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一
這個季節的南方總是春雨連綿, 不大,細細密密掠過身體像一縷柔柔的蠶絲,仿佛是大功率的加濕器呼呼往外噴霧, 空氣中都泛著若有若無的潮意。
衛生間的瓷磚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官周叼著牙刷,剛睡醒的眼睛惺忪地看了一會兒, 然后手欠地伸出了手, 立刻滲下來一排水珠。
“手伸過來。”謝以從門外換完衣服進來, 正好目睹全過程, “這會兒不怕遲到了?”
官周聽話得把手遞過去,謝以抽了毛巾一根根指頭擦干凈,捏了捏他的掌心, 笑問:“是不是雙標了?”
官周快速地漱完口, 牙刷杯子放回框架,瞥了他一眼:“有意見?”
“我是沒意見。”謝以懶洋洋地靠在墻上,看著他洗臉、換衣服,“就是怕你有意見。”
官周:“?”
謝以:“下次再用我耽誤你上班做借口, 我可能不聽了。”
“……”官周木了兩秒,片刻后默默把拉鏈拉到最高, 脖頸上遺留下來的一點痕跡被遮得嚴嚴實實, 冷颼颼地給謝以扔了兩個字, “快滾。”
前幾天燒烤店的聚會喝得的確有點多, 一共六個人, 倒了三個。剩下幾個里兩個是滴酒未沾的, 還有一個是半醉了, 但是奈何擁有男團級表情管理, 愣是除了一身紅看不出半點問題。
……雖然人后截然不同。
謝以早就知道自己當初被騙了。某人看上去直來直往不屑彎繞, 實際上是只小狐貍,酒肚子摸不著地還要裝得昏頭轉向地唬人。
于是那天官周一瓶一瓶灌了不少,謝以愣是一句話也沒攔,就想看看他到底幾斤幾兩、真正醉了是什么樣子。
真醉沒看到,半醉就已經讓人招架不住了。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只有兩個字——熱情,四個字的話,就是熱情似火。
具體情形官周已經不記得了,反正第二天他扶著腰坐不下來,看著洗衣機里換下來的潮濕床單,糾結了很久架子上的刀到底用哪一把。
謀殺親夫,從我做起。
最后還是放了謝以一馬,因為零零碎碎曖昧又混亂的記憶里,他偏偏記清了一幕。
當時氣氛推至高潮,他的手指攀在謝以的背上根根繃緊,額發眼睫是一派的汗濕,瞳仁上都蒙著一層模糊不清的霧。
隨著逐漸深入,他咬了一下后牙,手上力度控制不住地加重。有人湊過來,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側頸,又緩慢地一路向上,含住了他的唇。
在某一個瞬間,尾椎骨開始擴散了一陣酥酥的麻意,從脊柱迅速又激烈地蔓延到官周頭頂。他顫一下,然后偏過臉難耐地咬在了謝以的肩上。
意識徹底渙散,迷迷蒙蒙之間,謝以抱著他的手收緊,貼過去親了親他的耳根,聲音溫沉:“我從來不是你的選擇,我是你的既定項。無論你選不選我,我都屬于你。”
官周聽得模糊,充了霧的腦袋里只能記著基礎音調,連他說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只是在即將入夢的前一刻,他又恍惚地在心里跟自己說,哦,謝以是在回答他在飯桌上的玩笑。
意識回籠,這幾句話在當事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成了一道免死金牌,官周這幾天只要一想到,就無聲地對他軟和幾分。表情逐漸緩和,連抿著的嘴角也慢慢挑著。
“真不急?”謝以牽著官周從樓道出來,低頭瞥了一眼腕表。
表盤上時針即將指到八點,只差毫厘,偏偏身邊人仍舊是不緊不慢的步子,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拿著滅著的手機屏幕整理頭發。
謝以:“消極怠工是不是要稍微藏一藏,這么明目張膽真的沒事么?”
