聞說徐清聿不行。

    導致云聽在徐清聿**的前一秒,都以為他真的“不行”。她接受了這個事實,可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記反轉。

    想到剛才的情景,她的心跳仍未平復,指尖顫抖,被徐清聿徹底打亂了節奏。

    徐清聿不僅“行”,而且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行”得多。

    云聽忍不住側過頭。

    徐清聿穿戴完整,只………

    這……怎么可能不疼?

    別開眼。

    徐清聿不是談過戀愛嗎?

    為什么他說他是第一次…他和唐老師沒有發生親密關系嗎?

    云聽心里有上千個疑問。

    但不能否認,她聽到徐清聿說他是第一次時,她很高興。

    負距離接觸過后,云聽覺得自己和徐清聿更近了一些。她咬著唇,悶聲問:“徐清聿…你說第一次…真的嗎?”

    徐清聿將套用紙包裹起來,扔進垃圾桶:“怎么,不信?”

    他衣衫完整,臉色有點兒紅,這個樣子不會有人想到三分鐘之前他干了什么。

    好比猛獸盯上獵物,侵略性的目光向她宣告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聽急忙搖頭。

    徐清聿俯身靠近,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漆黑得像能吸人進去。

    “你這虛弱的樣子,還挺有趣的。”尾音藏著一絲淡淡的戲謔。

    “你……”云聽被他說得臉紅耳熱,氣急卻無力反駁,“我沒有……我也是第…次…”

    徐清聿眼中一閃而過驚訝。

    他問:“一次就這樣,你還想十二次?”

    云聽結巴,“我…我…”

    徐清聿又問:“誰先去洗澡?”

    云聽愣了一下,遲遲沒有回答。

    身體還殘留著方才讓她無法招架的侵略感。

    她舔了舔干澀的唇,喉嚨滾動了一下,腦海中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她還想再來一次。

    云聽為自己的想法而羞赧,卻又無法控制地被那種沖動吸引。

    徐清聿只有z的時候才會和她接吻,

    她想和徐清聿接吻…

    沒等她組織好語言,徐清聿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將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伸手撩了撩云聽額前的碎發,聲音低啞而冷淡:“疼得都動不了,還敢第…次。”

    云聽窘得臉頰通紅,被人抓了個現行。

    后面不疼的…真的!!

    但她不敢說,怕徐清聿認為她欲/求/不/滿。

    云聽拉高被子蓋住自己,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飄忽不定,磕磕絆絆地反駁道:“我、我沒有……”

    “那我先去了。”

    云聽望著他的背影,鼓起勇氣低聲開口:“不能一起嗎?”

    說出口的瞬間,她的心跳得快要炸裂,不敢去看徐清聿的表情。

    徐清聿腳步微頓,半側過頭,吐出兩個字:“不行。”

    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殘存的勇氣和期待煙消云散,“哦…好的…”

    她強撐著笑了一下,低聲應道:“我開玩笑的。”

    徐清聿走進浴室,不到三十秒去而復返,“我是不是應該幫你?”

    云聽反應過來,頭搖成撥浪鼓,“不、不用。”

    *

    枕頭歪斜地陷在床的中央,周圍散落著揉成一團的被子。

    床單凌亂不堪,皺褶交疊。

    中央位置可見一片深色的水漬,暈染開來的痕跡像靜止的波紋。

    云聽閉了閉眼,穿上睡衣。

    撐著床沿站起來,剛一動,腿心的酸軟讓她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下意識地扶住墻,穩住身形。

    浴室的門打開,熱氣伴著水聲迎面襲來,徐清聿走了出來。

    他換了一件睡衣,衣領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有系好,可見一小片結實的胸膛和鎖骨。

    十六年來,徐清聿的衣著端正得無懈可擊。

    云聽初一時,沒有去學校組織的春游,反而偷偷溜進徐清聿所在的高中。

    大夏天,體育課。

    其他男生熱得恨不得光著膀子在操場跑圈,而他穿著干凈的白色校服,扣子一顆不多,一顆不少地系到恰到好處的位置。

    徐清聿從未在人前失態。

    他的衣服是他的一部分,一如他的性格,嚴謹克制到讓人幾乎忘了,這樣的殼下,藏著一副人類應有的血肉和溫度。

    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

    云聽愣住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不那么雅正”的徐清聿,他的外表太過禁欲,以至于她從未想過,他的身體竟然如此……

    有力,甚至有一點說不出的性感。

    好像還有薄薄的胸肌…

    見云聽盯著自己發呆,徐清聿手指捻了捻頭發,露出鋒利的眉骨與線條清晰的側臉,問:“怎么了?”

