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佳人 月色,夜色,暗影搖曳
海原祭演出的隔日就是周六, 這天晚上有立海的校園舞會。
在立海校園的田徑場里,四周掛著不少的彩色氣球和小電燈,都是學生會的同學趕了一個下午的工布置出來的, 生生打造出了舞會會場的氣氛。
夜色籠罩下,整個田徑場燈光霓虹, 光影昏暗迷離。
立海大附中的學生不少,但是田徑場足夠大,即使是同時容納這么多的學生也沒有絲毫的問題。
就是平日用來跑步鍛煉上體育課的田徑場被臨時改裝成舞會現場, 有那么一點點的……
怪異。
櫻蕪看著面前拉著自己欲往場中走去的小澤涼子, 哭笑不得。
“小澤, 你這是做什么?”
“去前面抽簽啊!”小澤理直氣壯地說道,回頭看了一眼櫻蕪,目露驚艷的同時, 又暗自搖了搖頭。
君明這么漂亮一個大美人,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呢,要是她開竅的話,估計早就收男生的情書收到手軟的了。
“不用特意過去的,”櫻蕪好笑地握上她的手,卻是停在原地沒有動了, “待會肯定會有學生會的同學過來的。”
而且是抱著簽筒過來的。
誰讓立海的男生足足比女生多了好幾百, 所以學生會的同學們絕對不會讓女生沒簽抽的, 頂多是男生會抽到空簽。
“哎喲,君明你這就不懂了,去到前面哪怕是不為抽簽, 也要去看網球部那些正選們到底抽到了什么簽呀,這樣就能比沒有看到簽的人早做準備……”小澤認真地勸說著櫻蕪。
“做什么準備?”櫻蕪唇邊噙著淡笑,卻是沒讓小澤拉動她。
她知道小澤很喜歡網球部, 但是她不想去湊熱鬧。
她習慣了暗處。
成績不上不下,容貌不上不下,性格不上不下。
這樣的人放在立海能夠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是昨天的舞臺劇給她拉了許多的關注,現在她也是立海的一個普通學生而已。
小澤咧起嘴角,笑容十分燦爛,“當然是早做換簽的準備啊。在前面就能看到正選們的簽,到后面就能利用不知道的時間差,去找別的女生換簽,如果正巧就是我拿到了其中之一……”
似乎是想到了那美好的一幕,小澤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眼里也透出促狹的笑意。
“就怎樣?”櫻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當然是高價賣給別的女生啊!”小澤坦然地說道。
櫻蕪僵硬著扶了扶眼鏡:“……”
狠人。
原來你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小澤。
“和那群王子們一樣的存在跳舞固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他們是距離我太遠的存在,一時的幸福并不能長久,反而還可能因此使我被后援會的女生們盯上……”小澤語氣低落了幾分,卻是面色平靜地向櫻蕪解釋著,眸中不時劃過一抹深色。
聞言,櫻蕪微微瞇起了眼睛。
小澤,意外地看得很透徹呢。
然而下一秒,小澤的話就讓她又一次想要收回自己的話。
“與其為了短暫的幸福而付出長久的痛苦作為代價,倒不如把簽高價倒賣了,我愿意和我的小金庫長長久久永遠恩愛!”小澤興奮地握起拳頭,眼睛里亮晶晶的,大大的笑容就掛在她的臉上。
如果櫻蕪沒有看錯的話,她確定那一瞬間,她在小澤的眼里看到了一排排金光燦燦的 $$$劃過。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櫻蕪失笑不語。
半晌,她才開口道:“
小澤,那你就去前面看簽吧,我在這里等著就好。”
此話一出,小澤兩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君明,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
“會很可惜的!”
“不去。”
“就去嘛。”
“不去。”
……
如是一番交談過后,小澤最后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櫻蕪,然后猶猶豫豫地說道:“那好吧,我去找上杉陪我一起。”
轉頭就毫不猶豫撲進了前面的人群之中,拼命地往前擠著。
櫻蕪:“……”
今天在小澤身上栽的次數也真是不少。
她輕輕笑了一聲,還是走到了外圍的位置。
趁著抽簽的熱潮都在前面,櫻蕪耐心地在場內走了走,尋了處僻靜的位置,坐在了原本用來圍觀校際長跑比賽的觀眾席上面。
她坐的位置并不高,再往下兩排就是平地了。
櫻蕪坐直了身體,然后望向遠處。
那里一片燈光閃耀。
她淺紫色的眸中,清晰地倒映著那片斑斕的色彩,深處卻是濃到化不開的沉郁。
過沒多久,一個身著紳士西裝的俊逸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正是和生零介。
“我說君明你可真是悠閑。”和生零介看她這個模樣,不知為什么覺得牙齒有點癢。
實話實說,是他看到她那個表情就覺得不爽。
年紀輕輕的干嘛像是活了七老八十一樣的裝深沉呢。
穿著那么漂亮的禮服就坐在了觀眾席上,這么多年的禮儀是學到狗肚子里去了,也不怕把衣服弄臟……
余光瞥到是和生,櫻蕪收回了目光,扯起唇角:“你還關心起我悠閑不悠閑了?”
“沒,就看你不爽,”和生沒好氣地開口,話倒是很實誠,“你怎么沒去抽簽?”
櫻蕪沒有理會他有些挑釁的口吻,就像是看著鬧事的小孩子一樣,搖頭笑了笑:“沒有,你這是抽好簽了?”
“抽了。”和生零介漠然出聲,表情淡淡的。
櫻蕪卻從這語氣中聽出了幾分氣惱。
她挑了挑眉,問道:“女伴是誰知道了嗎?”
“我妹妹。”和生神情愈發郁郁。
櫻蕪蹙眉思考了一下:“奈里子桑?”
“我記得你們關系應該不錯。”櫻蕪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似乎不解為什么他會在女伴是自己妹妹的時候面色這么古怪。
就算是和妹妹跳舞,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吧。
“……”和生零介嘆息了一聲,“你不懂,我妹妹她……”
突然,和生止住了話茬,視線落在了遠處走來的一個人身上。
柳蓮二正緩步往這邊走來,似乎只是無意的舉動,卻是在看到了櫻蕪的時候方向就定好了。
“看來有人想要找你?”和生零介乜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簽也還沒有抽,男伴是誰也不確定,居然就有人這么快就找上門了。”
“和生。”櫻蕪臉色微沉,眉心蹙起,眸中乍泄出危險的色彩。
似乎在因為他開這樣的玩笑而覺得很是過分。
和生零介看到櫻蕪這個表情,瞬間就慫了,連忙收斂了神色,訕訕笑了一下:“開玩笑的啦,你別當真。不過既然有人找你,我就先走了。”
話落就急匆匆地離開了這里,生怕遲上一秒就被櫻蕪用眼神凌遲了,連自己原本沒有說完的話都給忘了。
等到走出許久,才想起自己原本想向櫻蕪說的事情還沒有說出口。
再想到待會還要和已經冷戰有一段時間的妹妹一起跳舞,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更加郁悶了。
奈里子,哎。
和生再度嘆了一口氣,到底是往著前面走去,想去尋找妹妹的身影。
這邊櫻蕪在和生零介走了之后,就看到了徑自向自己走來的柳蓮二。
“柳君?”櫻蕪有些疑惑地看向柳蓮二,似乎詫異他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
柳蓮二仿佛沒有發現她的驚訝,淡定自若地向她頷首,清越的嗓音響起:“這處僻靜些。”
兩人經過這些日子合作舞臺劇的功夫也熟悉了許多,彼此間也有了一定的默契。
他這么一說,櫻蕪就知道原因了,不禁打量了他一眼。
今天的柳蓮二格外的帥氣,一身服帖的棕褐色西裝穿在他的身上,愈發襯得他身姿頎長,溫潤如玉。
卻因為要擠出包圍圈而亂了些頭發,看著是有些狼狽。
見到他這個模樣,櫻蕪忍不住抿唇笑起,微微俯身向前,笑意都真誠了許多。
“柳君抽好簽了?”
在櫻蕪看著柳的時候,柳蓮二同樣在看著櫻蕪,眼底不經意劃過驚艷之色。
她今天很漂亮。
身著一襲淡紫色的裸肩長裙,肩頭處落落大方地嵌著朵玫瑰,垂下幾串珍珠織就的流蘇,耳邊的紫鉆隨著她的笑微微閃了一下,折射出暗夜的光芒。
腰間系著一枚略顯不合時宜的乳白色羊脂玉,卻仿佛與身上的景致都渾然自洽地融為一體。
這處燈光昏暗,她的肌膚卻極白。
鴉青色的墨發自在地散落肩后,一縷墨發俏皮地垂在她另外半邊白皙的肩膀上,分外鮮明。
此刻她微微俯身,一截藕白纖長的手腕撐在頰邊,含笑看著他,澄澈如琉璃的紫眸中似有清泉流淌過,晃動著細碎的流光。
白,黑,紫。
他站在下處往上望著她,兩人不過一米的距離,她的身后是無盡的夜色。
有月光傾瀉,卻只落在她唇邊清淺的笑弧上。
月色入她懷,她自夜色來。
暗影搖曳。
佳人絕色。
柳蓮二在原地怔了足有一秒。
他緩緩揚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睜了開來,眼里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心臟,跳得快了些。
他唇邊也噙著笑意,卻帶著若有似無的苦澀,一抹悵然悄無聲息地從心間涌起。
“抽了,空簽。”
第52章 抽簽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物極必反……
那會抽到空簽的時候他心下還有些慶幸, 覺得自己能夠不用跳這場舞也好,好避過和從不認識的女生跳完一整曲的尷尬。
當然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被去年的一個女生嚇到了。
那個女生是通過換簽的方式成為他的女伴的,跳舞的時候那個女生拐彎抹角地打聽許多他的信息, 讓他略微不喜。
一曲結束,他便禮貌地向對方致了禮, 轉身離開。
后來他知道了那個女生憑借著這一舞自認為是他的女朋友,對許多他后援會的人都頤指氣使,最后卻被他后援會的人聯手逼得退學。
自從這件事情之后, 他也不愿和別的女生跳舞了, 哪怕是海原祭的校園舞會也一樣。
這樣對誰都好。
今年抽出來空簽的時候他松了口氣, 還覺得這樣很好,仿佛聽不到周圍女生的嘆息聲。
看了一眼周圍已經被團團包圍起來的抽出了號碼簽的同伴們,心下懷揣著自己“逃離一劫”的想法, 便轉身往外圍走了出來。
雖然過程有些艱難,好在還是讓他走到了這邊沒什么人的角落。
剛過來就看到了君明桑和和生君兩人在聊天,雖然他不知道兩人什么時候熟識的,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不可否認,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他就
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視線了。
君明桑漂亮嗎?
無疑是漂亮的。
君明桑優秀嗎?