“怎么你比我還急?”官周沒好氣,把手機揣回兜里,并上他的肩跨上了高一階的人行道,“老師今天家里有事,和我換了班,今天晚上要上夜班,我替他值班。”
“你一個人值班?需要陪房么?”謝以笑,“花生瓜子小飲料,什么話題都能陪的那種。”
官醫生毫不猶豫地破滅了某人的好意:“到底是你陪我還是我陪你?放棄吧,要查房,沒功夫陪你玩。”
兩個人岔著話題走出一段路,謝以突然意識到有什么不對,轉過臉來問:“你不是今天收到消息的吧?”
官周抬起眼看他,沒吱聲。
“昨天就收到了消息,特意瞞到現在?”謝以氣笑了,伸手抵他的鼻尖,“這么防備人?心寒。”
官醫生毫無愧疚之心,甚至被揭穿了后看著謝以這幅模樣,他的眼底還漫上一絲不明顯的笑和促狹,手從口袋里掏出來,沖著謝以勾了勾。
謝以打量了他幾秒,揣測著應該是男朋友不多的那點良心回崗工作了一下,自以為能討著什么好,低傾了頭湊了過去。
然后……官周手里拎著的傘塞給了他。
某個少爺帽子一兜,心安理得地長腿一邁,頭也不回地往前躥了幾步。
謝以:“……”
他盯著小沒良心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輕輕搖了搖頭,笑嘆了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最開始每每都是謝以把他逗得抿直了嘴角說不出話,不時還憋得悶了口氣梗在胸口,只會睜著一雙褐色的眼珠子,目光里淬了冰,一動不動地覷著人仿佛張牙舞爪。
但是現在反而地位顛倒,輪到官周釀著壞水沒事折騰一下謝以。大抵是愛意晃然,于是人有了倚仗,行為便跟著放肆。因為心里清楚有人不計條件地慣著,于是那些藏在外表下的鮮活便以這種形式沒事蹦噠出來鬧一下。
謝以了然,于是當這些東西蹦出來的時候,就更配合地順著他的意思給反應,看著眼前人從眼角眉梢透著一種狡黠的張揚,直到把人慣成了這幅無法無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樣子。
能怎么辦呢?自己挑的,還能扔么?
能也舍不得。
謝以三兩步追上他,把人重新撈進傘下:“那今天還起那么早做什么?為什么不多睡會兒。”
手被謝以重新牽住,官周想了想,主動地把手指送進他指縫里:“吃早餐。”
自從謝以來了以后,小區樓下那家他原來天天去的袁記砂鍋粉已經好長時間沒去過了。
原因主要是現在一天天的越起越晚,別說出門吃早餐,就是上班都是踩著點的。好在謝以算是還有點彌補之心,粗糙的廚藝就這么迫于形勢,開始進修提高,到了現在準備個早餐已經是沒什么問題了。
就算哪天碰著謝以不做,也會提早起來下樓把東西買好,金枝玉葉的官大少爺只用等著投喂就成。
錯過了那么多時間,像一本展開的集郵冊,開頭末尾滿滿當當,中間突兀地空了一行又一行,而他們現在在一點點重新填補。
尤其是像這種看上去很平淡的小事,官周特別喜歡。
比如在外頭吃飯時喜歡吃完拉著謝以逛超市,明明也不買什么,就推著一輛購物車從每一個分區都步履輕緩地走過。又比如難得休息的時候,卻喜歡在清晨早早地起來,和謝以去集市公園晨跑或散步。
他不喜歡拖泥帶水,不喜歡能一句講完的話拆成兩句三句,但實際上內里性子又是個很慢的人。
或許是小時候在南方慢節奏的小城里待的那段時間已經潛移默化地嵌進他的身體里,被老人家以一種精細小心的態度養了幾年,就和同樣被養著的窗臺上的鳥和院子里的貓變成了一副底子。
一樣的享受于和喜歡的人在普通又燦爛的日子里感受生活。
袁記砂鍋粉的店面里已經坐滿了人,店頭的收銀臺排著隊點單付錢,堂前和后廚之前由一道一人寬的小門共通,上頭掛了張略有些暗沉的土黃色簾子,中間畫了個大圈,框著一個“袁”字。
濃郁的香氣就這么裹在白霧里,順著人進出的動作鉆進大堂,勾得人滿腹的饞蟲都在作祟。
這家店是家夫妻店,男人負責在后廚忙活,女人負責在前頭收銀上菜,每逢休假時店家上初中的小女兒就會來幫忙搭把手,嘴甜得尤為討人喜歡,見著誰都是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地叫。
隊伍更迭得很快,一會兒的功夫就輪到他們了,謝以熟練地報了幾個菜名,老板娘一聽他的聲音頭也沒抬就認出來了:“又來了?今天有點晚呀,休息么?”