    云聽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沒什么。”

    徐清聿淡淡地“嗯”了一聲,將睡衣的扣子一顆顆系好。

    云聽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向桌旁,端起水喝了一口,掩飾窘迫。

    剛抬起手,聽到身后傳來徐清聿的聲音,他問:“你還疼?”

    “……沒事,不疼。”

    云聽稍頓了一下,問,“我剛剛出汗了,不想穿之前那套,你…能不能再借我一套衣服?”

    徐清聿沒說什么,轉身走向衣柜,從里面抽出一套干凈的睡衣,指尖拎著衣角,垂在她面前。

    云聽伸手接過。

    她道了聲謝,抱著衣服走進衛生間。

    關上門,反鎖后。

    云聽靠在門板上,聽外面世界歸于安靜。

    她脫掉衣服,松散的布料滑下肩頭,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皮膚上新增不少吻痕,沿著鎖骨向下延伸到胸口,隱入更為隱秘的地方。

    云聽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觸碰鎖骨邊緣的吻痕,指腹感受到微微的凹凸感,像一枚刻在她皮膚

    上的烙印。

    腦海中浮現的片段越來越多。

    徐清聿是一個合格的醫生。

    哪怕在纏綿的時刻,依舊精準到讓人驚嘆。

    每一個吻都像是經過縝密計算,像他手術臺上的動作一樣,穩、準。

    他的唇在她的**上游走,重新覆上已經稍淡的吻痕印記,完美地避開了她所有過敏的紅痕。

    神奇。

    云聽的手順著吻痕往下滑,停在肩胛骨的邊緣。

    她忽然意識到,徐清聿吻遍了她的,

    這個念頭讓她怔住,片刻后涌上一種強烈的羞澀感。

    明明她也享受在其中,可剛才那一次親密關系,讓她誤以為連自己的身//體都歸屬于他的一部分。

    逃不掉,躲不掉。

    “冷靜點,云聽。”

    洗完澡出來,徐清聿已經換好床單,正坐在床頭看書。

    他的睡衣袖口挽起到手肘,淡薄的燈光在金絲邊鏡片上暈開一圈微光。

    “云聽。”見她出來,他抬頭,低沉的嗓音從書頁后過來。

    云聽站在原地沒有動,“怎、怎么?”

    徐清聿合上書,放到一旁的床頭柜上:“過來。”

    云聽呆了一下,猶豫著慢慢挪了幾步,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徐清聿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床邊:“再近點。”

    云聽走過去,站定。

    空氣里彌漫著剛換過的床單散發出的清香,她垂著眼,能感覺到徐清聿正在看自己,近乎實質的目光讓她手心有些發熱。

    徐清聿問:“我能檢查一下嗎?”

    云聽一時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他:“……檢查什么?”

    徐清聿挑眉,眼鏡后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她:“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一秒的停頓后,云聽的臉迅速紅了起來,她立刻搖頭,磕磕絆絆:“不用了,真的沒事……不,不用檢查……”

    徐清聿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懶懶地倚靠在床頭,淡淡地看著她。

    這樣的目光讓云聽更加局促,連站姿都變得僵硬。

    “你…”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語,然后開口,“不適應,有不適也正常。我的錯。”

    云聽埋下頭,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她的大腦跳出剛剛的那些片段。

    徐清聿在某些方面的確是新手。

    她一開始確實不太適應,但后來他無師自通地找到了最合適的方式。

    “我……真的沒事。”云聽溫聲說,“就是有點腿軟,其他……沒事。”

    徐清聿摘下眼鏡放到一旁,“那睡覺。”

    “哦,好。”