無疑是優秀的。
這樣優秀的人, 讓他都有些忘記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關注起了君明桑的。
一開始是怎么都無法查出對方的來歷時對她開始有了好奇, 后來又意外發現了她永遠都寫滿了標準答案的稿紙和永遠都只在中等水平的成績, 對她更加的驚訝。
再然后在比賽的場地總是會看到她,發現她總是會認真地看著比賽。
再后來在躲雨的咖啡店遇到她,發現她溫和下的另一面。
再之后的一次次……
教室, 賽場,舞臺劇。
他們有太多的巧遇,她身上有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
他忘記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越來越在意她的, 也忘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動心的。
或許從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會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就已經預示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他從前未曾察覺。
然而這些從前未曾發現的點點心動,在她含笑望來的那一瞬間,串連成了胸腔中那鼓噪顫動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她的身后是如墨的夜色。
他的身后是燈火搖曳的喧囂。
一明一暗。
像他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臟,從喧囂人間陷入如墨夜色,甘之如飴。
此刻的他已經忘記了最初抽到空簽時的慶幸,心里驀地被悵然和落寞包圍。
不知道她今夜的男伴會是誰。
柳蓮二微垂眼瞼,遮住眸中瘋涌的情愫,恰好錯過了櫻蕪望來的眼神。
“空簽?”櫻蕪挑了挑眉,隨即又笑開,“會輕松一些吧。”
“啊,確實。”柳蓮二再度抬頭的時候,神色已經恢復了鎮定。
他邁步跨上臺階,輕松地坐在櫻蕪的下一排座位上。
雖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此刻的他絕不會輕易泄露出來。
君明桑不是一個好打動的女生,他得慢慢來。
“對比起其他抽到號碼簽的同伴,我確實會輕松很多。”柳淡淡道,眼里似有笑意閃過。
“吶,真好呢。”
櫻蕪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
沒等柳蓮二疑惑,她就又指了指遠處響起來的廣播,笑得無奈:“看,好不容易找到塊安靜的地方,現在又得不遠萬里地奔赴過去抽簽了呢。”
廣播里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讓還沒有抽簽的同學去前面找學生會的同學抽簽。
或許是因為個別人拒不配合,讓學生會的同學找了老半天都沒有找到。
“看來是我藏得太好了。”櫻蕪莞爾一笑,站了起來,邁步往臺階下一步步走下去。
她起身的動作依舊優雅,淺紫色的裙子在空中微微打了個旋,隨著她的走動不時打著擺,細細看去卻發現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望去都尋不到褶皺。
櫻蕪走到臺階下站定,微笑著向柳蓮二告別后,就轉身往前面走去。
柳蓮二久久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失神片刻。
那人從夜色步步向著燈火通明處走去,卻沒有絲毫違和。
身姿頎長,儀態大方,通身縈繞著不言自喻的貴氣。
君明桑,看起來絕對出身不簡單呢。
那么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柳垂下眼,眸色微暗。
下一秒他再度抬頭,眼里卻已經滿是堅定,唇角無言地勾起。
不管怎么樣,都是第一次動心的暗戀,如果不試上一試,怎么就知道沒有可能呢。
櫻蕪向前走了許久,這會距離舞會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分鐘左右,而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搭檔。
一部分還沒有找到自己舞伴的人站在會場的中央,方便和人對簽號。
會場的中央稍外一些的位置,抱著男生簽筒的學生會同學早早地完成了任務,已經開心地去尋找自己的舞伴了。
倒是抱著女生簽筒的同學一臉欲哭無淚地看著手中的簽筒,心想怎么還有好幾個人沒有來抽。
那到時候不會有抽到號碼簽的男同學找不到自己的舞伴吧。
到時候要是來找他算賬可就麻煩了……
學生會同學:哭。
櫻蕪幾乎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個抱著大大個的簽筒的同學,他周圍沒有什么人,一個人抱著足有他三分之一個人高的紙箱子,遇到一個落單的女生就上去問人家抽簽了沒。
見狀,櫻蕪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朝著人家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掉了東西,跑去找了。”
那同學連忙搖頭說沒關系,并且很顯然就是認識她的樣子。
“君明同學,你快點抽簽吧。”那男生眼里劃過亮色,誠懇道,“你要是不抽簽的話,今晚的舞會上會有無數的男同胞捶胸頓足地嘆息的。”
自從君明同學昨天在表演的時候展示出了高超的演技之后,校園里想要追求君明同學的人數直線上升。
且不說別的,就沖這顏值,這性格,就是多少男生心中妥妥的女神啊!
櫻蕪:“……”
好像,有什么東西超出了她的認知。
就在櫻蕪伸出手想要去抽簽的時候,找了大半個場子的小澤也終于敏銳地看到了簽筒前正準備抽簽的櫻蕪。
“君明,我可終于找到你了!”
這聲音過于激動,讓櫻蕪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你剛才去哪里了呀。”小澤沖上來就看到櫻蕪正要抽簽,不禁有些疑惑。
君明她怎么到現在都還沒有抽簽呢?
“找東西。”櫻蕪熟練地說著這個自己都快信了的借口。
小澤不疑有他,就催促地說道:“那君明你快點抽簽吧,我和你好好說說我剛才打聽到的網球部正選們的抽簽情況。”
櫻蕪抬頭瞥小澤一眼,神色略微妙。
所以小澤,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咱們面前這位男同學的表情。
簡直都快哭了好伐。
就連櫻蕪看著都有些不忍。
她垂下眼,假裝自己什么都沒有看到,淡定地伸出了手。
學生會男同學:為什么每來一個女生,都那么地關注網球部他們的抽簽情況。
難得來了一個沒有關注這個問題的君明桑,結果君明桑的朋友……
就,絕望。
櫻蕪已經將手伸進了簽筒,而小澤也開始說了起來。
這半天的功夫,她不僅打聽到了網球部眾多正選他們的簽號,甚至連他們的舞伴都弄清楚了。
該說不愧是你嘛,小澤。
“柳君和胡狼君抽到了空簽,仁王君的舞伴是一年級的淺川學妹,柳生君的搭檔是咱們班的文娛委員上谷桑,切原學弟的舞伴是學生會會長高野桑……”
櫻蕪從箱子中取出了一張簽紙,緩緩展開。
“真田君的舞伴是他堂妹真田佳,丸井君的搭檔是柳生君的妹妹柳生惠,幸村君的簽號是564,但是女生這個簽號好像還沒……”小澤的聲音戛然而止。
而櫻蕪此刻正展開了簽紙,看著上面的數字,聲音依舊溫和,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小澤,你剛才說幸村君的簽號是,564嗎?”
她轉身看向小澤,燈光微晃了下,小澤瞇了下眼,再睜開時就看見,櫻蕪手中展開的簽紙上,赫然是數字564。
小澤:赤,赤雞。
這么刺激的嘛!
旁邊抱著簽筒的男同學也僵硬了。
此刻他想起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女生A:幸村君是564,我相信我一點可以的!
抽簽后——
男同學:很抱歉呢,這位同學。
女生B:幸村君我來了,564是吧,誰還不行呢!
抽簽后——
男同學:很遺憾,你不行。
女生C:幸村君幸村君,我特意在今天前去寺廟祈求了我的桃花,卦象上顯示我心儀之人今天一定和我同簽。
抽簽后——
男同學:好可惜呢,看來這位同學是去了一間假寺廟。
櫻蕪:抱歉來遲了。
男同學:太好了終于來了一個不求著564的了!
抽簽后——
男同學:好呀原來這就是真正的564。
咦,等等難道這就
是傳說中的物極必反嗎?
就在這時,余光瞥到抱著簽筒的男同學呆滯表情的小澤涼子一下子回過神,猛地抓起櫻蕪的手,定定地看著櫻蕪,眼神爆亮:
“走,君明,我們現在就去高價賣簽,肯定有人收的!”
第53章 一舞 奢靡而瘋狂,又清醒而理智
旁邊的男同學愣住了。
不小心路過的路人同學愣住了。
此刻涌現在他們內心的想法是:
擦, 這位同學這么勇,當著正主的面這么說真的不會死嗎?
櫻蕪沒有看小澤拉著自己的手,她微微抬眼, 安靜望著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現在小澤身后兩米處的男人,對上了對方深邃的眸。
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都是俊美非常, 殷紅的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似乎輕易不會與人置氣。
可那褐色的瞳中——
分明而清晰地涌動著洶涌危險的浪潮。
櫻蕪垂眸,視線落在小澤涼子的身上, 內心無言地嘆息。
“如果剛剛我沒有聽錯的話——”幸村精市的聲音驀地在自己的身后響起, 嚇了小澤涼子一大跳。
她僵硬著身子回頭, 就看到那個被尊稱為神之子的男人,向著自己露出一個微笑。
笑容中,莫名帶著冷意。
小澤涼子:完球了。
投機倒把居然被正主發現了!
然后她飛快地轉回頭, 給櫻蕪投去求救的SOS信號。
救命啊君明桑,吾命休矣!
慶幸的是,她的求救信號沒有絲毫阻礙地被櫻蕪接收到了。
下一秒小澤就看到櫻蕪平靜地收回手,順勢撫了撫鬢角的碎發,站直身體,笑容溫婉。
“幸村君聽到什么了?”
幸村精市喉間溢出笑意, 眼里興味一閃而過。
但是他還是繼續說道:“聽到這位同學打算把君明桑手中的, 唔, 屬于我舞伴的簽高價賣給別人?”
他笑瞇瞇地開口道:“我還挺好奇的,這樣一只簽能夠賣到怎樣的高價呢?”
廢話肯定是全場最高價啊!難道容貌值爆表、擁有跨越性別之美的幸村君你對自己的魅力一點了解都沒有嘛!
小澤無聲地在心中吶喊,但是聽著自己身后的聲音, 她還是默默地挪了個位置,不動聲色地挪到了櫻蕪的旁邊,免得成為幸村目光直射的靶子。
別問, 問就是慫的。
櫻蕪唇角輕揚,面上沒有因為這話而有絲毫動容:“雖然覺得幸村君肯定是聽錯了,但是如果是幸村君的話,肯定是很受歡迎的。”
所以能夠和幸村當舞伴的機會,肯定也是很值錢的。
幸村精市聽出了對方未說出來的潛臺詞,一錯不錯地直視著櫻蕪,她落落大方地回望。
他嘴角的笑容帶上了玩味。
君明桑,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舞會開始前的提示鐘聲驀地響了起來。
共計十二下。
聲聲沉悶的鐘聲里,幸村精市向著櫻蕪一步步走近。
他唇邊噙著淺淡的弧度,眼中笑意真誠。
她眼底藏著疏離的薄涼,嘴角笑容淡雅。
美人絕色。
佳人絕色。
小澤&吃瓜群眾:哇噢,天作之合!
最終,穿著白色西服的紳士在紫裙佳人的面前停下,鐘聲停歇,舞曲聲悄然響起。
幸村精市將左手置于身后,右手放在前胸,壓住西裝外套,微微欠身,再從容地伸出右手,細節處一絲不茍,笑容溫和而坦然。
“請問君明小姐,可以請您一起跳支舞嗎?”
櫻蕪含笑望著他,如同琉璃般的紫眸中流轉著微光,似乎在不經意間傾瀉出幾分矜慢與清泠。
身側已經響起悠長舒緩的樂曲聲,一對對舞伴攜手步入舞池。
無數七彩的氣球高高地飛起,作為裝飾的彩燈一盞盞亮起,將整個會場照亮了大半。
騰空而起的煙花升至深沉的夜空,化作點點流火墜落,給四周蒙上了一層淡紅色的薄紗。
她的背后搖曳著燈火,灼熱而瑰麗的色彩中,她眼底的神色在光亮中明明滅滅。
如同最冷的冰墜入最烈的酒,冰寒在滾燙中明滅,清泠在燈火霓虹中消融,連帶著她白皙如玉的臉龐,都在這燈光中暈染得柔和了些。
不知是不是錯覺,幸村精市覺得她的笑似乎隔著煙火,透出幾分莫名飄渺的、遙遠的,距離感。
“當然可以,”她用左手提起裙子,稍稍欠身后站直了身體,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緩緩地、緩緩地彎起了眉眼,眸中神色閃爍,“我的榮幸,幸村君。”
幸村回她一笑。
兩人默契地牽手成功,一前一后共同步入舞池。
圍觀的小澤和男同學:“……”
剛剛短短的兩分鐘之內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他們一個沒注意就錯過了一場流星雨嗎?
不過回過神來的小澤瞬間就恢復了元氣,想到櫻蕪的舉動拯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頓時膜拜地看著櫻蕪的背影。
君明桑,從此你就是我最喜歡的好朋友了嗚嗚嗚!