老板娘登記完,桌上的打印機滋滋打出號碼票,她利落地撕下來,抬起頭遞過去的時候望見謝以身旁的官周:“咦?官醫生?”
“最近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我們上次還說呢,還以為你搬家了。”老板娘把票遞給謝以,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掠過一遍,又恍然,“哦——你們認識嗎?一起來的?”
“嗯。”官周回,“最近太忙。”
他們取了票,在里間唯一一個空出來的角上落了座,純木的桌面上蓋了塑料膜,被擦得亮堂堂,只從老化泛黃的紙巾盒才能看出來這店有些年頭了。
“我大二第一次來還不是這樣,墻都掉了好幾塊皮,后面翻新了一次。”官周抽了張紙巾,擦了一下桌面。
“這離你學校不近,怎么跑這么遠來?”謝以問。
“當時找了份兼職,給一個高一的小屁孩做家教。他們學校辦英語口語競賽,父母和帶我們一老師認識,就推薦了我來試試。”
“后來呢?教得怎么樣,拿著獎了么?”
“不怎么樣,跟我比差點。”官周說這話時眼皮都沒抬一下,一派自然,仿佛在陳述某種眾所周知的觀點。只有謝以一眼就看出來,官大醫生正在臭屁地嘚瑟。
“獎倒是拿到了,校一等獎。”風輕云淡,不值一提。
謝以看笑了。
餐點馬上送了過來,砂鍋粉掀開蓋子熱汽瞬間氤氳開來,香氣撲鼻,碗的邊沿上淺褐色的湯汁因為溫度的殘余,仍汩汩地冒著泡,幾秒的功夫才從外往內平復下來。
澆頭淋了熱油,油花落在湯面上一簇一簇的金黃色,交圍著中間的肉絲、包菜碎,還有色澤鮮亮的彩椒,看著就惹人食欲大增。
謝以用筷子撥了兩下,澆頭攪進湯里,伸手去拿桌角的陶瓷罐子。罐子里頭是老板自己腌的剁椒,用的全是小米辣,料都是實打實的,一小勺就能把舌頭辣腫。
結果他手剛摸到罐子,就頓住了,一抬眼,某人涼颼颼的目光正從半搭著的眼皮下睨過來,目光主人面無表情,一個字沒說,又好像什么都罵了。
“……”謝以嘗試掙扎,“一勺?”
官周眼皮向上掀了一下,涼薄得像根本沒愛過。
“……”
就事論事,謝以的病其實已經治好了。當初因為害怕病情反復徒擾人擔心,從來不好好待過觀察期的他愣是在國外四四方方的一隅多待了整整一年,是經過反復檢查,確定了已經沒有危險了,他才敢回頭來找官周。
和好之后,官大醫生放不下心,學了幾年的東西終于在初始目的上發揮了效用,親自看過了謝以的那些報告和片子,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謝以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或許官周比他本人還要了解。
所以謝以合理懷疑,某位大義凜然(假公濟私)的醫生,就是單純地想擠兌人。
但這話能說么?
敢么?