    徐清聿習慣隨時待命的狀態。

    深夜的急診電話響起時,他會在兩分鐘內清醒過來,迅速穿戴整齊,匆匆趕往醫院。

    可是,只要不是工作,他的生活幾乎可以稱得上近乎苛刻的自律。

    比如說11點之前睡覺。

    熬夜看劇、打游戲這種事在他眼中毫無意義。

    比如說嚴格約束飲食。

    晚上六點之后不進食,九點之后不喝水,三餐從不含多余的油鹽糖。

    又比如說時間規劃精確到分鐘。

    他從不會讓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查房、會診、備課、手術,所有日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但今天破戒了。

    他一向認為,男女之間的事是最無意義的事情之一。

    直到云聽出現。

    徐清聿不確定這份不同究竟是不是因為喜歡,但今晚的一切都在宣告著他的改變。

    他破天荒地沒在十一點前關燈入睡,甚至喝了兩大杯水,身體明明有些疲倦,卻沒有半分困意。

    如果不是云聽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徐清聿想,他今晚可能會一整個晚上都不讓她離開。

    云聽是無數次冷靜克制中,唯一讓他想要失控的人。

    她是例外。

    *

    云聽乖乖地躺在床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搭在身側,眼睛睜著。

    徐清聿說要睡覺時,她聽話地躺下了,可是床實在太大,兩人之間隔著一片遙遠的距離。

    她伸開手臂也碰不到他。

    這樣的“安全距離”讓她心里空落落的。

    云聽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讓自己放松下來,不去胡思亂想各種有的沒的事。

    但怎么可能睡得著?

    對她來說,調香的靈感總是在深夜冒出頭,夜晚和沉寂的房間能放大所有思緒。所以她算得上是半個夜貓子,到了晚上腦海會冒出的各種想法。

    這一刻,沒有靈感,只有徐清聿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可她依舊無法入睡。

    徐清聿是真的睡著了嗎?

    云聽側過頭。

    房間的燈光被調得很暗,昏黃的光線幾乎快要散盡,但她還是能看清他的輪廓。

    高挺鼻梁在暗影中線條分明,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低垂在眼下。

    她從未和徐清聿如此靠近過,連對視都很少,更別提像現在這樣躺在同一張床上,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云聽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很久,心想,“靠近一點,他不會知道的。”

    想到這兒,她一寸一寸地挪動身體。

    每一小點兒的移動都是一種猶豫和掙扎。

    終于,她離得足夠近了,呼吸間能感受到徐清聿身上的溫度和氣息。

    云聽心跳很快。

    她想吻徐清聿,哪怕只是一點點,就像小老鼠偷一塊糖果一樣,不讓他發現。

    可徐清聿會介意嗎?他會討厭她這樣做嗎?

    她的理智在腦海里反復拉扯著,可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

    嘴唇貼近他的嘴唇,只差一公分時,她改變方向,吻只落到徐清聿的側臉。

    皮膚微涼,觸感清晰。

    某種禁忌被打破。

    云聽屏住呼吸,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退開時,她的心里又涌起貪念。

    再一次,就再一次。

    猶豫了一瞬,還是低下頭,再度吻他的側臉。

    就在她的唇即將落下的瞬間,徐清聿忽然側過了頭。

    猝不及防的,兩人的唇不偏不倚貼在一起。

    徐清聿沒有睜眼,但那雙唇帶著溫度,柔軟又有力地貼合著她的嘴唇。

    云聽怕吵醒他,快速撤回。

    徐清聿在這時睜開雙眼。

    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深邃而危險,攜著剛醒時的慵懶和模糊,低低地問了一句:“云聽,你在干什么?”

    云聽慌了。

    可她后退不得,徐清聿的手抵住她的肩膀,動作不重,但讓她無法動彈。

    “親夠了嗎?”

    云聽張了張嘴,試圖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清聿沒有等她說完。

    他推開她一點,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什么要親我?”