會場中,一對對伴侶翩翩起舞。
幸村精市熟練地邁著舞步,緊緊地跟著櫻蕪的節奏。
伸手,攬腰,旋轉。
穿著白色西裝的紳士握著紫裙淑女的手,兩人的腳步在舞池中交錯,視線在共舞中不時相撞,裙裾隨著輕快的舞動蕩漾開一圈圈的弧度。
他的動作合宜,臉上的笑容溫潤得體,每一個甩手都帶著輕松寫意。
她的節奏自然,唇邊的笑弧無懈可擊,每一個跳躍都帶著自如灑脫。
踩著節拍精準躍動的每一步、令人目眩神迷的旋轉、每一次甩開與回旋……
互不相讓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不帶半分旖旎與曖昧,清冷與趣味的極致碰撞,明明舞步依舊是華爾茲,雙目之間的爭鋒卻絲毫不亞于探戈。
優雅的華爾茲曲節奏是這般的舒緩,以致于兩人有足夠漫長的時光在一圈一圈的旋轉中愜意地交談。
“君明桑的舞跳得真好!”幸村精市真心實意地夸贊道,笑容誠摯。
“多謝夸獎!”櫻蕪輕啟朱唇,順著他的動作往外旋轉,再度轉回的時候,一字一頓緩慢道,“幸村君的舞技也不差。”
她肩膀上的玫瑰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耳邊的紫鉆在燈火的照射下折射出粼粼的光,映襯著她唇邊那抹淺淡的弧度——
分外的耀眼。
幸村精市不禁微笑,指尖微轉,已是帶著櫻蕪又旋轉了一圈,眼里的興味漸濃,“君明桑真是一個有趣的女生。”
“當得幸村君的這句評價,委實是我的榮幸。”她像是笑著的,眼底卻沒有笑意。
“呵呵,君明桑謙虛了。”
饒是這樣快速又密集的高速旋轉和轉移,依然沒令對方的眼神有絲毫的動搖,這不是君明桑的實力,還能是什么?
她隔著鏡片的眸不經意與他視線遇上,金絲鍍邊的鏡框在迷離燈火中依舊不減銳利的冷色,正如那雙眼睛的主人,在這般合該旖旎而又昏醉的氣氛中,依舊不減清醒。
幸村精市久久地凝視著那雙眼睛,腳下步履未停,那雙仿佛沉淀著無盡溫柔與惆悵的褐眸卻一點點躍上了笑意。
難怪蓮二會那么失常呢,畢竟——
像君明桑這樣的女生,的確分外引人注目。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舞池中輕飄飄地掃過一眼,再度落回櫻蕪身上的時候,在漫不經心的同時也帶上了幾分思索之色。
較真說起來,他與君明桑的交情確實不算多深。
因為蓮二的原因對君明桑更多了幾分關注,在舞臺劇的時候和對方合作而多了解了對方一些,剛才卻聽到君明桑的朋友想要說服君明桑將簽賣出去……
坦然說,自從抽到數字號簽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多半避不開跳這一曲的命運。
后來發現似乎沒有人抽到這只簽,他也樂得清閑自在。
可如果一定要有舞伴的話,比起一個會特意高價買簽只為了和他一舞的不知名女生,難道好歹還有點認識
的君明桑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幸村一邊回憶著,手上牽著櫻蕪再度旋轉了一圈。
而且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君明桑就給他一種不同的感覺。
該用什么樣的言語來形容呢,或許是她和和生君過于完美的說辭,過于完美的笑容,過于完美的語氣,太多完美到無懈可擊的理由堆砌在一起,就顯得失真了。
當然,這可以稱為是他的直覺,但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第二個引起他關注的就是蓮二對君明桑的態度。
夸贊的,隱隱又帶著欣賞的口吻,出現在蓮二對一個女生的身上,著實罕見。
這一切都不由得讓他對這個初識的女生更添了興趣。
櫻蕪含笑對上他的打量,不閃不躲,不卑不亢。
雖然一開始是為了給小澤解圍才會心甘情愿地踏入這個陷阱,但是棋逢對手的舒暢卻難得激起了她許久不曾復蘇的爭強好勝之心。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自從前世成為掌權人之后,她也太久沒有遇到這種人了。
那種縈繞在溫和表面下的清冷潛藏著不把世俗置于眼中的矜慢,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除了責任以外都寫著瘋狂。
如她一般,卻不一樣。
幸村君的確不知道自己的許多事情。
但是他無疑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幸村精市淡笑著移動舞步,櫻蕪淺笑著配合他。
迷離游弋的燈火在場上一圈圈地逡巡,舒緩卻也不失輕快的樂聲悠揚,一對壁人跳至了舞池的中央。
燈光驀地打在兩人的身上,在他們周身籠出一圈白色的圓弧,引得半場矚目。
紳士的一伸手一扶肩,從容大方;淑女的下彎腰輕抬腿,自然坦蕩。
兩人相貌不俗,臉上都帶著得體的笑意,一次次默契的旋轉與你進我退的試探交鋒間,似乎都在誘著周圍的人墜入這輕柔克制而又盡情恣肆的節奏之中。
壓抑,而又放縱。
周圍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輕了,許多人雖然動作沒有停下,卻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舞池中央的那兩人。
那兩人的舞步無不表明他們在跳著如同童話般浪漫的華爾茲,可他們之間幾乎難以被察覺的眼神交鋒,絲毫不亞于熱戀中的倫巴、情人之間極致纏綿的探戈,卻出離的沒有絲毫旖旎。
一個抬步一個回眸,像是一場戰斗與博弈。
一次抬手一次跳躍,如同力與美激烈的碰撞。
燈火搖曳,兩人旁若無人地踩著細碎的燈光躍動。
這是奢靡又瘋狂的視覺盛宴。
惑人,撩人。
亦是清醒而理智的冰涼烈酒。
冷醉,迷人。
第54章 預測 苦盡甘來,卻失所望
一舞畢, 幸村精市左手舉高,引著櫻蕪向左旋轉了一圈,以示感謝。
然后他帶著櫻蕪脫離了舞池, 回到了原來的地點,默契地避過一眾打算前來邀舞的男生。
“君明真是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幸村精市微笑著向櫻蕪示意。
聞言, 櫻蕪微微搖頭,她垂眸低笑了一聲:“幸村君實在自謙。”
她一向知道立海的這位神之子不簡單,可是他身上隱隱傳達給她的感覺, 出乎意料地令她覺得——
被看穿了一些東西。
這種直覺來得猝不及防。
該說不愧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氣運最強的人嗎?
果然不愧天道寵兒的名稱啊。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敏銳呢。
櫻蕪的眸子輕忽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又從自己的手上移起, 落在了他頭頂的氣運金光上,眼睫微垂,神色中帶著訝異中帶著幾分莫測。
但即使是這樣的幸村君, 也有注定的劫難。
命中注定,避無可避。
下一秒,幸村精市依稀覺得自己只是恍了恍神,視線卻已墜入了一片漆黑。
世界在一瞬間失去了顏色,而他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櫻蕪飛快地接住倒下來的幸村精市,在他身上迅速地點了幾個穴位, 指尖涌動的靈力封住了他身上瘋狂流逝的生機。
然后她就轉頭, 將目光落在了剛剛趕到的柳蓮二身上, 眼神已經沒了剛才的莫測與洞悉,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冷靜,神色都變得鎮定自若。
“柳君, 過來搭把手。”櫻蕪快速地說道,“幸村君可能需要緊急送醫。”
說是緊急送醫還是客氣了,要不是櫻蕪在和幸村跳完了一整曲隱約感覺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對, 再借用氣運金光加以察看,也不能知道他原來已經病得這么嚴重。
她并未學醫,但是在靈氣的滲透作用下,一個人大致的身體狀況她還是能夠判斷的,而幸村精市的狀況,很不妙。
病到這種程度,幸村精市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只怕是他之前就一直在隱瞞著自己的病情。
櫻蕪的視線落在幸村精市的身上,帶上了幾分探究的深意。
柳蓮二剛才站在場外,已經圍觀了櫻蕪和幸村之間的舞,內心涌起淡淡失落的同時卻并不打算上去再次邀請櫻蕪。
毋庸置疑,兩人都跳得很好,也很出彩。
正是因為兩人的舞蹈已經吸引了半場人的注意,他才不會上前去邀請君明桑。
如果說和幸村跳舞是因為抽簽的原因,那么他主動去邀請君明桑,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便會給君明桑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并非他愿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人的想法,而是實證如此。
雖然他確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可是引來過多的關注,想必不是平素就很低調的君明桑想要看到的。
綜上所述,他如果去邀請君明桑,被拒的概率為百分之八十五;如果君明桑答應了,會給君明桑帶來一定麻煩的概率為百分之五十;他能成功解決麻煩的概率為百分之九十五。
但是讓君明桑受到過多關注概率為,百分之百。
但是柳蓮二還是走向了這邊,他還有些事情要找幸村說。
他想要問幸村最近是不是在刻意地瞞著他們什么事情。
卻沒想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上一秒還在和君明桑談笑風生的幸村下一秒就直直地倒下,幸好君明桑反應及時,卸著力接住了幸村,這才避免了幸村直接倒地的命運。
然后他就看到君明桑極為冷靜地看著他,讓他過去幫忙。
這點不用櫻蕪說,柳蓮二自然也有此意。
柳蓮二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去,迅速地從櫻蕪的手中接過幸村,然后對她頷首示意了一下,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簡要地和真田說明這里的情況。
然后又給柳生也打了一個電話,叫他照看一下會場這邊的情況。
“麻煩了,君明桑。”柳蓮二打完電話,已經顧不得剛才原本想的事情,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趕快將幸村送去醫院,檢查一下他怎么樣了。
等真田來了之后,他們就一起送幸村去醫院。
所幸這片沒什么人,而且第二支舞曲已經響了起來,更加沒人關注這個角落。
一向清越雋雅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焦急,失卻了平日的從容,更透出了他對幸村精市這個朋友的重視。
櫻蕪毫不遲疑地搖頭,說道:“沒什么,幸村君的檢測結果出來了,煩請和我說一聲。”
“幸村君這個狀態,實在讓人擔心。”櫻蕪聲音淡淡,眼神卻凝重。
身為立海一員的她也知道對于網球部而言,幸村精市這個部長的存在對于整個網球部而言有多么的重要,在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情,沒有任何人愿意看到。
或許這也是,他隱瞞自己病情的原因。
櫻蕪注視著幸村精市,紫眸逐漸變得幽深,到底還是借著將他放到地上的時機,再次往他體內打入了一道靈力。
這道靈力,不能對他的病情有多大的幫助,但多少,能護著他,不讓病情惡化得太快。
她也只能做到這里了。
不一
會兒,真田就趕了過來,他向櫻蕪點了點頭,便匆匆和柳一人扶著幸村半邊往著外面走去。
櫻蕪盯著幾人的背影走遠,蹙著眉頭,借著角度的遮掩掐了一訣。
片刻后,她默不作聲地掐滅指尖躍動的靈焰,眸中神色在陰影中明滅不定。
苦盡甘來,卻失所望。
到底,這個劫,幸村君還能渡得過去。
櫻蕪抿緊唇角,墨發垂下,遮住了她半邊的容色,讓人難以看清她的表情。
她用手機給小澤發了一條短信之后便邁步離開了會場,走回住所。
走出了校園之后,田徑場那邊的喧囂就此遠去,櫻蕪獨自漫步在籠罩于夜色之下的道路上,心情卻頗不寧靜。
白日里綠意盎然的高大樹木在暗色的渲染下莫名勾勒出凄冷的氣氛,街道寂寥無聲。
耳側刮過微熱的風,漸漸氤氳成霧氣般迷離的光彩。
樂曲聲,舞蹈,都離她很遠很遠。
遠到如同隔了一整個世界。
櫻蕪的眼微微闔上了,她周身的氣息似乎從未變過,安靜恬然。
她置于身側的指尖似乎隨著風聲微微動著,細細地勾勒著風的曲線,動作古樸中帶著莫名的韻味。
畫面靜謐而美好。
可不多時,她驀然睜開眼睛,看似放松的脊背繃直到極點,氣質一瞬間就凌厲了起來。
她眸色微冷,唇邊卻緩緩扯開冰涼的弧度。
夜色幽幽,襯得那笑弧愈發帶上了寒意。
“找到了呢。”她輕啟殷唇,聲音清冷至極。
與此同時,她猛地抬手,將手中已經成型的閃著金光的陣圖拋去了某個角落。
亮色涌起。
半晌后。
櫻蕪拎著哭嚎不止的結界妖,眉眼微垂,透出幾分厭倦的冷淡。
“哭夠了嗎?”她漠然問道,聲音不帶溫度,神色難辨喜怒。
“沒——”結界妖剛想搖頭,一對上這位陰陽師的視線,瞬間就打了個寒顫,將未盡的話語自動替換成了,“嗝,哭、哭夠了。”
“為什么要出現在這里?”櫻蕪按照慣例問著問題。
饒是她現在的心情稱不上多么美妙,應該盡到的責任她也從不會缺席。
“因為,因為在這里……”結界妖小心翼翼地窺伺著櫻蕪的眼色,最終還是低聲道,“因為我感覺到在這里可以吸取到氣運之子的氣運。”
聞言,櫻蕪瞇起眼睛看它,眼底乍泄出危險的氣息。
這樣一個小妖知道氣運之子也便罷了,它為什么知道在這里能夠吸取氣運之子的氣運?