再三權衡后,謝以告訴自己還是哄大少爺開心比較重要,聽話地收回了手。
結果他收回了手,官大少爺眉尖一動,在他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把罐子挪到了自己面前,又堂而皇之地,當著謝以的面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勺。
末了,還不忘抬頭看謝以一眼,明晃晃的挑釁。
幼稚。但有人就是很吃這套。
謝以彎了彎嘴角,笑意漾漾地看他一眼,那目光頗有些意味不明。
他想了想,把官周剛蓋上的蓋子又打開,很貼心地替他又加了一勺:“一勺淡了,再來一點。”
實際上根本不吃辣的官周:“……”自己挖坑自己跳。
其實現在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挽救,那就是趁著現在還下得了臺,趕緊和謝以那份沒加料的換一下。
奈何有人秉持著傷敵一千自損一萬的道理,木著臉盯了兩秒后,就毅然決然地沖著汪汪的紅湯下了筷子。
不過十分鐘后……粉還剩一大半,人快沒了……
白凈的臉被上涌的血氣蓋了個透,嘴唇紅得像染過胭脂,甚至額角都有薄薄的汗濕,這種狼狽的模樣,偏偏但是人不動聲色的表情,就很……離譜。
“辣嗎?”謝以停了筷子,支著手欣賞著他這副模樣。
“……”挖掘機都撬不開某人的嘴,“不辣。”
謝以笑了一聲。
逗逗他就得了,沒想把人逼得身子難受。
謝以從他手里截下了筷子,搭在碗上,又捏住了官周的下巴,引著他抬頭。
“看看。”謝以拇指在他下頜摩挲了一下,和眼前人飛刀子的眼睛對視了幾秒,檢查了一下,然后彎著嘴角,“現在該我了?”
“嗯?”
官周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么意思,突然眼前一晃,愣神之中虛張著的唇縫被人舔了舔,一時間不知道是殘存的辣意占上風,還是這個人渡過來一絲溫涼。
反正冷熱交接,在這隨時會有人走過的地方,直接把官周干懵了。
他們位置坐得偏,里間角落里,堂中有兩根半人粗的承重柱擋著前頭,側面又有一摞高高的飲料箱遮擋動作,可是在這種太過熟悉和樸素的地方親昵,不好意思的程度就會大大加深。
官周輕眨了一下眼,沒來得及表現出什么,忽然眼前一黑,謝以直接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緊接著,牙關一松,掌心被人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
總之,最后的結果就是有人得償所愿,人也逗弄了,辣也嘗著了。
趕在官大醫生麻木的表情緩和之前,謝以見好就收,主動地出了店門去隔壁給他買牛奶解辣。
官周抿著嘴唇,被謝以這么一分擔,其實現在反應已經不大了。他抵了抵下唇,看著謝以出門的背影,片刻后繃著的表情無聲的又舒展開來,提了手機順便去收銀臺結賬。
“你們什么關系啊?”這會兒人少,老板娘杵在柜臺上八卦。畢竟這位帥哥吃了好幾年了都是一個人,眼下和人一起來還有點稀奇,“這么早一起——同事?朋友?還是親人兄弟?”
官周掃了一下二維碼,低頭撥弄著輸入數字,想了想,從三個里面選了個比較好讓人接受的:“親人。”還省了個后綴。
老板娘長長地“哦”了一聲,心說帥哥果然都是一家的,伸手把塑料椅子搬到屁股底下,又沖著外頭偏了一下臉:“他們一家子剛搬到這來?你們住得近,有人照應著也好。誒,他有小孩嗎?”