    云聽的臉漲得通紅,囁嚅著想說些什么,可無論如何都組織不好語言。

    “別動。”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低了一點。

    徐清聿靠近,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腦,將她拉近了一些。

    “如果不介意,”他的聲音是低啞的磁性,“我可以教你真正的親吻是什么樣的。”

    “不、不介意…”

    就在云聽以為徐清聿會吻下去的時候,他的手松開了。

    黑暗中,徐清聿笑了下:“不過,算了。”

    他轉身躺回了床的另一邊,語氣恢復平淡:“睡覺。”

    云聽沮喪:“哦,好。”

    徐清聿不知怎么,想起云聽上次喝醉時,求吻不得的委屈模樣。

    她垂下眼,低聲“哦”了一句,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像是一只被人冷落的小貓。

    在他的印象里,云聽是一只容易害羞的小兔子,遇到他時總會退后一步,找著機會躲他。

    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哭了。

    她會垂下眼睛,捏起衣角,避開他的目光。

    她會在與他對視的瞬間慌亂地轉開頭,好像多看一眼都會灼傷自己似的。

    所以那天晚上,聽到云聽的要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拒絕,而是驚訝。

    她居然會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

    現在她在黑暗中面臨相同的情況,他的做法還是一樣。

    徐清聿的腦海里又浮現她委屈巴巴的眼神。

    忽然不想逗她了。

    他翻了個身,朝云聽靠近。

    手撐在床上,低下

    頭,精準地捕捉到她的氣息。

    這個吻沒有侵略,也沒有急促,溫柔得像是一場輕柔的雨落在心間。

    云聽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和驚訝,指尖蜷縮著,可徐清聿的動作太過溫和,漸漸讓她放松下來。

    她閉上眼,回應他的吻。

    唇與唇的觸碰間,徐清聿偶爾退開一瞬,又很快重新貼合上去。

    云聽的心跳快得不像話,她從未體驗過這么溫柔又令人心醉的吻。

    像是漂浮在一片柔軟的海洋里,四周的一切都被溫暖包圍。

    所有的雜念都漸漸遠去,周圍的一切都融化在他的氣息中,只剩下他與她,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十分鐘后,徐清聿問:“這樣,可以嗎?”

    云聽睜開眼,眼中帶著一點水光,輕輕點頭。

    徐清聿說:“睡吧。”

    云聽望著他模糊的輪廓,問:“你對誰都這么溫柔嗎?”

    “溫柔?”

    “嗯”

    “云聽,只有你會覺得我溫柔。”

    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聽,你臉紅了哦!”……

    *

    云聽第一次見到徐清聿, 是在她八歲的時候。

    那天,風和日暖,陽光透過樹枝灑在街道上, 影影綽綽地鋪了一地。

    云渡牽著她和云聞的手,走在狹長的小巷里。

    云聞蹦蹦跳跳地踩著地上的陰影,一會兒抬頭看天,一會兒轉頭沖她做鬼臉。

    而她則乖巧地握著爸爸的手, 安靜地跟著,偶爾偷聽他們的對話。

    孟妍臉色黑了半邊,語氣不善:“我就說要早點修車,你還說不用,非得等它出問題才甘心!”

    云渡撓了撓頭, 干笑兩聲:“哎呀,不是快到目的地了嗎?這點距離還能算啥……”

    他摸了摸云聽和云聞的腦袋,岔開話題:“小聽,小聞,今天你們清聿哥哥也在家。”

    “清聿這孩子, 長得特別好看。”孟妍走在前方,叮囑道,“比你們大四歲,正是懂事的年紀, 你們倆去了別鬧騰,懂不懂?要聽話, 不要惹人家煩,尤其是小聞。”

    云渡點頭附和,半認真說:“對啊,他成績好, 長得又帥,以后沒準是咱們家的女婿呢。”

    云聞一邊應著“知道了”,一邊咕噥:“爸媽,你們真啰嗦。”

    孟妍敲她的腦袋,半嗔半笑:“啰嗦也聽進去,當姐姐沒個樣,你要向小聽學習。”

    “是吧,小聽?”