而且關鍵的是——
“你沒有吸取成功。”櫻蕪斬釘截鐵地說道。
櫻蕪知道這只小妖最想要吸收的氣運來自誰,無非是氣運濃烈又恰好時不來運不轉的幸村精市。
他陷入了昏迷狀態的時候,氣運金光對他的護持狀態會降低,何況他現在的病情嚴重,正是運氣低迷的時候。
此刻不吸,還有什么更好的時機?
可如果這個結界妖真的成功得到了幸村精市身上的氣運的話,估計早就跑路了,也不會還留在這里恰好被她抓到。
畢竟這樣的小妖,一點點的氣運也足夠它花許久的時間去消化了。
而沒能吸到的原因……
其實也不難猜到。
“對,因為我要吸取氣運的時候,被他身上的一股靈力彈開了。”結界妖一邊說,一邊悄咪咪地抬眼看櫻蕪。
之前路過的其實有三個氣運之子,只是除了其中那個本來氣運最強的家伙,其他兩個都是清醒狀態,它壓根不敢靠近他們。
但是就在它試著想要吸取中間那個少年的氣運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身上有一股靈力護著他。
不僅護著他,甚至還驅逐著它。
它剛剛已經從靈力的波動中看出來了,剛剛那個氣運之子身上彈開他的那股靈力和眼前這個年輕陰陽師的靈力明顯就系出同源。
它本來是盤算著既然沒能吸取到氣運之子的氣運,那也要多困住幾個人類來給自己補補,沒曾想那幾個家伙走了之后,它等了大半天就直接等來這么一位煞神。
早知道就不應該貪心地留下!
好氣啊啊啊,結界妖的內心簡直要被這幾個字刷屏了。
櫻蕪睨它一眼,眉心微蹙,心里卻松了口氣。
她也沒想到自己隨手打出的一道靈力還充當了護衛的作用,要不是她剛才一時興起,只怕現在的幸村精市病情要加重不說,估計這只為禍的結界妖也已經逃之夭夭了。
再退一步講,如果不是她恰好成了繼幸村君他們之后第一個出校園的,只怕現在就有別的普通人要落在這只結界妖的手中了。
聯想起這種種,櫻蕪淡淡乜了小妖一眼,又緊接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然后是封禁、裝瓶。
動作熟稔無比。
第55章 真容 格林-巴利綜合征
將結界妖收起來了之后, 櫻蕪眼前的空間就扭曲了一下。
等到這個被單獨隔離開的結界世界消失之后,出現在櫻蕪面前就是一個與剛才沒有任何區別的大道。
高大的樹木依舊靜靜地佇立在道路的兩側,偶有陣陣微熱的風吹來, 耳畔依稀可以聽到校園里喧囂熱鬧的煙火聲,隔街行人的交談聲。
目光所及的夜間大道著實幽暗, 在冗長蟬鳴的襯托下,卻也少了幾分凄冷,多了些夏夜的靜謐。
再怎么樣, 都比剛才那個獨立的空間結界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真實地, 存在著。
櫻蕪將裝著結界妖的瓶子收入了懷中, 打算之后聯系衛一他們將它送去禁妖塔,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著。
回到住所的時候,櫻蕪隨手拍了拍親昵靠上來的絜, 就發現自己收到了君明嵐若的一條短信。
【姐,聽說手冢君要去德國治病了。】
櫻蕪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顧不得換下身上的裙子,坐在沙發椅上就回問了一句。
【去治手臂?】
絜見櫻蕪似乎有事情,就又開始百無聊賴地在房間里飄來飄去。
櫻蕪此刻沒有太過關注四處亂飄的絜,而嵐若那邊也很快就給了回復。
【是的。】
看到這條消息, 櫻蕪拿著手機的手指有些無力地松下, 手機就因為這個動作掉到了椅子上。
她秀眉擰了下, 雙手疊成塔狀搭在眉心,眼睫垂下,神情微郁。
莫名的, 有些煩躁。
有些事情的發展——
絜敏銳地察覺到主人的情緒不佳,又飛快地飄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在櫻蕪的身邊四處打轉, 時不時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似乎想要引起櫻蕪的注意。
哪怕剛剛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看到自己的式神這么大的動作,櫻蕪也不由得抬眼看向了飛在自己身邊的絜。
“主人,不要不開心呀~”絜扭著身體,小爪子虛空撲騰了兩下,翅膀努力地扇動著,一雙兔眼冒著小星星一錯不錯地看著櫻蕪。
這么肥碩的身軀,這么艱難地想要安慰她。
櫻蕪微微怔了一下。
還真是,意外的可愛。
櫻蕪有些愁郁的心情被這么一打岔,連表情都沒有剛才那么嚴肅了,她輕笑了一聲,聲音清泠中帶著一分喑啞。
她伸出一根食指觸碰了一下絜的額頭,點點金黃色的靈力順著她的手指溢出,又流入了絜的體內。
絜猛地收到了這么一道靈力,感覺渾身都像是被一股暖流淌過一般,舒暢得讓它忍不住呻。吟。
爪子自在地撲哧撲哧扇著,一張如同鼬鼠的臉龐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嗷嗚~好舒服……
主人最最最好了……
櫻蕪從與絜共享的意識中感受到這兩句話,忍不住唇角微揚,剛才沉悶的心情都散了些許。
揉了揉還在陶醉狀態中的絜,讓它自己去玩耍,櫻蕪這才重新拿起手機,敲下一行字。
【嗯,知道了。】
嵐若沒有再說什么,櫻蕪也就將手機一丟,去房間里換
了衣服,取下耳鉆,摘下眼鏡,洗了個澡又洗好了頭,才回到了客廳。
才回到客廳,才發現自己剛才的手機似乎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和幾條未接短信。
櫻蕪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往手機上瞄了一眼未接來電是誰的。
柳蓮二。
柳君?
應該是說幸村君的病情一事吧。
櫻蕪微微挑眉,擦發的動作頓了頓,拿起手機剛準備給柳蓮二撥回去,就聽到了門鈴“叮咚叮咚”的響聲。
有訪客?
擦發的動作停住了,櫻蕪隨意地瞥了一眼門口的監控,想知道是誰來找自己。
按理說能知道她住在這里的也沒有幾個人。
等看到門口的人是柳蓮二之后,櫻蕪略微詫異地掀了掀眼皮,有些意料之外。
不過她轉念一想,自己在神奈川這邊的住所是有登記在立海的學生記錄當中的,她也就不驚訝了。
正巧她本來也是要給柳蓮二打電話的,這會見面說清楚也好。
櫻蕪放下手機和毛巾,將絜收進式神空間,又迅速地用梳子梳了梳還是濕漉漉狀態的頭發,顯得看起來不會很失禮之后,便很快走去給柳蓮二開了門。
柳蓮二從在醫院知道了幸村的診斷結果之后心情就很嚴重,隊友和幸村的家人都來了之后,顯然都不是很能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他之前也對幸村隱瞞他們的事情有一些猜測,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幸村居然會把自己的病拖了這么久,并且還試圖一直瞞著他們。
而他的病,現在也已經很嚴重了。
醫院長長的走廊里,不時有醫護人員和病人或焦急或緩慢地走過,福爾馬林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著。
坐在醫院病房外的長椅上,柳蓮二一向淡雅如蓮的臉龐上罕見地出現了幾分憂慮,眉頭鎖緊,手中拿著的筆記本翻開又合上,筆卻遲遲沒有動過。
病房里有躺在病床上的幸村,有幸村的親人,還有他們的隊友。
病房外,最早送幸村過來的柳和真田弦一郎沉默地并排坐著。
事情到了這樣一個地步,確實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見的,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除了接受和努力地讓它變好以外,他們或許也不能再做什么。
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斗爭,真田沉聲道:“即使沒有幸村,我們也要繼續帶領網球部往下走。”
語氣堅定,擲地有聲,帶著令人信服的沉穩。
“嗯。”柳蓮二頷首,表情淡淡,卻是同意的姿態。
幸村確實是他們網球部信仰一般的存在,一個強大的領袖永遠是所有追隨者的主心骨,幸村便是這樣一個人。
可是如果沒有了幸村他們就什么都不是,這不僅是對他們立海網球部的侮辱,也是幸村不希望看到的畫面。
“對了,之前……”真田弦一郎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想著怎么形容,好一會才說道,“之前發現幸村發病的君明桑,還是和人家說一聲比較好。”
畢竟也是幸村和柳認識的人,而且還是幸村病情發作的發現者,不通知對方一聲,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柳蓮二經真田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櫻蕪之前和自己說的話,干脆地應了一聲“好”,便走到了外面去打電話。
可是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聽,柳蓮二又發了幾條短信過去,依然沒有人回復。
他皺著眉頭回到了原地,和真田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真田點頭表示了解。
柳蓮二便想著等待會回去的時候順路去君明桑的住所看一眼,他之前也看過她登記在學生檔案里的住所,從這里過去其實很方便。
然后,便有了柳蓮二現在等在這里的一幕。
實際上他原本也只是想看一眼櫻蕪有沒有回到住所,發現了這棟公寓的燈是亮著的之后,就知道多半人是在家的,便按響了門鈴。
“叮咚……”
“叮咚……”
在等待的過程中,柳蓮二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半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模樣。
約莫過了一分鐘左右,柳蓮二就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地抬眼看去,呼吸卻是驀地一窒。
她似乎是剛剛洗完澡,身上穿著休閑的居家服,除了沐浴液的香味外還有淡淡的幽香,是一種清冽的、有點冷的香味。
墨發上還沾著水汽,像是洗完后還沒來得及吹干,只是急匆匆地梳在了身后,隨意地散至腰際,為她平添了幾分柔和之色。
白皙的膚色上有著幾分被水汽暈出的緋色,殷紅的薄唇半抿著,透出幾分肅色。
平日從未見她摘下的眼鏡這會像是忘了戴,所以當她直直地看向柳蓮二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怔在了原地。
他目之所及,便是明亮、又冷清的一雙眸。
沒有眼線,沒有假睫毛,瞳色是稍有些淺的紫色,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琉璃般澄澈的色彩,眼里仿佛盛著一汪清泉。
撇去了平日溫柔的表象,這雙眸子看起來冷清到近乎冷淡。
卻也出離的好看。
這更像是她真實的一面。
不知怎的,柳蓮二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句話。
可是心跳,又開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來。
下一秒,櫻蕪的聲音就打斷了柳蓮二的思緒。
“柳君?”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這動作讓她眼里的清冷色彩減少了些,更多了幾分呆萌。
柳蓮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他掩飾性地低咳了一聲,嗓音卻依舊溫潤從容:“抱歉了,君明桑,因為之前想和你說一下幸村的狀況,但是一直沒有聯系上你,這才照著你之前留在學生檔案上的地址找了過來。”
聞言,櫻蕪習慣性地想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這才發現自己忘了戴,但是她只是頓了半秒,就順著自己原先的動作自然地撫了撫額前的碎發,側開半邊身子,點頭道:“沒關系的,柳君進來說吧。”
她才想起自己忘了戴眼鏡,難怪柳君剛才似乎遲疑了好一會。
柳蓮二也很淡定地說道:“那就麻煩君明桑了。”
櫻蕪搖了搖頭,讓他進來之后便在玄關取出一雙拖鞋讓他可以換上。
有些大碼的藍色拖鞋干干凈凈、嶄新如初,一看就從來沒有被人穿過。
柳蓮二眸色深了些,平靜地換上之后便跟著櫻蕪往里面走,還開口問了一句:“君明桑是一個人住嗎?”