“……?”不知道是那個“他們”兩個字,還是那個“有小孩”過于莫名其妙,這一問直接把官周問靈魂了,手一歪,密碼輸錯一個。
“這男人還挺好的,動不動大早上起來給他老婆買早餐,下雨也來。我問他他還跟我炫耀嘞,他說他老婆長得特別漂亮,又溫柔又賢惠,連只雞都不敢殺,好像也是個醫生,不敢殺雞估計是個兒科醫生什么的。”
老板娘沒意識到氣氛異常,自顧自地繼續說:“跟你一樣官醫生,你們是一個醫院嗎?不過,不說他們,你這個年紀也可以開始著手留意小姑娘咯,看看他們結了婚的多幸福撒……”
特別漂亮·溫柔賢惠·每天開膛破肚玩轉手術刀的官醫生當場臉黑了。
“他說他結婚了?”懷著最后一點不要誤傷的念頭,官周聲音艱澀地確認道。
老板娘自信一點頭:“對啊,我問他每天買兩份粉給人帶嗎,他自己跟我說的給老婆帶。”
“……”
謝以回來以后,面對的就是這么一個面無表情堵在店門口的官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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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對家大粉后》
【要臉不要命·嘴比石頭硬·騷包受×看上去不像會喜歡人類·外冷內熱·專注拆臺攻】
白柏十八歲組合出道,二十二歲男團解散自己飛升成斷層頂流。
男團解散四年,他躲了前隊友四年,終于在一次活動上避無可避,酒別重逢。
真·酒別重逢。
前隊友一杯紅酒獻祭了他一身百萬高奢,并且非常干脆地潑完了就走人,只留下一個熱搜。
#男默女淚!宿翊酒潑負心前隊友,內娛爽文!#
白柏微笑:“查,不把他老底掀出來,明年樂山我來坐。”
* 一個病秧子
為了拿到第一手黑料,白柏忍辱負重,開小號蹲到對家粉絲群。
他被前隊友敬業的大粉拎著朝九晚五地做數據、控評、反黑……還得拉踩身為對家的自己。
白柏:“……士可殺不可辱。”
痛苦閉眼,咬牙切齒——
【天會晴,雨會停,哥哥在我只做零】
【期待演員宿翊,歡迎關注待播作品】
【請前隊友獨立行走,專注自家不要碰瓷,宿翊獨美】
……
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終于——
臥底混成了一把手……??
后來,粉絲群內。
粉絲a:【新電影要上了朋友們!我們怎么宣傳!】
粉絲b:【問問狗哥,狗哥首腦!本群第一站哥!】
粉絲c:【有狗哥在,就有定心盤。】
粉絲b:【所以狗哥呢?!狗哥在哪?】
此刻白柏正攀在前隊友的肩上。
這位在外嚴肅端方、周正冷漠的前隊友,咬著他的舌尖,空隙中話音低澀又暗昧:“不是說想給我做狗?舔。”
白柏:你等著……我發通稿黑你……
——
小劇場
宿翊撿到了一部手機,手機的壁紙是他前隊友閃瞎人眼的18k自拍帥照,上面頂著他家真愛大粉賬號正在發新一輪彩虹屁。
—第一眼以為你是文化生,第二眼以為你是美術生,第三眼發現原來是要和我相伴一生。
而前隊友正站在他面前,頂著張美麗凍人的死人臉,兩手一攤:“手機還我。”
宿翊瞥著屏幕念出id。
“……好想做哥哥的狗?”
#挖黑料把自己搭進去了#
#說好的對家,不要來親我#
#我把你當死對頭,你竟然偷偷喜歡我#
第92章 番外二
這一年的初冬格外冷, 陰寒刺骨,全國上下各大省份輪流在天氣預報的重點強調區掛名。掛名的內容無非幾種,寒流來襲又或是持續降雨, 北方有些城市甚至在十一月的腦袋就開始早早地降雪了。
某些社會學家的論文里總是提到,說城市的房子就是一個個把人分割開來的鐵籠子,鐵皮和水泥是一種孤獨的冰冷, 而官周那所小小的公寓這天卻動靜很大。
人進進出出, 又高又深的樓道里不時傳來極有節奏的喊號聲, 一聲迭一聲的雄厚。電梯門開了又關, 上去又下來,循環往復七八回,都是一個路徑。
官周天還沒亮就起來了, 由于起得太早, 又是專門空出來的休息日,一頭短發只敷衍地抓了幾下,整個人都泛著一種懨懨的懶。
他蹲在樓底的綠壇邊沿,垂著眼回了幾條信息, 再抬起頭時正好看見從樓口出來的男人。
“最后一趟了,剩下的都不太方便搬走。”謝以整理了一下大衣的前襟, 一副精致又文雅的模樣。