    “長得特別好看?”云聽聽到這話有了反應,小腦袋歪了歪,期待地看著前方。

    在她的世界里,好看通常意味著溫柔。

    像動畫片里的王子,或者學校里受歡迎的高年級哥哥,都是笑容燦爛,脾氣又好的樣子。

    如果這個叫“清聿”的男生也是這樣,那住在他家里,應該會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四人走進徐宅,迎面是一個寬敞明亮的院子。

    空氣里飄過泥土的氣息,幾株修剪整齊的月季花開得正好。

    剛進屋,云聽就見到了爸媽口中的漂亮哥哥。

    徐清聿站在樓梯口,靠著雕花的木制扶手,黑色的短發清爽利落。

    他的五官很精致,眼尾微挑,睫毛纖長,皮膚比大多數男孩子都要白。

    這樣的長相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讓人情不自禁多看幾眼,可也讓人不寒而栗。

    因為好奇,多看了三眼,云聽才發現他的神情冷淡得嚇人,像是浸在寒冰里的雕像,眸色深沉得讓人不敢直視。

    尤其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讓她心里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這是“特別好看”嗎?

    的確是的,可這也太嚇人了!

    一點都不溫柔。

    他的眼神好冷。

    徐清聿是不是瞪了她一眼?

    好可怕的目光,冷漠又不耐。

    “哇——”云聽沒忍住哭了出來,小小的身體顫抖著,把臉埋進爸爸的褲腿旁。

    云聞完全不怕。

    她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走上前拉了拉徐清聿的袖子,笑得甜甜的:“清聿哥哥,你真的好漂亮啊!我叫云聞,這是我妹妹云聽,以后我們住在你家,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們哦!”

    說完,她伸出手想要牽他的手。

    徐清聿眉頭都沒動,往后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動作。

    他垂下眼,冷冷地看著她,薄唇微啟:“嗯。”

    那一聲“嗯”,簡單得讓人無從接話。

    云聞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自來熟地笑起來:“清聿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了哦!”

    徐清聿沒有回應,抬眼掃了一圈,目光落在云聽身上。

    害怕…

    云聽一激靈,撤回了一場號啕大哭,改為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得這么失態。

    她想擦掉眼淚,可越擦越模糊,臉頰和手背都濕得一塌糊涂。

    徐清聿開口,語氣略有不耐:“安靜點。”

    他的嗓音有點兒稚嫩,語調偏高,像未完全定型的琴弦,帶著少年特有的清亮和干脆。

    “清聿!”站在一旁的徐爺爺皺眉,拍了一下樓梯扶手,責備道,“小聽還是個小孩子,說話別這么沖。”

    云渡連忙蹲下身子抱住云聽,手掌拍她的后背:“小聽別怕,哥哥不是故意的。”

    見狀,徐奶奶走過來拉起云聽的手,和藹地為她擦掉眼淚:“別哭了啊,我們清聿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就是平時話少了點,小聽,別害怕啊。”

    房間里的長輩忙作一團,七手八腳安慰她。

    云聽的啜泣聲漸漸小了下來,可她依然不敢抬頭,縮在爸爸懷里,肩膀抽動著,默默忍住想要再度泛濫的眼淚。

    *

    餐桌上

    云聽左手無助地攪動自己的裙擺。

    她坐在徐清聿的左邊,徐清聿的右邊是云聞,三個人坐在一起。

    她不敢看徐清聿,即便她此刻已經平復情緒,心里仍然發怵。

    長得好看等于溫柔,這個認知在他身上完全行不通。

    “小聽,吃菜啊,別光坐著發呆。”云渡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聞言,云聽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魚放進碗里。

    她低頭專注地吃飯,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敏感。

    她能聽到筷子碰撞碗沿的聲音,能感受到徐清聿微微轉頭時帶起的一點點風,也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很清新的香味。

    云聞絲毫不拘束,打小就臉皮厚,在徐宅隨心所欲,暢所欲言。

    她笑瞇瞇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放進自己的碗里,隨后抬頭看向徐清聿,語氣歡快:“清聿哥哥,你最喜歡吃哪道菜啊?”

    徐清聿連頭都沒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都一樣。”

    云聽并不氣餒,又接著問:“那你最不喜歡吃什么?以后我可以幫你吃掉!”

    徐清聿停下筷子,從碗里夾起一塊青椒:“這個。”

    云聞“哦”了一聲,轉頭對徐奶奶說:“奶奶,清聿哥哥不喜歡吃青椒,以后給他少做點吧!”