櫻蕪略帶訝異地睨他一眼,挑了挑眉,鎮定地答道:“是的。”
柳蓮二也就沒再問下去了。
她帶他到客廳坐下,抄起放在桌子上的眼鏡戴了上去,又開口問道:“柳君想喝些什么?”
柳蓮二在她戴眼鏡的時候粗略地看了一眼這個房子的格局,看起來就很舒坦自然的風格,簡約大方的陳設,給人干凈又清新的感覺。
只是偌大的房子只有一個人住,也少了些人氣。柳蓮二默默想著。
櫻蕪戴好眼鏡之后,眸中的冷色似乎淡了些,多了幾分平日熟悉的溫柔意味。
“白開水就好,謝謝。”柳蓮二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說道。
櫻蕪點點頭,便從桌上的架子取出個玻璃杯,為他倒了杯白開水。
一切準備就緒之后,剩下的就是進入正題了。
“柳君,請問幸村君怎么樣了?”
柳蓮二微有些沉默,但還是吐出了幾個字眼:“格林-巴利綜合征。”
第56章 意外 意料之中、仿若塵埃落定一般的結……
櫻蕪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是這個病啊。
神經疾病, 首發癥狀為肌無力,對疼痛的敏感度降低,治療不及時的情況下可能會累及生命或者神經受損。
而且這個病很容易讓一個運動員從此再也無法上賽場。
對于對勝負的執著勝過一切的立海網球部而言, 這無異于一個噩耗。
對于把網球看得那么重要、將立海三連霸視為自己責任的幸村君而言,這更可能是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
她抿緊了唇, 秀眉微擰,似在思索,不知覺透出幾分肅色。
“冒昧地問一句, 柳君可
否將幸村君的病房號告知我, 我希望能夠找個機會去探望一下幸村君。“想了一會, 櫻蕪最終詢問道。
“當然可以。”柳蓮二沒有遲疑地點頭,用櫻蕪遞過來的紙筆寫下一行字。
櫻蕪收回紙筆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柳蓮二,注意到他的神色很是凝重。
杯子里的水尚未動過, 少年的眼半闔,琥珀色的瞳微泄出幾分憂慮的色彩,手下意識地捉著自己手中的筆記本,半晌沒有動靜。
她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停了停,眸子微微瞇起。
“柳君?”櫻蕪將紙筆收了起來,開口喚了他一聲, “是在擔憂幸村君的事情嗎?”
暖黃色的燈光下, 她精致的臉龐似乎籠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澤, 神色卻不甚分明。
柳蓮二這會也回過了神,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略帶歉意地說道, “剛剛在想幸村和網球部的事情。”
按照現在的情況,是一定要讓幸村去安心治病的,可是網球部之后的安排, 饒是真田已經和他一起下定了決心,真要貫徹起來,結果尚未可知。
但是他知道,立海三連霸,不容死角。
哪怕沒有了幸村,他們立海網球部,也依然會走下去,一直等到幸村回歸的那天。
柳蓮二放在膝上的手默默地握緊了些,眼神里燃起了幾分戰意。
見到他這樣,櫻蕪驀地一怔。
反應過來原因后,她眉眼微動,心中似乎觸了一下。
因為她知道,來自柳君的這份情緒屬于少年人、屬于友人。
熱烈的獨屬于少年人不顧一切要取得勝利的渴望、對友人的誠摯的擔憂、對未知前路的忐忑與即使未知也要用力去拼搏的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構成了少年人的青春底色。
年少,輕狂。
這似乎從來都是少年人的特權。
為了朋友兩肋插腰的義氣和意氣,也獨屬于少年人。
哪怕是平日里溫潤淡雅的柳君,也是這樣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是她——
從未有過這種情緒。
櫻蕪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微垂眼睫,下一秒卻重新換上了平靜的表情,快得柳蓮二沒有發現絲毫異樣。
“柳君喜歡詩嗎?”櫻蕪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
聞言,柳愣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尚可。”
他喜歡文學,也時常會閱讀一些詩歌類的作品。
櫻蕪輕笑了一聲,眉眼彎彎,唇邊的笑意都顯得真實了許多:“狄更斯說過,‘只要靈魂的火焰在親睦的中蠟燭上燃著,友誼的翅膀就不會脫落一要羽毛。’”
“那么這樣的一雙翅膀,勢必也能支撐著立海網球部的展翅翱翔,直到幸村君歸來的。”櫻蕪直視著柳的眼睛,目光誠摯。
說來這聯動委實有些牽強,但是友誼確實有所向披靡的力量,這點哪怕她自己未曾經歷過,卻也知曉得清楚明白。
在她看來,立海網球部的正選們雖然對勝負欲有著非同一般的執著,但友誼卻也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希望這樣的堅定能夠支撐著他們一直走下去。
“吶,雖然不能完全套用,但是有像柳君這樣的朋友一直關心著,幸村君也一定能夠苦盡甘來的。”櫻蕪輕輕點了點眉尾,長長的睫毛微微翕動,逐漸低下去的聲音中似乎藏著幾分未盡之意。
柳蓮二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聲音的變化,抬眼向她看去,卻發現她的表情很是平靜,看不出什么異樣。
他唇邊漾開一抹笑容,緩慢道:“那便謝謝君明桑了。”
聲音清越雋雅,帶著溫潤之意。
君明桑——
真是連安慰人的方式都這么與眾不同呢。
櫻蕪送他到門口的時候,順手遞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剛才她說的那句話。
柳蓮二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君明桑,這是?”
“希望柳君莫要過于擔憂了。”櫻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眸中的光芒閃爍,聲音清泠中帶著溫度。
“懷揣著對朋友的赤忱,縱使前路再難,也能踏破荊棘萬丈。”
“與君,共勉。”
萬籟俱寂。
遠處萬家燈火,獨這個僻靜的處所門口亮著暖黃色的昏暗燈光。
燈光落入她紫色的眸中,像是墜入了星辰大海,熠熠生輝。
良久。
柳蓮二接過了紙條,微熱的溫度從紙上傳達到指尖,心仿佛隨著這股氣息的涌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抬了抬手腕,垂眸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字跡,指腹無意識地在紙條背面摩挲了一下。
米黃色的紙條,黑色的簽字筆觸。
筆鋒犀利而又內斂,龍飛鳳舞的遒勁中自有一派風流,力透紙背。
人常說,見字如見人。
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柳蓮二忽地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微長的劉海有幾縷掠過眉眼,鼻梁側面帶著些許燈光投落的陰影,抓著紙條的手指干凈而骨節分明,琥珀色的眼睛完全睜了開來,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淡雅純凈的氣質。
他唇邊噙著清淺的笑,似乎帶著些深沉的意味,細看卻只覺得賞心悅目的溫良。
“雖然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但還是很感謝君明桑。”他嗓音依舊清潤,卻不掩其中的幾分笑意。
櫻蕪眸子微微瞇起,笑容沒有絲毫破綻:“不用謝。”
柳蓮二甫一離開櫻蕪的視線,臉上的笑容便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色。
可能越接觸,便越會對君明桑心動。
這是無言的事實。
哪怕她的身上仍然潛藏著許多自己未知的秘密,可是她總是會在別人難以想到的地方去釋放自己的善意。
他拿出紙條,翻到了背面,在那一行被正面的英文字母刻出的印痕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
微微凸出的觸感上,還另外鐫刻著一行幾乎淡到看不見的淺金紋路。
撫摸著的時候,仿佛心神都得到了寧靜。
巧合的是,這行紋路他見過。
那是和生君送仁王的生日禮。
名字是——
清心符。
他的眸久久地凝視著這行紋路,嘴角不知何時又揚起一抹笑弧。
君明桑,果然是陰陽師呢。
意料之中、仿若塵埃落定一般的結論。
柳蓮二將紙條細心地夾進筆記本里,又放入懷中,然后往家走去,內心無言地喟嘆了一聲。
每了解她多一點,就好像,也靠近了她多一點。
柳蓮二離開之后,櫻蕪回到客廳。
她沒有急著將絜從式神空間里面放出來,而是拿起了毛巾繼續擦拭著頭發。
白皙修長的指在墨發間穿梭,與此同時,她也在想著剛才柳走前的表情,視線落在在桌子上那一排玻璃杯上,眼神幽深了幾分。
真難得,有一天做好事還會暴露身份。
她擰了下眉,唇角半抿,似乎很是苦惱。
不過真要說起來,也不能算是無意暴露,畢竟估計之前柳君就早有猜測,剛才的事情或許也只是給了他一個下結論的機會罷了。
以柳君收集資料的水平,在發現從她身上查不到太多細節資料的時候多半就會開始生疑。
她曾經和和生那家伙走在一起,乍一看兩人當時的借口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但是在有了懷疑之后將兩個人的姓氏放在一起,很難不想到什么。
她去到立海的時候的確是做了一定的偽裝,但其實也算不得多上心的偽裝,連名字都沒有變過,一旦有一點可以窺伺的覷口,其實很容易就能夠聯想到她的出處。
但她也是真的沒有想到柳蓮二會知道清心符的畫法,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從什么別的途徑得知了那是某種符咒的模樣。
不過說到做好事——
事情還得回到剛才櫻蕪從柳蓮二手中接過寫有幸村病房號的紙條的時候。
在她看向柳蓮二的時候,敏銳地發現了柳蓮二身上的氣息很不穩定。
不安中帶著忐忑,對朋友的擔憂,對網球部未來的莫測。
交織在一起,就構成了他心神不寧的緣由。
櫻蕪原本想著人家遲早能夠自己恢復,也沒打算干涉什么,可是等看到柳蓮二眼里燃起的戰意和獨屬于少年人的意氣之時,她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她說不清那一剎那觸動她改變主意的原因是為什么。
或許,只是因為她沒有感受過罷了。
說
那一句話,是為了之后順理成章地送出刻有清心咒的紙條做鋪墊,借著去拿東西的理由,將紙條寫好,并在背面刻好符咒,就成功地將這張簡易符箓制作完畢。
以柳君的人品,一定不會將他人的好意棄如敝履,所以她篤定只要柳君收了那張紙條,她的目的也就能夠達到了。
清心符,說來其實也就是能夠輔助他心平氣和,免得被不安的情緒困擾罷了,制作這樣一張符耗費的靈力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的確是個意外。
櫻蕪的目光久久地匯聚在一個虛無的點,鏡片下的眼睛深不見底。
立海網球部的正選隊員,除了切原那家伙,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呢。
第57章 探病 她只做自己覺得有意義且有必要的……
不過比起這個, 她更關心的還是別的東西。
櫻蕪擦好了頭發,重新拿起了手機,又翻看起了之前嵐若給自己發的消息。
視線在手冢去德國治傷這條消息上久久停留。
半晌, 櫻蕪往后靠到了椅背上,一手拿著手機, 一手把玩著自己半干未干的發,金絲鍍邊眼鏡的鏡片下,眸中閃爍著深色。
幸村君的病, 手冢君的手臂。
還有上一次手冢君和跡部景吾打比賽的時候, 木魅前輩說過的話。
立海網球部的氣運金光、青學網球部的氣運, 以及那個青學的一年級正選越前龍馬。
她又想到了自己窺伺到的天命所向。
櫻蕪輕輕闔上了雙眼,如同洪流一樣斑駁繁復的信息化作了一道道金光在她的腦海中一一劃過,她整個人都進入了極致冷靜的境界, 漠然地站在信息的洪流中央,飛快地篩選著有用的信息。
命中注定、網球、氣運。
櫻蕪倏忽睜開了眼鏡,眸中乍泄出一分凌厲。
下一秒,她輕輕眨了眨眼。
像是只過了瞬息,她的表情又恢復到了平靜的模樣。
櫻蕪從桌子上的架子里取出一個玻璃杯,往里面倒了一杯水, 然后慢條斯理地拿起了杯子, 一口一口地啜飲起來。
她左手端著杯子, 墨色的發有幾縷散落到手背上,右手在沙發扶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音。
這是她在思考的狀態。
她本來以為自己進入這個世界是個意外。
可是她又遇到了宮野希晴, 宮野希晴的某些行為都證明了其目的不純,而這也證明她的存在可能不僅僅只是一個意外那么簡單。
她和宮野希晴進來的時間點不同,兩個人做出來的事情也不同, 但是她們都會陰陽術。
巧的是,宮野希晴對“君明”這個姓氏很敏感。
可是她很肯定,宮野希晴此前絕對不認識她。
假設她和宮野希晴之間必然有聯系,宮野希晴對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姓君明的人有一定的敏感性。
櫻蕪瞇起了眼睛,想到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那如果宮野希晴一開始害怕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有陰陽術的君明家族的人呢?