就這張臉配上這身彰顯氣度的打扮一定能騙過不少人, 但是落到官周眼睛里, 就只剩下四個字——斯文敗類。
官周從他身上收回目光, 歪了歪頭, 繞過謝以往樓里望了一眼, 沒什么語調地回了個:“嗯。”
趕在隆冬到來前, 他們要搬家了。
當初官周買這房子的時候正處于一種從學生并入社會的焦灼階段, 一方面滿身都是事、一天到晚睜眼到閉眼之間簡直隔了個輪回。另一方面他涉事到底不深, 處事經驗有限,外加由于某些既定因素過得幾近麻木,所以房子對他來說只要能湊合住怎么樣都行。
于是在想法萌生后,有人當晚調出銀行卡余額掃了一眼,第二天就去了售樓處,第三天頂著售樓小哥驚喜又意外的目光直接交了首付,行動力那叫一個可跨山海。
負責的那位小哥前一天推銷的時候還以為這單肯定沒戲,因為他推銷得嘴巴都快說干了,銷售必備玉律金科在腦子里從頭到尾過了一遍也沒看見這帥哥的表情有什么變化,簡直比白開水都淡。
怎么也沒想到次日帥哥就轉頭回來、二話不說直接簽了合同,全程連個問題都沒問一個,爽快得讓小哥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現在想來,好在官周找的是個還算良心的樓盤,不然就是給他個橋洞,他說不準都能兩眼一閉將就著過一過。
但是官周想的歸官周想的,某位挑剔又講究的小資顯然不接受,住了不到半年就物色好了新地方,連著裝修帶散甲醛又是半年。
這不,前天檢測剛達標,今天就找了搬家公司拐人挪窩了。
其實換房子倒不盡是因為空間太小,就他們兩個人住,小一點的地方反而親昵。
至少官周坐客廳打游戲時,謝以能就著沙發不大的理由,理所當然地把人摟緊了、貼得嚴絲合縫地躺靠在實際一人份的沙發上。
……好吧,就是空間大也并不會有什么改變。
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都說愛是常覺虧欠,喜歡一個人就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給了又覺得不夠多、不夠好、配不上。
謝以大概就處于這樣的階段。
房子頂上樹蔭過密,春秋之際仍濃蔭如蓋,一下起連綿的雨骨頭縫里都透著冷。
樓層位置不高,每逢回南天,地板墻面水霧氤氳,一不小心腳打滑能摔斷下巴。
再者就是以往聽力好到連陽臺上飛了只蒼蠅都聽得見的人,卻在鬧市區整日不停的車鳴靡音的包圍下一聲不吭地住了這么久。
……
這些東西不能細想,因為想多了,他會心疼。
官周看得透他的意思,所以哪怕對住了這么久的地方還有那么點舍不得,但也干脆地遂了他的意。
除此之外,也那么一點額外原因,是因為他爸。
像一年前不歡而散的那頓飯一樣,父子倆之間依舊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系,在看似波瀾不起互不干涉的平衡之間悄悄拉扯暗自洶涌。
想讓官衡一下子接受顯然不可能,但是官大醫生人在心外科心在骨科,一副鐵打的骨架子擺明了就是打斷骨頭也不松口。反正官周一年四季本來也沒幾天待在江北,就當他還是忙得腳不離地,像前幾年一樣抽不出閑吧。
官衡一開始也是這么開導自己的,調動畢生所能把他兒子身邊另一個影子從腦海里竭力地劃掉。
這種掩耳盜鈴的行徑約莫起效了半年有余,終于在又一個新年來臨時崩得渣都不剩。
那一次官周依舊像之前的每一年一樣,一個人提著不多的行李回了江北的老房子,進門時眉目懨懨,脖子上系著的圍巾都有些凌亂。
一看就是飛機上睡了一覺,回來路上還睡了一路。
官衡在他進門的那一刻忍不住地鉆過那條縫往外瞥,果不其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于是一口老血梗在心頭,又鼻觀口口觀心地閉緊了嘴。
忍一忍,親生的,一年就回來這么幾天。
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后體恤著兒子千里迢迢飛過來,快速地架起了電爐弄了頓火鍋,想著早早讓官周吃完了休息。