    徐奶奶和善地笑了笑,點點頭:“行,行,行,都聽小聞的,以后我讓阿姨少放點。”

    而云聽,從頭到尾都在偷偷看徐清聿。

    她一邊吃飯,一邊瞄他的動作。

    舉筷、夾菜、放進碗里。

    優雅,又賞心悅目。

    他的坐姿筆直,背靠椅背,修長的手指拿筷子時,連指甲看起來都那么干凈又修整得當。

    興許是她的目光太明顯,亦或是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云聞向她眨了眨眼睛:

    “小聽,你怎么老盯著清聿哥哥。”

    “是不是覺得他帥呀?”

    云聽被嚇了一跳,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慌亂地搖頭:“沒……沒有!”

    云聞哈哈大笑:“小聽,你臉都紅了哦!是不是害羞了?”

    “小聞,別欺負妹妹。”孟妍打圓場,佯怒,“吃飯的時候別亂說話。”

    云聞吐了吐舌頭,又夾起一塊肉放進自己的碗里:“我只是開玩笑嘛!”

    “清聿哥哥不喜歡吃青椒,小聽喜歡吃青椒,她們好配哦!”

    云聽肩膀緊繃,像一只警覺的小鹿,視線游移,無意瞥見徐清聿的弟弟正在看自己。

    徐淮風才四歲,稚嫩的臉龐已初見輪廓的精致,眉眼如畫,鼻梁

    挺翹,嘴唇薄薄的,紅潤得像涂了蜜。

    他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勺子,專心舀著碗里的湯,偶爾漆黑的眼珠子會四處張望。

    云聽愣神,心里不由感嘆,這一家人怎么長得都這么好看。

    云聞又惋惜道:“可惜我也不愛吃,不然清聿哥哥就能娶我啦!”

    眾人連帶徐父徐母都樂了。

    但所有人只當云聞童言無忌。

    大家吃得差不多時,云聞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碗,湯水灑了一桌。她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收拾:“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渡趕緊過來幫她擦拭:“沒事,慢點吃,不著急。”

    孟妍批評道:“別那么毛躁。”

    “對不起嘛!”云聞不好意思道歉,“小聽,快幫我擦一擦!”

    云聽剛想伸手,一只大手遞給她一塊干凈的濕巾。

    她抬頭,正對上徐清聿低垂的眼眸。

    “拿去用。”他說。

    云聽接過餐巾紙,直勾勾地看著他的側臉,心跳被無形的節奏撥亂,“謝謝。”

    她忽然想起院子里的梅花。

    那花明明美得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可靠近后才發現,它沒有任何柔軟的氣息,只有冰涼的花瓣和疏離的清香。

    正如徐清聿。

    風起時,他身上的冷意也會隨著散開,直逼人心。

    這一頓飯,她幾乎沒怎么吃好,但徐清聿的一舉一動,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

    云聽從小就覺得,徐清聿是喜歡姐姐的。

    雖然“喜歡”這個詞并不準確,可在她心里,姐姐云聞和徐清聿的相處很自然,很輕松。

    云聞會撒嬌會賣萌,能逗得身邊的人忍俊不禁,而她,總是木訥地站在一旁,像一株被忽略的小草。

    小時候的云聞,總是用她甜甜的嘴巴,將氣氛攪得活躍無比。

    “清聿哥哥,我這次期中考試不是最后一名哦!我考了倒數第三名!老師夸我進步了誒!”

    “清聿哥哥,我這個數學題不會,老師講的太差了,你教我嘛!”

    “清聿哥哥,你喜歡巧克力味的蛋糕還是草莓味的?我最喜歡草莓味的蛋糕,你可以給我買嗎?”

    “清聿哥哥,我剛剛又學了一支新舞蹈,要不要表演給你看?”