答案——
她敲擊的動作停止了下來。
似乎很明顯了。
再聯想到網球、命中注定、天命所向。
不難想象到那些與網球有關的氣運之子他們身上發生的一切,包括生病、受傷、比賽中的輸贏,都自有一定的軌跡在里面。
宮野希晴已經用她上次的行為證明她的目的與竊取部分氣運之子身上的氣運有關,很顯然,這會對這個世界本身的軌跡運轉有影響。
可大可小。
那么她呢?
她存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又是什么?
櫻蕪坐直了起來,將杯子放到了桌上,眼神幽深了幾分。
維護嗎,還是漠視?
她還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半邊白皙的側臉在燈光中模糊了些許,墨發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看起來不甚分明。
第二天是周日,櫻蕪按著柳蓮二給的地址和病房號找到了幸村的病房。
她昨晚還聽柳君說過,等幸村君再過幾天病情稍微穩定些的時候就會轉到東京的醫院了。
既然第二天是周末,反正沒有事情,那她不如早點去探望幸村君。
櫻蕪從花店出來,捧著一束康乃馨就去了神奈川綜合醫院。
沒過多久,櫻蕪成功來到住院部,并且找到了幸村精市所在的病房。
許是因為這個時間點立海網球部的人大部分都在訓練,并且幸村的病發突然還沒有太多人知道的原因,此刻守在病房里的只有幸村的母親。
“抱歉,打擾了。”病房的門是打開的,但是幸村母親背對著她,幸村精市還在休息,所以櫻蕪禮節性地敲了三下門,引起幸村母親的注意。
聽到聲音,幸村母親轉過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櫻蕪。
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來看望自家兒子的人之后,她立刻扯起一抹笑容,“小姑娘是來看望精市的同學嗎?快進來吧。”
櫻蕪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幸村母親的狀態。
年到中年的婦人面容和藹可親,一頭紫發梳理得柔順服帖,笑容得體,眼神中卻帶著因為熬夜而多出來的紅血絲。
疲憊至極,卻還是強撐著精神。
櫻蕪很快就得出了上述結論,她點了點頭,眼里帶著幾分憂色:“是的,聽說幸村君病了,前來探望。”
幸村母親沒有懷疑,立刻就讓櫻蕪進來坐下。
簡單地聊了幾句之后,她就發現櫻蕪就是那天發現幸村精市發病的人,對她更為信任,又寒暄一會,便走到了外面,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櫻蕪平靜地將自己帶來的康乃馨放到了病床旁邊的柜子上,不意外地發現上面還有很多別的花,估計都是別的來探病的人帶來的。
她本來想坐一會就走的,可是再坐下的時候便發現不知何時,幸村精市已經醒了過來,正目中無神地看著窗外。
聽到她的動靜,他轉過了頭,緩慢地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
得體,矜持。
“讓君明桑見笑了。”
笑容沒有溫度,眼底深處含著難以察覺的苦澀。
櫻蕪搖了搖頭:“沒有見笑不見笑,幸村君當好好養病才是。”
說完,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幸村一眼,補了一句:“病人切忌多思。”
這一下,幸村精市倒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本來他是該很難過的,可是看君明桑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的話,確實有些想笑。
他只好轉過了一個話題,看著放在柜子上的康乃馨,問道:“這是君明桑帶來的花嗎?”
雖然是問句,但是他的心里基本已經有答案了。
這些花大部分都是早上來看他的部員們送的,他們多知道他喜歡矢車菊,所以柜子上擺了不少紫色的矢車菊。
這個時候,便顯得放在其中的那一束黃色的康乃馨格外的醒目。
櫻蕪的視線順著幸村精市的話落到了滿柜子的花上,點了點頭,“是的。”
“看來幸村君很喜歡矢車菊?”她盯著那一束束紫色的矢車菊,明白了這是因為什么。
看病要么就挑得體合宜的花,要么就帶病人喜歡的花,她是不知道幸村君喜歡什么花的,于是才帶了不失禮的黃色康乃馨,祝福他能夠早日康復。
而那清一色的矢
車菊顯然也并不在常見的探病花之列,那就只能說明幸村君喜歡矢車菊了。
幸村精市這會已經靠著自己坐了起來,他看著那些紫色的矢車菊,眼底溢出幾分溫柔之色。
“是的,我確實很喜歡矢車菊。”更關鍵的是,這些都是他的隊友們送的,代表著他們對他的關心。
櫻蕪從善如流道:“那我下次一定記得幸村君的喜好。”
笑容溫婉,挑不出絲毫錯處。
幸村精市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不用了,雖然我很喜歡矢車菊,但是清一色的紫看來總歸是有些單調的。”
說完了這一句,他的目光再度投向了窗外,似乎有些空洞。
為了順應病人的心意,櫻蕪無可無不可地應了聲好。
她又認真地看著幸村精市的側臉,精神不知覺有些恍惚。
這個昨天晚上還在和她談笑風生的男生,僅僅只是過了一個晚上,便已經坐在了這里,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他的背影看來帶著幾分寂寥。
櫻蕪眸子微瞇,只一瞬間,便又睜開了。
她似乎只是個看客。
也只能是個看客。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干涉他們既定的人生軌跡。
櫻蕪其實很少會有需要給人探病的時候,兩世加起來的探病次數也屈指可數,所以面對幸村的沉默,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對方。
便順著他的視線一并看向了窗外。
從三樓的位置看下去,只能依稀看到一個巨大的花園和幾個在玩耍的小孩子。
醫院的沉悶氣息和彌漫著的福爾馬林的味道無法影響純真童稚的孩子們的快樂,他們自在地玩著家家酒的游戲,臉上的笑容燦爛。
“君明桑會羨慕孩子們嗎?”
半晌,幸村精市忽然開口問道。
櫻蕪這會倒是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她尾音挑了一下:“幸村君為什么會問這樣的問題?”
好奇有之,疑惑有之。
但坦蕩地說,這個問題確實,毫無意義。
“就是突然很想知道君明桑對于這一個問題的看法。”幸村唇邊噙著一抹淡笑,笑容和煦。
既然病人都這么說了,櫻蕪也不想打擊病人的心情,便站了起來,徑自走到了窗邊,看著下面孩童們的游戲。
良久,她轉過頭,迎上幸村的視線,淡定地搖了搖頭,語氣平靜:“不羨慕。”
幸村精市好奇地看著她,問道:“能問一下理由嗎?”
櫻蕪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反問了一句,“有什么好羨慕的呢,羨慕孩子們的無憂無慮,還是羨慕他們的天真無邪、如同白紙般的純粹?”
幸村精市被問得一愣,很快便又笑道:“如果都有呢?”
“羨慕孩子們的無憂無慮便罷了,”櫻蕪輕輕點了點眉尾,似在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從這顆大腦能夠思考開始,我便習慣了思考的滋味。思考多了的人,總是不會多快樂的。”
“但即使不會多快樂,我也不愿意停止思考。”她神情認真,語氣鄭重。
“可君明桑剛才才說過切忌多思?”幸村眼里似有笑意。
櫻蕪唇角微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幸村君,我可是加了前提的。”
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又不是她。
幸村精市沉默了一小會,又道,“那第二個呢?”
“天真無邪和如同白紙般的純粹……”櫻蕪再度看向了窗外,眸中飛快閃過一抹深色,“這個問題倒是應該問一下幸村君了。”
“哦?”
櫻蕪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站了起來,又走到了窗前,看著下面的孩子們,聲音清冷中帶著審視。
“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希望自己如同一張白紙任由別人涂抹,還是希望自己完全由自己掌控?”
孩子固然快樂,可是那種快樂,從她能夠思考開始就已經被自己拒絕了。
如同一張白紙固然純粹,可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由別人來替自己添上色彩。
她只做自己覺得有意義且有必要的事情。
她轉過頭,目光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幸村精市的視線:“幸村君以為呢?”
幸村精市望著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她問這個問題的含義。
她就站在逆光處,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側臉上,像是打了模糊的暖光效果,卻讓人看不清神色。
他猜測,她的表情應該是冷峻中透著幾分嚴肅的。
幸村精市驀地笑了出來,朱唇輕啟,淡定地吐出幾個字眼。
“當然是后者。”
在可以的情況下,他習慣了把人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畢竟他是幸村精市。
第58章 巧遇 沒想到這樣都能遇到
幸村精市習慣了把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像孩童那樣的純粹童真與他而言,完全沒有必要。
其實對于自己的病情,他早就已經有一定的認知了。
從幾個星期前, 逐漸察覺到自己的手臂失力、揮拍卻感覺不到實感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病了。
他查過了很多資料, 這才知道自己可能患上了什么病。
故意隱瞞,確實是不希望自己在這個時候離開網球部。
關東大賽之后還有全國大賽,他想要親眼看著立海網球部獲得三連霸。
抱著僥幸的想法, 他想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最后一年了, 他實在不想讓自己留有遺憾。
為了完成這個目標, 他情愿賭上自己的未來。
但或許是因為早就對自己的病情有了認知,真正發作并且被發現的時候,雖然心里依舊很難受, 可卻也接受得自然。
心里到底有那么一點意難平,可是迎來了病情通知書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大石終于放下了的平靜。
只是有些擔憂,網球部的重擔全部都落在了真田和柳他們的身上,會不會太難為他們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們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和自己保證,一定會將關東大賽的冠軍獎杯親手遞給他, 他心中的擔憂似乎也淡去了。
有這樣一群值得信任的隊友, 他有什么可以放不下呢。
“不過, 君明桑怎么這會不顧及一下病人的感受了?”幸村精市笑意吟吟地問道。
櫻蕪:“……”
她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打算理會這家伙。
能夠和和生零介那家伙吐槽的東西可不能輕易和幸村君說,畢竟——
他可是個病人, 呢。
櫻蕪聽見自己內心無語的聲音,面上只是露出一個溫和的淺笑,“這不是幸村君自己問的嗎?我這也是在照顧幸村君的感受呢。”
有問必答還不夠照顧病人的感受嗎?