大概是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明知道有什么阻礙,還是忍不住地提。
他們吃到一半,被鍋底烘烘的熱氣一蒸,在心里壓久了的話就這么摻在不算熱絡的聊天里順口說了出來。
官衡:“我們單位那個劉經理你還記得么?你見過的,高考完升學宴他來過,你叫他劉叔叔的那個。”
官周悶頭吃著,應了一聲:“嗯。”
“他女兒去年畢業了,比你小兩屆,學校里想她留校,人拒絕了。”
“拒絕干嘛?”以前官衡自己一個人可以說個不停,現在沒人回應卻會不由自主地變得焦躁不安,也許是一個人待久了的緣故,官周察覺到以后便開始跟住了他每一個話茬。
“回家啊,你劉叔叔就這么一個女兒,讀大學的時候有事沒事就挑著時間過去看,你說這要是不回來,人以后估計得想孩子想得飯都吃不下了。”官衡抬起杯子抿了口薄酒,又狀若無意地往官周臉上瞟了一眼,繼而輕飄飄地收回來。
“你說人這一輩子,什么都是浮云,到老不就是圖個平平安安,兒女承歡膝下嗎?這活一天少一天,見的面就越來越少,別說孩子子欲養而親不待,父欲見而子不在這事想一想也讓人不痛快。”
這話意思太明顯了,甚至酒酣遲鈍了大腦也壓根不用猜就能明白意思。
官衡說完就后悔了,他想要的結果顯然很難得到,那么剩下的只有他不想聽的答案了。
大過年的,說到那些難免壞了氣氛。
他微低著頭,余光里察覺到官周停住了筷子,并且抬起頭看了過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遲遲沒有開口。
官衡手不自覺地收緊了筷子,挑了挑嘴唇,想打個哈哈帶過去,張開了嘴卻什么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嗓子眼里一片澀然,辣鍋熱油燙得人開不了口。
沉默了一會兒,聽見官周忽然放了筷子,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說:“我們上個月去看了新房子,開年估計就交錢了。新房子挺大的,上下兩層,布局和這兒差不多。二樓有個朝陽的房間,帶了個露天花園,銷售跟我說特別適合長輩曬曬太陽養養花。”
他停了停,最后目光落向官衡,受:“爸,你覺得長輩會喜歡么?”
……
官周抬起頭,沖謝以晃了晃手機:“我爸上飛機了,緊張么?”
謝以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緊張,你安慰我一下?”
“緊張現在躲起來還來得及。”官大醫生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不僅沒有安慰,還促狹地拿話噎他。
躲起來自然是不可能的,謝以和官衡單論認識的時間那也不短,堪堪快十年了。曾經還一度在官衡嘴里好評連連,對方簡直如遇知音。
可惜,沒有哪個知音會知著知著把人家獨生的寶貝疙瘩拐走的……
于是乎,一直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故而事事散漫的謝以,這一次破天荒地準備得正式又小心——陳設親自參謀,布局來回研究,甚至每天出門前不忘把房間門打開、拉開窗簾進進光透透氣。
直看得旁邊的官大少爺不知道是酸了還是單純想刺他,沒好氣地擠兌道:“要不你們兩個住吧?我覺得我不在也行。”
而官衡這趟并不是來久居,只是短暫地待一個冬天。
江北冷得驚心,官周待的這座城卻依舊溫暖如春,街頭的人工壇上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花在這十一月悄悄綻開,對于養老再適合不過。
官周勸了他兩次要不就這么當個撒手掌柜,早點撂攤子養老算了。官衡猶豫過,也認真考慮過,一度對著江北房門緊閉的空房間動搖過,本來還頗有點躊躇糾結,結果等到真正來住了一段時間以后就立刻將這念頭連塞帶踹地扔進了廢品站。
搬進去的頭一天,各懷心思的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大眼瞪小眼時官衡左眼皮子就開始跳,冥冥之中一種不算太好的感覺攀上他的心頭。