    徐清聿會蹙眉,面無表情說一句:“不要。”

    可即使這樣,他依然會停下手頭的事情,低頭看一眼云聞,然后給她買小蛋糕。

    當然也有云聽的一份。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和姐姐一樣在徐清聿面前展露真性情。

    徐清聿并不喜歡她。

    或者說,不是不喜歡,也不是討厭,只是關系不親近。

    每年的生日,是云聽心底最特殊的期待,可生日當天她總會很失落。

    徐清聿會給她和云聞每人準備一份禮物,顏色和樣式按照云聞的喜好來選。

    十一歲生日,云聞收到了她最喜歡的水晶發夾,而云聽收到的是不同顏色的水晶發夾。

    精致的發卡裝在透明的小盒子里,纏著細細的金色緞帶。發卡上點綴著幾顆粉色的水鉆,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

    云聽當時握著發夾,愣了好久。

    她不喜歡閃亮亮的東西,也不喜歡發夾。

    云聞開心地跑到徐清聿面前,揚起發夾問:“徐清聿哥哥,這個真的送給我嗎?好漂亮啊,我好喜歡!”

    徐清聿看著她,神色如常:“嗯,喜歡就好。”

    云聽注視他們的互動,抿了抿嘴,將發夾放回了盒子里。

    戴在自己頭上一點都不好看。

    丑死了。

    十二歲生日,徐清聿送了她們兩條裙子。

    一模一樣的連衣裙,款式復雜又充滿少女氣息,肩膀處裝飾著大大的蝴蝶結,裙擺上還有一層層細膩的蕾絲,顏色是云聞最喜歡的明亮粉紅色。

    “這真是太漂亮了!”云聞欣喜地將裙子貼在身前,對著鏡子轉了一圈,轉頭對云聽說:“小聽,你也穿穿看。”

    “清聿哥哥好了解我們哦!他怎么知道我想要一條粉色的連衣裙。”

    丑死了。

    徐清聿眼光真差。

    那條連衣裙云聽一次也沒有穿過。

    云聽并不是真的很在意生日禮物,但討厭被人忽視,更討厭的是,被他忽視。

    明明她有那么多話想說,卻一次次被徐清聿的冷漠堵在喉嚨里。

    徐清聿是一個站在高處的人,高到她只能仰望,不敢靠近。

    然而,越是疏遠,越是好奇。

    有一次,云聽在他書桌上看到了一本《人體解剖學》。

    瞧見書頁上復雜的人體結構圖時,她嚇得猛然縮了縮脖子。

    骨骼、血管,還有清晰的內臟圖解,線條精細得像一幅怪異的畫。

    “解剖……”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腦海里浮現出稀奇古怪的畫面:一雙手拿著閃亮的小刀,像電影里一樣,切開某個人身體。

    徐清聿以后也會切開人的身體嗎?

    后來有一天,他坐在椅子上,指腹略微用力地按著書頁的邊緣,低頭認真翻閱這本書,側臉清俊。

    云聽站在門口,心跳很快。

    年幼的她覺得,或許徐清聿的未來會不一樣,很厲害,也很遙遠,遠到她看不懂。

    如果有一天,徐清聿會切開她的身體,她好像……也不會害怕,甘之如飴。

    或者是因為她相信,他那樣完美冷靜的人,就算做這種事情,也一定不會讓人痛苦。

    那時候的喜歡是朦朧的,像一棵小小的樹苗,扎根在心底,枝葉卻偷偷朝向他。明明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瞬間,但每一個細微的時刻,都讓他一步步走進她的世界,占據她的目光,擾亂她的心跳。

    云聽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她更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只是每次看徐清聿,她的視線總是會不自覺地追隨;每次聽到他的聲音,心里總會涌起一種微妙的情緒,既想靠近,又不敢太過接近。

    就在她走神之際,耳邊傳來徐清聿聲音:“云聽。”

    云聽如夢初醒,慌忙應了一聲:“啊?”

    徐清聿的視線從書頁間移到她身上:“發什么呆?”

    “沒、沒有……”云聽低下頭 ,“徐清聿…晚飯時間到了,奶奶讓我喊你吃飯…”

    “嗯。”徐清聿指尖一頓、合上書,問了一句:“你有興趣?”

    徐清聿以為她對書有興趣。

    實則不然,她喜歡看書的人。

    云聽擺手,“沒有、沒有。”。

    徐清聿說:“嗯,這本不合適你看,會嚇到你,如果你對醫學感興趣,我這里還有別的書。”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磁性悅耳。

    云聽的耳朵燒了起來。

    她捂臉跑去廚房門口,腦海里飄過剛才他低頭時翹起的睫毛,還有那張線條冷硬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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