聽了這回答, 幸村精市笑而不語,兩人就這么揭過了這個話題。
臨到要走的時候,櫻蕪取出了一個御守,交給了幸村精市。
“君明桑,這是?”幸村疑惑地看她,褐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轉,仿佛沉淀著無盡的溫柔。
其實櫻蕪今天會來探望幸村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送出這個御守,昨天晚上的事情讓她想到,這會生病后陷入狀態低谷的幸村精市可能對某些小妖而言是大補之物,隨時有可能受到來自妖物的傷害。
為了防止他的氣運失竊,櫻蕪才特地做了這個保平安能力十分強大的御守。
這個御守她特意用靈陣加持過,幾乎是用做防御符的手法在做這個御守,但是效果比防御符還要強上不少。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做成防御符?
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了。
普通人在自己的身上帶一個御守又不會引人生疑,但要是在自己的身上佩戴一個一看就是符咒類的東西,多多少少還是會收到詫異的目光的。
櫻蕪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這是送給幸村君的,祝福幸村君早日安康的御守。”櫻蕪睜著眼睛說瞎話,神情嚴肅無比,看起來真誠的不得了。
幸村精市啞然失笑,但是看著她這么認真的樣子,心里也感念對方一片好意,接過了櫻蕪遞過來的御守。
“君明桑的好意我心領了。”他笑得溫潤,有些孱弱的蒼白面容在這個笑容之下仿佛都在發光,仿若翩翩濁世佳公子。
面對幸村精市的美顏暴擊,她只是鎮定自若地搖頭,“不用客氣,還希望幸村君早日康復。”
“我也這么希望。”幸村精市垂了垂眼睫,不經意間投落出一片脆弱的陰影,聲音漸漸地低了。
櫻蕪想起了自己之前對幸村下的預測,紫眸中飛快地劃過一抹光,轉瞬即逝。
“幸村君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那便,借君明
桑吉言了。“幸村扯起一抹笑容,剛才眸中的失落已經看不出分毫。
出了醫院,櫻蕪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神奈川于她而言,是一個很陌生的地界。
如果是往常的這個時間點,她要么是在學校上課,要么是在修煉陰陽術,總不會是在外面逛著。
望著面前略顯熙攘的街道,櫻蕪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這里并不是東京,那個她好歹也待了十四年的城市。
櫻蕪正猶豫著自己要不直接回去,就聽到了前面兩個人討論著去看海的事情。
神奈川最出名的是海。
有人曾說過,來到神奈川不看看海,便算是可惜。
既然如此,櫻蕪眸色微動,步伐一轉,便在不遠處的公交車站搭上車,去距離最近的海域。
一下了車,櫻蕪就感覺到了何為神奈川的海。
微咸的海風帶著點點澀意和水汽,卻又有種清新的澄澈感。
一眼望去是茫無邊際的蔚藍深海,海與天的界限不甚分明,便顯得海愈發遼闊。
朵朵洶涌的浪花裹挾著扇貝拍在了沙灘之上,打濕了最前面的沙子,白色的泡沫逐漸在沙面上逸散開去。
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肺部仿佛都在呼吸著清新干凈的氣息,眉眼都舒展了開來。
許是因為這片海域比較偏僻,游人不多,偌大的沙灘上只有幾個人正手拉手站在沙灘上迎接著洶涌的浪濤,遠處的高地上還有一個人架著畫板在寫生。
櫻蕪忽地就來了興趣,她站到了海灘上的觀景臺上,扶著欄桿盡情地眺望遠方。
視野像是都變得寬闊了起來,遠處連綿的浪花一陣接著一陣襲來,藍與白的交界處,蔓延開的是難以分辨的海平線。
置身于這樣的環境之中,身心仿佛都得到了凈化。
她沒有扎起的墨發隨著風在身后飛舞,白皙的側臉依稀可以看出高挺的鼻梁與優美的下晗,透出輕松愜意的氣息。
櫻蕪還沉浸在這難得放松的時光,正想著要不要下去海灘玩一玩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
“君明桑?”聲音沉穩而清冽,卻帶著兩分疑惑,似乎不確定她的身份。
剛才有人過來櫻蕪是知道的,她還以為只是其他的游客,可是這會聽到了聲音,她便知道來人是認識她的。
櫻蕪轉過了頭,有些訝異地看著來人,不出一秒又換上了和煦的笑容,“居然是土御門君。”
“是。”土御門兼由留著標準的板寸頭,深邃的輪廓和刀削般凌厲鋒銳的五官,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眼中自帶著一股凜然的正氣,初看便給人嚴肅正直的印象。
身上穿著方便行動的運動服,白藍相間的運動服看起來有休閑的意味,穿在他的身上依舊展露出一種沉穩的氣質。
櫻蕪一直覺得土御門君給她的感覺有點類似于真田君,但某種程度上說,土御門君卻也與真田君有著很多不同的地方。
“剛剛還以為是我認錯了,走近來看才發現果然是君明桑。”土御門的聲音清冽鎮定,即使是在說著這種應該能夠活躍氛圍的話也透著肅穆。
“我也很意外會在這里遇到土御門君。”櫻蕪唇邊噙著一抹淡笑,眼里頗有幾分意外,“土御門君也是來看海的嗎?”
土御門應該和她一樣對神奈川這邊的環境不是很熟悉才對,沒想到她只是出來看個海都能夠遇到對方。
說到這里,本來還很平靜的土御門微微搖了搖頭,神色卻有躊躇,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片刻后,他又抬起了頭,一臉堅毅地看著櫻蕪,“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君明桑能夠幫個忙。”
櫻蕪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這會她倒是真的疑惑了。
“什么忙?”她問道。
聞言,土御門的臉上隱約浮現出一抹紅暈,并不真切。
他遲疑地望向櫻蕪,問道,“能不能請君明桑幫我挑些女生會喜歡的飾品?”
如果櫻蕪剛才的驚訝還只是在心里,那這會她的驚訝已經是直接寫在臉上了。
女生喜歡的飾品,如果會想到讓她來挑,估計那個女生應該和她的年紀差不多。
那么,土御門君他談戀愛了?
如果說和生零介談戀愛了她都信,可是土御門君……
以櫻蕪對這位土御門家族這一代最優秀的存在的淺薄認識,對方對于修煉的沉迷并不比她少多少,對方能夠成為土御門家族這個陰陽師大家族的下一屆領軍人,絕對是靠著實打實的努力的。
平日里雖然因為土御門君在高等部,兩人甚少交集,但櫻蕪也知道這位除了出來陪他們抓妖以外,基本都是在認真修煉,竟然能夠騰出時間來談戀愛?
櫻蕪的驚訝可想而知。
思緒繁多復雜,但也僅僅只是在櫻蕪的腦海中飛快地滾過了一遍便消失不見。
她面上只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然后略帶好奇地問道:“土御門君是要送女朋友嗎?”
恰到好處的問詢,不會讓人感到失禮的語氣。
聽到櫻蕪的問話,土御門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又覺得似乎不太對,有些臉紅地糾正道:“不是,是要送給未婚妻的。”
第59章 慣例 這是獨屬于陰陽師的浪漫
如果說櫻蕪一開始只是略有詫異, 那這會她已經震驚到唇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已經連男女朋友的環節都跳過了,直接到了未婚夫妻的地步了?這么快?
“土御門君都有未婚妻了?”櫻蕪很快就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一邊向他走去,一邊問了一句。
“是的, ”土御門不好意思地頷首,但還是沉穩出聲道,“兩家長輩談得差不多了。”
兩家長輩不僅已經征得了兩人的同意, 而且也已經將應有的流程走好了大半, 雖然訂婚儀式會等到奈里子桑十六歲的時候才舉辦, 但是再過不久,兩人的關系便會被公布出來了。
他這么一說,櫻蕪起初還沒轉過彎, 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這樣啊,對方是我認識的人嗎?”櫻蕪上前幾步,跟著土御門往前面不遠處的一條街走過去。
一說到這個,土御門兼由點了點頭,說道,“和生君的妹妹, 奈里子桑。”
櫻蕪這會倒是沒覺得有什么異常的, 雖然她和那位奈里子桑只接觸過一次, 但是也能看出人家是一位優秀的大家閨秀,溫婉和善,端莊大方, 會同意這樣的家族聯姻很正常。
她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又問了一句,“那土御門君給對方挑禮物怎么會來到這里?”
這片海域這么偏僻, 附近應該沒有太多的飾品店才對吧。
說到這里,土御門又一次低下了頭,表情羞郝,“抱歉,因為之前聽說過和生桑她喜歡來這片看海,且偶爾會在前面的淘玩街買些東西,我便來這邊了。”
可能是因為很少一口氣說這么多話的原因,土御門兼由頓了頓才繼續說話。
“但是,我之前與和生桑接觸不多,也不知道和生桑她喜歡什么,所以斗膽請求君明桑幫這個忙,真是麻煩了!”