官家的慣例,上車餃子下車面,這面不知道誰做的,看起來手藝不錯,湯頭油亮鮮香。
……反正不會是他那一伸兩手等吃等喝的少爺兒子做的。
三個人沉默地吃了幾口后,深埋在官衡骨子里的習慣開始作祟——看不得飯局尷尬安靜,必須要來兩句話下飯。
他挑了筷子又嗦了幾口面,然后干笑了一下,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地對著謝以干巴巴地拋了一句:“這面還行啊,味道挺好。”
謝以沒反應過來官衡會主動開口,架著筷子愣了一下。
氣氛那叫一個詭異。
兩個平時妙語連珠出口成章的人,現在倒輪到了惜字如金的某位介入活躍氣氛。
官周眨了下眼,順口接茬道:“是挺好的,謝以做的。”
官衡:“………………”
……不如不說。
“近兩年學的,以前不行。”大概是因為官周這一下太刻意,謝以回過神,微傾了頭輕輕地笑了一下,又抬起眼,“江北的面食出名,早幾年沒上心學,現在開始學就差了點,比不過有經驗的。”
他三言兩語,直接把話茬又遞過去了。
誰不知道江北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做點面食,饒是一些飯來張口的男人也不例外,官周從小沒少吃過他爸做的面。
官衡也怔了片刻,沒過幾秒,接道:“對,那是比不得!我們那塊都多少年的歷史了,我當初幾歲開始學的你知道嗎?六歲,六歲我爺爺做面我就在旁邊偷師了。這做面啊要從揉面開始,往里加點堿和鹽,做出來的就更勁道爽滑……”
像一個普通的家宴,長輩念念叨叨喋喋不休,說著那些操心又繁瑣的話,而小的就支著手聽著,不時點兩下頭、回答幾句、應上幾聲。
每一句話鉆進耳朵里都變得暖烘烘的,順著滾燙的面湯鉆進心里胃里,明明是一個開始,卻又好像這樣的場景錯過了很多年。
好像本該如此,早該如此。
直到官衡語調開始高,官周習慣性地說了一句:“爸,你等我晃晃腦袋,看看我耳膜有沒有被你震碎。”
謝以笑說:“帶你回崗檢查一下,平時冤枉我就算了,現在還冤枉——”
話說一半,停了。
謝以嘴角的笑頓住了,話卡在嗓子眼里,梗了幾個稱呼在心坎不知道選哪個出來。
“……”
爸?
哥?
叔叔?
前姐夫……??
客觀來講,官衡結婚晚,生官周時也老大不小了,如果謝以不要臉皮的話叫一句叔叔也是勉勉強強的。
但是這倆人本來是同輩!官衡曾經還自來熟地拖著他稱兄道弟!
現在好兄弟變……女婿??實在說不清到底是官衡心里更復雜還是謝以心里更復雜一點。
官衡還在原地石化,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寶貝兒子又紆尊降貴地開了尊口,官衡懷疑他是故意的。
官周瞥了眼謝以:“你不跟著我叫么?”
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理……倒反天罡!!!
最終,這頓飯在老父親險些心梗的狀態下被迫提前結束。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這瓢水現在已經不是官衡想收就能收的了。
謝以看著上樓的人步子懸浮不穩還帶那么點若有若無的怨氣的背影,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你沒事氣他做什么?”
官大少爺筷子一擱,腿架上座椅上盤著,意思不明地給了句話:“這叫提前進入戰備狀態,好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從早樹立。”
之后的一段時間,事實證明官周這話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如果說年輕人火氣旺,那么小情侶可以說是就地燒穿天花板了。
總之,本來打算兩個月起步的假期在一個月時就忍無可忍地被迫終止。
面對親兒子的挽留,官衡那叫一個毫不留情,抽刀斷水,就是下輩子也不想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里就結束了啦~大家看得滿意的話,能不能給書打一個五星好評QAQ
謝謝謝謝謝謝orz