土御門說這
話的時候一臉認真,表情也很鄭重。
他不清楚年輕的女生都喜歡什么樣的飾品,也很害怕自己挑出來的飾品最后會不合和生桑的心意。
櫻蕪搖了搖頭,鏡片下,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似有笑意,“沒什么麻不麻煩的,小事而已,倒是土御門君是真的有心了。”
連未婚妻都沒有見過幾面還特意去打聽人家喜歡去哪里,買禮物還特意去那里買,這份心意在這樣的世家聯姻中都是少有的。
而且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買禮物的錢估計是……
土御門兼由原本還能淡定地往前走,聽到櫻蕪這話又忍不住微微臉紅了起來,但他還是鎮定地辯解了一句。
“用自己的委托費給未婚妻買生日賀禮,是慣例。”
這是幾大陰陽師世家之間流傳的不成文的慣例,未婚夫會用自己完成委托任務的委托費給未婚妻挑選生日賀禮,并用陰陽術刻下烙印,留存住自己的守護和祝福。
聽到這話,櫻蕪略微詫異地挑了挑眉。
慣例倒是慣例,可倒也不算是明文規定。
這些年大陰陽師世家暫且不論,許多小陰陽師世家之間的聯姻也不少,可是現在還會認真貫徹這條慣例的陰陽師已經不多了。
老一輩陰陽師大多磨礪得多,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能通過委托攢下一筆足夠的費用,即使是給未婚妻拍下最珍貴的珠寶也不帶心疼的。
可是這幾年的年輕陰陽師頗有斷代的傾向,年輕一輩中優秀足以當領軍人的或許還有,但是大部分的小輩已經不怎么出去接委托了。
還能想起為未婚妻挑禮物的都已經不多了,更別提像土御門兼由這樣用自己掙來的委托費買禮物,還能考慮到這么多層面的了。
真要說起來,櫻蕪這些年也做過一些長老會派發的委托,攢下了不少委托費,可她卻覺得自己的錢不會有什么用武之地。
自然也不可能像土御門這樣考慮得這么細致了。
“說是慣例,可是這年頭還能記得這慣例的可不多了。”櫻蕪淡笑著調侃了一句,原本清泠的嗓音都因為笑意而柔和了許多。
土御門咳了一聲,別著頭繼續往前走,沒敢接櫻蕪的話茬。
兩人說著,就已經來到了土御門兼由口中的淘玩街了。
離開還有些冷清無人的海邊不久,就走到了這條人氣不差的街道,兩側依次排開一家家掛著招牌的店面,有的直接寫著“古玩”“珍寶”,有的則詩意一些,寫著“靜心齋”“品寶軒”。
在沒有店面的空地,也擺著不少的攤子,不時有攤主吆喝著吸引顧客前來,街道上行人如織,大多都會停駐在這些小攤子前面挑挑選選。
攤位上擺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字、畫、花瓶,許多你想不到的,這里都能找到。
比起僻靜的海域那邊,這里簡直就是煙火氣十足,喧囂中帶著古樸又安寧的氣息。
櫻蕪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對神奈川的認識實在是太少了,難怪之前她還在思考沒什么游人的海域為何還會有公交站點,原來更多的人是來了這條淘玩街。
土御門兼由引著櫻蕪來到了一家叫做“奇珍閣”的飾品店前面,說刻意也不算,因為整條淘玩街上一共也就這么一家專門的飾品店。
一進店門,櫻蕪就感覺到了一種磅礴的大氣感。
兩側的格局大卻不失精致,紅褐色的實木地板在地上細密排開,兩側只擺放著兩個刻塑精美的雕柜,依次往外延伸的柜隔板上用玻璃盒子盛著一件件造型各異的飾品。
各有各的特色。
而正對面也是一個柜臺,柜臺后有一個同樣擺滿了精品的多寶架,旁邊則開了一道簾門,通往后面的小間。
原本柜臺前一個人都沒有,直到聽到了兩人的腳步聲,才有一個老者挑開簾門緩慢地走了出來。
老者一身氣質周正坦蕩,滿頭的銀發梳得齊齊整整,蒼老的眸中不時有精光閃爍。
他走出來之后,微微掀眼睨了兩人一下,便從容地坐到了柜臺前,攤開一本舊書,閑適地翻閱了起來。
好半晌,他才徐徐道:“二位請便,待會挑好了,來這結賬便是。”
櫻蕪和土御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店主,互相對視一眼后紛紛應了一聲好,便在兩處的櫥柜挑選了起來。
這家店里的飾品其實都很有意思。
大部分并非耀眼奪目的金飾,而是雕刻精美的銀飾、玉飾,少部分還有貝殼飾品,有的質樸雅致,有的卻是熠熠生輝。
土御門一時間有些挑花了眼,感覺這些每一個都很精美,卻也因此讓他感覺無從下手。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去看櫻蕪選出了什么飾品。
剛才的一段時光,櫻蕪已經挑好了三件感覺不錯的飾品,這會看到土御門過來了,她分別單指在三個玻璃盒子上點了點,給他指出自己覺得合適的飾品。
雖然土御門君讓她幫忙挑選,但是飾品畢竟是土御門要送給未婚妻的,她只負責提供一定的參考意見,最終拍板還是由當事人來做最好。
土御門乍一眼望過去,覺得這三件似乎都很好看,他摸了摸鼻子,一時有些挑不出來,看向了櫻蕪。
櫻蕪接受到他的目光,內心無奈地笑了一下。
土御門君還真是沒有修習過首飾鑒賞這門課啊。
于是櫻蕪指著第一個盒子里的鐲子,開始解說道,“這個繞絲銀鐲,先是用繁復的銀絲一圈圈纏繞在底座銀絲上,然后用層層疊疊的空檔嵌入小而精致的梅花瓣,達成微型鑲嵌的效果,精美的同時是較為內斂的銀飾,很適合送給女生隨身佩戴。”
她手指著的銀鐲子乍一看上去只有點點玫紅色的花瓣與銀色交錯,但是細看下去卻會發現上面的銀絲一根纏著一根,雅致而低奢。
前面的介紹土御門都聽得一知半解,但是最后一句“很適合送給女生隨身佩戴”聽得他眼睛一亮。
櫻蕪講解得用心,連原本在柜臺前翻閱著書籍的老者都抬頭瞥了她一眼。
她仿若未覺,繼續指著第二個盒子里的玉飾耳環說道,“這對耳環用上好的碧玉打造出萱草的模樣,下面墜著一顆水滴狀的玉石,小巧精致,萱草有忘憂和美滿的寄語,寓意很不錯。”
土御門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點頭表示贊同。
“最后這只簪子用了金銀錯的工藝,銀簪上鑲嵌著金絲,簪頂的部分是如意紋,如意如意,象征美好幸福和吉祥如意,亦有順遂心意的說法,寓意也是上佳。”
金銀錯工藝本身很有難度,這也是全店櫻蕪找到的唯一一支使用了金銀錯技藝的簪子。
而且——
櫻蕪微微垂了垂眼,就是不知道土御門君有沒有聽出她的內涵了。
如意是有順遂心意的說法,也有贈者很看重被贈者的暗語。
在櫻蕪說出金銀錯的時候,連老者都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眸中帶了幾分審視。
土御門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了那支簪子。
這只簪子第一眼看去通體瑩白,簪身的部分嵌入了金絲,瞬間被點綴得大氣華貴了起來,奢華的同時卻也低調內斂。
想到櫻蕪剛才提起這三件飾品時的口吻,土御門沉吟片刻,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于是他沉穩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想好了,我決定三件都買下來。”
櫻蕪:“……”
老者:“……”
第60章 勝負 可以執著,但是不能偏執 ……
土御門此話一出, 別說老者了,就連櫻蕪唇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下。
似乎是察覺到櫻蕪和老者的神色變化,土御門有些急促地解釋了一句, “我想用簪子當和生桑的生日賀禮。”
“其他兩件,”他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 耳根微紅,“可以先留著。”
聽君明桑的意思,如意還有順遂心意的說法, 這樣的禮物送給未婚妻, 會顯得鄭重些。
但是其他的兩件可以收起來, 以后再送也不遲。
櫻蕪意味深長地看了土御門兼由一眼,笑道,“土御門君決定就好。”
這就是錢夠多的好處了吧。
在土御門拿著三個盒子去柜臺結賬的時候, 老者先是瞥了土御門一眼,然后目光簡單地掠過三件飾品,淡定地吐出一個天價數字。
土御門面色不變,很快就支付了價錢。
待兩人將
要走出店鋪的時候,櫻蕪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回身望了一眼。
只看到老者拉開門簾, 欲往后面走去的動作。
櫻蕪推了推眼鏡, 才重新往前走。
她總感覺, 那個老者,剛才好像看了他們一眼。
錯覺嗎?
不像吶。
旁邊的土御門兼由疑惑地看了一眼櫻蕪,她報以一笑, 卻沒說什么。
待兩人走遠,剛才明明想要進入后臺的老者卻還站在門簾前,盯著兩人逐漸消失的背影, 目光格外深邃。
良久,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似是嘆息,又似是欣慰。
“陰陽師——”
“到底是年輕人的天下。”
櫻蕪和土御門買完飾品之后,土御門為了感謝櫻蕪的幫助,請她在附近的面鋪吃了午餐。
兩人分開之后,櫻蕪就沿著原路返回。
依舊是在海邊的站臺搭上公交車,櫻蕪熟練地投了幣,便往后排的座位走去,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人。
“切原?”櫻蕪在切原赤也身側的座位坐下,看著這個在公交車上睡得一塌糊涂的人,疑惑地喚了他一聲。
聽到聲音的切原赤也瞬間驚醒,一下子坐直之后,墨綠色的眼睛中除了困倦之外還帶著幾分激動。
“到站了嗎!”
他睜開眼,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叫醒自己的似乎不是司機師傅,轉頭看向了旁邊的人。
就在他想要問旁邊的人沒有到站干嘛要叫自己的時候,就看到了平靜看著他的櫻蕪。
“切原學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你上午應該有早訓,學校附近的站點也沒有這輛公車的停靠點,所以你是怎么會搭到這趟車的?”
櫻蕪伸手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托著腮,好奇地注視著切原。
關鍵的是,這是回程車,就算說切原想去醫院看幸村君坐過站了都不應該是這趟車吧。
聽到櫻蕪的話,切原尷尬地撓了撓一頭卷曲的發,打哈哈道:“哈,學姐好啊。”
櫻蕪不為所動,只微微點了點頭。
切原在這極有壓迫力的視線下終于扛不住地招了實情。
“其實就是因為訓練太累了,在搭去看部長的公交車的時候不小心坐到了終點站,只能換乘這趟公交回去醫院了……”
他別扭地低著頭,往日的桀驁不馴全然失卻了蹤影。
聽了他的話,櫻蕪神情略有些微妙。
她有時候真的很好奇切原是這么平平安安長到這么大的。
在校園的時候總是走錯路到花草社,上次坐過站到青學,這次更是想去醫院又一次坐過了站。
就他這迷路的本事,小時候沒有被拐走也是個奇跡啊。
櫻蕪內心感慨,最后卻只是輕笑了一聲,朱唇微啟,道,“那你怎么又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切原的錯覺,他從這短短的一句話中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就在切原抬頭的瞬間,他一眼瞄到了最前面開車的公交司機,指著前面,忙不迭解釋,“我這次有叫司機師傅到站的時候叫我的!”
因為太過激動,他的聲音都高了幾個度,引得周圍的幾排觀眾齊齊回過頭來看著這邊,在一眾凝視之中,切原訕訕地放下了手。
幾排乘客又轉回了頭。
聞言,櫻蕪又睨了他一眼,紫眸中微光流轉,卻難辨神色,她驀地開口,“你們的訓練是不是很累?”
“是啊,”切原不假思索地接過了話,聲音卻有些低落,“部長突然生病了,整個網球部里的氣氛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前輩們加重了訓練量,訓練完比之前累好多。”
“不過!”切原赤也攥著拳頭,信心滿滿道,“在部長回來之前,我們一定會守住立海網球部的榮譽的!”
櫻蕪看著信誓旦旦的切原,好半晌,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側臉白皙,唇畔溢開一抹真誠的笑容,金絲鍍邊的鏡框依舊不掩眸中盈滿的清淺溫潤的笑意。
美得有些耀眼。
后排坐著的一個小伙子看到這個笑容,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了起來。
突然好想去搭訕。
“學姐,你你你,”切原看到感覺自己被嘲笑了,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笑什么笑啦,有那么好笑嗎!”
立海的榮譽不就是要他們來守護嗎?這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櫻蕪按捺住自己的笑,一本正經道,“只是很難得,切原居然也能夠說出這樣高深的話語。”
像這種把集體榮譽都扛在自己肩頭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切原,可不會輕易地把集體榮譽放在個人的榮譽面前。
畢竟是那個總嚷嚷著要成為立海最強王牌的切原赤也。
在遇到這樣的事情后,也成長了呢。
櫻蕪心底驀地涌起一分悵然。
如果人總是要在這樣的事情中才能獲得成長,雖然說是必然,可卻也多了幾分悲肅的感覺。
她的眼神不由得深了深,清雋的嗓音帶著些啞,“吶,切原呀……”
“嗯?”
“守住一整個網球部的榮譽這種事情,可不是你一個國二的家伙應該考慮的。”她用力揉了揉切原的一頭亂發,笑道,“這樣你置真田君和柳君他們于何地啊。”
而且這樣的責任對你而言也過于沉重了。
比賽的人總是想要贏的,可常勝隊伍背負的壓力也是巨大的。
“什么嘛學姐,明明就是強詞奪理,”切原無奈地看著櫻蕪在自己頭上蹂。躪的手,“不要看不起我啊,雖然前輩他們都很厲害,但我可是立海王牌!”
“嗨嗨!”櫻蕪依舊笑得溫和,手下動作卻是沒有停下。
雖然應該是內定的下任部長,可也不至于這么快就想接過前輩中手中的擔子吧。
她的眸子透過車窗的玻璃看向了外面飛速掠過的景色,琉璃般澄澈的瞳孔中,倒映出幾分莫測的色彩。
切原小心翼翼地窺伺著櫻蕪的表情,一時沒顧得上反駁她敷衍的應答,半晌才不解道,“說起來,學姐你為什么聽到部長生病了也不驚訝,難道學姐你早就已經知道了嗎?”
“對啊。”櫻蕪從窗外收回視線,唇邊重新掛上了無懈可擊的弧度,“畢竟我早上已經去見過幸村君了呢。”
“什么,學姐你竟然都去看過部長了!”切原赤也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櫻蕪搖了搖頭,失笑道,“對的。”
在醫院附近站點下了車,櫻蕪和切原走往不同的方向。
臨別的時候,櫻蕪還對切原說了一句話。
“切原,勝負可以執著,但是不能偏執。”
切原似懂非懂地離開,櫻蕪留在原地看著他走向了醫院的位置,這才放心地轉頭走回住所。
和切原背過身的瞬間,她微微抿緊唇,眸色多了幾分莫辨的晦澀。
可以執著,但是不能偏執。
可以有勝負欲,可是不要把勝負的責任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會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